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家族荣耀   在朱红鎏金的永祥宫内,几个官家女子站成一排,胭脂水粉,娥眉轻描。   “兵部尚书之女林薇烟,留用。”宫中内监拖长了声调。   林薇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终究还是不得先愿。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依旧高高在上的男子,他剑眉入鬓,脸上略有倦色,但依旧不失威势。   他就是当今的圣上君翼。   难道这就是自己要侍奉一生的夫君?他是一国之君,但真是自己的夫君吗?   “今日入选的秀女当真是花容月貌,端庄得体,如此一来,宫中便更加热闹祥和了。”   说话的是坐在皇上身边的女人,赤红的锦袍,裙摆处是金丝绣成的凤凰,不是皇后又是谁呢?   林薇烟悄悄打量这个巧笑嫣然的女人,能为一国之后,必不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皇上听闻此言,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想必是看了这么多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人之后,有些倦怠了吧?   走出永祥宫的时候,林薇烟看了看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蔚蓝澄净,飘着大片的云朵。   想到自己一生都要被囚禁于此处,心中一片怅然。   丫鬟子鸢不安的等在宫外,一见林薇烟便立刻迎了上来:“小姐,殿选的结果如何?”一边说一边为林薇烟披上斗篷。   “留用了。”林薇烟表情淡然,子鸢知道林薇烟从不屑于选秀进宫,于是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轻轻的搀扶着她上车。   林薇烟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在一片朱红琉璃当中,永祥宫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车子还未到相府门前,林薇烟便听到了一阵鼓乐丝竹之声。   虽说是相府,可因为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府邸早已没有了昔日的辉煌荣华。   林薇烟看着门前的大红灯笼,心中五味杂陈,母亲早已在门外等候,眼中的清泪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   入宫的前一晚,母亲紧紧握住林薇烟的手,轻声问道:“烟儿,你可生额娘的气?”话一出口,眼眶便湿润了。   林薇烟见状,连忙为母亲拭去泪水:“女儿怎会生额娘的气呢?额娘放宽心便是。”   “入宫之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凡事多忍让,是额娘无用,委屈你了。”夫人的眼中满是不舍和爱怜,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家道中落,唯有让女儿入宫,才有机会重获昔日荣耀。   “一入宫门深似海,今后你定要谨慎再谨慎。”夫人拭去泪水,眼里的不安却又多了几分。   “女儿一定谨记额娘的教诲,只是以后不能侍奉左右,还望额娘多多保重。”林薇烟的心里有万分的不舍,却不想让母亲挂心。   林薇烟很想一直都陪伴在母亲身边,即便真要婚嫁,也需择一位有情郎,夫唱妇随,相敬如宾。   可是当今圣上,会是那个有情郎吗?他有六宫粉黛,必不是自己想求的一心人。   夫人察觉到女儿的担忧,可也无可奈何,于是柔声说道:“烟儿,今日早些就寝,明早额娘准备你最喜欢的酒酿丸子。”说完之后,便轻轻的关上了林薇烟的房门。   林薇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她心里,早已有了对自己未来的憧憬,但绝对不是嫁入皇宫,当三千粉黛中的一员……   而林薇烟之所以会入宫,似乎要追溯到她百天不久的时候,那时父亲为给她祈福,在府中摆宴招待。却意外收到一纸无名预言:此女日后之劫难,必助其有所大为。   父母看后不知该喜还是愁,人纵有一劫,但劫中带难,绝非好事。而所谓的有所大为,一介女子,既不能考取功名,又不能领兵打仗,还能有何所为?   自此,林薇烟的母亲为了女儿日后能多些福报,除了日日积德行善,更是吃斋礼佛。只希望林薇烟在遇到劫难那天,能够顺利渡劫。   就在林薇烟及笄前一年,她遇到了所谓的劫难,或者说这只是劫难的开始。   正值七月初七,林薇烟随母亲去妙灵仙峰去还愿,一路上的颠簸并未让她感到疲惫。趁着母亲在庙中念佛诵经之际,偷偷溜了出来,更是顺着小路,来到了一片桃花林。   一排排桃树错落有致,深浅不一的排列在路的两侧,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芬芳。林薇烟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不由得俯身捡起落花随她一同起舞。就在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桃花深处的某张脸上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午后,林薇烟又和往常一样来到了这片花海,当一瓣瓣桃花飘下,她忍不住随风而舞,却隐约听到有笛声传来为她伴奏。   舞毕,她仰头对远处大叫:“谁在那里,是桃花仙么?”回答她的只有风吹来的沙沙声。几次喊话无果,她嘴角一邪,拎起长长的裙边在腰侧打了个结,然后开始奋力爬树。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传言中的大家闺秀竟然如此?   林薇烟爬到几近顶端的位置,竟然扶着侧枝颤颤悠悠的站直了身子,只见她双腿用力踩了几下,引来树枝剧烈颤动,最后使劲一蹬就要向旁边的树枝飞去。可距离太远,她身子不断坠落,被惊得大叫:“啊,花仙,救命啊!”   除了风声四周一片寂静,就在林薇烟为自己的冒险而懊恼时,她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为了逼我出来,你不怕摔成烂泥?”   林薇烟的惊魂已定,“不怕!因为我知道桃花仙不会见死不救!”   男子不由轻叹:多么单纯的想法,如果这个世界多些信任,是不是也能少些杀戮。   仰起头,林薇烟看到了男子脸上的面具,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如果能看见他的脸该多好……   之后的几天里,桃花仙用轻功带着她登高远望,看遍了周围的美景。掌风一过,袭来了片片桃花和阵阵清香,更是引得林薇烟惊喜连连。   “桃花仙,你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不好?父亲来接我和母亲了,恐怕明日就会启程……”林薇烟有些失落的低着头。   而桃花仙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这样,你随我回家,我让父亲找人帮你治病?”林薇烟以为他是面容不堪,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桃花仙听了这话目光一沉,还是没有出声。 正文 第二章 命不该绝   就在林薇烟忍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桃花仙开口说道:“如果你愿意再为我多留一天,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一股叫做希望的小火苗立刻在林薇烟眼中燃起,“好!那咱们一言为定,我后天来这里等你!”说完就奔回庙里,缠着母亲要晚一天再启程。   而此时的林薇烟不会知道,就是因为她和桃花仙的约定,才让她逃过了一劫。   因为在她默念着孤音的名字下山后,听说镇上的雾隐客栈发生了一场大火,而这两晚父亲就住在那里!   据说,出事的那一晚火光冲天,不知为何,里面的人都是悄无声息的被活活烧死!   母亲悲痛欲绝,而林薇烟想到父亲在大火中挣扎的模样……急火攻心,幼年时的隐疾复发,眼睛再次失明。   由于涉及了朝廷重臣,朝廷自然要彻查此事,而林薇烟相信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那么究竟是谁要对父亲下如此杀手?   当真相浮出水面,她才知道南疆蜜的存在!   原来这是一种极强的麻痹药物,据说是采取稀有动植物的汁液,通过南疆秘术炼制而成,会使人浑身无力甚至昏厥,而中毒者很难发现。   而客栈里就是因为有人用了南疆蜜,才会让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发生,并且让人一无所觉。   当朝天子怜悯林薇烟和她的母亲,念其家中只有寡母和孤女,没有兄长依靠,对她们颇为照顾,赏赐的银两足以度日。但尽管如此终究是没有男丁,也难免家族会日益衰落。不知是不是上苍怜悯林薇烟和母亲,还是药材起了作用,一年之后,她竟然奇迹般的复明了。   然而,清澈的眼眸再也看不到父亲,她明净的心也不复存在。   当母亲乞求她入宫参加选秀,她也不忍拒绝,因为她是林家唯一的希望……   第二日,宫中派人来接林薇烟入宫,无论心中有几多不舍,终究还是到了离别之时。依照规矩,林薇烟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子鸢一同入宫。   因为只是刚入宫的小主,所以林薇烟被安排到了离皇毓康殿最远的映月阁,子鸢小声抱怨道:“这里也太偏僻了……”   话还没说完,林薇烟就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这是在宫中,不是府上了,以后说话要谨慎些,否则招惹了麻烦,你我都不好过。”   虽然这里偏僻了一些,但殿内的布置还算雅致,林薇烟轻轻抚摸屋子中央的檀木桌子,心里默念,今后我的命运就拴在这里了。   然而不知是来的路上受了风寒,还是刚入宫饮食不调,第二天,林薇烟就莫名其妙的发起了高烧,脑袋昏昏沉沉,子鸢还算机灵,知道后宫之事都是皇后李氏打理,于是连忙派宫人禀告了皇后。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太医来为林薇烟诊治了。原来是近几日不得安寝,再加上旅途中受了冷风,休息几日便可。   太医走后,子鸢才松了一口气:“小姐,你吓死我了,这刚入宫你就病倒了,以后还怎么得皇上的宠幸?”   林薇烟轻咳一声,纠正道:“以后要改唤我为娘娘。”   因林薇烟身子不适,所以皇后便免了她这几日的请安。   晚宴过后,公公照例去永祥宫请旨,这一晚皇上要哪位妃嫔侍寝。   “去林薇烟那里吧!”皇上很中意林薇烟出水芙蓉的清丽,在选秀那一日就牢牢记住了她嫣然无方的笑容。   可是皇上不知道,林薇烟那日之所以只是薄施粉黛且衣着无华,就是为了泯然众人继而落选。   可无奈天生丽质,最终还是入宫为皇上充实后庭。   这天傍晚,林薇烟觉得身子舒坦了很多,于是想去附近的花园走一走。   因为幽香远远飘来,让林薇烟又想起了在妙灵仙峰的泉水边,甜而不腻的桃花香,还有那个嗓音沙哑的男子。   林薇烟轻声吩咐道:“子鸢,你去帮我把斗篷拿来,我想出去走走。”   听闻此言,子鸢极力劝阻道:“娘娘的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好生在殿内歇息吧!”   林薇烟笑着转了一圈,打趣道:“谁说我身子未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能像嫦娥一般旋转起舞呢!”   那机灵狡黠的笑容倒让子鸢想起,过去在府内她和夫人撒娇的情状。   子鸢一边为林薇烟披上斗篷,一边叮嘱道:“娘娘一定要早去早回,刚入宫还是不好太招摇了。”   林薇烟一边应声一边快步奔了出去,在寝殿闷了这么久,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   在御花园的一棵桂花树下,林薇烟轻轻踮起脚尖,想好好嗅一嗅花朵的清香,却不料突然从僻静处窜出一只野猫来,林薇烟心里一惊,脚下没站稳,身子向后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大手突然从身后牢牢托住了她。在一片黄昏暮色里,男人的眼睛如星光一般,林薇烟瞬间感到有些恍惚。   待她回过神来,连忙重新站起。这时候她才看清楚男人的装束,一件墨绿色的锦缎袍子,身侧有玉佩修饰,然而最引得林薇烟注意的是他腰间别着的长笛。   此人虽着便装,可林薇烟依然能感受到他不凡的气度。   “方才是我失礼了。”林薇烟连忙行礼,这个男人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能在宫中这么神态自若的,十有八九是皇上的亲眷。   “哪里,哪里,姑娘言重了!”男子连忙还礼,与此同时,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姑娘?林薇烟心中狐疑,因为自入宫的那一日起,林薇烟就知道这么美好的称呼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罢了罢了,姑娘就姑娘吧!还是赶紧脱身,以免再生出什么事端。   于是林薇烟连忙行礼告辞,不等男子说话,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刚刚走出御花园的时候,林薇烟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因为那个男子的声音和气息,分明来自于记忆深处,有着难以言状的亲切感。   突然林薇烟的脑中如电闪雷鸣般想起了留给她一个名字的桃花仙,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感觉呢? 正文 第三章 宠爱有加   回到寝殿之后,子鸢似乎察觉到了林薇烟的不安,在帮她脱下斗篷之后,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娘娘,花园的景致可还合你的心意?”   “尚可。”林薇烟的回答同样漫不经心,她的脑中还是双如星光般的双眸。   “孤音。”林薇烟下意识的呢喃道。   “娘娘说什么?”被子鸢这么一问,林薇烟才回过神来,“方才在花园偶遇一个男子,他称我为姑娘。”   话刚落音,子鸢便笑出了声音,“娘娘披着斗篷,想必他把您当成了打扫花园的宫女了吧!”   若真是如此,反倒是好事,林薇烟心里想着,真是该死,都已经是皇上的妃嫔了,却还在想着孤音,若被其他人知道了,只怕自己的要株连九族了。   可是说来为何这么巧,他能这么快托住自己呢?一念及此,林薇烟的眉头不禁微蹙起来。   更重要的是,她几乎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只感受到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   如同十四岁那年,在妙灵仙峰,孤音突然出现的那双手,稳稳的圈住了坠落的自己。   林薇烟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因为孤音和爹爹一样,都在那场大火之后就消失了,一个生离,一个死别。   既然自己的身子已基本痊愈,应该很快就要侍寝了吧!一想到要和那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林薇烟就感到些许的恐惧。   终究不是自己中意的有情郎!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晚膳之后,便有公公来传话,说是让林薇烟做好侍寝的准备。   在前往永祥宫的鸾凤车里,林薇烟听到一阵幽远的笛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山涧,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脸颊竟多了两行清泪。   过了今晚,她就是宫中名副其实的娘娘了,要为皇上绵延子嗣,为皇族开枝散叶。   那一晚,皇上待她是极尽温柔的,原本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新人,再加上看到她因疼痛而低声啜泣的娇弱模样,便更添了爱怜。   那一晚,喜帕上的点点殷红,如雪地里盛放的红梅。   “薇烟,今后朕定要好好宠你,你是那么的让朕心疼。”   林薇烟小心翼翼的蜷缩在皇上的臂弯里,心中却满是悲切,让你心疼的女人那么多,于我,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而已。   君恩如流水,色衰而爱弛。多少如花的女人在后宫凋零,忆着曾经的宠幸捱日子。   林薇烟感觉有些乏了,便沉沉的睡去,在梦里,她竟置身于寺庙后的桃花林,身边有孤音的陪伴,而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那双眸如星光般璀璨。   是他!林薇烟猛地惊醒,是那个桃花树下谪仙般的男子!   林薇烟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薇烟,怎么了?”皇上轻抚她的额头,一脸的关切。   林薇烟连忙顺势伏上他的肩头,柔声撒娇道:“臣妾梦到皇上不喜欢臣妾了,要把臣妾打入冷宫。”   皇上看着林薇烟撅起的小嘴,宠溺的说道:“朕哪里舍得?朕说过今后必好好待你,你这么担心,是不相信朕吗?”   听闻皇上这样问,林薇烟心头一惊,连声解释道:“皇上是臣妾的枕边人,若臣妾连枕边人都不信,在这宫中,臣妾还能信谁呢?”   说完之后,又依偎在皇上的怀里,娇嗔道:“皇上冤枉了臣妾,臣妾不依呢!”   能在侍寝的第一晚就这样跟皇上撒娇的,林薇烟是第一个,而她的娇羞之态更是让皇上无比心动。   皇上拥着林薇烟,心里默念道,你是朕心头的一粒珍珠,这是宠妃慕宁澜都比不了的。   慕宁澜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她是南疆的公主,不仅身姿柔美,能歌善舞,而且身上有一股异香,据说这是因为她的宫中一年四季都焚着她亲手调制的香料。   整个后宫,只有她的寝殿才有,所以宫中有谣言说她的香料能魅惑皇上。   林薇烟知道得宠并非幸事,因为宫中妃嫔们虽然表面看起来和气友善,可实际上却是明争暗斗,更何况近日自己圣眷正浓,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让自己难堪呢!   尤其是那个最得宠的慕宁澜,早就把把自己视作最碍眼的罂粟,找个机会定要连根拔去才好。   就在昨日,林薇烟从皇上的墨韵堂回宫,不慎将帕子丢到了湖边的草丛里,因为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林薇烟连忙和子鸢一起俯身寻找。   可这一切被刚好经过的慕宁澜瞧见了,于是她快步上前讥讽道:“身为皇上的妃嫔,竟半点形象都不顾,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   说完之后,娥眉轻挑,一双凤眼如刀子般恨不得将林薇烟剜了去。   林薇烟虽心中不服,但还是没有忘记宫中的礼数,于是毕恭毕敬的请安:“给宁澜娘娘请安。”   对于这样的拘礼,慕宁澜似乎并不领情,傲娇的转身,准备离开。   “宁澜娘娘留步。”林薇烟迅速向前迈了一步。身旁的子鸢替她捏了一把汗,因为知道这个宁澜娘娘的厉害,生怕自家娘娘再惹出什么乱子。   慕宁澜一脸厌弃的转过身,轻摇手中的罗扇,等待着林薇烟的下文。   “娘娘方才说臣妾出自小户人家,此言极是,臣妾自然不比娘娘,贵为南疆公主,只是娘娘鄙夷臣妾的出身,恐怕是大不敬呢!”   话刚落音,空气骤然冷凝,因为慕宁澜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即便她面如桃花,愤怒的样子还是骇人的。   一旁的子鸢屏住了呼吸,她仿佛感受到了即将落在身上的板子。   慕宁澜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愤怒,质问道:“宫中尊卑有别,我的位分比你高,何来的大不敬之说?依本宫来看,方才你的态度才是大不敬!”   子鸢因为恐惧始终低着头,现在听到慕宁澜的话,更是恐惧的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她赏的板子了。   然而林薇烟面对慕宁澜的盛怒,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容,只见她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当日选秀,臣妾可是皇上钦点入宫的,如今娘娘鄙夷臣妾的出身,岂不是在嘲笑皇上眼光低劣吗?”说完之后,便直视慕宁澜的眼睛,毫无惧色。   慕宁澜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身旁的侍婢倒是机灵,开口道:”娘娘,你最喜欢的戏班子今天在华宁宫开演,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了您看戏。” 正文 第四章 故人依旧   如此雪中送炭的提醒,着实给了慕宁澜一个很好的台阶下,于是她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傲慢,离开之前给了林薇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今后时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这时候子鸢才敢抬起头,直到慕宁澜走远了,她才一边轻拍胸脯,一脸后怕的问道:“娘娘为何要招惹宁澜妃啊?就不怕从此和她结下梁子吗?”   林薇烟有些无奈的转过头:“方才你也看到了,我是成心想招惹她的吗?进宫这些时日,她明里暗里给我使了多少绊子,惯会用这样细碎的功夫折磨人!”   见林薇烟面色凝重,子鸢连忙宽慰道:“澜妃也不是单单刁难咱们,这宫中稍有姿色的妃嫔有哪一个没受过她的委屈呢?”   原本以为这样能让林薇烟好受些,可是她似乎更难过了:“进宫之前,额娘反复叮嘱我凡事多忍让,不要与人争执起事端,可方才你也看得真真切切,我若这次忍让,还会有下次,她这样的人,惯会挑软柿子捏!”   话刚落音,湖边的假山旁就传来了一阵笑声,循声望去,一个绿衣男子缓步向他们走来,手中还有一个银质的酒樽。   是那日桂花树下的男子!   林薇烟顿时脸颊绯红,子鸢见状,便一心想要保护主子,于是壮起了胆子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偷听我们主仆谈话?!”   “这位姑娘当真是口齿伶俐……”男子扬了扬手里的酒樽,“我在湖边赏景饮酒,是你们主仆的对话传进了我的耳中,何来偷听只说?”   说完之后,便饶有兴致的看着子鸢,这时候的她因为无法辩驳,脸涨的通红。   “方才是我的侍婢出言不逊,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莫要怪罪。”林薇烟轻声道。   “你是皇上新得的佳人烟嫔吧?”虽是问句,语气中却透着一股笃定。   “既然知道我们娘娘,还不问安?”子鸢似乎想抓住这个机会也让他难堪一下。   “子鸢,休得无礼。”林薇烟呵斥道,因为她知道能拿着银樽在湖边畅饮的人,应该是皇上器重的王爷。   听到呵斥,子鸢悻悻的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林薇烟柔声询问道。   “我是皇上的亲胞弟,七王爷君陌。前几日与皇兄下棋,听他说起,初见娘娘就心生爱怜,那日娘娘虽穿的素雅,却清丽脱俗,美目盼兮,一笑倾城。”   七王爷的溢美之词让林薇烟有些含羞,连忙纠正道:“一笑倾城本是形容皇后娘娘的,用在臣妾身上,实在不妥。”   林薇烟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颤,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七王爷的溢美之词,还是他如星光般的双眸?   “此言差矣,若说倾国之貌,国色天香,当真是赞美皇后的,可是倾城之貌,纵使小户人家的姑娘也可用。”   七王爷静静的注视着林薇烟明媚的双眸,他未曾想到,那年在妙灵仙峰的少女,竟已成为自己的皇嫂。   她的模样更胜当初,只是她再也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和陪伴了。   “娘娘,起风了,还是早些回宫吧!”子鸢似乎很不喜欢这个七王爷,于是提议道。   林薇烟轻轻点头,随即冲着七王爷行礼道别:“臣妾先告辞了。”   子鸢跟随林薇烟微微俯身,算是给七王爷行了礼,然后就搀扶着林薇烟离开了。   待她们转身走出王爷的视线,林薇烟压低声音提醒道:“以后在宫中不得无礼,你以为和在府里一样吗?夫人处处惯着你。若是得罪了七王爷,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子鸢努了努嘴道:“奴婢记下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就临近除夕了,宫中也将迎来一年一度的合欢宴饮,众家眷欢聚一堂,举杯辞旧岁。   可这样的欢聚却着实让林薇烟感到头疼,因为她是清静惯了的,她的寝宫在很多妃嫔眼中都不是好住所,因为离皇上的永祥宫太远。   可是林薇烟喜欢,只要皇上惦记着,这点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除夕之夜的家宴,众位亲王定会出席,林薇烟心里想着,脑中突然出现了身着绿衣的七王爷,不禁脸上发烫。   那个桃花飘香的午后,他像落入凡间的桃花仙一样,孤傲的样子似乎来自于丛林山涧。   你都在想些什么,如今已是皇上的女人,竟还在想着七王爷,真是该死!   林薇烟暗暗责备自己,尽管如此,却还在好奇着,不知他腰间的长笛是不是依旧如清泉般悦耳呢?   岁末,除夕。   皇宫到处是喜庆的大红,耀眼的鎏金。   仆婢们正忙着张灯结彩,不远处的紫藤回廊也被装点一新。   这是林薇烟最喜欢的去处,宁静雅致。   原本这里只是迂回曲折的长廊,皇上知道她喜欢紫藤,便着人移植了些许过来,和青玉雕刻而成的柱子交相辉映,很是好看。   林薇烟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上的芙蓉簪,这是上个月她生辰的时候,皇上送给她的贺礼。   这芙蓉簪上的玛瑙是邻国的贡品,皇上命内务府的能工巧匠,配上珍珠铂金,精心雕琢成这支簪子。   林薇烟对它爱不释手,轻抚簪子上精致的芙蓉,她明白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即便他不是自己期待的一心人,但终究还是用心的。   林薇烟小心翼翼的扬起芙蓉簪,眯起眼睛细赏红玛瑙在阳光下的迷人色泽,不禁又想起慕宁澜嫉妒的目光。   当皇上把芙蓉簪交到林薇烟手上时,她瞥见了慕宁澜的不悦,可这不悦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端淑宁和。   林薇烟知道她也中意这支精巧的簪子,便故意日日戴着,她想看到慕宁澜眼中永不消退的愠怒。   慕宁澜自恃有皇上的宠爱,一直骄横无度,对于一同服侍皇上的妃嫔们更是颐指气使,只因她是南疆王的女儿。而皇上向来注重和边疆的关系,因此断不会薄待了她。   林薇烟不在乎这些,因为有皇上的疼爱,足矣。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薇烟娘娘今日倒是清闲,一个簪子也能把玩半晌。”   林薇烟闻声惊起,没错,就是七王爷!   他依旧一身绿色,只是换成了更加柔和的豆沙绿,在和煦的午后,他笑若暖阳。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林薇烟显然有些局促,只轻声道:“七王爷安好。” 正文 第五章 无中生有   七王爷笑道:“小王一向不喜宫中的礼节,还是免了吧!”说完之后,便撩起长衫的后摆坐了下来。   “若娘娘闲来无事,听本王吹奏一曲如何?”言罢,便拿出了别在腰间的长笛。   “臣妾今日定可大饱耳福。”   顷刻,回廊里响起了悠扬的笛声,林薇烟仿佛置身于一片空谷之中,只闻溪涧的潺潺流水。   不对!这笛声分明是在宫中听到过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林薇烟突然想起,这是自己初次侍寝那一晚,在去毓康殿的路上听到的笛音。   一曲完毕,七王爷缓缓睁开双眼,恰与林薇烟疑惑的目光相对,两个人有了片刻的沉默。   之后七王爷起身告辞,林薇烟拘礼相送。   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薇烟把芙蓉簪重新别在发髻上,回味着七王爷眼中转瞬即逝的伤感。   “娘娘,娘娘。”子鸢的欢呼雀跃打断了林薇烟的思绪,含笑道:“娘娘,小林子已经把秋千扎好了!”   林薇烟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仆婢们,眉头微蹙,佯怒道:“你这么风风火火的,是想让宫里的人都知晓吗?”   听闻林薇烟的责备,子鸢微微抿了抿唇,不再言语,眼中倒也毫无惧色。   林薇烟看着眼前的贴身丫鬟,心想,生生被我宠坏了。   今日宫人都在为晚上的合欢宴做准备,林薇烟便命小林子在御花园扎了个秋千,终于等到机会可以尽情荡秋千了。   一念及此,林薇烟神采飞扬,冲子鸢使了个眼色,即刻移步寝殿。   子鸢紧随其后,轻声道:“娘娘在宫中如此疾步而行,若叫皇后看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   林薇烟对子鸢的提醒不以为然,心想着,只怕皇后此刻正为合欢宴做准备,忙的不可开交呢!   再说了,林薇烟向来不屑于像慕宁澜妃子那般莲步款款,矫揉造作的样子实在入不得她的眼。   此时的慕宁澜,正在寝殿练琴,这是南疆特有的古琴,当年皇上就是被她颔首抚琴的样子吸引了。   而在除夕的合欢宴上,她依旧要用这台古琴冠压群芳,任她妃嫔还是皇后,都不能夺走自己的宠幸。   尤其是林薇烟这个贱人,小户人家的女儿,惯会使些下作的手段狐媚皇上!   她仗着年轻水灵,竟想夺了自己的恩宠,咱们走着瞧,除夕之夜,本宫定叫你好看!   到了寝殿门口,见两个丫头还在擦拭桌上的琉璃花樽。   不等林薇烟示意,子鸢便走上前去命令道:“这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们两个且退下吧!”   两个丫头听闻此言,立刻颔首而退。   林薇烟目含笑意,朱唇轻启:“你这丫头倒是越发机灵了。”   子鸢见小姐心情大好,打趣道:“主子伶俐,身边的丫鬟自然愚笨不得。”   林薇烟心明眼亮,即便子鸢不打发两个丫头出去,她们也碍不着自己。   子鸢从寝殿的箱子里拿出一身衣裳,此时林薇烟已经迫不及待的解下束带,脱去宫装,命令她速速更衣。   换上这身便装,林薇烟似乎多了一些孩子气,只是发髻上的珠翠略显突兀了些。   林薇烟对镜小心取下芙蓉簪,收在妆台左侧的檀木盒子里,并不是因为它昂贵,只因这是皇上的心意。   子鸢看着林薇烟,忍不住掩面窃笑。   林薇烟蛾眉微挑道:“你并非第一次见我如此着装,何故如此?”   子鸢止住笑,忙道:“如此看来,娘娘脱下宫装,还是在府内一般顽皮的模样。”   两个人在御花园的僻静处找到了刚扎好的秋千,林薇烟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笑道:“子鸢,用力推,我不怕高。”   就在林薇烟荡的欢畅之时,慕宁澜的侍婢青蕊听到两个人的说笑,于是疾步回宫禀告。   慕宁澜冷笑一声,继而与青蕊耳语了一番,青蕊便拿起了软塌上的靠枕,快步走出了寝宫,直奔御花园。   青蕊循声悄然靠近,透过花丛,见林薇烟还在秋千上,于是猫着腰爬到了近侧的假山上,将手中的靠枕猛地丢向了正在上升的秋千。   只听“啊!”的一声,子鸢还没回过神来,林薇烟便重重的跌落下来。右手被近旁的树枝刮出一道血痕。   子鸢惊慌的跑了过去,林薇烟强忍着剧痛在她的搀扶下艰难起身,这才看清地上的靠枕。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靠枕,光是这面料便是昂贵的蜀锦,更别说这图案乃是金丝并彩线所绣成的并蒂石榴,还有栩栩如生的鸾鸟伫立梢头。   “娘娘,奴婢刚才看到澜妃的贴身丫鬟匆匆离去,这靠枕一定是她搞的鬼!”子鸢见到自家主子的皓腕上流出鲜红刺眼的血液,柳眉紧蹙,一脸担忧。   林薇烟阴沉着脸,原本的活泼天真已然消失不在,她不动声色的甩开了侍婢的搀扶,将那靠枕捡了起来,红润的樱唇勾起一抹冷笑。   “深宫险恶,多得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之辈,只是大都数不会如此招摇。这澜妃还真是愚蠢之极,竟然将她宫里那么重要的东西拿了出来,不好好利用下怎么行呢。”   冰冷的语气如同腊月里的寒风,险些将人冻成了冰柱。子鸢倒抽了一口寒气,瞪大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人,就是自家天真烂漫的小姐。   林薇烟将靠枕送到了子鸢的面前,见她久久没有动作,烟眉微蹙:“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向皇后禀报,就说本嫔身子抱恙,今晚的合欢宴恐怕去不了了。”   “可……”子鸢欲言又止,很是犹豫。今年的合欢宴和往日的几年有所不同,毕竟今年是皇上登基以来首次大选秀女,这筵席与其说是庆祝新年,不如说是为了那些后妃们所准备的,若是自家的小姐能在合欢宴上有所出色的表现,或许就能成为皇上的宠妃之一。   夫人恐怕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将老爷赠予的定情信物给典当了,千方百计送小姐入宫参选。   冰冷的玉指抵在欲言又止的红唇上,林薇烟眯起凤眸。   “子鸢,从前我视你为姐妹,那是因为从前我只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小姐。可如今我的身份不同了,你的身份也不同了,在这宫里可千万要记住何谓尊卑,若是你不小心冲撞了这宫里其他的贵人,纵然你家小姐我是皇上的心头宝,也只能看着你痛苦受罚无能为力。” 正文 第六章 将计就计   单薄的身子微微摇晃着,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彻骨冰冷。子鸢微垂脑袋,挪动险些冻僵的双足,朝着凤鸾宫走去。   直到那抹浅绿色从自己眼前彻底消失,林薇烟这才幽幽吐气,眼神中的凌厉立刻被忧愁代替。   既然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成为了皇上的妃子,那就在这宫里好好的生存下去吧,她可没有母亲那么大的奢求。如今自己成了官女子中最得意之人,也不知要遭受多少明刀暗枪,不如趁这个受伤的好机会避其锋芒,或许过了段日子,她就会从皇上的脑海中渐渐淡忘。   为家族复苏名誉荣耀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光靠她瘦弱的肩膀根本就承担不起。   彻骨寒风刮在她身上,让她倍感**。   林薇烟敛起了无奈的苦笑,又变成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缓慢的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这做戏要做全套,纵然她不喜欢整日卧在床榻之上,可也要添上几分病容才行。   她全神贯注的盘算着应该如何将这戏演的更真实些,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躲在犄角旮旯里的女子赶紧转身,来到了一座偏僻的院落中,这刚一进门,一股甜腻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浓郁的香气让人胃里翻江倒海,很是难受。   青衣宫女正是澜妃宫里的青蕊,而她此时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上下牙齿开始打起架来,咯咯作响。   而慵懒倚靠在紫檀榻上的华服女子微挑凤眸,似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扇坠。   伫立她身旁的橙衣宫女见到她这个举动,立马走下玉阶,从袖笼里掏出一枚药丸塞入了青衣宫女的口中:“贵妃娘娘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服用下入口即化的药物之后,她的脸颊渐渐恢复了常色,匍匐在地上,毕恭毕敬道:“青蕊用一个靠枕便将新贵人给弄伤了,只是那位新贵人似乎不生气,而且还派人到皇后宫中,以抱恙说辞回绝了这次的合欢宴。”   原本窝在榻上的人似乎很是诧异,甩袖站起,冷冷笑道:“好一个新贵人,当真是城府极深,看来她也畏惧了澜妃那个贱蹄子,既然这局棋澜妃已经下了一子,我们就不能让它停下来。”   “娘娘的意思是让蔷薇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皇后吗?”橙衣宫女卑微的弯着腰来到傅锦瑟身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傅锦瑟淡淡一笑,带着几分阴冷:“姐姐若是得到了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吧。”   当年自己也曾荣宠一时,全拜李氏所赐,自己才会失去麟儿,从此再也不能生育了,自那以后自己的恩宠也就少了,渐渐的这贵妃的称号也成了一个笑话。   姑母对她也失望了,若不是自己还有些利用的价值,恐怕她早就成了这深宫里的一具枯骨了。   橙衣宫女清荷浑身颤栗,这招借刀杀人简直是太狠了,如此自家的主子便可坐山观虎斗,实在是妙哉。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将这仪元殿的地板给跪穿吗?”   一声严厉的呵斥,让蔷薇抖若筛糠,犹豫半晌,这才怯懦开口:“奴婢以为此事实在是不妥!”   话音刚落,她那白皙的脸颊上,就多了一个明显的红掌印,那火辣辣的感觉直逼脑袋,硬生生将她的眼泪给逼了出来。   一口整齐的贝齿紧咬朱唇,却依旧倔强的不肯认错。她虽然入宫已有数年,早就看清楚了这宫中的是是非非,主子对她有过恩情,她就不能把主子推入火坑。   “你这贱蹄子,这仪元殿何时轮到你当家作主了,看来你也是不甘心只当一个侍婢啊!”   阴阳怪气的话传入傅锦瑟的耳中,让她感觉很是不舒服,她狠狠剜了那作威作福的宫婢一眼,继而扬起不明深意的浅笑,款步姗姗来到蔷薇面前,小心翼翼的将这受了委屈的宫婢搀扶而起。   “瞧这小脸蛋,都肿得不成样子!”   修长的手指在蔷薇冰冷的脸颊上划过,由上而下宛如灵蛇,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蔷薇战战兢兢的杵在原地,来不起收起眼中的错愕。今日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对自己露出了这样友善的笑容。   “清荷,你出手也实在是太重了,你快去把梳妆桌里的凝脂膏拿来给蔷薇抹上。”傅锦瑟最大的能耐就是能够收买人心,眼前的宫婢虽然对她非常不敬,却对她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进言,只是她不明白,这件事情为何不能透露给皇后听,她很想听听这个胆大的奴才到底有何高见。   傅锦瑟搀扶着双脚发软的蔷薇来到了圆桌前,不但让她坐在了铺着毛皮的绣墩上,更是亲手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蔷薇感觉到那双眼睛能将自己的心看穿一般,柔荑微微颤抖着,端起了茶盏,茗了一口热茶,定了心神。   “奴婢不会是个卑贱之人,娘娘无需如此对待奴婢。”   傅锦瑟笑出声来:“你在本宫的眼里,不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只要你想,本宫可以让你获得圣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是到时候你可莫要忘了本宫对你的好,否则的话,本宫会让你尝尝从云端坠落悬崖的滋味。”   蔷薇手一抖,将半碗茶全都泼在了精致的桌布上,她放下茶盏,重重跪了下去:“奴婢不求荣华富贵,只要永远能够陪伴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一辈子,这才是奴婢的福气。”   “快起来吧,你这副动不动就下跪的模样,若是被那些爱嚼舌根的看到了,本宫岂非要恶名远扬了。”看似再说笑,可这眼神却凌厉宛若一柄锋利的小刀,狠狠的刺入了蔷薇的心口。   蔷薇感觉心头一紧,一种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她缓缓站起,在那逼迫的眼神下重新回到了绣墩上。   这绣墩上似乎被藏了数根银针一般,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清荷闻到了空气中凝结的一股冰冷,她立马拿着凝脂膏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被她打红的脸上:“刚才是姐姐出手重了,伤了蔷薇妹妹了,实在是姐姐的过错。”   “这不关姐姐的事,是蔷薇忘了宫规,姐姐打我也是为了蔷薇好。”水灵的眸前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我见犹怜。   娘娘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蔷薇现在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她这个女子都心生怜爱之情,更何况是一个男子呢。 正文 第七章 下定决心   “好了,你们俩姐妹不必将错揽在自己身上了。”傅锦瑟轻咳一声,切入了正题,“本宫这心中有一事不明,本宫为何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后?”   蔷薇微垂眼睑,低声回道:“烟嫔现在虽是宫中的贵人,却也只是一时风光,终究抵不过澜妃这个南疆公主尊贵。到时候皇后一定会将烟嫔击垮。于其让皇后除掉这根眼中钉,不如将其留着,好好的利用她。”   “果然是个聪慧的女子。”傅锦瑟摘下了自己耳垂上的翡翠明珰,放到了她的手心里,“这是你应该得的,千万别跟本宫客气。”   “奴婢多谢娘娘赏赐。”这翡翠一看就知成色极好,这万一被磕了碰了,她可舍不得。蔷薇小心翼翼将明珰放入袖笼之中。   傅锦瑟缓缓起身,来到了殿外,看了眼渐渐西下的太阳:“这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也该沐浴打扮一番了,这场好戏本宫可不想错过。”   她有预感,今日那位新得宠的烟嫔一定会参加这场饕餮盛宴的。   离宴会开席已经没有多少时辰了,那些刚刚被册封的官女子如同一只只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抢着从尚衣局送来的新衣首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一旁的太监宫女看到这番景象,赶紧垂下脑袋,假装没有看见。   她们现在有的位份的确不高,可谁也不能保准将来她们不会飞黄腾达成为凤凰,所以他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免得招惹祸端。   子鸢被暖阁中的热闹所吸引,探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些美人才人们争先恐后的抢夺着华服首饰,露出了嫉妒之色,那件宝蓝色的宫装若是让自家的小姐穿了,一定会艳冠群芳,这些庸脂俗粉难登大雅之堂,怎么能配得上如此贵气的衣服呢。   一想到除夕之后,就有一场招待外命妇的盛宴,自家的夫人身为郡夫人也必定受到邀请,到时候若是她看到小姐现在的处境,又得拿她这个丫鬟出气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头疼。   这主子都不急得到圣上的宠爱,她这个丫鬟着急也没什么用啊!   子鸢收回了嫉妒的目光,愤懑的回到了映月阁中,没好气的将装有热水的铜盆放到了梨花架上。   林薇烟从铜镜中看到自家丫鬟气鼓鼓的模样,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去招惹那些主子们的贴身侍婢了?”   “没什么,奴婢只是替主子您心疼,这好好的机会放在您的面前,您就让它这样溜走了,这实在是太亏了。”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吧,要是小姐现在愿意去的话,她一定会给主子好好打扮一番的。   林薇烟幽幽叹气,她看了一眼薄纱下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了血,可如今她这个样子还怎么去合欢宴上献舞,这若是让皇上发现一丝端倪必定会问长问短,到时候只会让自己徒生烦恼罢了。   见她还没有打消原本的念头,子鸢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念叨起来:“娘娘说奴婢不懂尊卑也好,奴婢一定要将心里话统统倒腾出来,这憋在心里,奴婢早晚会被闷死的。”   “这嘴长在你的脸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林薇烟无奈苦笑,这丫头自小被额娘带大,别的本事没学到,这絮絮叨叨的本领倒是学得似模似样,幸好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大门一关,也没什么妨碍。   子鸢扔下了手中的毛巾,气呼呼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奴婢知道小姐的心思,这入了宫门就等于被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没了自由。夫人膝下只有小姐一个女儿,自然也心疼小姐,若不是没有办法,夫人又怎么舍得将您送入宫中呢,夫人可是为了林家,将老爷送的定情信物都给当了……”   林薇烟倏地站起,眼中泪光点点,樱唇微启,艰难的发出声音:“额娘真的将爹送的簪子给当了?”   子鸢郑重点头,并赌咒发誓:“要是奴婢编了半个字的谎言,奴婢就肠穿肚烂,不得善终!”   玉指抵在了那灼热的红唇上,林薇烟最终还是同意了:“母亲当真是用心良苦,既然母亲都已经将父亲的传**当了,我也不能再耍大小姐脾气了,这要面对的,始终还是逃避不了。”   林薇烟伸出柔荑,抚摸冰冷的铜镜,描绘勾勒出自己的样貌,她真的好累:“我已经让你禀报皇后,说我抱恙在身,如今我再去合欢宴,恐怕会让皇后心神不满吧。”皇后会不会认为自己恃宠而骄,捉弄了她,毕竟这合欢宴上的座位可都已经安排好了。   子鸢呼出了一口浑浊之气,紧握的手心里都是黏糊的汗水,这场赌她还是赢了:“娘娘放心,刚才奴婢凤鸾宫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皇后,所以……”   “所以你就将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听听也就罢了。”林薇烟无奈一笑,她非常怀疑自己白天的演技是否很拙劣,竟然没有唬住这个胆大的丫头,她竟然敢下这样惊险的一步棋。   若是今天晚上她没有说动自己去合欢宴,恐怕她们主仆的行为就会成为一道锋利的武器,将她们伤的遍体鳞伤,甚至送入地狱之中。   子鸢趁着小姐不注意,俏皮的吐出了粉舌,看来小姐一点都没有变,她还是那样的温柔和善。   她如今的心情很是雀跃,只要小姐趁着这段时间努力怀个孩子,若将来一举得男,给皇上诞下皇子,说不定还能被晋封为皇贵妃,那可是位同副后。   皇后虽然有儿子,可毕竟是个残儿,帝王家的尊严是不会让一个残儿当太子的,一想到自家的主子未来可能会母仪天下,子鸢便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林薇烟望着她酡红的脸颊,紧张的拨弄着手指甲,脑海中竟然慢慢浮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声冷汗,赶紧摇头甩去了这个困扰自己的身影。   她这是怎么了,自从遇到了那七王爷之后,常常会想到他。   子鸢拿起一套宫装来到了她的面前,看到她一会儿娇笑一会儿摇头的样子,吓了一跳,该不会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重了,所以才会刺激到小姐了吧。   “娘娘,您没事吧?”   林薇烟回神,看了眼她手中的宫装,非常的不满意:“子鸢,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把这件衣服给拿出来,这虽然是皇上赏赐给本嫔的,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穿。”这精美的缠枝牡丹代表着什么她清楚明白的很。 正文 第八章 皮肉之苦   子鸢撅起红唇,不甘情愿的去换了一套极为素净的宫装:“这套湖绿色的宫装总行了吧。”   林薇烟这才满意点头:“你先去给我打水吧,我先沐浴一番。”   “娘娘!这时候都不早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可不能迟到了。”子鸢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林薇烟摆着素手:“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她现在就在拖延时间,要是赶不上那个宴席才好呢。额娘既然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她也会听从额娘的话,去获得皇上的恩泽,只是她可不愿意当被箭矢乱射的出头鸟。   子鸢无奈叹气,既然小姐已经答应去筵席了,她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罢了。   林薇烟抚摸着雕刻着莲花的妆奁,缓缓打开,从里面挑出了帝王赏赐的簪子,那种细腻柔和的光泽竟然刺痛了她的眼睛,酸涩的液体顺着消瘦的脸颊蜿蜒而下,滴落在梳妆桌上,成了碎裂的水渍。   一道银色的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眼神变得狠戾起来,拿起尖锐的簪子贴向自己白如凝脂般的脸颊,往下挪动着。   鲜红的血珠顺着不深不浅的伤口沁了出来,在她的脸上蔓延成为一朵艳丽的花朵。   她既然已经破相了,那就不必再去参加什么合欢宴了,对于皇后来说也有说辞了,至于额娘那边,也不必为自己的失宠而担心,她相信那些太医院的能手一定会将自己医治好的。   趁着子鸢还没有回来,她感觉将簪子放到了妆奁的暗格里,随后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块布将自己的脸遮住。   做完这一切,她的额上已经布满晶莹剔透的汗珠,樱唇微启,轻喘着倚靠在了床栏上。   过了半晌,子鸢带领几个抬水的太监来到了房间里,当她看到倚靠在床榻上的林薇烟时,心中陡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失神的眼神告诉她,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子鸢匆匆来到了床榻边,蹲坐下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林薇烟用余光扫了一眼立在她面前的太监们,心中暗喜,这下太好了,有了这些人证,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养伤了。   素手慢慢挪到了耳边,将遮挡面容的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了已经损坏的面容。   子鸢倒抽了一口寒气,伸出颤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她脸颊的伤口,立刻收回了手指,那上面还沾着一些液体,比丹蔻更加鲜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她出去的时候,自家小姐还好好的坐在梳妆桌前,等待她去提水,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子鸢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堵得难受,不顾场合的扬声大哭起来。   站在门口老练的太监听到了这刺耳的声音,赶紧上前,捂住了那制造哀声的红唇:“你这小丫头不要命了!”   子鸢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林薇烟怜惜她,冲到了太监的面前,用出吃奶的力气,将她从死亡的边缘给救了回来。   子鸢憋着一张猪肝色的脸,喘着粗气,湿润的双眸愤恨的瞪着领头的老太监,这个家伙是要自己的命吗?她差一点就踹不上气了。   “小主娘娘,您还是好好管管这个丫鬟吧,幸好今日来送水的是咱家,若是换了其他的太监,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面对着如此不敬的态度,老太监没有一点怒气,反而是善于的提醒着这位刚进宫的小主。   这宫中可不必外头,规矩多的如同一座小山一般,若是你想要在这宫里好好的生存下去,那就必定要撑起这座山。   林薇烟尴尬一笑,微微启口,声音如同小溪流水般悦耳动人:“公公的话,本嫔记住了,日后一定好好管教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这些银子是本嫔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希望公公能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林薇烟聪明伶俐,赶紧将一张银票塞入了领头人的手中,希望这位公公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将自己破相的消息传出去。   “既然是娘娘的一番心意,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娘娘如今这样子,今日这合欢宴恐怕不能参加了,若是惊吓到了圣驾,实乃罪过!”老太监在宫里生活挣扎的日子久了,有些事情自然也一点就通。   看得出来,这位贵人不想在今年的合欢宴上珍奇斗艳,这脸颊上的伤实在来的太及时了,可惜那尚未干透的血液还是露出了一丝马脚。   林薇烟松了口气,今日这关卡,自己应该算过了吧,至于将来的事情,也只能慢慢再做打算了。   正当她满心欢喜的想要休息时,门外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林薇烟心中一抖,她住的地方可是离冷宫最近的地方,这个时候了,大伙儿不是都去参加合欢宴了吗?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朝着自己的宫殿赶来。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一抹明晃晃的颜色让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在这宫里,除了他,谁能穿上这明黄色的靴子呢,况且这上面还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这可是身份的象征。   林薇烟暗自叹气,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以为自毁容貌可是暂时避过这一劫,却惹来了一个**烦,她要怎么解释脸上无缘无故多了的伤疤呢。   林薇烟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全都发麻了,她如同失去了绳索控制的傀儡,扑通跪在地上,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君翼很是心疼,赶紧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拦腰抱起,温柔的将她放到了床榻上,为她掖好了被子。   等他望向那一干太监宫女时,眼神变得冷厉起来:“你们说说!烟嫔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扯谎了。   她在暗地里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让原本逼回去的眼泪再次流淌出来,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皇上有所不知,今日我家娘娘好好的在外面荡秋千,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靠枕,将娘娘打落在地上,这才不小心损坏了容颜。”   她此时非常的庆幸,小姐将那个靠枕给拿回来了,否则的话,就算她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皇上也不会相信的。   君翼紧蹙剑眉,原本冷毅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难道你说的就是那个靠枕吗?”   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子鸢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靠枕!” 正文 第九章 质问   君翼的双眉都快连在一起了,就算只有一个靠枕,他也能查得出来这靠枕的主人究竟是谁!   真是好大的胆子,她明知道薇烟是自己的新宠,可依旧还要做这等卑劣之事!   君翼怜惜的望着床榻上楚楚动人的女子,用力握住了她冰冷的柔荑,掷地有声道:“爱妃,你放心,朕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臣妾受得不过是小伤罢了,皇上不必为此劳心劳神。”林薇烟这次好好的抓住了机会,柔婉道,“况且臣妾未经皇上允许,就在深宫中私自扎秋千玩耍,本就是臣妾有错在先,这靠枕的主人或许不是故意的。”   君翼缓缓摇头:“爱妃你不必再说,朕是堂堂天子,说出去的话就等同于圣旨,不会再收回了。”他温柔的将冰冷的柔荑放到了暖和的锦被下,将她唔得严严实实的,确定不会受到任何风*袭击之后,这才放心离开。   没过一会儿,太医们就鱼贯而入,一个接一个的替这位皇上的心头肉把脉,生怕怠慢了她。   子鸢看到这样的场景,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小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重要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如此紧张。   君翼刚刚踏出太医院,就急匆匆的来到了凤鸾宫中:“皇后,今日的合欢宴取消吧!”   掷地有声的话让皇后有些猝不及防,看皇上这铁青的脸色,莫不是这宫中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每年除夕都要举办合欢宴,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现在取消恐怕不妥吧。”   君翼气愤的将手中的靠枕甩到了皇后的面前,冷笑着:“你们个个都拿祖宗礼法来压朕,皇后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这后宫妃子犯了妒忌之心,伤了其他的妃子,按照规矩该如何处置?”   初时看到君翼生气的模样,皇后心中甚感不安,但是在后宫中沉浮多年的她很快便定下心来。她凤目瞥了一眼那只靠枕,脸上露出宽慰的微笑,“皇上稍安勿躁,龙体要紧,可别气坏了身子。”   君翼看到皇后端庄贤淑的模样,气不自觉的消了大半,他坐了下来,接过皇后亲自沏好的茶。这一盏茶喝下去,气也就全消了。   看到君翼气顺了之后,皇后才问道:“方才皇上说要取消今日的合欢宴,难道和这靠枕有关?”   “烟嫔受伤了。”   看到皇上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关怀,皇后心里不由得涌出一阵酸,但是在她端庄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醋意,反而同样以关切的语气问道:“怎么回事?”   “烟嫔在花园里扎了秋千,正在玩耍的时候,有人故意用这靠枕扔她,使她从秋千上坠落。”   “啊,后宫中竟然会有这等事情发生,是臣妾失职了。”皇后说着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在一旁。   “你起来吧,这事情也不能全怨你。”   “是臣妾近日来有所疏忽,皇上请放心,臣妾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皇上和烟嫔妹妹一个交代。”   “这事就交给你了。”君翼说完后便起身准备离去。   “皇上……”皇后又叫住了他,询问关于今夜的合欢宴的事情。   君翼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照办吧,只是,烟嫔那边就让她好好休养吧。”   “是。”皇后恭送皇上离开了之后,方才正视那只靠枕,她把靠枕拿在手上,仔细抚摸着这柔软顺滑的质感,鲜红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林薇烟从传信的太监那里得知皇上准许她不去参加今晚的宴会之后,高兴地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把刚刚端水进来的子鸢吓了一跳。   “娘娘,你身上还有伤呢。”   “子鸢,准备一点吃的来,我饿了。”林薇烟装作没有听到她的劝告。   子鸢拿她没有办法,无奈的点点头,离开了房间一会儿之后,就端着糕点香茶林薇烟捡起精致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子鸢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林薇烟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受了伤,心中委屈的人。   皇后娘娘,澜贵妃娘娘驾到——   屋外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嘹亮的声音,让刚含下一口香茶的林薇烟“噗”地全都喷了出来。脸上的伤口被这动作牵动得隐隐作痛,子鸢赶紧上前去给她擦嘴。   “怎么没人来通报?”林薇烟先是不满地抱怨,随后对子鸢说,“快把桌上的糕点拿走。”   子鸢跟着也着急了,她端起食盒,刚要走出房门,却看见皇后和澜贵妃已经在朝着她这边走来了。   林薇烟跳上了软榻上,盖好了锦被,又看到子鸢端着食盒折了回来,急忙问:“怎么了,不是让你拿走吗?”   “小姐,皇后和澜贵妃到了门外。”子鸢一着急,又叫回了“小姐”。   “藏到床底下。”   子鸢听后迅速照做,然后立即迎了出去。林薇烟很清楚的听到子鸢“恭迎皇后娘娘,恭迎澜贵妃娘娘”的声音。   “不必多礼了,听闻烟嫔妹妹受伤了,本宫特来探望的。”皇后的语气很温柔,显得充满关爱。   而澜贵妃正眼都没有瞧子鸢一眼,似乎面前根本没有这人,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走进了香闺之中。   子鸢抬眼看到了皇后身后的嬷嬷手里抱着一只精美的靠枕,那分明就是袭击林薇烟的靠枕。子鸢心中一惊,冷汗不自觉的冒了出来。“皇后娘娘,里面请……”   皇后微微颔首,也跟着走了进去。   林薇烟看到皇后和澜贵妃进来,本想起来行礼,但皇后马上阻止了她,只让她坐倚在床头,然后林薇烟不免要和皇后寒暄一番,说些感谢皇后娘娘的话。但是不一样的是,澜贵妃却不怎么说话,甚至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闺阁的四周,只是不去看林薇烟。   皇后和澜贵妃在茶几旁坐定,子鸢便上来沏茶。她一进房门,便听到澜贵妃那盛气凌人的声音。   “听说妹妹受伤了,伤到哪儿了?脸上啊,看这伤势,会不会留下疤痕呢?”   “多谢姐姐关心,太医说了,我这伤势不会留疤的。”林薇烟也针对性地补了一句,“皇上说了,要是留下疤痕,刘太医的脸上也要画上一道。”   “是吗,皇上对妹妹可真是关心呢。”澜贵妃眼角的余光扫了皇后一眼,她不相信皇后心里不会吃醋。 正文 第十章 幕后黑手   林薇烟听出了慕宁澜有挑拨皇后的意味,便立即说道:“哪里,我再怎么好,也不及皇后姐姐的万分之一,皇上经常对我说,皇后姐姐的好,还要求我多多向皇后姐姐学习呢。”   林薇烟这话说得皇后会心一笑,慕宁澜看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恨林薇烟这嘴太玲珑,心想着总有一天要亲自掌她的嘴,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客气的话也不必多说了。”皇后示意嬷嬷把蜀锦得靠枕放在林薇烟面前,然后继续说道:“妹妹是因她而受伤的吧?”   林薇烟点点头,她一看到这个靠枕,就知道皇后不是来探望她这么简单的了。   “那么,妹妹有没有看到是何人所为?”   林薇烟看了慕宁澜一眼,然后才摇摇头。   林薇烟受伤时分明看到了慕宁澜的贴身丫鬟青蕊的身影,但是她不能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即便她说了出来,也只会增加慕宁澜的嫌疑,并不能把她怎么样,何况她也有办法轻易地撇开这事。要是反被慕宁澜诉她诬蔑之罪,吃亏的反倒是自己。而且,这个皇宫里她是一个人孤身作战,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林薇烟是不会轻易让自己直接面对威胁的。   “后宫的每样珍贵的物件,广储司都会有记录,妹妹你说是吗?”皇后说着看向慕宁澜。   林薇烟没想到慕宁澜毫不避讳地回答。   “不用去广储司查阅这么麻烦了,这个蜀锦靠着是我宫里的没错,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是我让人做的吧。这个靠枕什么时候丢的,我早已经不知道了。”慕宁澜转动着手腕上的圆润精致的玉手镯,“想这些东西,我的寝宫里多得是,而且,本宫一向大方,待人宽厚,心情一好就喜欢送人东西。”   “哪也和妹妹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了。”皇后说。   “姐姐尽管去查好了,我也想知道是谁伤了烟嫔妹妹,保不齐哪一天我也被她给伤到了。”慕宁澜已经知道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她,只不过她一点儿也不但心,只觉得好笑,竟然用这么拙略的方法也想陷害她。更重要的是,她察觉到了自己的身边有内鬼,所以她不害怕皇后去查这件事,要是皇后能查得出来,那么她就能知道谁是内鬼。   “妹妹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皇后问林薇烟。   林薇烟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连忙摇头,“烟嫔进宫时日不长,一直安分守己,怎么会得罪人呢?”   皇后露出善意的微笑,“那么烟嫔妹妹就好好休息吧,这件事情本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给后宫一个交代。”说到“后宫”的时候,皇后有意看向慕宁澜,但是慕宁澜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地模样。   “烟嫔恭送皇后娘娘,恭送澜贵妃娘娘。”林薇烟还想起身送客,但是皇后立即制止了她。林薇烟只好让子鸢代为送客。   算着皇后和慕宁澜离开了好一会儿,林薇烟才松了一口气,她从床底下拿出食盒,继续吃她还没吃完的糕点。   不一会儿,子鸢送走了皇后和澜贵妃之后,又走了回来,看到林薇烟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冒出一股气。   “娘娘,你为什么不告诉皇后娘娘事情的真相呢?我们明明看到了澜贵妃的贴身丫鬟青蕊……”   “嘘——”林薇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努力咽下嘴里的糕点。子鸢立刻将茶水奉上,林薇烟喝完一杯茶之后才说,“小点声。”   子鸢不明其意,那对水灵灵的眸子似乎在问“为什么”。   “我算是明白了。”林薇烟叹了一口气,情绪有些低落。   “娘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子鸢关切地问道。   “娘亲送我入宫选秀,是为了光耀门楣,可是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林薇烟的脸上神情凝重,俨然像一个成熟了很多的女人。“在这个皇宫里,表面上大家姐妹相称,一片祥和,可是暗地里人们却都相互打压。如今我虽然凭借运气得到皇上的宠幸,但是这只会招致别人的打压,不久之后,一旦皇上对我腻味了,我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子鸢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林薇烟的悲观,想要给她打气,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是……”林薇烟的明眸里突然间焕发光芒,“子鸢,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不能让别人打压。子鸢,你快去整理一份我们寝宫的名单给我,要详细列出这个人的来历。”   子鸢听得一头雾水,“娘娘,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告诉皇后娘娘实情吗?因为靠枕事件并不是澜贵妃做的。”   “啊。”子鸢显得很吃惊,脸上一副不是她还会有谁的表情。   林薇烟玉指拖着尖下巴,神情认真地说:“澜贵妃的寝宫里有别人的内奸,这个内奸很可能就是青蕊,可是她真正的主子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青蕊偷了澜贵妃的蜀锦靠着,用来袭击我,以此来陷害澜贵妃。”   子鸢似乎明白了,很是惊讶地说道:“娘娘要宫里的名单,是不是怀疑我们这里也有内奸。”   “没有啦……”林薇烟从床下下来,坐到梳妆台旁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子鸢还没有从林薇烟的话里缕清思路,又开始疑惑林薇烟正在梳妆是想做什么了。   “当然是去赴宴啦。”林薇烟告诉她,“皇后娘娘都亲自来了,我们怎么能不给她面子呢。”   子鸢的心扑扑狂跳,她急忙劝道:“娘娘,你忘了刚刚你是气若游丝,病入膏肓的吗?”她故意夸大伤情,只不过是想让林薇烟明白,如果她这样去参加合欢宴,就是欺骗皇后,更严重的是,还欺骗了皇上。欺君之罪可是不容小觑的。   林薇烟不慌不忙,她并没有给自己擦脂涂粉,而是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头发。把发型梳成和子鸢一模一样,只不过垂下一绺留海,遮住了脸上的伤处。“子鸢,你去弄一套宫女的衣服来。”   这小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子鸢在找来宫女衣服的时候,心里这么想着。   林薇烟换上了宫女的衣服,还转了一圈给子鸢看,问道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