正文 第一章 沉水镇   从连海市通往滨城市区的高速公路一侧,摆放着一些路障,而就在路障的前方有那么一片地方被封锁了起来,数个戴着脚套头套穿着警服的人在高速公路上不停的忙碌着,我正是其中之一。   我叫钟梁,是一名在一年之内就能够带队出任务的法医。要知道每个能够单独带队出任务的法医,没有一个不是经历了无数案件的老手。   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目标是在京都,只有在那里才能实现我的梦想。   “我说梁哥啊,这届的实习生似乎不怎么样啊,来的时候还一副绝对没有问题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的模样,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吐完呢。”在我一侧一个胖子带着口罩一边扒拉着干枯扎人的草丛一边对着我说道。   “说的你第一次就没有吐过一样,赶紧找,就按照你这个进度,估计到了晚上也完成不了任务。”我低着头,一边在草丛中翻找着什么,一边沉声的对着胖子说道。   胖子叫陈栋,是我们法医鉴定科中的一个技术人员,按理说是不需要他来的,不过谁让这次的任务有些特殊。不过即便来了也只不过是帮些力所能及的小活而已。   陈栋听了我说的话,也没有再自讨没趣的凑过来说话,而是撅着屁股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探索起来。我则低头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密封袋,又站了起来朝着高速公路内扶着警车还在呕吐的那名实习生看了一眼。   这次确实是我的失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案发现场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惨烈十倍。而我手中密封袋中的碎肉还有我腰间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中装着的一只完整的眼珠都可以证明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的,我们警局接到了报案,说是在连滨高速公路上看到了残尸,接到电话的我们立刻开着警车朝着事发现场赶去。   而等到我们赶到现场之后,才发现,案发现场中的尸体已经不能够用残尸来形容了,如果你仔细的话,甚至可以在公路上看到那些被碾的七零八落的尸体碎块。   不要说是实习生,就算是我看了都忍不住有一种反胃的感觉。而我手中拿着的密封袋中,正是我在草丛中收集的碎尸块。   “差不多了把,尸体肯定没有办法完全还原出来了,不过可以留几个人再在这里找一找,说不定会有其他的线索。”就在此时,一个女声从我的身后传来。   “恩,好,不过这人是怎么跑到高速公路上的?”我扭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万玲玲疑惑的问道。   万玲玲,是我同届毕业的同学,当然也是唯一一个在鉴定科坚持下来没有退缩的女性,要知道我们所在的部门,不要说是女人,就连男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上午来了下午就递交了辞职报告。   可是万玲玲却奇迹一般的坚持了下来,不仅仅坚持了下来,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上还有着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都不敢正视的英雄事迹。   “在这附近就有一个精神病院,听说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好了剩下的工作我就交给你了,那些残尸我带回去进行鉴定,如果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话,你就也赶紧回去好了。”万玲玲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慢慢的开口说道。后面的话显然才是她真正想要说的。   万玲玲从来都是这样,对于工作看着比我还要认真,沉稳。从来不愿意多说些那些工作以外的事情,也正因此,我们都习惯叫她玲姐。   “好,放心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我语气肯定的对着敬爱的玲姐说。   “对了,我听说最近调令就要下来了,估计没有差错的话,你应该是要被调到京都去了。我就提前在这里恭喜你了。”就在玲姐都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却又回过头来难得的露出笑容对着我祝贺道。   “呵呵,还不一定,还不一定,等到调令下来了再高兴也不迟。”我听到她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每隔五年各地级市中的干部警员都有一次调迁的机会,当然了,这样的调迁机会不是谁都能够得到的,一般如果不是你在这五年中有特别突出的表现的话,这样的机会是不会轮到你的。而我却刚刚好在这次调迁的名单之中。   所有的人都走了,案发现场只留下了我,而所有的人走了没多久,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却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天色变得阴暗。阴暗晦涩的天空中似乎还掺杂着淡淡的红色。让人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风刮了起来,席卷着尘沙朝着我的脸不停的扑打。而就在这所有的黑暗中,我却看到了在公路的对面出现了一点淡蓝色的光芒。   我顾不得高速公路上疾驰来往的车辆,努力的想要朝着那一点淡蓝的的光亮走去。但风沙遮挡了我的视线,让我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上步履艰难。   很多次我和那些疾驰而过的车擦肩而过。不过最后终于还是来到了那一点光亮所在的地方。我伸出手朝着前面的枯树枝摸去,那是一个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吊坠,一根黑色的绳子,拴着一枚蓝水晶一样的晶体,刚刚好和成人的一节手指一样大。   天空中的乌云来的快散去的也快,就如同是大戏落幕,缓缓的变换着表演的场地。云消散了,风也停了下来,除了公路上肉眼可见的尘土之外,似乎其他的和往常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再次回复了平静。那枚吊坠上散发着的淡蓝色光芒也慢慢的消散了下去。   可我手中紧握着那枚吊坠,久久都不能够平静。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调遣令下来了,所有人的前途就被框定在那玻璃展示栏中的一张白纸上。上面有升迁的人,自然也有被降职的人。   “陈栋,怎么样?那些尸块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么?”我回想着案发现场最后发生的事情对着陈栋问道。   可听我说话的陈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你怎么了?一天天心不在焉的?”我皱着眉语气带着些训斥的说道。要知道在鉴定科里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之外,几乎没有人我不能管的人。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应付。   不过今天陈栋似乎却有些不太对劲。他竟然理都没有搭理我就直接冷冷的带着嘲讽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想要说什么,不过张开了嘴巴,却没说出口。此时我才发现周围那些平时中对我尊敬有加的同事们,看着我的眼神似乎不太一样了。   “钟师哥,这些天来多亏你的照顾,以后我就跟着陈师傅了。”而就当我愣在那里的时候,曾柔儿却从座位上朝着我走了过来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是因为有什么事情么?”我有些懵,看着曾柔儿轻声问道。   曾柔儿是我们鉴定科中最美最有气质的一个妹子,因为和我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所以一来到鉴定科曾柔儿就主动跟着我了,算起来也有几个月的时间   要知道在曾柔儿刚来的时候几乎鉴定科中所有的男鉴定师都追在了曾柔儿的屁股后面,包括我们鉴定科的太子爷万三。   也是因为曾柔儿跟了我,所以万三就一直和我不对付,不过平时在鉴定科中却也没有办法把我怎么样。   “呵,没有,你现在自己都保不住了,不用操心我的事情,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把。”曾柔儿眼中带着一丝的嘲讽,更是丝毫没有掩饰那股嫌弃的意味。   “哎呦喂,这不是我们的钟大法医么?怎么?是过来收拾行李么?”而就在这时万三从里屋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我一向苦大仇深的他竟然一脸的笑意。   我紧紧皱着眉,并没搭理他的话茬,朝着办公室走去。   “这么着急干嘛,多聊聊啊,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好歹也是这么久的同事。”万三挡在了我的身前,然后伸出手想要朝着我的肩膀拍一拍,不过却被我嫌恶的躲开了。   “有事么?有事就说事,还要忙。”我皱着眉冷冷的对着万三说道。此时我有些慌乱,不想和他纠缠。   “我说钟大法医,你还当是以前呢啊,怎么?被调到一个鸟不下蛋的地方你还这么拽,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要小心点。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万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手指指着我的胸口阴狠的说道。   这话他是说过,只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当做一回事。此时我听到他说的话,我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除了调遣的事情,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的得意。   “你!混蛋!”我一下子就失控了,这次的升迁机会是我苦苦奋斗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争取来的,在这半年中我是鉴定科中每天最后离开的,也是鉴定科中最能吃苦的。可是此时却因为万三这个混蛋!一切都完了!   我的目标我的理想,在这一刻一下子分崩离析。不要说是去京都了,就连这里我都没有办法再待下去。   “怎么?你还敢打我么?来呀,来呀,我倒想要看看你明天会不会直接被开出去。有胆子你就来啊。”万三没有丝毫的惊恐看着暴怒的我,一脸早就算计好的模样。   “不要,”我失去了理智但是胳膊却被一旁的玲姐抱住,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过却倒是把我失去的理智喊了回来。   我一把松开万三,然后没有在理睬在场所有人异样的眼神径直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而在我走进去之后,在办公桌上,果然放着一份更加详细的调迁通知单。   沉水镇,一个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镇子,从明天开始,我将会成为那里的一名法医,更形象的说应该是一名闲置人员。   一种从未有过的颓废感席卷而来,我无力的坐在办公桌前的座位上,脑子中满满的都是不甘!所有的骄傲此时全部都被击碎。原来我的努力在一些人眼中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接下来的两天中我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就没有再出去过,案件的事情也被我抛诸脑后,一切和我心中的失落和愿望破碎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整个房间中酒味弥漫,而我瘫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如同死人一样。   黑夜中窗外灯火通明,但是却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咚咚咚,”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我是一个孤儿,从大学毕业之后我想象不出在这个城市中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我坐在地上并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对于我来说什么人都无所谓了。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再次在漆黑没有开灯的房间中响起。但是我仍旧没有起来的意思,甚至有种想要把手中的酒瓶朝着门口扔去的冲动。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的声音越发的急促。似乎门外的人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我不耐烦的从地毯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那个吊坠却忽然亮了起来。幽兰的蓝色光芒闪烁在整个房间中。我有些诧异这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此时却诡异的闪烁了起来,这让我有些疑惑,我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我从门口走廊的位置走回客厅的案几前,把那枚吊坠拿在手中。而就在此时那枚吊坠闪烁的更加剧烈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敲门声直接变成了砸门的声音!声音大到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砸门的声音没有停下来,深夜中砸门声格外刺耳。   我努力平复下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朝着门口的位置走过去。可才走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却又响了起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在手机响起的那一瞬间,门外的砸门声也随之消失了。   “喂,我到你楼下了,怎么也给我开个门把,这两天你谁也不见,局里的同事都担心坏了。”电话这里传来玲姐的声音,听到她的声音我心头顿时安定了下来,不过又想到门口刚刚的砸门声,顿时心又提了起来。   “玲姐,”我刚想说让玲姐不行先回去,明天再过来也好,可是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却又传来了玲姐的声音。   “好了门开了,有个大爷刚好进去,你等我上去和你说哈。”玲姐说完就直接挂掉了电话。我再匆忙的给她拨过去,她竟然没有接。   我慌忙的走到门口然后小心的朝着门口的猫眼朝着外面看去。楼道中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玲姐上来了,我下去接的她,敲门的人似乎在玲姐上来之前就离开了,总共就六层高的居民楼中只有一个通道而我住的地方又在顶楼,如果真的有人不可能不会被上来的玲姐看到。   这让我有些疑惑,不过却没有多想,因为在玲姐的劝说下我终于还是决定去被分配到的沉水镇任职。   如果说在去沉水镇之前我还抱着一丝的希望的话,那么等到我真的到了沉水镇之后,才明白,自己的未来也许就真的要在这里浑浑噩噩的渡过了。   沉水镇说是个镇子,其实和一个村庄差不多大,只不过地广人稀,面积确实被一般的村庄要大上好几倍。不过这也让人看了就觉得荒凉,而更让我觉得气氛的是,我竟然被安排进了沉水镇中唯一的一处火葬场。   没有我预想中的鉴定科,也没有我预想中的警局。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的破旧击打的粉碎。更让我觉得无法理解的是我那唯一的一位同事,一个姓李的干瘪老头。 正文 第二章 奇怪的尸体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会比眼前的火葬场更加死气沉沉的话,那无疑是在火葬场后面的那一片乱葬岗。乱葬岗都是些没有人认领的尸体埋葬的地方,不需要棺木,也不需要墓碑。   走在其中说不定你脚下的路就埋着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倒霉蛋。   李老头是这里多年来这里唯一一个工作人员,说是工作人员却又不符合李老头的年纪,他怎么看也有五六十的样子,甚至更老。   我从来到沉水镇就已经开始后悔,虽然考上公务员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艰辛的事情,但如果这些艰辛全部都要浪费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怎么都有些不甘。   可那晚玲姐对我说的话却又实实在在的总是飘在我的脑海中。   “你这样放弃才是他们那些人想要看到的,这份工作对于你有多来之不易你肯定比我清楚,咬咬牙坚持坚持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能回来了。”玲姐的话无疑安慰的成分占据了一大部分,不过却正中我的心坎。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破旧房间我也忍了下来。也只有忍下去我才能再有机会实现我的理想。   从进入空荡荡的火葬场开始,李老头就没有和我说过太多的话,从他满脸的褶皱之中我也能够清楚的读懂他的不欢迎。   镇子中没有太多的路灯,而火葬场中更是没有一盏灯都没有。李老头从接我到自己一言不吭的离开都是靠着手中的那把散发着昏黄光芒的手电来看路。   至于他带我来的房间,是在一栋看模样就不知道荒废了多久的四层高楼之中。看样子就和学校中的教学楼一样,一层一层十分简洁。我住的地方就在一层最角落中的一间宿舍里。   屋子中有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床。屋顶有着一个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泡。地面是那种水泥面,看着格外的粗糙。   我皱着眉头看着木头床板上的灰尘,今晚收拾的话肯定是来不及了,看样子只能将就一晚。   唯一让我觉得庆幸的是,窗户上的玻璃倒是完整的,而窗户外面则是一片漆黑。   我伸手把窗户关上,顺便把两边的窗帘也拉上了。不过拉窗帘的时候没有注意,一下子半个房间都被窗帘上的尘土充满。   “咳咳,”我捂着嘴后退了几步,不过却还是被弄的满头尘土。过了好一会房间才再次恢复。   我再也懒得去收拾什么,从行李中拿出被褥简单的铺在了床板上,穿着衣服就睡了过去。我似乎是睡着了,但是整个人却似乎又清醒着。   恍恍惚惚的我看见了头顶昏黄的灯泡亮了起来,然后我似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开始朝着屋子外面走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着外面走去。   一种恐惧的心情在我的心中迅速的弥漫着,就如同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病毒。   楼道中没有灯,虽然说不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却也只能看清脚下的水泥地面还有两边白色的墙壁。   更然我难受的是,在我的背后似乎有着一只眼睛盯着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扭过头去看身后。   “啦啦啦……啦……”我的耳朵中传来一阵阵女人的歌声,声音格外悠长,但却很轻,就如同是在耳边呢喃,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我的脑袋更加的迷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黑,就好像眼皮在慢慢闭合。但是最后我却看到了眼前的一点蓝色的光芒。   这点光芒驱散了我身体的冰冷和困意,让我又开始慢慢的朝着它走去。   然后我整个人都如同泡在了温泉中一样舒服。再等我醒过来睁开眼睛,却已经是白天。   耀眼的光芒从窗户外透过窗帘照射在满是灰尘的宿舍中,不过即便是明媚的阳光也没有办法让我的心情好起来。   昨晚的一切都深深的印在我的脑子中,就如同那第一个奇怪的梦。   我浑身都被汗水侵湿,整个人都如同是从水中打捞了出来,床铺也被浸湿了一片,虽然是夏天,但是也是夏末的季节,天气并没有能够把人热的出一身汗水的地步。   我坐在床边把脸埋进了手掌中,从那第一个梦开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曾经我所向往的一切都逐渐离我远去。我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也许,也许我放弃掉这份工作,就不会再被这噩梦纠缠。   坐了许久,我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开始沉默的打扫卫生。我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被关押进了监狱,再或者是被流放到了一个渺无人烟的荒岛上。   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戴着口罩任由着屋子中的尘土飞扬,床铺早就被我收了起来,最后我干脆直接去一层的水池接水然后一盆一盆的泼在了水泥地面上。   从醒过来整个屋子收拾了有两个多小时,最后整个房间变得焕然一新,除了那些有些生锈的床架没有办法搬出去以外,整个屋子终于有了些人气。   最后我抬头看了看头顶满是灰尘的灯泡,想着是不是要去换一个,昏黄的灯光让我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在那些梦的影响下。   我穿着脏衣服,然后简单的洗了洗手就出去了,这火葬场中洗澡的地方我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想必我住的这栋宿舍楼应该是有的吧。   刚刚走出房间就看李老头从前面的焚尸间走了出来。看他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不过旋即我就笑了笑,我还真没有看到过他有什么好的脸色。   整个火葬场其实很简单,我住的四层高的宿舍楼在整个火葬场的最里面,在从门口进来的右侧有着一排小平房,李老头似乎就住在那里。   一进来中间便是焚尸间,不过焚尸间和大门之前还有着一堵墙,就类似屏风一样挡在了焚尸间和大门的中间。再然后就是焚尸间左侧那些死者家属祭典烧纸的地方了。   “我……”我看着从焚尸间走出来的李老头想要问问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毕竟在鉴定科呆惯了总是要忙些什么。   李老头没有丝毫理睬我的意思,只不过走过去的时候眼睛盯着我看了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我倒是琢磨透了眼前的这个古怪老头不仅脾气古怪而且还很讨厌的样子。   我没有太在意,既然不叫我,我就继续朝着火葬场外走去,想要出去走走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商店超市什么的。   不过走到石壁外的时候却看到在门口的位置围着五六个人,看样子似乎是镇子中的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几个人焦急的在原地转着圈,还有几个手里掐着烟,皱着眉吞云吐雾。   在我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几个人的目光全部都停在了我的身上,眼神显得十分古怪,不过却也没有吭声。我不自觉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心理虽然有疑惑,不过却也没放在心上,我甩了甩头,把心头所有的疑惑焦虑全部都甩了出去,此时的我大概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思。我不知道情况还能够坏到什么地步。   火葬场距离镇子居民住的地方有些远,周围都是农田,这个时候正是庄稼茂盛的时候,有麦子也有玉米,看着格外葱郁。   顺着土路,走了整整十几分钟才终于看到了镇子里的房子。走进村子中,才发现村子中都是大块的碎石块铺就的石板路,房屋的建筑也都有些古镇的味道。   不过走在镇子中却总是会迎来镇子中人异样的眼神,似乎我是只珍稀动物。   “这里有灯泡么?”我走到一个看样子似乎是商店的屋子,对着屋子中的一个中年妇女开口问道。   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我,然后从柜子后面拿出了一个灯泡递了过来。   “你们,这里有白炽灯的那种灯泡么?”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而得到的答案却和我预料中的一样让人失望。   四十瓦的灯泡我还是买了回来,还带回去了一堆生活用品和吃的。酒也买了两瓶,这些天我似乎是离不开酒了。   在镇子中我也没有心情逛,就照着原路朝着火葬场的位置走去。而等我回到火葬场之后,原本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路过焚尸间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多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被放在担架上用白布蒙着的尸体,就放在焚尸间的门口的位置。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放进去,在门口的台阶下放下手中提着的东西就朝着尸体走去。   出于习惯,我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但是白布下的尸体却让我脸色变得很难看。   尸体的脑袋被从身体中切割了下来,只不过被人摆放在了脑袋的位置,眼睛处是一个巨大的洞,而身体有一半的位置已经溃烂的不成模样。   可尸体看样子明明只不过死去不到一天的模样。   “你干什么!”就在我看的入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正文 第三章 敲门声   是李老头,在我扭过头朝着身后看去的时候,只见李老头站在焚尸间的台阶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   “是让你碰尸体的!?”李老头脸色难看的盯着我呵斥道。他走过来,用白布一把盖住了尸体。   “他是怎么死的?中毒?尸体怎么会腐烂的这么快?”我没有理睬他的训斥反而一副十分疑惑的模样开口问道。我怎么也想不出来尸体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如果还在鉴定科中,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用一些专业的试剂去对尸体进行检验,可惜这里不是连海市,更没有鉴定科中的那些精良的仪器和试剂。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李老头一边把尸体捆绑在架子上一边对着我低沉的说道。甚至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警惕的神色。这让我很是不解,但是却又知道即便开口去问,也不会结果。   我没有理睬老头冷漠敌视的眼神,独自领着东西回到了我收拾好的寝室。坐在床上,此刻的我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也没有了之前的失落。一切都如同是水杯中的沙土慢慢沉淀了下来。   此时我唯一想的,就是该怎么做才能调回连海市,即便是没有办法一下子回到连海市那也要先摆脱这个穷乡僻壤。   法医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不仅仅是因为随时都要应发突发事件,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的调迁都十分困难,我原本以为的升职也是经过我自认为十分艰辛的一年工作才换来的。可谁想到会就这样被安排在落魄城镇之中。   “嗡嗡嗡,嗡嗡嗡。”就在我愣神想着以后该如何调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拿起手机,只见是玲姐的电话。   “喂?玲姐?”我接起电话轻声的问道。如果不是玲姐的话,此时的我还不知道会在哪里。   “钟子,鉴定所出事了。”电话中玲姐的声音听着十分的慌张,我听到她这么说也顿时紧张了起来。我又突然想起了那晚玲姐来之前砸门的声音。   “怎么?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柔些,不知道是我安慰的缘故还是什么,电话中玲姐的声音变得稍微缓和了一些。   “陈栋,陈栋死了。”电话中的玲姐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陈栋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也一下子愣在了哪里。我记得清楚在我离开连海市的时候我还回过一次鉴定科去拿东西,那个时候陈栋还好好的。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玲姐你好好说。”我顿时有些着急,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心里直打突突,在走之前遇到的那些怪事,让我有些不安。   “他是被人杀死的,尸体被分成五份然后扔在了街道中的垃圾桶里。可是不知道是谁做的。陈栋家的大门是被硬生生的砸开的!可是,可是那晚周围的邻居却没有一个听到奇怪的声音的。”玲姐的情绪平缓了些,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和我说了一遍,包括陈栋房间调查的结果。   我在听到大门被外力硬生生砸开的时候心中那一丝的侥幸就彻底破灭。如果那天不是玲姐来的话,先死掉说不定就会变成我。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从后背一直爬到脑门。   “有,有没有找到一些关于凶手的线索?”我听完玲姐说的之后开口问道。   玲姐电话那边声音似乎有些嘈杂,我模模糊糊的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什么,然后电话就挂掉了。   我连忙再拨过去,却被直接挂掉了。   “再忙,稍等。”我还想再拨过去的时候手机中却传来了这样的短讯。我看着发着光的手机屏幕,心中的惶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陈栋莫名的死在了家里,那晚砸门的又是什么人?还有明明玲姐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单元门口了,又为什么会在上楼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到?那个砸门的家伙藏到了哪里?   难道,难道会是鬼?想到这里我的汗毛一下子便竖立了起来!从选择这个职业到现在为止我都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是这几天中经历的事情却在不停的冲刷着我原本的观念。   “出来。”就在我想着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又突然出现在我的耳边。只见在窗户外面李老此时正冷冷的看着我。   回过神来,我有些尴尬,毕竟那种失神的状态被别人看到就已经足够难为情了。我用手擦了擦脸然后就朝着楼外走去。   “敛尸房还有焚尸间这些地方你少去,还有以后我叫你的时候你在过来帮忙,不叫你的时候你就在屋子里待着。”老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与其说是告知倒不如说是警告。   原本我刚刚从玲姐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一时间竟没有反驳,等到老头离开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老头却已经离开了。   凭什么这些地方不让我去,作为一个法医,如果这些地方不让我去的话,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用?我又能够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时候我又突然想起了焚尸间门口停放的那具尸体。   一白天的时间里我都坐在屋子中没有动弹,宿舍里没有无线网,也没有网线,我能够做的只有用手机流量浏览些网页,或是等待玲姐的来电。   终于到了晚上的时候,电话才响了起来,不过不是玲姐的,却是曾柔儿的。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我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对于曾柔儿如果说曾经没有什么想法的话,那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温柔爱笑又漂亮的女孩子恐怕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她当初主动跟着我,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能力更加出色些,工作更多能够学到的东西也就更多些。在有些感叹她的努力之余有些莫名的失望。   “喂,是我,钟梁。”我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然后对着电话开口说道。   “钟大哥,玲姐让我告诉你,她回头再给你打电话,现在鉴定科都疯了一样。”曾柔儿似乎也没有闲着,听电话那边,她此时似乎在朝着什么地方赶去。   “是,玲姐都和我说了,你让他们最近都注意些。你也是,案子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一定记得通知我。”我语气沉稳的说道。   曾柔儿并没有和我说太多的话,我又问了几个有关陈栋的问题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询问。   听曾柔儿的意思,因为陈栋的死,鉴定科现在人人自危,生怕是因为那件案件造成的,所以都拼命的想要找出凶手。不过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而且曾柔儿表示,似乎上头有意思让我回去,毕竟我也算的上是鉴定科中的主力,没了我工作开展的并不顺利。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压了下来。   挂断了电话,我坐在床边自嘲的笑了笑。哼,这个时候他们让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了。   虽然是有些心动,但是我怕这个时候回去,最先死的人会是我。   一天几乎什么都没有做,我有一种回到了以前在孤儿院时候的感觉。也就在那个时候我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随意的挥霍。而在我离开孤儿院以后,我的生活记忆中没有一刻不是为生活而奔波。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的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昨晚一样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然后我略微迟疑了下,这次我把寝室的门用那两个靠近门口的上下铺床架紧紧的抵住。   不知道是因为陈栋的事情还是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也没有关灯就穿着衣服躺在了床上,盖着没有多厚的毯子。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昏沉的缘故,还是今天起来的太晚,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还没有睡着。还在鉴定科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应该还在加班才对。   我无聊的拿着手机随意的浏览着网页,可就是在这时候,手机却突然嗡嗡的响了起来,是一条讯息。   “离门远点!!!!!”四个字后面加着一连串的感叹号,发件人上写的是万玲玲,也就是玲姐。   看到这条讯息我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立刻给她回拨过去。   电话拨通了,可是久久却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难道玲姐也遇到了杀害陈栋的凶手?   我翻着电话录中的电话想要找个人询问玲姐的情况。可是手中的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宿舍破旧的屋门外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这声音和那晚玲姐来之前一模一样。我一下子吓得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如出一辙的越来越急促。而伴随着敲门声,我的心跳也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正文 第四章 推敲   宿舍的门是木头的,只不过被撞了几下就开始摇摇欲坠,唯一让我稍有安全感的,是我之前挡在门口的那两个沉重的床架。可即便是这样,估计也没有办法坚持太久。   敲门声变做了砸门声,砸门的声音又变作了撞门的声音。到最后我的心脏也随着撞门的声音剧烈的颤抖着。   “是谁?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我恐慌的大叫着。我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的颤抖,可是终究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的喊叫没有丝毫作用。门外的撞门声反而越发的剧烈。在这个时候那枚吊坠再次亮了起来。   天花板上昏黄的灯随着门外的撞击声一闪一闪,似乎随时都会灭掉。而那枚吊坠就被我挂在了我睡的床的上铺栏杆上。吊在半空中的吊坠此时再次散发出来淡蓝色的光芒。   这蓝色似乎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瞬间令我忘记了门外的危险,呆呆的站在床边看着那淡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就如同是灿烂的星海,又如同是蓝色的深渊,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砸门声戛然而止。此时门已经被撞开了一条不小的缝隙。我扭过头,吊坠上的光芒也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   我把那枚吊坠拿在手中,然后再次朝着门口的位置缓慢走去。因为隔着两个床架,我倒是不担心有人能够直接从门外冲进来。   门口的位置一片安静,似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我缓慢的移动着我的脚步,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的声响,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变得格外安静。   而我走到门口的位置之后,伸着头朝被撞开的门缝看去。此时的我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明明自己想要远远的离开那个黑洞洞的门缝,可是却忍不住还是朝着外面看去。   那是一只眼睛,浑浊带着血丝,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觉。借着屋子中的灯光,我能够看到的只有那一只眼睛,其他的都隐藏在了黑暗中。   “谁在哪里?是谁在哪里?!”我朝着门口大声的喊道,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从我的嘴巴中出来之后声音就变了,变得没有我想想中那么雄壮浑厚,反而带着一丝丝的颤音。   门外的人动了,或者说那只眼睛动了起来。   他似乎是想要把已经砸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彻底的打开。而此时的我也终于看清楚了门后的人到底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里?刚刚砸门的也是你?!”我看着门缝外终于把脸漏出来的李老头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站在门外的会是李老头,毕竟仅仅是凭借李老头的那个体格就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刚刚砸门的不是你吧,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我看李老友似乎没有搭理我的意思,自己走到门缝前看着李老头紧张的问道。我此时一定十分的狼狈,但是却顾不得那么多。   到底是什么人会不惜百里从连海城追到了沉水镇,这让我惴惴不安,而李老头似乎并没有理睬我的意思,在门缝外看了我一会之后就离开了。   我想要追出去,可门口的铁床架却让我一时间没有办法出去。最后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把门关的死死的,又用床架重新堵住了门,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板,此时我没有丝毫的睡意,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这比当初调令下来前途尽毁的时候更让我绝望。   我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也许多多少少总会得罪一些人,可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疯狂的人。此时我敢肯定今晚砸门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杀死陈栋的凶手!   可我不知道的是我到底和谁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怨,让他从市区追到这里。   一夜的时间中我都未曾闭眼,一直到了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我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是我这些天里睡得最踏实的一次,没有做梦,也没有被人打扰。不过即便这样,醒过来的我,心情也并不好。   我费力的把寝室中的床架搬回原来的位置,寝室的木门看样子是不能用了,在我把床架搬开之后差不多整个都要掉了下来。我也懒得再去管它,直接朝着寝室外走去。   “昨晚的时候,你有看到有人在砸门么?”在焚尸间我看着不停忙碌着的李老头开口问道,我努力的让自己不那么的紧张,可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   我有些害怕他的回答和玲姐一样,哪怕他看到了一个影子,也会让我在心底变得踏实很多。因为有些时候,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李老头似乎并没有理睬我的意思,他此时正在为之前送来的那具男尸化妆,格外的认真。不过化的妆容却有些奇怪。   一般死人化妆都是为了让死者在死之后能够体面的离开,都是把死人化的和活人差不多,甚至更美。但是李老头画的妆却让人看了格外的不舒服,完全是一种死人妆。铺的惨白惨白的粉底,还有嫣红的腮红,看着格外渗人。   “实话和你说了吧,昨晚那个砸门的家伙是个杀人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这里找我,如果你看到的话,你也会有危险。你和我说说昨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好去报案。”我看老头无动于衷的在那里继续化妆,顿时有些不耐烦。   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我以为这样说老头最起码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会和我说说昨晚他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可李老头却只是稍微停了下,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就继续化着他的死人妆。   “不是我说你能听到我说话么?”我一下子火气就莫名的上来了,一把把他手中拿着的东西打在了地上大声的喊道。   而这次老头终于停了下来。   “如果你死了,我会给你化个好妆的。”李老头用低沉的声音对着我说了一句,然后就弯下腰去捡地上被我打落的东西,没有再去理睬我的意思。   他一定知道什么!我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我知道我就算再继续问下去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我只能失魂落魄的从焚尸间走了出来。   而在我转身朝着外面走去的时候却似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具画着浓妆的尸体似乎朝着我笑了笑。   此时的我没有任何心思想要继续待在这里,我有一种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可是似乎除了这里之外,又没有我能够带着的地方。而在我呆坐在寝室的时候我又接到了玲姐的电话。   “鉴定科又死了一个,死的是物证鉴定科的人小刘。和陈栋一样,屋子的门被砸开,尸体被分尸。”玲姐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   我有些沉默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忽然有些怀疑那砸门的,或许并不是人!   “那凶手有什么线索么?”我急切的问道,虽然在心底我知道希望并不大,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线索,鉴定科里所有的同事把案发现场侦查了无数遍,但是什么都没有。”玲姐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我能够感觉的出来现在鉴定科中的气氛恐怕也不怎么好。   “好,我知道了。”我有些失落,不过又自嘲的笑了笑,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失望的。   “对了,虽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线索,不过不管是在陈栋的房间里还是在小刘的房间里,我们都发现了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我一会发照片给你,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印象。”就在我最后要挂掉电话的时候玲姐却突然开口说道。   “好,那麻烦姐了。”我没有太在意的说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一层的寝室是不能住了,不过到是不需要担心,因为整个寝室楼的钥匙都在我手里,只要我愿意,随便住在四层中的那一间屋子都可以。   但现在已经将近五点了,我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换寝室。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跑到哪里,那个人或者说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都会找上门来。   我坐在床上发着呆,这个时候手机亮了起来,是玲姐发来的讯息,我随手点开,却一下子楞在了哪里。手机上发过来的照片上都是一个吊坠,一个蓝色水晶吊坠,我从裤子口袋中慌忙的把在案发现场中找到的那枚吊坠拿了出来。   三个吊坠除了在链子上有些不同之外,其他的地方都一模一样。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个凶手的真正目的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在敲门声响起来之前,这枚吊坠都会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可是让我不确定的是,如果我把吊坠扔掉,那个人还会不会来找我,毕竟陈栋还有小刘手中并没有吊坠。 正文 第五章 噩梦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李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寝室门口的位置,他的神色有些异乎寻常。不知道是因为我手中的吊坠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坐在床上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也不大方,对于焚尸间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   “呵呵,最好死了你都不要说。”李老头阴测测的对着我笑了一声说道,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而此时的我却坐不住了。毕竟看李老头的样子似乎是知道我手中吊坠的来历。如果真的是在这样的话,也许现在我只能从他的手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个是我捡来的,在案发现场。”我有些慌张的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急促的说道。似乎生怕他不理睬我直接走掉。   “死人的东西你都敢拿,难怪人家一直缠着你。”李老头用着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眼神之中还有一丝古怪的神色。   我惴惴不安的看着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站在原地就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等待接受惩罚的小学生一样。   “算了,把东西给我,今天晚上把门窗都关好,不管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声音都记得不要出来。哼,不然死了之后不要来找我。”老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而我听到他说的话有些不是很能理解,不过却仍旧连忙把手中的吊坠快步递给了老头。   他此时似乎是我唯一能够看得到的希望,不信他的话,似乎不管怎么都是必死的局,但是如果信他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夜越发的深沉下来,太阳一寸一寸的从天际消失,先是把天空映照成了红色,再然后就完全黑了下来。我躺在床上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今晚不过去,我肯定是没有办法睡着的。   此时的我就如同是等待最终审判下来的罪犯,心中怀着一丝的侥幸,但是却又格外的不安,这是我人生中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命运是被攥在了别人的手中。   那种感觉就如同是在你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粗壮的麻绳,随时随地你都有可能被吊在半空中只能无力的挣扎。   而就在我惴惴不安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寝室中我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手机的铃声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刺耳。   “你怎么了?没事吧,怎么现在才接电话?”电话是玲姐打来的,听她的语气似乎平缓了很多,没了之前的慌张和紧迫。   “没,没事,刚睡醒,有些睡懵了。”我有些结巴的解释道,我从来没有和玲姐说过我这些天里所遇到的事情,尤其是半夜的时候被砸门的事情。   “我就是告诉你个消息,鉴定科里的那几件案子被压了下来,然后说是不要我们再调查了。再加上这几天里也没有再出事,所以虽然有些人仍旧担心会发生什么,不过也就都没有再调查下去的意思了。”玲姐说的话让我一愣。是没有发生在市区,不过却是发生在了我这里。   “那,这样好么?难道就这么不管了?会不会再出事啊?”我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如果不关我的事的话,自然随便你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不过现在却不一样啊,如果鉴定科中调查者,说不定还能给我提供些线索。   “没有办法,听说是上面的人压着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案子估计也就到这里了。当然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玲姐说的意外我自然也很清楚,无非就是不再死人的情况下。   我没有再说话,在和玲姐挂掉电话之后,我突然发现现在能帮我的似乎就真的只剩了李老头一个人。而对于这个古怪的老头,我真的没有太大的信心。   在床上呆坐了会,然后反应过来的我立刻起身把屋子中所有的床架都搬到了门口的位置把门堵的死死的。现在好了即便是我自己想要出去估计都要费上半天的力气。   外面的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我在寝室中坐立不安。这种等待让人格外的难熬。而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出去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咚咚咚。”和前两次一样!刚开始声音和正常的敲门声没有什么两样,到了后面就变得越来越急促,声音越来越大。   而这次敲门声在敲了一半之后就突然停了下来,我死死的盯着门口的位置,努力的想要听听门后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可是却什么都听不到。就如同在门后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刚刚的敲门声也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我慢慢的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努力的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木制的门板早就已经被撞的不成样子,虽然门被床架堵的死死的,但是仍旧有几处不小的缝隙。我慢慢的爬上床架,然后凑到那些的缝隙前,朝着门后看去。   可是门后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最后我干脆把所有能够看到外面情况的缝隙都看了一遍,可是门后什么都没有。   “真的走了?”我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在我看来一定是李老头做的,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安静。不过我仍旧没有想要去挪开床架的意思,鬼知道那砸门的东西还会不会再回来。   我躺在我的床上,不免有些庆幸,还有一丝的窃喜。似乎这条命本来不是自己的却意外捡了回来一样。劫后重生的感觉此时此刻我终于能够体会到了。   可是在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窗户的时候,却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什么。   我一下子再次从床上站了起来,心又提了起来。窗户我早就已经关上了,窗帘也被我拉住了,不过因为窗帘一共有两边,所以拉的不是很严,在中间的位置还留着一条不大的缝隙,而刚刚,我似乎就是在那条缝隙外看到了一个人的眼睛。   我走到窗户前,然后透过窗户朝着外面看去,因为屋子里面开灯所以我并没能看到什么,除了一片漆黑之外还是一片漆黑。   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的了啊。我十分的疑惑。   “如果在外面看不到的话,那,那会不会是在屋子里面?”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头皮都开始发麻。   屋子里面?怎么会?!怎么会在屋子里面?房间里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的!虽然心中坚定的这么对自己说,可是心中的惶恐却仍旧没有办法掩饰得住。   我死死的盯着窗帘后面,似乎真的隐隐约约可以透过窗帘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子。那个影子比我还要高,看着格外的粗壮。   这让我不自觉的开始朝着门口的位置后退。   忽然窗帘动了一下,然后从里面真的伸出了一只手!那是一只死人的手!   作为一个法医,我自然能够很清楚的辨别死人和活人的差别。虽然看着那只手格外的粗糙而且还显得有几分的黝黑,不像一般死人那样的惨白,但是我仍旧从上面不是很明显的尸斑看出这是一只死人手。   那只手慢慢的把窗帘拉开了。而看到窗帘后面的那具尸体的时候我却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的尸体不正是之前在焚尸间李老头给他化妆的那具么?   他脸上浓重的死人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诈尸了?我心中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我早就怀疑之前砸门的可能并不是人,但是此时看到尸体动,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我脸色格外难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房间中竟然藏着一具尸体,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具尸体此时还正在慢慢的朝着我走过来。   我多么希望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我醒过来就已经天亮了。   走到床架的位置,我努力的想要把床架从门口移开,不过费了半天力气最后却只不过把第一个床架挪开了一半不到。而此时那具画着浓妆的尸体正在朝着我笑着慢慢的走过来。   眼看着尸体马上就要碰到我了,可此时我却突然看到了在木门上面的那个小玻璃窗。   这里寝室出来靠着外面的一扇大窗户之外在靠着楼道方向上的木门上还有一个大概一米长六十厘米宽的小窗户。   我一下子就如同是看到了希望一样,三两下就爬上了床架,然后伸手想要把那个小窗户打开从哪里钻出去。   可是手伸到一般的时候我却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要打开这个小窗户的时候心慌的很。而此时那具尸体却怪异的停在了床架前,诡异的盯着我笑。   就在我想要不要就这样一只听到天亮的时候,原本停在床架前的那具尸体竟然开始朝着床架爬来。   这下我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伸手就把那扇小窗户打开,然后把脚伸到外面,想要从窗户里爬出去。   可我的脚才伸出去,我就立刻感觉到一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脚踝!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开。 正文 第六章 白色纸钱   我透过窗户和我身体之间的那一点缝隙朝着外面看去,但是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我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外面那只看不到的手,可是不管我怎么挣扎那只手都死死的抓着我的脚踝,就好像是钢铁一般禁锢着我,无法挣脱。   更甚至我感觉到自己被门外的那只手用力的慢慢朝着外面拽去。我再回头朝着屋子中看去,却见哪里还有什么尸体,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一片狼藉。   我用一只脚蹬在屋子里面窗户旁边的墙壁上,双手拼命的抓着床架上的铁杆。可即便是这样仍旧不够,就似乎我面对的是一个巨型机器的撕扯一样,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屋子中的灯不停的闪烁着,到了最后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就再也没有亮起来。黑暗中我就如同是一只落水狗,狼狈无力的挣扎着。除了手中的铁杆之外什么都没有。   “起!”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在门外的走道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声,是李老头,他终于来了,我心中一喜,一下子就忘记了用力抓着铁杆的手就松开了,而我整个人也一下子被拽了出去。   那一瞬间我惊慌的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整个人就一下子撞在了外面的墙壁上。我顾不得逃窜和去看外面砸门的到底是什么怪物。侧着蜷缩在地上,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撞在墙壁上的头一直嗡嗡作响,让我一下子从现实世界中游离了出来。   “起来,快出去!”恍惚间我听到李老头恼怒低沉的对着我喊道。听到他的声音,我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站起来了却又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一下子整个人就如同是个喝醉酒的醉汉一样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黑暗中我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唯一让我稍稍有安全感的还是刚刚让我撞的七荤八素的墙壁。我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摸索着,而耳边则传来一阵嘶吼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是受伤的野兽,却又比野兽更加的低沉。我什么都顾不得连滚带爬的朝着相反的方向爬去。   再然后,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我被一个赤身裸体女人紧紧的抱着,脸确实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可是下一刻,女人却变成了尸体,是李老头化妆的那具尸体。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似乎是在讥讽又似乎是在不屑。   我慌忙的推开他,然后一切都消失不见了。而我也从梦中醒了过来。   “醒了?”窗户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些睁不开眼,我躺在床上,而李老头就坐在床边,寝室中一片凌乱。就如同是刚刚地震过一样。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努力的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不过小腿处传来的疼痛感却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呵呵,好好休息把。等你好了再说。”老头说着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我还想说什么,不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么?到底最后怎样了?我除了在黑暗中听到了李老头的声音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连那个砸门的东西都不曾看清楚。   越想脑袋就越疼,我伸手朝着后脑勺摸去,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里有一块隆起的地方,似乎是肿起来了一个大包。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的天气,心里却暗下决定,等到伤势稍微好一些之后,就辞职不干了。在这个处处都显得有几分诡异的火葬场里,我怕再待下去自己整个人都会疯掉。   接下来的几天里,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敲门声也没有再响过,而且现在即便是想要敲门都没有办法了,那晚过后,木门彻底报废掉了。因为我腿上还有伤,所以也没有收拾,反正火葬场即便是再穷的人估计也不会偷到这里来。   没有过几天我身上的伤就已经好了差不多了,原本伤势就没有那么严重。这天我刚打算出去和李老头去说有关辞职的事情,可是才出门就听到丧乐的声音。   在农村或者一些小城镇中,这样报丧的场景还是比较常见的,我记得在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一次。   我没有太在意,只是朝着李老头住的地方就走了过去,结果却发现他不在房间,焚尸间还有停尸房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平日里我是知道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李老头很少离开火葬场,我一边纳闷他去哪里了,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闷了这么些天也刚好想要出去逛逛,反正要走了,不如最后再看看好了。我想着就推开了火葬场的大门。   而接下来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楞在原地看了好久。这天刚好有些雾气,虽然不是很重,但是薄薄的一层就好像是披上了轻纱。   在大门外,一队穿着白色孝服,披麻戴孝的大队人马刚刚好从火葬场前路过。不过这些人看着却格外的奇怪,一大队的人,至少看起来也有五六十个的样子,却没有发出一点除了哀乐之外其他的声音。   走的也很慢,抬着棺材的,吹着唢呐的,还有手里拿着铜钹的,整整齐齐朝着前方走去。而最让我意外的是在队伍的最后面我看到了李老头。   他是所有队伍中唯一一个没有穿着孝服没有披麻戴孝的人。走在最后面的他就好像是在驱赶着前面的那队人一样。   “李大爷,我刚好想要找你,我……”我看到李老头顿时心里有了着落,从门口朝着送葬的队伍走近了几步,朝着李老头大声的喊道。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楞在了原地。所有默默送葬的人似乎一下子都听到了我的喊声,全部整齐的听了下来。哀乐也听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而李老头更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似乎我说了什么十分过分的话。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我仍旧站在原地不敢动。   “奏乐!送行!起!”李老头不是哪里来的力气,大声的喊了起来。而那些人在听到李老头的喊声之后慢慢的又再次演奏起了哀乐,继续朝着前方慢慢走去。   队伍中所有的人都走掉之后,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知不觉中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衣服。   我没有在犹豫,匆忙的回到自己的寝室,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太不正常,所有的一切都死气沉沉。我再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只不过我的东西才收拾好,李老头就来到了我的寝室。他阴晴不定的看着我还有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却没有说话。   “我刚刚就想要和你说一声的,我不干了。辞职信我会发邮件给上面的人的。从镇子到市区的车是下午两点,到点了我就离开。”我把手头的东西全部都放在门口的位置,饭后坐在木板床上对着李老头开口说道。   在我想象中李老头应该很开心才对,毕竟从我来等到这里之后,他的没有停止过表露他对我的厌烦。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听到我说的话之后皱着的眉头变得更深了。   “可以啊,可以啊,也好,走了之后就和这里没有关系了。省的死了还要给你再添置付棺材。”老头皱着的眉头松开了,然后一如既往的对着我开口嘲讽道。   他说完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可这时候我却不乐意了。毕竟那晚的事情我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李老头的话,现在的我可能就和陈栋他们一样被分尸了。   “你,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不是,不是已经没事了么?”我听到他说的话顿时慌了起来,快步追了上去,然后对着李老头大声的喊道。   难道还没有结果?那敲门的鬼东西还会回来?一想到这里我就汗毛竖立。毕竟那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呵呵,”老头没有理睬我的意思,冷笑了两声之后就不再说话径直离开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离开的念头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我无法想象自己再回到连海市之后还要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堵上门来,也不想变得个陈栋等人一样被分尸在垃圾桶中。   回过神之后我抬脚就冲出了寝室想要追问李老头那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我才刚走到寝室外的楼道中,整个人就再次愣在了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道中到处都被洒满了白色的纸钱。就如同之前我在火葬场外看到的送葬的队伍经过的情景一模一样。   而纸钱的尽头就是我所在的那间寝室。   假如可以,我宁愿放弃我的梦想,哪怕是去一所小公司中做一个朝九晚五的小职员,哪怕接下来的一辈子都只不过是庸庸碌碌没有什么作为。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噩梦开始了就不会再停下来。   我没有离开火葬场,而是独自一个人回到了我住的寝室,我手里拿着李老头给我的钥匙,逐一的把楼层之间的铁栅栏门都打开了。   从一层一直到最顶层我都去看了一遍。和我想象中的没什么区别,杂乱的走动里摆放着零零散散破旧的桌椅,地面上满是灰尘,还不时的有些小虫子略过。   我只是逛了逛,并没有搬上去,因为在上面我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全感。尤其是二层的位置。   我把寝室中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搬到了一层中一个距离大门最近的房间。其实我更想搬到李老头的隔壁,不过却是拉不下那个脸面。   我也把接下来我应该做的事情想好了,找李老头把所有的事情询问清楚,然后彻彻底底的离开这里!   可是我似乎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白色的之前在荒野之中从天空飘落,在不远处似乎有着一个模糊的坟头,上面插着一杆纸幡,白色的纸条随着风在纸钱中飘舞。让人看了心底涌出一阵凄凉。   又是梦?我惶恐的站在原地,而这个时候,白天曾经看到的那一队送葬的人却又出现在我眼前。他们奏着哀乐,步伐缓慢的朝着那个模糊的坟头走去。   而在下一刻,我眼前一阵恍惚,等到我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关在了棺材中。而哀乐的声音清晰的从外面传来。   “放我下来!有人么?快放我下来!”我恐慌的大声喊叫着,声嘶力竭。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理我。   “呵呵,舒服么?”在这个时候,李老头的声音却突然从外面响了起来! 正文 第七章 等待   我的眼神由惊恐变成了震惊,然后换成了怀疑,李老头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自问没对他做什么亏心的事,甚至是这几天都是对他言听计从,他为什么要害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李老头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就像是那个晚上站在我房间里的那个死人一样诡异的笑容,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舒服么?”李老头的声音像是鬼魅一般在我的身旁响起,有些低沉,也有些戏弄。   “你……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哑着嗓子喊着,实在是被压迫的有些难受,再加上有些害怕,我的声音也不由得是有了些不正常的改变。   “害你?”李老头的语气有些嘲弄,更多的则是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害你?害你我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我一时语塞,要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我根本不会与这个火葬场的老头有任何的联系,甚至是我都不会与沉水镇这个诡异的小镇有任何的联系。   李老头也没有再继续说话,四周也忽然变得有些静谧起来,但是气氛,却不是那种充满生机的安静。作为法医的我,对生机这个词的理解肯定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是奇怪的是,周围的一切,没有一丝生机出现的模样。   纸钱还在飘着,我甚至是不敢转头,我害怕一转头却发现自己就在某处荒草之中。   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是因为惊慌而不停的蹬着自己的双脚,来摆脱这像棺材一样的地方,即使我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棺材这种东西,一旦封起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开启的,特别是从内部。这是因为一个是入土为安的思想,还有一个就是受到一些僵尸文化的荼毒,没有人愿意死者在死了之后还不得安宁。   呼吸,已经是越来越困难了,就像是棺材里的空气已经耗尽了一样,我有些绝望的望着周围,却是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里,只是满头的汗,以及手中已经收拾好了的行李,在告诉着我事情没有那么的简单。   我有些无助的坐在床上,这里我是走不了了,刚刚那一幕的出现无疑是出自李老头的手笔,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出现这样的幻觉,甚至是,这种幻觉,太真实了,真实到我都已经觉得这就是事实。   但是让我不解的是,李老头与我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我?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出现这些事情,李老头与我们根本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他依旧是沉水镇火化场的看门大爷,而我,也仍然是连城市鉴定科的法医。   等等!   我蓦然睁大了双眼,忽然意识到,我与李老头,出现交集的一点,只有那个我给了李老头的吊坠。我忽然意识到李老头当时看着我拿着吊坠的时候,为什么神色一直有些不对,而且还要我把吊坠给他。   这样一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可以解释了,为什么那个之前躺在停尸间的人会出现在我之前的房间里,而且还有撞门,不对,不对,李老头的身子骨没有那么大,撞门的人不可能是他,所以还有别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凶手!   而李老头,很可能与凶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一滴冷汗瞬间从我的额头滑落,所以我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也怪不得李老头会说那样的话,原来只要我一走,或者说一打算离开这个地方,我离被埋在周围的某个荒地就不远了么?   想明白了这些,我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苦涩,当初为了那些什么狗屁理想,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不说,身边的人还忙前忙后的受了不少的委屈,却是不见我衣锦还乡,甚至是变成了这沉水镇的一抔黄土。   忘了说了,我只是一个孤儿,在一个孤儿院长大,也许是从小就看惯了穷苦与病痛,所以对法医这个职业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孤儿院教会我的,除了做人,还有就是这个世界的黑暗,就像当时万三将我踢出鉴定科一样,而那个我一直看好的新人,也是冷嘲热讽。   我已经是有些后悔了,要是自己当时听院长的话,安安分分的当一个小职员,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且不说会少遭多少罪,至少是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生命危险。   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样,我站起身,眼神也变得有些坚定了,既然你是想要我的命,那我横竖不过是一死罢了,又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死亡哪有那么的可怕!   此时的我就像是一个壮士,即将面对着死亡的壮士,而房间那闭着的门,就像是通往地狱的门一样,只要一开,我就可以成为我眼中的壮士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镇定一些,既然明知道自己不能胜过恶魔,那也要以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气度来面对恶魔!   推开门,门口倒还是原来的模样——安静,没有丝毫的生气,就像是废弃了多年的工厂一样。这是这个地方第一次让我感觉到荒凉,是的,只有这一次,刚来的时候,只觉得活人少了一些,之后就是觉得有些恐怖,但是现在,却是荒凉。   也许是不同的心境了,佛家所谓的顿悟也不外乎是这样的,如果有来世,那可真的要理理佛颂颂道什么的,至少心里有些信仰,也少了许多的恐惧。   李老头不在,整个宿舍都没有见到这个有些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我倒是有些泄气了,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次要是没有与他说清楚这些事情,下一次,我可不见得有这样的勇气了,在明知道自己会死亡的情况下,谁能两次三次的面不改色?   “叮铃铛锵……”   手机在很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响了,我有些烦躁,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有些无奈的接通了电话,是玲姐,我有些奇怪,上次她告诉我这个案子被压了,换句话说,就是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了,所以这时候她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喂,玲姐,有什么事?”我故作轻松的说道,然而现在的我却是慌成了一匹哈士奇,在明知道自己要死亡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沉下心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   也许是没有听到我的问询,手机的另一端并没有任何的回音,有的只是一阵粗重的喘息,以及我分辨不出的奇怪的声音。   “玲姐?”我试探着问道,心里却是如同一团乱麻,好嘛,我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玲姐那边估计也是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然而我却不是在连海市。   说起来万玲玲还是我一届的同学,还比我小那么一年几个月的,然而人家的能力,那就是不用说了嘛,虽然我自诩是鉴定科前第一法医——现在不是被调开了么,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疯子般的女人,我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一个汉子式的妹子,征服她的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男人。   电话的那端像是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一般,安静的像是我又进入了那个棺材一样。   我的眼神不由得一凝,随即又是一声苦笑,将手机从耳边放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万玲玲已经是将电话给我挂断了,而我却像是傻子一样的等着她回话等了好几分钟。   虽然那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我却是清楚的知道,万玲玲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要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更不会什么都不和我说的,她这个人对我,除了工作之外,还有那微薄的可怜的同学情以及浓烈的实验受体的渴求。   将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真是怀念当年当学生的日子啊!”旋即我又是苦笑一声,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心情去悲春伤秋的。   李老头不在,而这个门我却是不敢出去了,只有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的床上,像个未出阁的小媳妇一样。   等死是人世间最难熬的一件事,特别是对于我这样的年轻人而言,人生的大好时光才刚刚开始,然而却是出现了这样那样的一些事情,现在的我也只能是躺在这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空间里,等着李老头的上门。   躺在床上,却是一种莫名的心安,这个火葬场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给我断网,虽然看李老头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一个会经常去上网的人,像他们这样的老人,思想迂腐的很,就连智能手机都不见得会用。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这个厂子里会有无线网,这也算是我来这边唯一的安慰吧,至少让我知道一些案件什么的,也不比在鉴定科慢上许多。   “蹬蹬蹬!”像是野兽撞击墙壁一样,沉重到了极致的脚步声在房门外响起。   “来了么?”我暗暗的想着。 正文 第八章 诡异   一下一下,像是踩着我的心一样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终于是到了我的房间门口。而我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很奇怪的是,我倒没有当初那么的害怕了,相反倒是一阵平静。人总是在等待着死亡,但是在知道死亡真正到来的时候,是多么的恐惧,然而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反而倒是没有那么的害怕了,更多的只是一阵平静。   “叩叩叩。”一阵很有节律的敲门声响起,就像是在提醒着我,死神就要到了一样。   我转头望了一眼宿舍的门,这个宿舍算是我特意选了一下的,木质的门相比较而言还是比较厚实的,而木板之间额缝隙也没有那么大,至少不贴着门的透过门缝看另一边的话,是得不到丝毫的结果的。   我的嘴角莫名扬起了一抹嘲弄,这样的小把戏,还有什么意思,既然我已经是想的清楚明白了,又怎么会怕门的那一边是不是佝偻的身影还是血红色的眼睛,况且,这两者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区别,最多只是死神的执行者不一样罢了。   望了一眼宿舍的门,我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而且我也不需要做任何的行动,既然逃不开死亡的命运,那就坦然的面对这一幕,至于门,关上只是一种习惯。   门的这一边没有任何的动静,门的那一边也没有着急,不像之前那样,在轻叩之后直接疯狂的锤击甚至是撞击,这一次倒是显得文雅了许多。   “叩叩叩。”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清脆的敲门声音再一次的响起,就像是猫在捉住了老鼠之后慢慢的戏弄一样,敲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着急样子,甚至是如果我还没有任何的回应,他还会继续的敲下去一样。   将手机随意一扔,我大声的说道:“门没有锁,进来吧。”而自己整个人却是从床上站起来,体面的死总好过苟且的活着。   “吱~呀!”木门就是有这么一点不好,一开门就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声音,就像是这门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样,非要发出一声惨叫才舒服。   瞟了一眼进来的人,果然是李老头,很奇怪的是,门口的那个李老头却是没有给我一种诡异的感觉,只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样子,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愣愣的站在门口,似乎我不说什么话,他也不说什么。   “随便坐。”我倒是没有了之前那样的紧张与慌乱,此时的我更像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一样,自信而不失优雅的招待着一个来此做客的老人。   李老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睛倒是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就像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一样。   我也没管李老头的反应,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自己在他的对面坐下,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或许能通过他的眼睛,我还能看到恶魔也说不准。   事实注定是要让我失望了,浑浊的没有丝毫精光的眼珠,透着一丝疲惫,有些干裂的嘴唇也彰视着李老头在来这里之前,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或者是一件有些劳累的事情。   李老头没有理会我的反应,只是平静的喝了一口水,看向我的眼神却是有一丝奇异,但是端起水的手却是让我心下一紧。   指甲盖之中有泥!而且还很厚。   作为一个法医,我当然知道一个人的指甲盖中有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这看起来脏脏的泥属于代谢的产物,还有一些事手碰到了脏的事物,毕竟污垢这一类东西,最容易就在指甲盖这种人体的角落或者说末梢聚集。   很明显,李老头的指甲盖在正常情况下并不存在是有泥这么一回事的,他只是负责给私人化妆的,对于这种司职化妆的人,对自己的手的保护是没得说的,毕竟干这一行的人,靠的更多的就是一双手。   当然这并不代表这一类人的指甲盖之中不会出现泥,只是这泥不会是像李老头那样的墨绿色,更不会将他从指甲与皮肤粘连的地方到最外层全部给覆盖住,就像是做了一个墨绿色的美甲一样。   这一切无不是在彰显着李老头刚刚肯定是干了一件大事,甚至可能是挖了一个坑,或者填上了一个坑,至于挖的坑是用来埋谁的,估计就是我了。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不由得一寒,说实话,我还是有些害怕的,倒不是有多害怕死,只是不想死的那么难受,千刀万剐之所以算是酷刑,就是因为这种死亡的方式太过于煎熬了。   “什么时候走?”   李老头喝完了手中的水,将杯子轻轻的放在我的身前,就像是将这杯子还给我一样。但是仍旧有些干裂的嘴唇却是一开一阖,像是在诵读着我的死亡宣告一样。   我深深的看了一眼李老头,心里有些鄙夷:“我什么时候走,不还是看你决定么,阎王让我三更死,怎么可能会让我一说到五更就真的给我留到五更呢!”然而我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的看着李老头,像是在考虑他提出的那个问题一样。   李老头也没有着急,倒是自顾自的到了一杯水,似乎这里是他的家一样。不过说起来,这里还真的算是他的半个家了。   “这两天吧。”我的脸色有些不正常了,李老头在倒完水之后就一直看着我,就像是盯上了猎物的猎人一样,让我很不舒服。   “唔!再过段时间吧,这几天天气不好,镇子又是好几面环山的,出镇子的路就那一条,大雾天走容易出事。”像是想起了什么,李老头望着我说道。   我突然咧开嘴,露出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口大白牙:“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老头为什么让我留下,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当然我也没有说破,就像是打着哑谜一样,他装傻,我也不把这些挑明,能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了,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走,呵,现在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所谓了。   李老头有些稀奇的忘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的痛快的答应他继续的留下来,在他看来我是极其的想离开这里,上午刚和他说的我要离开那一幕,他还历历在目,甚至他都清楚的记得我在和他说想要离开这件事的时候,那一脸狰狞的表情。   但是现在,我却是改了另外一种说法,似乎是丝毫不在乎什么时候离开,甚至是让李老头有了一种我要死在这里的错觉。   不明白我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李老头疑惑的忘了我一眼,但是随即又很好的掩饰过去。   既然我不想走,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将我赶走。   “行,还是那句话,晚上别开门,无论是发生什么。”李老头起身便是要离开,却是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倒是让我有些怀疑了,他并不是来杀我的?   有些疑惑的将这个背部有些佝偻的小老头送出房间,我关上门靠在墙上,顺着墙滑在了地上。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我真的是有些佩服我自己了,怎么演技能够这么好,当初在鉴定科的演技要是好一些,估计我也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然而后悔也晚了,当然我也没有太多的后悔,年轻人,不轻狂一些,哪有年轻人的朝气,一天到晚本就与死人为伍,还暮气沉沉的,肯定是活不久的。   冷汗一滴一滴的从我的额头上冒出来,然后顺着脸庞落在了地上,让地面留下了一滩水渍,至于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浸透的能拧出水来。   手还是有些颤抖,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害怕,恐惧,在李老头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全部如同潮水一样的涌了上来,瞬间将我淹没。   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却还是有些脚软,昨晚没睡好的困意,还有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疲乏,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支持不住,眼睛一黑,便是再次的倒在了地上。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我还是趴在地上,身边却是有着一大滩的水,而我也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放在这里一样。   “嘶!”一阵疼痛从我的脸上传来,让我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有点痛的。   我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床上,也不管门外狂风暴雨般的锤门声,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是的,我就是被这声音吵醒的,以及脸上的疼痛……   躺在床上,也不管门外会是有多么的恐怖,一埋头又继续睡了下去,然而,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我似乎是看到一道黑影,将我已经确认紧闭了的门打开,然后进入到了我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甚至是我依稀听到了黑影对着我发出的一阵桀桀笑声。   然而我却是没有丝毫的力气起来,我已经是有好几天没有认真的吃过饭了,再加上之前的流汗,我整个人已经是到了虚脱的一个状态…… 正文 第九章 坦白   等我再次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然而天气和李老头说的是那么的相似,灰色的天空,已经不是能用笼着霾来形容了,整个天空就像是被墨水泼下,还透着一丝压抑。   “唔。”我无意识的呓语一声,身体的虚脱让我有些难受,脸上的疼痛是如此的清晰。   “这脸,估计是肿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我无力的抬起自己的手臂,摸着两边不一样大小的脸庞,无奈的想着。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也是觉出一丝饥饿。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一些阴暗的感觉,但是我却是没有那么的害怕了。   “得去找点吃的了,要不然没等到那个杀人凶手来,我自己就饿死了。”我无奈的想着,长时间的睡觉,让我的身体有一些疲软,正常情况下的反应,我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慢慢吞吞的挪到门前,门的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诡异而且恐怖的声音,就像是野兽的嘶吼,也像是大汉的哭泣。   伸向门把的手停了下来,我有些犹豫,这道门我能不能开?门的那边会是什么,我也无从得知,甚至是,我这一开门,会不会看到一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谁都说不准。   这就像是关着潘多拉的魔盒,会不会释放出一个潘多拉,就在我一念之间了。   “呵……”我嗤笑一声,摇摇头,反正已经是注定死了的人,我还在恐惧些什么,门的那一面会是妖魔鬼怪还是杀人凶手,对我而言,有什么区别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倒是很随意的就将门打开了,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门的那一面并没有人,甚至是连个活着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只有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遗落到走廊的纸,在风中飘啊飘的,很明显,刚刚的声响是风。   “真是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连个风我都能脑补出一堆事情来。”苦笑一声,我都开始有些瞧不起自己的胆小了,不过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就还是疑神疑鬼不说,甚至还有些风声鹤唳了。   自己走到厨房,说实话,来这里这么久,都没有真正意义上进过厨房,都是李老头直接给我把饭做好,然后端到厨房旁边的房间里的。   厨房比我想象中要简陋的多,甚至是连一个微波炉都没有,更不用说正常情况下厨房该有的油烟机什么的。也许是因为在一个小镇上,就只有那种农村才有的土灶,再加上一个布满了油烟的煤气灶。   储藏食物的东西是橱柜和破旧的箱子——姑且称之为冰箱吧,实在是太脏了,以致于我都没有任何的心情去打开冰箱了。   橱柜里的食物倒是不少,然而更多的都是茄子青菜萝卜这种,必须要好好的处理一番才能吃的食物。而冰箱里,却是一些菌类,而这种菌,不加热到一定的温度,是具有一定的致幻性的,也就是说,这东西不处理是有毒的。   无奈的看着这储藏的极其丰富的食物,翻遍了整个厨房,我都没有找到一包速食的方便面,更不用说面包什么的了,就连一碗上顿吃剩下的饭都没有!   李老头在这个方面倒是很好的一个人,永远都不浪费,每一顿他煮的食物,都刚好只够两个人吃的,至少在我看来,厨房里永远不会多出一碗饭。   无奈的我只好是往回走了,只是一直抗议着的肚子,让我整个人都是有些不太舒服。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我一个人的肚子在响着,还好是在这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这要是在连海市鉴定科,我这样在走廊里走,估计是要被人给笑死的。   “饿了?”一个我不是很想听到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不合时宜,但是却又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让已经是极度饥饿的我灰败的眼中闪过一道亮芒。   “有吃的?泡面也可以!”我转身像一只饿狼一样的喊着,只是声音嘶哑的有些让我难以相信。   李老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等会,我去房间里拿。”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老头转身进了他那个有些灰暗的房间,说实话,他的房间里充满了死气,就像是将死之人散发出的那种难闻的气味一样,也可以称之为尸气。   曾经,我不无恶意的想着,是不是李老头将火葬场里的尸体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要不然哪有那么重的尸气,即使他已经是有半截身体进入了土里。   在吃饭的屋子里坐了没多久,李老头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给我,让我很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是从厨房里走出来,要知道他刚刚是进了自己的房间。   “喏,吃吧。”李老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碗往我面前一放,招呼我吃了碗里的东西。   泡面加蛋,作为一个经常在饭点吃不上饭而叫外卖或者吃泡面的人来说,这个蛋真的是加到了心坎里了。   看在这个蛋的份上,也就不再管李老头这些诡异的事情了,加班狗的心是最容易买的,只要泡面里加个蛋,或者外卖多加一份饮料,就可以买到这个人的心了。   呼哧呼哧的吃完一碗泡面,连汤我都没给李老头剩下。对于饥饿的人而言,这碗面是我来这里这么久吃的最舒服的一碗了。   吃完了泡面,也恢复了一些力气,我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吃饱后的感觉真不错,至少我还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李老头也没有兴趣继续看着我一脸享受的样子,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碗筷,佝偻着自己的身子,倒是有些像之前孤儿院的院长了。   院长也是这么一个不怎么讲究的糟老头子,然而有的说没的说的,他确实是一个好人,至少在孤儿院,甚至是周边的人家,一直是好评如潮的。   然而一个人,永远无法与时间赛跑,很无奈,除了时间之外,总还有些东西,能够将你脆弱的生命夺走,而我们活着的人,却是无可奈何。   老院长在我工作没几年的时候,就患上了心脏病,再加上生活上一直没怎么讲究,倒不是邋里邋遢的,只是生冷不忌,而他又上了年纪,自然比不过我们这样的年轻身体,况且就算是我们年轻人吃了生冷的东西,肠胃也是有些受不了的。   肠道癌,再加上心脏病突发,一群孤儿也没有到懂事的年纪,等到我再次见到老院长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即使我那时候已经是有一点名气的医生了。   “李大爷,你和那杀人凶手,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闭上眼睛,尽量不让李老头与老院长的身影重合,这只会是让我觉得痛苦,一个我最敬爱的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帮助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李老头的身体明显颤抖的一下,然而我却是没有看到,要不然我会更加坚定我自己的想法,李老头与杀人凶手有极大的联系!   当然,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怀疑过我自己的判断,李老头是与杀人凶手有一定的关系的,一个法医从来相信的只有客观的证据,以及自己的眼睛和最精准的直觉判断!   要是没有这些东西,一个法医在案发现场根本是找不到任何的证据的。   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刚进入鉴定科的人才会相信,至于我们这种在鉴定科浸淫了许久的人而言,相信的从来只有自己看到的,以及自己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的东西。   一个法医要是连一点推理的能力都没有,那么他的刑侦生涯也就到头了。   李老头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一个人进入了厨房,然后厨房里传来一阵水声。   我坐在原地没有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要把话给说开的,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相了,把这一切坦白的和李老头说了,问问他到底是想要什么,求财?还是因为我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李老头沉默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眼神有些阴冷,整个人的气势也有些不太和善,当然,现在的我并不是很在乎,我已经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只是可惜,就这样死了,还没有为我那从未见过的父亲留下一儿半女的。   “李大爷,坦白的说吧,将死之人,也没有必要与我藏着掖着了,就算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的鬼吧。”我的嘴角竟然是带有一丝笑意,似乎是解脱了一般,灼灼的望着李老头。   李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已经是有些颤抖了,像是气极了,又像是激动。   我倒是很难想象,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行为,在我看来,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是一脸的平静,甚至是对我的藐视以及对生命的冷漠。   不管是怎么样,他都不该是这样的一个表情,也不会是这样的行为?这就让我有些不太明白了,然而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也许李老头曾经是个变态杀人狂,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也说不定。 正文 第十章 争吵   李老头喘着粗气,像是被我的言论惊到了,但是却是没有做任何的辩解,只是张了张嘴,平淡的说:“我说没有任何关系,你会相信么?”   我惊讶的望着李老头,倒不是惊讶他会否认,只是他这一脸平静的表情,倒是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了。   “别开玩笑了。”我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但我还是强撑着说道,“你要是没有关系,这几天怎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   没有任何的害怕,李老头不过是一个老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甚至是我现在一拳打过去,他会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没有骗你。”李老头倒是没有解释太多,看起来像是不屑于解释太多,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表示着他没有说假话。   我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主意,毕竟一个人的眼睛是不太可能骗人的,而且还是这样的一个老人,再说,现在的他骗我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一句这样的解释就能搪塞过去?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骗不过我的。   “何必呢,与一个将死之人,还搞什么弯弯绕?”我一脸的嘲讽,以希望李老头沉不住气,然后将这一切与我说一个明白。   李老头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的看着我,就仿佛是我太过于天真一样,但是却是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的望着,似乎是在等着谁先沉不住气,然而也只是就这样彼此望着而已,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我最先忍不住了。   “何必要瞒着我呢,这里的一切,不都是由你一个人掌控着的吗?虽然我很感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但是,这几天我吃不下睡不香的,很难受!”我一脸痛苦的说道,要我再来一次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选择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的,太折磨人。   李老头浑浊的眼珠里带着一丝疑惑,旋即笑了笑,声音依旧是有些不太让人舒服:“我没有必要瞒你,但是事实就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就是我给你的解释,我也没必要害你,你这个人要钱没钱,要价值没价值,我是要为了什么才会害你?”   李老头说话的声音虽然有些难听,但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没有丝毫作假的嫌疑,就算我是年轻的一塌糊涂,但是看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在鉴定科混的风生水起的,而且还是在没有人的帮助的情况下。   要不是因为万三这个小人,我想这时候我应该是在鉴定科开始接手新的案子了,甚至是能够凭着新的案子获得单位里最佳法医的荣誉称号了。   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人只要不得势,就会什么人都会踩你一脚,虎落平阳被犬欺都不能形容了。   人嘛,本就是媚上欺下的生物,所谓的欺软怕硬才是正常的一种现象,而那些吃软不吃硬的人,也只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罢了,不过是给的压迫不够,人都是有恐惧的东西,顽固只是因为你给的恐惧还不够让他改变自己的心意罢了。   然而是世界终究是软的,人心也是,所以有时候服软,会让很多的事变得极其的简单。   见我不但没有听进去他的话,甚至是笑了笑,李老头也有了些怒气,他估计没有想到眼前的我会是这样的一个表现,这得是有多么的不相信他。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已经是将近三十年没有人这么对待他过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就撂在这里,我没有打算对你做什么,不想杀你,也没有想害你!我老李头虽然脾气有些古怪,而且一直孤身一人在这里生活,但是你去周围的乡镇里打听打听,我老李头哪句话造过假?一口唾沫一个钉!”   李老头很明显有些生气了,我的表情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一样,让他现在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来这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老头做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不对!他一定是在假装的,要不然,有理的人是不会这样说话的,而且师傅说过,作为一个法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相信自己,要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么怎么让自己找出的证据让别人相信呢!”我摇摇头,强行将自己有些动摇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定定的望着李老头,我的眼睛充斥了一些血丝,他发怒,我就不能发怒了?   “呵!对一个死人,要讲什么信用!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我看你就是帮凶,甚至是,你就是杀人凶手!我的同事陈栋和小刘说不准就是你杀的!”我也不在管那么多了,将近于把所有的屎盆子都往李老头头上扣。   其实我清楚的知道,李老头不可能是杀害陈栋和小刘的人,但是人一急,就会有些口不择言。   “你……你强词夺理!”李老头的身体一颤一颤的,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显然是气极了的表现。   “怎么,没话说了?尽早承认吧,去自首还能留个全尸!”我一脸的倨傲,甚至都忘了可能下一秒我就会死在这个地方,甚至是死在这个位子上。   “你不可理喻!”李老头的眼睛也是一片赤红,甚至是都要起身来打我了!   “呵,讲不过就动手?好啊,来吧,大不了就是死在这里,反正我死了,和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就像是一个滚刀肉一样,很无赖的坐在椅子上,任凭对面的李老头张牙舞爪。   李老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有些血红的眼睛,像是在平复自己有些波动的心绪。   “随你怎么想,老头子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也不用骗你,我只是这火葬场的一个看门的,偶尔帮人搬搬尸体什么的或者给尸体化化妆让他们立立整整的走过这世界的最后一程而已。这地方就我一个人,还有的就是这些村民送来的尸体,杀人?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有杀过人!”   李老头长叹了一口气,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   我不禁是有些唏嘘,甚至是有些愧疚了,我在想我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这么对一个老人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而且这老头刚刚还给我煮了碗加蛋的泡面,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说这么一些话的。   也是恐慌到了一定的程度,我连最基本的控制情绪都没有做到,要知道我发火的对象可是一个老人啊,说什么也不该这样的。   但是事情一旦做了,就注定了无法挽回,就像下棋一样,落子无悔。   “我……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嗫嚅道,“只是你也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奇怪,而且我从连海市过来,心里再怎么不在乎也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再加上一连三宗命案,都是碎尸杀人案,我害怕下一个人就是我……”   我已经是有些承受不住压力了,内疚,加上恐惧,再加上一直以来的憋屈,让我在这个时间点,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途径。   李老头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但是手却是放在了我的头上轻轻的抚着,似乎是在安慰我不要太过于害怕了!   我终于是承受不住了,伏在桌子上开始哭泣,起先还是很小声的啜泣,但是没多久我就开始大声的哭了,一时之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都放在了这些泪水之中。   “唉……”李老头莫名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可怜我,又像是在嘲笑我,但是现在我却是没有管这些,我只想痛快的哭一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次,是真的累了。   哭了许久,外面的云都有些压制不住开始下起了雨,农历三月的时节,本就是梅雨天气,特别是像沉水镇这种离海并不是很远的小镇,也不怪李老头之前说的这几天天气不太好。   “来,说说吧,那个案子的细节。”在我止住了哭泣之后,李老头平和的说道,很奇怪,他并没有生气,相反就像个长者一样,有些慈爱的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李老头这个时候似乎是没有任何的攻击性,根本就没有害我的意思,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活了这么久,只是有些担惊受怕而已。   想了想我终于是将最开始的那个高速公路的碎尸案和李老头说了一下,很血腥的一幕,至少我现在想起了,还有些犯恶心。接着,又将小刘和陈栋的事情和李老头说了一下,手法相同的案子,很明显,对比更容易找到一些线索。   “这三起案子是出自同一个人手里?”李老头略微沉吟了一下,带着一些疑惑的问道。   “手法相似,很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谈到案子,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至少是看起来我认真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