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北幽   大唐元佑二十七年,北方边境,绝翎关外,这里是终年积雪的北幽之地,终日乌云盖顶,传说北幽一地连接着冥府之门,万年不见天日,是以邪气凌然,妖魔猖獗。   此际间,北幽大地上的一片密林之中,年轻的士兵背靠着一个焦黑的枯树不停的喘息着,就在其不远处,一个魁梧的男子正躺在地上,虎目圆睁,双眼之内尽是死前留下的不甘之色,一丝丝鲜血自男子的口中溢出。   “江轩,跑!”   这是男子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年轻的士兵便是他口中的江轩,五岁时便被发配到这边塞苦寒之地对抗妖魔,他是乱臣之子,却也是个勇敢的战士。   只是今日里,密林外一场鏖战,整整一镇的兄弟,都死在了密林外的谷底之内,作为亲卫营的一员,江轩和十几名袍泽,拼死将镇将从妖魔的合围之中抢了出来,可依旧没能跑出多远。   此时的江轩没时间去想将军口中的叛徒是谁,朝夕相处的五百个兄弟,就死在几里外的谷底之中,而此时的江轩,周身甲胄残破,手中的陌刀早已卷了刃,右肩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溢出鲜血,面色惨白的看着几丈外,十几名大唐边军的尸体。   没了,都没了!绝翎关天玄镇,五百士卒与全部军官,尽是战死于此役,只留江轩一人,即便是回转绝翎关,江轩也是难逃一死。因为,谁也无法证明,江轩,不是逃兵。   不多时,密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轩闻之眉间一紧,紧握着陌刀的手,再次紧了紧缠绕着陌刀的绷带,背靠着身后的枯树,艰难的站起了身来。   方才的迷惘与痛苦在此刻尽数扫尽,双眸中满是坚毅的神色,冷冷的盯着密林外的动静。   突然间,只见前方树木一折,一匹北幽魔灵兽便奔腾而出,异兽之上是个长相奇丑的妖魔,一对尖长的獠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在看到江轩那一刻,那妖魔的神色徒然变的兴奋起来,手中一柄黝黑的长刀也瞬间高举,催动着胯下的魔灵兽,闪电般的向江轩冲了过来。   江轩见状,剑眉倒竖,冷冷的看着冲来的妖魔,右脚微微抬起,踩在身后的枯树之上,待那妖魔距自己还有数丈之地时,脚下一用力,而后整个人便高高跃起,双手紧握陌刀,体内仅存的些许元力全部关注在陌刀之上。   只见此时,江轩手中的陌刀突然间便光华大做,一声怒喝之后,却见江轩直奔那妖魔而去。   妖魔见状,手中长刀一横,护在头顶,只听得“嘡啷”一声巨响过后,那通体黝黑的魔灵兽便与江轩擦肩而过,而妖兽背上的人却没了头颅,手中提着一柄断刀,随着妖兽向远方跑去。   这是“灌气决”,大唐行伍中常用的功法,纳天地灵气于经脉之内,捶打己身,通过地狱般的魔鬼训练,增强士兵的体制,让作为普通人的士卒也有运转天地灵气的能力,即便是很低级的功法,即便需要很痛苦的过程,可效果,却惊人的好。   此时的江轩,正单腿跪在地上,用陌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击,用尽的江轩的气劲,握在手中的陌刀仿佛重如千斤,只是随意的提在手中,也觉得十分沉重。   可敌人似乎不打算让江轩有丝毫的喘息之机,此际间,密林中的深沉的脚步却愈发的多了起来,不多时,却见四面八方的树木之后,一个个面目可憎的北幽妖魔,缓缓的走了出来。   江轩冷冷的看着正在逐渐逼近的妖魔,用足了浑身的力气,慢慢的站起了身来,一把扯掉了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甲胄,只见其一身健壮的肌肉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长刀平举,冷冷的看着一众妖魔,虎目中尽是一片决绝之色。   “来战!”江轩暴起一声惊天怒吼,其声直冲云霄,这便是大唐军威,即便是绝死之地,也要横刀一战。   就在此时,妖魔中突然冲出一个无比高大的身影,只见来人足有两丈开外,整整有江轩两个那么高,手中是一根硕大无匹的狼牙棍,狰狞的脸上,满是嗜血之情,怒吼着直扑江轩而来。   随着个妖魔的逼近,其手中那巨大的狼牙棒便带着阵阵呼啸之声,猛然向江轩抡来,却见江轩长刀一竖,挡在身前,巨大的狼牙棒带着风雷之声,悍然间便砸在了江轩手中的长刀之上。   江轩只觉得一阵奇大无比的力量袭来,而后便如风筝一般被那妖魔击飞了数丈之远,直到砸在了远处的大树之上才堪堪停住,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江轩,哪里经受得起如此猛烈的一击,撞在大树上之后,江轩只觉的喉咙一甜,一道血箭便自江轩口中激射而出。   而那壮硕的妖魔一击得手之后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江轩扑杀而来,随着那妖魔的跑动,江轩能够感觉的脚下的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硕大的狼牙棒已然高高举起,下一刻便会砸在江轩的头上。   江轩看着奔袭而来的妖魔,脸上却浮现起一丝惨然的笑容,如此死了也好,很快便能见到爹娘了吧!江轩的心中如是想着,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那妖魔手中的狼牙棒要打在江轩头顶之际,江轩的身上却发生了一阵奇异的变化,原本低垂着的头颅竟然缓缓的昂起,乌黑的双眸之间却瞬间溢出了丝丝的灰暗之气,健硕的身躯上也在渐渐的退去原来的小麦肤色,换然浮现的却是一阵死气沉沉的灰色气息。   那手持狼牙棒的高大妖魔见此情形徒然一愣,江轩身上所散发出的竟是一股强大到令其生畏的死亡气息,这个像是来袭冥界深渊的无尽死气,更像是无上冥王所散发的无上威势,一时间高大的妖魔竟然不敢下手,抓着狼牙棒的大手,竟也是微微颤抖。   而此际间,江轩的脸上浮现出一道诡异邪魅的笑容,双眼之中依旧在不断溢出灰暗的光泽,缓缓伸手之间,躺在地上的陌刀如有灵性一般飞到了江轩的手中。   接下来,随着江轩手中陌刀挥舞,一阵阵无上的死亡气息,如同江水泛滥一般的向那高大的妖魔扑来,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息,在陌刀之上萦绕,一刀斩下,那高大的妖魔瞬间便被江轩斩做两段,即便是已毫无生息,可那巨大的双眼中,依旧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神色。   一刀斩落高大妖魔,江轩将长刀扛在肩上,而后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众北幽妖魔,脸上依旧是那邪魅的笑容,透着无比的诡异之情。   一众妖魔感受到来自江轩身上那无尽的威压,一个个都变的战战兢兢起来,此际间只见江轩冷冷一笑,瞬间便拔地而起,仅凭肉体的力量便腾空数丈,于半空之中长刀一挥,只见自陌刀之上,霎时之间便奔涌出无尽的灰色雾气。   灰色的雾气在空中凝聚成了一柄长刀的摸样,瞬间以奔雷之势砸在了大地之上,瞬时间北幽大地之上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原本平整的林地,瞬间便被江轩砸出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坑,周遭的百十名北幽妖魔瞬间便消散在天地之间。   一刀屠灭追击而来的百十名妖魔,江轩自空中缓缓的落在了地面上,神色迷茫的端详着手中的陌刀,一时间竟变的有些思绪混杂。   陌刀之上,灰色的气息依旧在不停的萦绕,而江轩的脑海中却无比的混乱,暮然转头之际,江轩正巧看到了不远处倒在树下的那具魁梧的尸体,而此际间在江轩的眼中,却尽是一片陌生的表情,这个人仿佛很熟悉,可江轩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就在此时,突然间有一股无比强大的欲望在江轩的心底升腾而起,此际的江轩渴望看到鲜血,一股嗜血、狂暴的情绪瞬间就变的难以压制,就连江轩手中的长刀都发出了阵阵的争鸣之声。   此刻,江轩的双眼已渐渐便的只剩下嗜血的欲望,一身的皮肤也如同北幽妖魔一样渐渐便成了死气沉沉的灰色,似乎在下一刻,一个嗜血的北幽妖魔就要诞生一般。   可就在此时,在江轩的心口位置,一抹金色的光华却在缓缓的升起,在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江轩身上,仿佛风中残烛一般在苦苦挣扎,却也在慢慢的扩大,就像是清晨的阳光一般,在缓缓的驱逐着江轩身上无尽的死气。   最终,金色的光华与灰暗的气息已江轩的眉心为界,各自占领的江轩身体的半壁江山,此际间江轩直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一般,无尽的痛楚自身体的每个角落中涌起,江轩甚至感到自己快要炸了一般,就此在一阵阵强烈的痛苦之下,苦苦挣扎的江轩瞬间倒在了地上。   北幽大地之上,阴冷的风不断的在山林中呼啸而过,大战过后的山林之间,失去了喧嚣,剩下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正文 第二章 小筑   狂风带着无尽的阴气在北幽的大地之上不断的肆虐而过,枯寂的黑色树林之中,江轩依旧静静的躺在地上,似乎已没有了生息。   而在他的身上,金色的光华与灰暗的死气正在殊死的斗争着,以江轩眉心为界,右侧身躯上金色的光华洋溢着无尽的生命之力,绽放着炙热的光辉,而其左侧的身躯,却尽是一片灰蒙蒙的死亡之气,在不断的萦绕着。   若有人在其身侧,定然能够看到两股绝对对立的强大力量,正在全力的抢夺着江轩的身体,两股气息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江轩身上的光华也渐渐的开始变得耀眼起来。   两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不断的积蓄能量,以江轩的身体作为战场,不断的相护征伐着,终于在那绝强的力量冲击之下,两道绝对对立的强大力量终于爆发了惊天的威势,金色与灰色的强大光华,瞬间冲破了江轩的身体,径直的照透了北幽的半边天际。   而随着两股力量所散发出的绝强气息,瞬间引爆了整个大陆,在大陆之上的很多人都感受道了这一瞬间所传来的惊天威势,生命与死亡的绝对威势,让很多人都感受到了来自背心的一丝凉意,如此强大的力量,难道是神战?   一时间,天下所有修者的目光都击中在了北方,而在幽暗无比的北幽深处一处山谷中,幽暗的山体之内,巨大的棺椁内突然睁开了一双无比阴冷的双眸,嘶哑的声音低沉的自棺椁内缓缓传来:“种子,终于发芽了么”,而后,便再此陷入了沉寂。   而在大唐境内,昆仑山山巅云端之上,美轮美奂的宫殿中,一道优雅动听的声音在一阵阵光幕中回荡“终究是要醒了么?”   在江轩身上爆发出的绝强力量,顿时让整个天下侧目,无数强悍的生灵都将目光投向了北幽的大地之上,最先所有反应的便是大唐北幽边军龙骧卫,作为整个天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在北幽的土地上突然爆发出这般强悍的力量。   这让整个龙骧卫的神经都绷紧了,无论这股力量的源头在哪里,作为大唐边境最坚固的一道防线,龙骧卫无论如何都要调查清楚,当即间,绝翎关城门顿开,数支龙骧卫精锐便奔向了荒凉死寂的北幽大地。   同时,天下间各大势力派出的使者,也开始纷纷前往大唐北境,无论那东西是人、是物,如此绝强的力量,任谁都会垂涎三尺。   一时间,天际当中尽是飞剑灵兽,一股脑的都涌向了大唐北境。   而此际间,在江轩身上爆发出滔天力量的两股绝强气息,此际间却渐渐的隐没在了江轩的体内,两道光华渐渐退散,江轩的身体也慢慢的恢复了本来的摸样,只是他依旧在深沉的昏睡之中,尚不知道,此时的整个天下都在为他而动。   就在整个天下都在找寻江轩之际,在北幽幽暗的树林当中,突然间凭空出现了两道身影,且完全看不出他们究竟是如何出现的,就像是清风一闪,便见两人就那般站立在北幽的密林之中。   那两人,均是身材高大之辈,只见一人周身覆盖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完全看不出他的摸样,而另一人却是一身文士打扮,四十岁左右的年级,手持一柄折扇,一副文质彬彬的摸样,到叫人看着有几分亲切之感。   “玉堂,过去看看。”头蓬之下,传来一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那中年文士闻言后,迈步向江轩走去,不过却只迈出一步,便瞬间来到了江轩的近前,仿佛两者之间那数丈的距离,就那么瞬间消失了一般。   来到江轩近前后,中年文士缓缓的附下身子,将手搭在了江轩的脉门处轻轻一探,而后转身道:“师尊,伤势极重,昏死过去了。”   黑袍下的男子闻言,微微的抬起头,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天际,而后悠悠的说道:“先带他走!”   话音未落,那身披黑袍的男子瞬间便再此消失在了原地,而中年文士也不惊奇,俯身抱起了江轩后,向南再此迈出一步,可此番却再未出现在北幽的密林之中。   就在二人离去不久,来自大唐的龙骧卫也蜂拥而至,一个个大唐精锐甲胄鲜明,胯下灵兽十分威武,但当一众大唐军士到达江轩方才激战之地时,只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大坑和一柄早已卷了刃的大唐陌刀。   将军将那陌刀捧在手中默默无语的端详着,那是一柄崩口变形已然十分严重的陌刀,从这把陌刀之上就能够看到他的主人在生前遭遇了多么激烈的战斗,此处北幽密林,距离绝翎关已有五十里,以往大唐的边军是绝不可能深入北幽如此之远,可此际这里为何会有一般大唐的军刀?   “将军!”就在其思虑之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暮然回首之间,却见几名士兵正抬着一具尸体向自己走来,那将军见状便是一惊,当即翻身下了灵兽,向前迎了过去,只见那具大唐军士的身上,一身甲胄早已破烂不堪,在其腹部,鲜血早已干涸,只留下了那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   看到此处,将军为之一怒,纵身跃上灵兽后怒呵道:“走,回绝翎关,我倒要看看,是谁将我大唐的士兵送入了这决死之地。”   随着江轩被那神秘的师徒二人带走,大唐边军精锐龙骧卫也悄然离开,枯寂的北幽密林又恢复了以往的阴冷与死寂,这之后,不少势力都派人前来查看,却均毫无发现,一时间那瞬间升腾而又湮灭的巨大力量,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一块巨石,让一圈圈涟漪荡涤了天下。   此时,东海之滨,苍翠的群山之中,突然间出现了两道身影,正是在北幽带走江轩的师徒二人,此地距离北幽已有数万里之遥,可方才还在北幽的二人,却才此刻出现在了这遥远的东海之滨,倒叫人十分咋舌。   只见那二人一步迈出便是数里之地,在苍翠的林中数个闪身之后,二人便来到了群山之巅的一处木屋前,此处已在山峦顶端,放眼望去,一片片翠绿的山峰在云海中隐没,倒有几分世外仙居的气势在其中。   二人缓步步入了木屋之内,那文士摸样的男子将怀中的江轩轻轻的放在了屋内的床上,转身后对黑袍男子道:“师尊,接下来,如何做?”   此际,只见那黑袍男子缓缓的将罩在头顶的头蓬放了下去,瞬间便出现了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是一片刚毅的神色,剑眉之下一对黑色的眸子显得无比深邃。   微微转头之间,看着躺在床上的江轩道:“小小年级,身负神魔之力,看来有人早已布下了一局大棋啊!将这丹药给他服下。”   说话间,黑袍男子左手一翻,便见一枚红色的丹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中年文士也不多言,迈步上前后便接过了药丸,转身将药丸给江轩服下。   随着丹药服下,江轩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了一道红润之色,而后屋内又响起了黑袍男子的声音:“将他治好,什么也不要告诉他,将他引上修行之路后,便放任自流吧!许有一天,我们用得上他。”   “是!师尊!”中年文士闻声回礼,抬头之际面前哪里还有人影。   暮然起身之际,中年文士一脸好奇的看着昏睡在床上的江轩,却不知这个身负神魔两种极端力量的少年,在这天下之间,会掀起怎样的一番风雨。 正文 第三章 转醒   时间在悄然流失,天下间皆在讨论那日里威慑大地的强大力量到底源自何方,而远在东海之滨,群山之巅的江轩,依旧在沉沉的昏睡中。   十五天的时间就这般悄然流逝,而那中年文士自那日里黑袍男子走后,便再也没有进过江轩所在的那件屋子,每日里不过修炼打坐、读书种药,似乎心中早已忘记了那木屋内还躺着一个少年。   这一日,旭日初升,位于这群山之巅的木屋总是能最早沐浴到阳光的温暖,一股温暖而又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射在了江轩的脸上,昏睡了十五天的江轩,突然动了一下。   此时的江轩,慢慢的恢复了意识,却感到自己正身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遥远的前方两道泾渭分明的光华在不断闪烁,游离在黑暗中的江轩突然间看到了这璀璨的光芒,当即便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终于江轩来到了光华的尽头,却看到了依山巨大的门挡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对十分古朴的巨大的门,一扇金光灿灿,随着光华闪烁透射出一阵阵温暖的气息,而另一扇却是散发着朦朦的灰色光华,一股股浓郁而有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轩就这般痴痴的看着面前的门,感受着这似曾相识的气息,突然间大门之上两道光华突然间变得猛烈起来,耀眼的光辉瞬间剥夺了江轩的视觉,此际间江轩的两只眼睛也发生的迥然的变化,右眼之中金色光华闪耀,左眼之上灰色死气升腾,只是这一切,江轩都不知道。   突然间,原本静静躺在屋内的江轩起身子,一脸愕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并不是北幽阴冷的土地,也没有了方才那对巨大的门,只有那炙热的阳光温柔的洒在江轩的身上,而那一缕温柔的阳光,在江轩的眼中竟然显得有些陌生。   “这是哪里?”一个棘手的问题率先涌出了江轩的脑海,一脸诧异的江轩看着身上简单的布衣,看着周围静怡的房间,在那一瞬间,江轩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左右思虑之间,江轩猛然间站起了身子,冲向了小屋之外,就在江轩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灿烂的阳光瞬间照耀在江轩的脸上,让江轩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吃力的观瞧着屋外的景物。   随着视力慢慢恢复,一张神奇而又美丽的画卷渐渐的在江轩的眼前铺开,那是一片绝美的风景,一切都显得那么静怡祥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密集的山林之间,远处是被一片山峦被云海包裹的壮观景色,小院之内几只不知名的灵兽正在好奇的打量的江轩,而在远处的池塘便,一个青衣男子正背对着江轩坐着。   满腹疑惑的江轩来不及欣赏周围的美景,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那青衣男子的身后,只是在江轩刚要开口之际,却听道那人淡淡的说道:“醒啦?你到是恢复的挺快,在我想来,你还得睡上些日子才对。”   说话间,那青衣男子起身面向江轩转过身来,一个中年文士摸样的人便映入江轩的眼前,江轩看了看那中年文士而后行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您又是何人?”   江轩如此知礼到时让中年文士没有料到,小小年级就在行伍之中,久经战阵却依旧知礼,倒也极为不易,当即间江轩在中年文士心中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而后将手中的书放在了石桌上后负手道:“此处乃是东海流云山,鄙人姓温,草字玉堂,你若不弃,以后就唤做温先生吧。至于我是什么人,你现在不必知晓,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江轩听完温玉堂的话,心中顿生疑窦,此人于万里之外的北幽绝地中救了自己,到此际间又不愿透漏身份,不过既然人家不愿说,江轩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是再次向温先生行礼道谢。   一时间,二人均不再开口,此时的江轩纵然心中有万般疑惑,却也只能闷在心里,左右顾盼之际,远处那层层叠叠的云海波涛再次吸引了江轩的目光,不自觉间,江轩迈步走到了小院边缘,立身在群山之巅,放眼观瞧那些隐没在云海中的重峦叠嶂。   山风轻柔的拂过江轩的脸颊,温暖的阳光沐浴着江轩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过去的十二年间,江轩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轻柔的山风与和煦的阳光,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忘却生死、远离喧嚣。   在北幽,江轩每日里都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那些狰狞的北幽妖魔仿佛无群无尽一般,每日里江轩都要经历生死考验,每日里江轩都能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的面前渐渐湮灭生息。   在终年不见天日的北幽,厚重的黑色乌云终日覆盖在穹顶之上,就连地处大唐边境的绝翎关内,也是常年不见天日,在历经生死挣扎的江轩看来,这静怡安详的山风与阳光,太过幸福了。   “在想什么呢?”温玉堂见江轩站在山巅,许久不发一言,好奇的走到近前问道。   江轩闻言,缓缓的转过头,虎目中略带泪痕的道:“不打仗,真好。”   只是区区的五个字,温玉堂却瞬间感受到来自面前这少年心底的那无限苍凉,一个在战争厮杀日久的孩子,心中发出的悲凉之音,一个被生死折磨的近乎悲惨的少年。   温玉堂闻言后,却并未开口,而后伸出右手随意一挥,江轩便看到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笔,随手挥洒之间,天际间便出现了一个金灿灿的“開”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透出一番气势恢宏的气魄。   笔停字成之际,却见温玉堂执笔向前一探,那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大字,便如有灵性一般的向那云海奔腾而去,一瞬间金色的大字便撞在了云海之上,而后化作漫天金星铺洒开来,被金色大字撞击的厚重云海,在那一瞬间便消散开来。   自江轩与温玉堂所站立的地方向下望去,厚重的云海顿时翻起波涛四散而退,山峦之下,被云海覆盖的一层层苍翠之色渐渐的浮现在二人眼前。   那是一片连绵无垠的青山,山间中绿树成荫,连绵的巨树苍翠挺拔的生长在群山之中,再向下瞧去,在目力所见的极限之处,一道莹莹闪光的银色丝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以江轩此时的目力,却看不出那是一条奔涌在群山中的一条大河。   “美么?”温玉堂收起玉笔,淡然问道。   “美!很美!”第一次观此美景的江轩,一时间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慑了。   “你可知道,曾经的北幽也如同此地一样,阳光和煦,青山翠绿,景色秀丽不亚于这东海之滨。”   江轩闻言后,猛然间转头看着身侧的温先生,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终日阴风肆虐的北幽大地与眼前这苍翠的美景联系在一起,徒然听闻此言的江轩,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看着江轩惊愕的神色,温先生长叹一声道:“曾经的北幽,景色柔和秀美,苍茫的草原上,尽是一番豪情壮阔的之情,直到千年以前,北幽大地却徒生妖魔,数以万计的妖魔瞬间便吞噬了北幽大地,甚至兵临长安城下,若不是当年长安城外一战,神女驭白龙降世,只怕此际间,天下早已如同北幽一般,变成了人间地狱吧。”   闻言至此,江轩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些袍泽,他们很多都与自己年级相仿,即便是大也大不了多少,可却尽数死在了那片死寂的大地上,死在了北幽妖魔的屠刀之下。   愤怒的情绪在江轩的心头徒然而起,这无谓的战争都来源与北幽妖魔的贪婪,在此刻江轩仿佛又回到了北幽那昏暗的战场之上,无尽面目狰狞的妖魔潮水般的向自己涌来,身边的袍泽一个个的倒了下去,江轩想挥刀去斩杀那些要么,却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就在此时,江轩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了一般,暮然转头之际,却见温先生正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己,而自己的身后,便是万仞峭壁。   当即间,却见江轩突然跪在了温玉堂的面前,双手抱拳道:“温先生,请你教我本事,我要回北幽去,我要去帮助我的兄弟们,他们还在前线和妖魔鏖战,我要回去。”   江轩的言语恳切、低沉,甚至带着些哽咽,看着江轩微微泛红的双眸,温玉堂不由得心头一动,上前一步后将手轻轻的抚在江轩的头顶道:“孩子!也许就因为你此时的决定,在未来,你将要经历更多的苦痛,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不破北幽,誓不罢休。师父,求您教我吧。”此际的江轩,顿时间燃起万丈豪情。   “我传你道法,你却不必称我师父,往后你就以先生称我,你我注定有这一番情缘,未来你要走向何方!那就要看你的机缘了。”说话间,温玉堂转身迈步,瞬间便回到了小屋之内,只留下江轩一人,惊愕的跪在庭院当中。   许是机缘注定,今日里江轩跪在温玉堂面前的一番誓言,在日后,竟是一语成谶。 正文 第四章 天赋   是夜,江轩躺在了小屋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到白天时,温玉堂随手挥舞而出的那金色大字,只一瞬间便将笼罩在群山中的厚重云海驱散,这让年少的江轩神往不已。   在幻想着自己一招斩破天地,让阴暗的北幽大地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风姿时,少年沉沉的睡去了。   而此时的温玉堂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睡,静静的坐在厅堂之上,出神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江轩,就在白天里江轩险些跌落悬崖之际,他那两道色彩各异的双眼,在温玉堂的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左眼中,金光闪耀,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祥和之态,右眼中,死气腾腾,灰暗的眼眸中,透漏出无尽的死亡气息,虽然都只是一闪而没,却让温玉堂久久不能释怀。   师尊说有人布下了一盘大棋,可布局之人到底是谁?他布此局又有何目的?这一个个的疑问在温玉堂的心间涌现。此子身负神、魔之力尚不自知,以温玉堂如今的修为,却完全看不出江轩的未来,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迷雾,一切都在未定之间,那引导此子踏上修炼一道,于人间来讲,殊不知是福是祸。   满腹疑虑的温玉堂久久不能入睡,而在睡梦中的江轩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梦,迷惘未至的梦境之中,江轩置身于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繁华城市中,街市之上车水马龙,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一个高大刚毅的男子正在不断的逗弄着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祥和安宁。   忽然间,梦境中的一切画风一转,突然有无数的士兵手持利刃冲进了自己的家中,身边的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切都便的杂乱不堪,而江轩却清楚的看到一张阴冷、残酷的脸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下一刻,江轩感到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了北幽大地之上,那高大的妖魔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的向自己砸来,江轩想躲,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动不了,眼看着那巨大的狼牙棒就要砸在自己的头上时,江轩便猛然惊呼着坐起了身子。   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照入了江轩的房间内,坐在床上的江轩轻轻的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于脑后,起身来到了小院内,却见温玉堂却早已站在小院中,紧闭双目,任由山间的风抚动着他的衣袍须发。   江轩见状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迅速的走到了温先生的近前,刚要说话,却见温先生迅速的抬起手道:“噤声,闭眼。”   江轩一时无语,却见温先生静静的将双手环抱于小腹之下,定定的站在哪里,见此情形江轩也上前一步,与温先生并肩而立,闭眼抱手立身于晨风之中。   山顶的风略显凌厉,呼啸着自江轩的身上拂过,山巅的晨露落在江轩的身上,瞬间变成一点晶莹的冰柱,不多时随着阳光的照射,渗入了江轩的衣衫之中,如此这般,二人不发一言,静静的站了数个时辰。   突见间,在身旁的温先生突然开口问道:“你有何感受?”   “晨风呼啸,山巅露中,却是灵气充盈无比,纳之顿感百骸祥和。”江轩依旧闭着双眼,感受着周身那四溢欢脱的天地元气。   温先生闻言一惊,略一惊愕间看着江轩道:“大唐行伍中的灌气决,你修炼到什么地步了?”   “回先生,灌气八层。”   “几层?”   “八层?”   “你今年多大岁数!”   “十七!”   此际间的温先生却再也无法保持那风轻云淡的高人姿态了,而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身边的少年,十七岁的年级,脸庞上棱角分明,却难掩那一缕未脱的稚气,可当他自认修炼灌气决已达八层之际,这着实让温玉堂心中吃了一惊。   此时的江轩丝毫不知道身旁的温先生已然快惊掉了下巴,而是全力将拂过身体周遭的天地灵气灌入体内,纳于经络之中,这是江轩多年来的习惯,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灌天地元气入体,时刻为下一次殊死的战斗做全力的准备。   温玉堂站在江轩的身边,一脸惊愕的看着身旁的少年,几近贪婪的将这山巅上的天地灵气灌入自己的经脉之中,而那浓郁的天地灵气,仿佛也产生了极大的灵性一般,狂暴的向江轩的经脉中涌去,温玉堂见状顿时大惊,当即断喝道:“江轩!住手。”   正在全力灌气的江轩闻言猛然一窒,顿时停了下来,疏导气息后一脸疑惑的看着温玉堂。   温玉堂见其神色,当即回应道:“此地乃是东海之滨,天地间灵气最为浓郁之地,比起北幽那灵气稀薄的地方,这里的灵气要浓郁大多了,你若还像在北幽那般强灌真气入体,不出一刻,便会爆体而亡。”   江轩呆呆的看着一脸严肃的温玉堂,心中疑窦纵生,方才江轩全力灌入灵气入体,却未见任何异样,只不过感觉不往日里精纯了几分而已,却未感任何不适之处,只是见温玉堂神色急切,江轩也不好争辩什么,便依言不在灌灵气入体。   温玉堂见江轩如此神色,立时便明白江轩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当即面色一沉,上前一步后把江轩的右手抓起,伸手按在了他的脉门之上。   这一探不要紧,可温玉堂差一点就喷出一口老血,江轩所修炼的不过是大唐军方的低级法门而已,是将天地灵气不经吐纳,强行灌入经脉之内,从而在战时爆发强大的力量所存在的功法,跟不算不上什么正经的修真法门。   只不过是以蛮力灌注天地灵气与凡人体魄中的粗鄙办法,只是大唐为了提升士兵战力而采用的措施而已,说白了,若是大唐军方发现了资质绝佳的孩子,一准会被送到虎贲、龙骧、雀舞、神威四卫中悉心培养了,那些才是大唐最精锐的战士,至少都是观微境界的实力,哪里会放在绝翎边塞与妖魔鏖战。   可是这个十七岁的普通少年,竟然硬生生的将那粗鄙的“灌气决”强修至八层之境,而且体内经脉强韧、宽阔的吓人,完全不懂修炼法门,不知如何吐纳天地灵气,在这东海之滨,天下灵气之根汇聚之地,这般强灌灵气入体,换做常人早就爆体而亡了好吧,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体内的神魔二力不成?   看着温玉堂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江轩的心中疑窦顿生,当即疑惑的说道:“温先生,怎么了?”   “啊......呃!”被江轩强悍的体质所摄,顿时失去高人风范的温玉堂当即间表现的极为尴尬,略微调整后,咳了一声傲然道:“哦!江轩啊!这里灵气浓郁,加之那灌气决也略显粗鄙,今后不要再练了。”   “好!那我练什么呢?”   “先修纳气入体之道,再修运气淬体之法,三年内,若能开拓气海,凝天地灵气入体,而后运转灵气淬炼己身,破凝气、淬体二境,当可算是有小成尔。”   “纳气入体?运气淬体?”江轩闻言一脸疑惑。   “天地有成法,万物皆有灵,天地灵气乃是万物之本,修道之人吐纳灵气入体,汇聚气海之中,运转于周身经脉,是为元力,得元力滋养体魄经脉,可获千钧力,益寿延年,是为凝气。你常年修习“灌气决”,是将天地灵气强灌经络之中,不经吐纳转换,因此,即便你灌入了再多灵气,那也无法成为你自己的力量,到头来不过一切枉然。”   听闻温玉堂的话,江轩心中也略有所悟,巍巍大唐立世千年,而北幽妖患也缠绕这巨大的帝国千年有余,巍峨的绝翎边塞,千年来不知有多少大唐儿郎埋葬在那么焦黑死寂的土地之上,可依旧有前赴后继的仁人志士前往北幽,这便是因为绝翎关后,那如画的万里江山。   即便灌气决有它致命的缺陷,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正是因为“灌气决”这一在修道人士眼中粗鄙的法门,却保住了多少大唐将士的性命,让身为凡人的大唐边军,也能与那魁梧壮硕的北幽妖魔有一战之力。   这些话,江轩自然不会说出口,因为江轩看得出来,在温玉堂的眼中,如同自己这般所谓芸芸众生,不过是草芥一般,天下间亿兆黎民,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踏上修真之路,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真之人,又有多少真正关心过,死在北幽的那些凡人。   绝翎关,也时常能够看到御空而来的仙人,他们驭道施法,不断的加持着绝翎关的城池,却从不见其踏破关城一步,前去北幽除魔,难不成这些修道求长生的人终究是惜命的?   初入修行之路的江轩,心中满是疑惑,回想起在北幽鏖战的日子,江轩很难理解这些动辄便拥有强悍力量的修士,为何从未踏破关山一步,为何从未出现在北幽战阵之上。   江轩常常在想,若是自己有一天能有这惊天动地的修为,那与妖魔的战阵还会不会持续千年之久? 正文 第五章 思绪   江轩带给温玉堂的惊喜,远远不知那强悍的经脉体制,在教授江轩道法的第一天,温玉堂曾言江轩若能在三年内突破凝气、淬体二境,便算是有所小成。   可此际间,区区数月时间,江轩便突破凝气九层之境,那些在凡人眼中难以逾越的桎梏,在江轩的身上仿佛一层薄纱一般,轻易的便被江轩突破。   凡人修道,第一道难以逾越的大山便是洞开气海,只有洞开气海者才可将吐纳的天地灵气化作自身元力,只此一道,便将九成的人挡在了修炼一途的门外,而洞开气海之后,因每日资质体制差异,气海的大小也有极大的区别,虽说随着修为日深,气海能够随之扩展,可这先天的差距却决难弥补。   感受到江轩那浩如烟海般的气海,温玉堂再此陷入了沉默,体制强悍、资质绝佳,血脉之中还隐藏着神、魔两种极端对立的绝强神力,他究竟是什么人?   满腹疑虑的温玉堂潜心在流云山巅教授江轩道法,而十数年如一日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江轩,此际间那在残酷的战场上磨炼出的惊人意志与强悍的身体,在修炼一途上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强悍。   气海洞开,纳天地灵气入体,到吐纳自如再无窒色之感,完成了人体与天地灵气间的默契,可谓凝气巅峰之境,待转化而来的元气溢满周身气穴之际,方入淬体之境,而更加可怕的却是,江轩那久经战阵捶打的身体,一遇元气滋养,瞬间便如久旱之地一般贪婪的汲取着那海量的天地灵气。   因此,在淬体一途,江轩更是势如破竹,在温玉堂看来,这淬体一境的修行,江轩只怕会创下一个更加令人咋舌的进度。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着,江轩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提升着修为,却好不自知,每日里依旧拼命的吐纳天地灵气,壮大气海内的元力。   表面上的江轩平静,刻苦努力的提升着自己的修为,每日里除了修行上的请教之外,却也很少与温玉堂交流,但是在江轩的内心深处,那萦绕依旧的问题始终在心头盘旋。   那一日,将玄天镇派出绝翎关的,到底是何人?大唐立国以来,那是唯一一次兵出绝翎关五十里以外,而且一镇兵马,刚一踏入那预定的谷底中时,漫山遍野的北幽妖魔便像疯了一般的冲散了江轩所在的队伍,猝不及防之间,数百兄弟便血染北幽绝地。   作为低级士兵的江轩,自然无法知道高层军官是如何计划这次行动的,可是作为大唐的战士,五百名绝翎边军,一无反顾的跟随镇将常硕前往了那片黑色的大地,常硕在死前,撕心裂肺的告诫江轩,绝翎关内有叛徒,这无疑是告诉了江轩,自己与五百名兄弟,是被人派出来送死的。   想到那些惨死与妖魔屠刀之下的袍泽,想到自己的将军依旧暴尸与北幽之地,江轩的心中就片刻也不得安宁,此际间流云山上那和煦的夜风,似乎也在不断的撕裂着江轩的身体,他们还在那里!他还躺在那里!而自己却置身于万里之外,任凭他们的尸骨被妖魔践踏。   夜空中,月朗星稀,山巅之下云海翻腾,孤坐于山巅小院中的江轩,思绪却早已飞往万里之外,他自五岁时,便被皇帝一旨令下发配至绝翎从军,江轩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犯了什么罪,死了那么多人,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孩童,置身在终日昏暗的北境边塞。   十二年来,江轩不知受过多少磨难,若不知这些如兄如父的老兵们,只怕江轩也早已变成了北幽孤魂,可如今,他们都死了,最终却只剩下江轩一人,此时,江轩就是想去报仇,却都不知道该找谁。   夜风中,江轩的背影略显寂寥,温玉堂站在小屋门口,静静的看着江轩孤寂的背影,温玉堂知道,这个沉默的少年在心底掩藏了许多秘密,一些不为人知,也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   轻叹一声后,温玉堂缓步走到了江轩的近前,而后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被惊醒的江轩猛然看到身边的温玉堂,当即起身行礼,而后道:“没,没什么!”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故作老成之态,你才十七岁!怎么老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摸样?”   江轩闻言,沉默不语,举目看向那无尽的苍穹,许久后才轻声问道:“先生,若是像你这般修为高深的人,若是去了绝翎关,是不是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温玉堂闻言一窒,他没想到,江轩的心结竟然在此处,略一沉默后,温玉堂怅叹一声道:“江轩啊,北幽的战争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它并不只是北幽妖魔与大唐的战争,你曾与那些残暴的妖魔终日厮杀,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加残酷和广阔的战场在激烈的征伐着,那里的战斗,比你所见的更加残酷。若有一日,你修为到了,你可以去那些战场中走一走,你便知道,整个人间,面对的,绝不止那些卑微丑恶的妖魔而已。”   江轩闻言顿时一惊,说真心话,在江轩的心底是不愿意去相信温玉堂的这些话的,在北幽战场之上,江轩见过了太多死亡,而在温玉堂的话语中,似乎还有一个,甚至不止一个地方正在上演着与绝翎关一样的血腥、残酷的战事,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好了!江轩,你修为尚浅,有些事你日后自会知晓,此际间你只要明白,北幽于大唐,于天下黎民都是决死之地,在他们的背后,还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垂涎着人间的大好河山与亿兆黎民,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真正的还北幽一片朗朗乾坤。”   说话间,温玉堂的神色略带上一丝期寄之色,就连温玉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江轩这般说,许是江轩身上那奇怪的两股力量过于惊人,又或许是师尊如此看重眼前这个少年,总之温玉堂在冥冥之中总觉的,眼前这个孩子,能给黑暗的人间,带来一丝曙光吧。   听闻温玉堂所言,江轩的心中顿时豪气顿生,当即间昂首对温玉堂道:“请先生放心,若能平复北幽边患,纵千难万险,江轩也万死不辞。”   听完江轩的话后,温玉堂欣慰的点了点头,虽然江轩还是一门心思的记挂着北幽妖魔,但是只要他有如此壮志,对于温玉堂来说,也就够了,随着修为精进,江轩自然能够接触到更高、更多的事情,也许到那时,江轩便会明白自己所说的一切了吧。   “夜深了,早些去睡吧!不要误了明日的修行。”温玉堂负手而立,柔声道来。   江轩闻言后,向温玉堂施礼后,转身向那小屋走去。   待江轩离去之后,温玉堂缓缓的转过身子,静静的看着那苍山云海,不由得心生怅叹,许久后却见温玉堂喃喃轻叹道:“唉!前路难续啊!”   就在此时,小院内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温玉堂的心中突然一惊,暮然回首之际,却见那黑袍男子静静的站在小院内,目光深邃的看着江轩的屋子。   温玉堂当即快步走到其近前躬身道:“见过师尊。”   “此子如何?”黑袍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江轩的窗户,悠悠问道。   “心性坚韧,资质绝佳,且体制强悍,区区三月便破凝气之境,料想不出数日便可跨过淬体八层,当真是精进神速,世间少有。”温玉堂一五一十的把江轩的情况说与黑袍男子听,言语中对江轩的赞赏溢于言表。   “身负神魔之力,又在北幽与妖魔厮杀数年,精进不快才有鬼呢!如今他体内的神魔二力尚在蛰伏,你要尽全力激发他对修为的渴望,他若能成长,便是绝世战力。玉堂,你只有三年的时间,三年后无论他到何种地步,你都必须回来,如今南疆之乱愈发显现,各处结界阵法也许你加持。他的前路晦涩难明,你不能耽搁太久。”   “是,师尊,玉堂明白。”温玉堂闻言后,恭敬行礼回应,再次起身之际,却早已不见黑袍男子的身影。   此际间,温玉堂也一如那黑袍男子一般,静静的站在小院之内,看着江轩那屋的窗户,久久不语。 正文 第六章 流云   东海之滨,流云山群峰之巅,那一处静怡的小院之内,温玉堂手捧着一本书正读津津有味,却突然听到一阵阵惊呼从远处天际传来,却见温玉堂不慌不忙的将桌上的茶壶抓了起来,就在此时,忽然间有一道身影快速的撞了进来,越过温玉堂后,径直砸在了其身后的山壁之上。   而坐在小院内的温玉堂头都未回,似乎身旁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此时却见温玉堂身后石壁上的藤蔓之中,一个身形健硕的年轻人缓缓的走了出来,行走间还不忘揉着自己的屁股。   “先生,你也不说接着我点。”   “没事,你肉厚,不怕摔。”   年轻男子自然是江轩,两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在这两年中,江轩也以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成长为一个英姿挺拔的少年了,在修习一途上,江轩的天赋依旧在不断刷新着温玉堂的认知,而在其它方面所学驳杂的温玉堂也看到了江轩身上的天赋。   只有一件事,连日来让温玉堂乐不可支,每每看到江轩这般摸样,掩盖在那高冷外表下的温玉堂,内心中早就乐开了花,那就是驭器飞行,当人间修者跨破修真的第五道境界时,便可超脱大地的束缚跃身与天际之中,可在各方面都展现出极高天赋的江轩,却唯独在飞行上,笨的一塌糊涂。   自神女在长安城外传法至今,修道之人要挣脱大地的桎梏有两法,其一便是收复灵兽,御空而行,只是天下间虽然灵兽众多,可无奈血脉纯正的却少之又少,大多有御空之力的灵兽,多半也是实力绝强之辈,若无超然的修为,断然不可驯服。   另一途便是踏入观微之境,洞悉天地万物运行之根本,驭器而起纵身于万里关山之间。此际间,江轩修为浅薄,自然无法降服灵兽,只能驭器而起,只是在这流云山巅,江轩一时无法找到心有灵犀的器物,只能驾驭温玉堂所给的长剑,一时间难以契合,更加之在驭器飞行上,江轩也确实没什么天赋,这才每日里都撞得灰头土脸。   见到江轩鼻青脸肿的走了过来,温玉堂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的眼睛,让它们紧紧的盯在书上,不去看江轩那灰头土脸的样子。   江轩见状,瞪了温玉堂一眼后说道:“想笑便笑呗,万一憋出个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哈!”江轩话音未落,一阵畅快的笑声便直冲云霄,温玉堂笑得扭曲了五官,右手狠狠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江轩再次瞪了温玉堂一眼,无奈的转过头去,好让温玉堂那幸灾乐祸的摸样移除自己的视线,许久后温玉堂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笑声,而后略带抽泣的道:“我说江少侠,你运转流云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紧张,自然一点,不要把元力全部集中在脚上好么?”   “我当然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很紧张啊,速度太快了!”江轩闻言后,顿时反驳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许久后却见温玉堂渐渐收起了脸上轻浮的神色,正色对江轩道:“好了,不闹了!江轩,你修道也有两年了,不得不说,除了驭器飞行之外,你各方面的天赋都是让我十分震惊的。如今,你已入观微之境,应该对万物之理有所感悟了,是时候传授一些功法给你了。”   江轩一听到温玉堂要传授功法给自己,当即间便再难掩兴奋之色,一脸期寄的看着温玉堂。   此时,温玉堂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天地间,修行法门众多,不过殊途同归,皆为逆天争命,谋其长生尔。因此,天下间各门各派,在修行一途上,大多都大同小异。而区分就在于他们各自的手段。”   “手段?”江轩听到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温玉堂。   温玉堂也不急躁,面对江轩娓娓道来:“手段便是它们各自的攻伐之术,你修炼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么,那要展现力量用什么?用的就是这些攻伐之术。如今天下间,大致分为运转天地灵气御符攻杀的道法,运用五行之力借助自然大道的仙法,还有就是运转己身元力强化肉身的功法,也就是武修。你在北幽学的灌气决,就可以算成武修一道比较低级的法门了。”   江轩闻言略带了悟的问道:“哦!那先生你用的是什么法门?”   “我?先生我独独傲然于世,用的是书法!”温玉堂闻言后,傲然回应道。   见温玉堂不可一世的摸样,江轩刚想出言讥讽一二,可突然想到两年前温玉堂挥手间在天际写下的那气势磅礴的大字,瞬间便击散了萦绕在山间的云雾,当即间,江轩便深以为然的看着温玉堂。   想到当日里那一字开天的风姿,江轩憧憬的问道:“先生,要不您教我书法吧。”   温玉堂闻言,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江轩,而后低沉的说道:“其实,这天地间那分那么多宗门类别,当年神女传法之际,传大道于人间万物,世间有灵性者皆可悟道修行,这些宗门派别不过是后来修道之人自己划分的而已。江轩,你记住,世间最强的法门,永远是能斩杀敌人的法门,只要你觉的你学来有用,你大可放手去学,不必估计什么宗门之间。”   说话间,温玉堂身上哪里还有平日里那温文尔雅的神色,此际倒更像是个流氓头目一般,大喇喇的坐在江轩面前。   “如今你修为低微,我先传你一套保命的手段,是一套名曰“流云”的步伐,取风云流转不定之意,小成后便可缩地成寸,断距离内可无视你与对手间的距离,修至大成境,万里关山都在你一念之间。你可要认真学啊,以你小子在驭器飞行方面的天赋,可不要将来跑都跑不了。”话至最后,温玉堂一脸认真的看着江轩到。   江轩闻言,当即恼羞成怒,却在刚要反驳之际,温玉堂却站起身来,在小院之内八个方向踩下了九只脚印,而后转身对江轩道:“你可看清楚了?”   方才,温玉堂自突然起身,而后迈开步伐在小院内辗转腾挪之际,江轩只觉得温玉堂的身影渐渐虚化起来,仿佛只有一道影子在院中飞舞,而那九只脚印,都是在江轩认为极不可能的情形下出现的,当即间江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温玉堂见状也不多言,负手离去时对江轩道:“你自己研究研究吧,我要下山一趟。”   话音未落之际,只见温玉堂一个闪身间便消失在了小院之中,而江轩也并为在意温玉堂的离去,双眼紧紧的盯着在地上的九个脚印之上,脑海中不断回忆起方才温玉堂的身法。   如此,江轩在小院内枯坐三日,三天来江轩坐在哪里一动不动,就在第三日日落之际,枯坐许久的江轩终于站起了身子,将左脚迈在了温玉堂所留下的第一个脚印之上,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九只脚印,江轩一气呵成,在反复的练习之中,江轩的身法也是越来越快,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娴熟,终于,江轩的速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却突然想起,温玉堂并没有教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停下来。   此际间,远去三天的温玉堂却出现在了小院之中,看着院落里那闪电般的江轩,不由得欣慰的捋了捋胸前的胡须。   就在此时,江轩突然看到了现身小院的温玉堂,当即间心内一激动便向温玉堂跑了过来,江轩此举倒让温玉堂一惊,见江轩闪电般的向自己奔来,温玉堂当即一个闪身,将江轩让了过去,当即间,江轩再次扑向了院落旁的山石之上,又落得一身藤蔓缠绕。   “小子,你是想撞死我么?”温玉堂回身之际,一脸调侃的看着江轩问道。   “先生,我再问一遍,您就不能接着我点么?”江轩吃力的撕扯着身上的藤蔓,不满的回应道。   温玉堂看了看江轩狼狈的摸样,并未上前相助,反而催促道:“赶紧起来,有东西给你。”   江轩闻言,一脸不忿的嘀咕着,而后努力的撕扯掉身上的藤蔓走到了温玉堂的身边,此时,却见温玉堂猛然转过身来,将怀中的一物递给了江轩。   江轩接过了温玉堂递来的物件,低头一看之间,却是一柄极为古朴的长刀,刀身通体泛黑,却见一缕缕金色线条走于其上,给人一种极为沉稳、霸气的感觉。   “我想你还是用这东西顺手,便下山去给你寻了一柄。”   江轩将那长刀轻柔的捧在手中,说实话江轩自幼便在大唐军营长大,对这陌刀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作为一个士兵,江轩清楚的知道,手中的刀,就是自己的性命。   可这江轩爱不释手的摸样,温玉堂微微一笑道:“此刀名曰墨殇,是当今大唐护国大将军穆天河心爱之物,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神兵宝刃,知你喜欢,我还借来给你了。”   江轩听闻此言,忽然间转头问道:“借的?”   “借的!”温玉堂神色肃穆,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却见江轩投来一记十分鄙视的眼神。 正文 第七章 帝都   此去数月,自那日里温玉堂替江轩寻回墨殇之后便不再离开小筑,每日里尽是不断的指导江轩修行,一改往日里的懒散作风。   江轩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却也从不开口询问,只是愈发认真的依照温玉堂的指教刻苦修行。一时间,流云山巅尽是一片刀光烁烁。   “江轩,流云步你已了然于胸,眼下我再传你一套刀法。”只见温玉堂手持墨殇,周身气势便徒然一变,长刀横于胸前,在江轩的严重,温玉堂瞬间便如山岳一般高不可攀。   下一刻,温玉堂淡然迈出一步,身子却瞬间出现在数丈开外,长刀自下反撩而上,顿时墨殇泛起一阵耀眼的光华,一道璀璨的刀芒自长刀之上奔涌而出,直扑天际。   “逐日!”却听到温玉堂淡淡说出一个名字,而后展开身法,长刀一招一式的铺展而开,每出一式皆是所向披靡之势,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刀刀皆有开天辟地之势。   “辟地!”   “腾渊!”   “撼岳!”   “断流!”   “斩龙!”   “奔雷!”   “破天!”   随着温玉堂刀势展开,流云山巅的风云皆是一荡。温玉堂每劈出一刀,便爆出一个名字,却见温玉堂八式刀法劈向天际,那原本笼罩在山巅的厚重云层便再一次消失殆尽。   一时间,山间的风都静止下来,只有柔和的月光伴着点点星光洒落在山巅之上。温玉堂立身山巅缓缓收起了刀势,将墨殇负于身后,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江轩道:“破天八式,配上流云步,若臻至化境,天下无一合之敌。”   此刻的江轩才缓缓的从那大河奔流搬的刀势中清醒过来,看着不远处的温玉堂,江轩疑惑的问道:“先生,既是破天八式,为何先生之演化七招。”温玉堂闻言,深邃的目光在江轩的身上打量一番后,缓缓的转过身子,看着天际的圆月淡淡道:“既名破天,自然能斩破头顶这方天地,只是我修为不到。   若有一天,你修为到了,定要来告诉我,这一刀,你斩不斩得出去。”说罢后,温玉堂随手将手中的墨殇抛给了江轩,径直回到了小筑之内。   接过墨殇的江轩看着手中泛着淡淡墨绿色的长刀,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终一日,东海之滨的山巅月朗星稀,一轮圆月垂于天际,站于山巅之上似乎伸手便可触碰一般。   临崖的篱笆旁,一袭青衣的温玉堂负手而立,双眸温柔而又深邃的看着远方的天际。忽的,身后传来一阵萧索之声,随之一个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了温玉堂的身边。   “要离开了?”江轩平静的说道,听不出有什么复杂的情绪。   “嗯!”温玉堂也只是淡淡回应,并未多说一言。而后,山巅之上便是久久的沉默。   山风轻抚而过,吹得四周的云海跌宕起伏、聚散无常,天际的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虽不耀眼却也湮没了四周的星光。   许久后,却听到温玉堂柔声道:“缘起缘散、聚散无常,江轩!我在前面等你。”话语方落,江轩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温润如玉的中年书生便再也不见踪影。   温玉堂走得这般没头没尾,倒让江轩一时间变得茫然起来,自那夜间江轩被带来此地,到今日见温玉堂这般潇洒的离开,两年来江轩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位亦师亦友的人。   可此际间,温玉堂便这般离去,暮然回首间,江轩竟然觉得这小院多出了几份陌生的感觉。   稍作调整之间,江轩转身对着温玉堂离去的方向认真的行了一礼,而后迈步向山下走去。   大唐疆土幅员辽阔,自太祖灭十国定都长安后,千百年来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走完大唐全境,直到千年前神女驭白龙降世,引领人族踏上修行之旅后,大唐的秘密才慢慢被揭开。   长安,帝国的都城,这片大地之上最巍峨、最坚固、最奢华、最至高无上的城池,它是大唐的帝都,也是人族的圣地。   自东而来的江轩,在第一次看到那巨大的城池时,心中不自觉的将它与矗立在极北之地的绝翎关相较了一番。   就在这想法在脑中闪过的一刹那,江轩忽然觉得面前这巍峨华贵的城池,似乎并不比绝翎关更坚固。   这是一个奇怪的念头,就连江轩自己也觉的十分滑稽,这里是长安,曾经作为抵挡了北幽妖魔的最后一道防线,据说在长安的北门之外,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依然矗立在哪里,向世人见证着长安城外曾发生的那场悲壮的战争,以及,神迹。   江轩压下了心中的念头,缓步的在官道上走着,此间距离长安城尚有十里之遥,可道路两侧却已然变得繁华起来。   茶棚酒肆、瓜果梨桃,紧挨着官道两侧的路旁商贩们正竭力的吆喝着,向过往的旅客介绍着自己的货物,虽然货架茶棚都略显简陋,却也难阻过往旅人的脚步。   行走在长安城十里之地,江轩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负责心情,十四年来,江轩过得竟是些刀口舔血的日子,从未像今日这般置身于繁华之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看着那一张张朴实而又恬静的脸庞,江轩的脸上不由得也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微笑。   江轩缓步走着,体会着周遭的繁华,远眺着远处的长安城,江轩心中却是闪过一丝淡然的哀伤,若无当年之变,也许此时的自己正在这巍峨的皇城中过着另一种生活吧。   站在人声鼎沸的官道之上,年轻的江轩如是想着。又向前数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巍峨耸立的长安城,而是一片耀眼的金黄,那是一颗高耸提拔大树,树高数十丈,直破云霄。   茂密的树枝上尽是一片片璀璨金黄的树叶,远远望去宛如一座璀璨的金山一般。   据传说,玄女于长安城外传法七日,道法通玄,大道三千,世间万物皆可证道,七日后,玄女乘白龙而起,消失在天际之中。   而在玄女传法之地,自玄女身上滴下金色血液的地方,一日间便长出一棵巨大的树木,粗壮的树干,要六七人才能合围,那树枝之上,片片金色的树叶,随风摇曳,巨树今日犹在。   立身于巨树之下,江轩的脑海中不断泛起思绪,遥想当年,万千北幽妖魔席卷天下,唐王李阙执金剑与妖魔鏖战,就在人族危如累卵之际,神女驭白龙自天而降,一击退妖魔,那是何等壮烈。   此刻,随着神树枝条摇曳,不知是为什么,江轩的胸口突然一动,一股暖流随着树枝摇曳的节奏,渐渐的散遍四肢百骸,让江轩感到无比的舒泰。   “玄女圣树!人族复兴之地!果然非同凡响!”就在江轩愣神之际,却猛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道极为柔和的声音,暮然转头之间,却看到身边站着一名男子,一袭白色长衫,做文人打扮,手中一纸折扇轻轻摇着,也如同江轩一般看着眼前的巨树,口中不断感叹着。   江轩看着身边的男子,虽然只是布衣打扮,却难掩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最令江轩奇怪的是,眼前之人无路如何也看不出年起,说其二十多岁亦可,说其五六十岁也行,江轩不由得满腹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似乎感受到了江轩的目光,那白衣文士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江轩,也是一脸好奇的模样。   随着那道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江轩顿时觉的自己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人看穿,当即间一道警兆自心头而起,江轩猛然一惊,向后踏出一步,手已然按在了墨殇的刀柄之上。   白衣文士见江轩如此模样,当即间便是哑然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江轩道:“小小年纪,却已是观微初境,难得!难得啊!”   听到此言,江轩心中更是惊愕万分,只是淡淡一眼对方却已看穿了自己的修为,眼前之人绝对非同小可,当即江轩也是不动声色,周身元力灌于双脚之上,随时准备展开流云步与眼前之人拉开距离,而面色却丝毫不改,拱手道:“先生谬赞了,观微知著,九层观微,一步一登天,小子还差得远呢。”   看到江轩模样,白衣文士又是一笑道:“小小年纪,在人族帝都之外却这般谨慎,失了年轻人的风采,这样不好!不好!”   说罢后,白衣文士也不等江轩答话,便带着身后几名随从径直向长安城内走去。   白衣文士出现的突兀,走的也是毫不拖泥带水,看着跟随白衣文士远去的几名随从,那几人身材魁梧,行走之间步履刚毅,透出死死杀伐之意,在江轩看来竟有些许熟悉之意。   此一看,江轩的心中徒然一紧,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随即,江轩也不迟疑,跟着几人的步履向长安城走去。   十四年,再归来,这巍峨华贵的人族帝都对此时的江轩来讲,却没有丝毫的熟悉之感,看着那繁华的街市,江轩的心中却不断浮现出绝翎关外的种种。   就在帝都的人们享受繁华之际,又不知有几人能想起此处的繁华,却是万里之外袍泽们用生死换来的? 正文 第八章 行凶   此时的江轩完全没有心思去感受这帝都的繁华,前方几人的身影不断的在人流中隐没,那白衣文士似乎也是毫无目的的在帝都中闲逛,好像就是一个江湖豪客在体会人间繁华。   可江轩却认定这些人并不是那么简单,抛开那白衣文士一身惊人修为不说,只看那几门随从在行动中表现出的杀伐之气,便绝不是普通商客,而那道淡淡的莫名气息,便让江轩更是放心不下   随着不断的接近,那几人身上的气息却让江轩愈发感到熟悉,就在此时却见路边的一家酒肆中突然冲出一人,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跌跌撞撞的向那白衣文士便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却见白衣文士身后一名随从,猛然间踏出一步,蒲扇般的大手一把便捏在了那醉汉的脖颈上,说话间左手攥拳便要砸去。   “徒鲁!住手!”就在此时,白衣文士突然暴呵一声,那名随从当即也停下了动作。   那名被随从捏在手里的醉汉,此刻才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看到对方并不敢动手,眼中的胆怯渐渐被跋扈所代替。   看着眼前魁梧的男子,那醉汉突然戏谑的笑道:“打啊!你怎么不打了?哼!你敢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不问问老子是什么人?乡巴佬!”   听闻此言,正要松手的徒鲁眼中突然寒光一闪,瞬间便杀气四溢,看着眼前的醉汉就是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你!找死!”徒鲁用生硬的一起,一字一顿的看着醉汉道。   “哈哈哈!那你打死我啊!我告诉你,我爹是当穆国公李昂,我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早上。”此刻的醉汉似乎完全忘记了方才的惧怕,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徒鲁!我们走!”就在徒鲁即将爆发之际,却听到白衣文士冷冷说道。   话语方落,白衣文士便率先离去。捏着醉汉的徒鲁再次冷冷的看里那醉汉一眼后,狠狠的将其抛在路边,而后跟上了白衣文士的脚步。   “一群乡巴佬!也敢动老子!”醉汉口中依旧不依不饶,似乎吃定了这一行人不敢拿自己怎样。   就在此时,离去不远的徒鲁突然转头,向身后一人看了一眼,却见那人淡淡点头后离开了队伍。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却让江轩许久也不能平静,方才徒鲁在一瞬间爆发出的气息,那是江轩此生也不可能忘记的,那股阴森寒冷的气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便是北幽。   这白衣文士如此堂而皇之的带着一干北幽妖魔行走在人族帝都,他到底是什么人?来长安又有什么目的?   思虑至此,江轩毫不犹豫的尾随而去,怎奈何在繁华的长安接头,那一行人几经辗转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就在此时,江轩突然听到远处的传来一声惊呼,在回想起方才徒鲁离去时的那道眼神,江轩心中暗叫不好,当即转身向扑去。   不多时,江轩便来道了那惊呼传来的地方,这是一处街角的小路,两侧都是高大的房屋,一条小路内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光线昏暗,只见小路的尽头,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正斜斜的躺在那里。   江轩缓步走上前去,眼前躺着的便是方才那名醉汉,此刻在他的脸上再也没有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双眼中满是惊惧,周身骨骼尽碎,胸口处的一处伤痕显得触目惊心。   江轩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北幽妖魔此举是何等嚣张,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族帝都之内行凶,做的狠辣凶残,毫不留情。   此刻,身后喧嚣的人群忽然被冲散,一队身着官袍的人径直冲了过来,江轩看到来人却为之一愣,因为那一对官差为首一人竟是一名女子,一身玄色官服丝毫无法掩饰来人绝美的容颜与傲人的身材。   待行至近前后,只见那女子修眉一竖,看着江轩冷冷道:“你是何人?与这死者是何关系?”   江轩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死者,而后转身正色道:“绝翎关,龙骧卫,天玄镇,江轩!”   “边军?”   “姓江?”   江轩话音方落,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发出阵阵惊呼,就连眼前的女子也是为之一震,一双美眸中尽是惊愕之情。   许久后,那女子淡淡的说道:“可以凭证?”   江轩闻言也不多言,自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递给了面前的女子,那女子接过令牌一看,果然看到那非金非玉的令牌,一面刻着龙骧卫三个字,背面则刻着天玄镇、江轩几个字。   而且,令牌之上流露出的丝丝灵气,也证明了这令牌绝非伪造。   看过手中的令牌后,女子神情复杂的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江轩,而后道:“你是否是边军将士,稍后自有人查验。你身后的是什么人?与你是何关系?是否是你所杀!”   江轩接过了她手中的令牌,淡淡回应道:“死者自称穆国公李昂之子,方才在一家酒肆前与一名白衣文士发生口角。若我所料不虚,行凶者当是北幽妖魔。”   “穆国公!李昂的儿子?”   “李世康死了?”   “什么?北幽妖魔?”   “不可能!”   “放屁!这是长安,怎么可能有北幽妖魔!”   “我看就是你杀的吧!”   江轩没想到,自己如实说出的一番话,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此围观的人突然间炸了锅办的吵嚷起来,身着官服的女子听到江轩的话神色更加复杂。   许久后,那女子抬头看着江轩道:“你所说的事,兹事体大!还是请你跟我回大理寺吧。”   说罢,也不等江轩回话,便高呼一声道:“带走。”   江轩闻言一惊,当即便将手按在了墨殇的刀柄上,那女子见状当即说道:“江轩!北幽妖魔徒现长安,此乃大事!需上峰决断,还请你配合。”   说话间,几名身着大唐军装的士族迈步走到了江轩的近前,几人看着江轩的神情均有些复杂。   大唐边军,铁血悍勇,历代边军在绝翎关外抛头颅、洒热血,护卫身后万里关山,有些边军终其一生也再没有享受过他们所守护的这一片繁华。   因此,大唐边军在唐人乃至整个人族的心目中都有着极高的地位,更何况这几人本就是大唐行伍之人,看待边军与普通人更有着另一番情节。   “兄弟!听方大人的话!此事确实兹事体大,还是回大理寺说清楚好!不过你放心,既是军中袍泽,我保证没人敢乱来。”一名身着战甲的军士,看着江轩握着刀柄的手说道。   江轩看了看走到近前的几名军士,心中油然升腾起一阵亲切之感,当即间也不多言,当下了握着刀柄的手,默默的站在了几名士卒身前。   那女子见状,转声道:“将死者带回去查验身份,我们走。”   说话间,一众大理寺官员与十几名士族带着江轩便离开了闹市。   几番斗转后,身边的繁华渐渐隐没,周遭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慢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番肃穆庄严之感,街道两侧的建筑也变得端庄周正起来。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一处高大的门第之前,只见巨大的门梁大大的挂着一副牌匾,写着“大理寺”三个大字。   门口的几个衙役看到为首的那名女子,顿时跑到近前道:“少卿大人回来了!”   “嗯!”女子点头回应,而后道:“大人在么?”   “大人刚刚回来!正在衙门里坐堂。”衙役小心回应道。   女子点头后不再多言,迈步向大理寺内走去。不多时,江轩便随着众人来到了正堂之上,却见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坐在正堂之中,面堂清瘦坚毅,一对剑眉直入鬓角,此刻正低头捧着一叠卷宗思量着什么。   “大人!”女子低头行礼。   高堂上的男子闻声后抬起头道:“沐雪!回来了!”   说话间,男子看到了站立在堂间的江轩,而后疑惑的问道:“这是何人?”   方沐雪闻言道:“回大人,今日上午,玄武大道旁的小巷内发现一具尸体。属下赶到现场后发现此人,据此人讲,死者乃是穆国公之子,行凶者是北幽妖魔。而他本人是绝翎边军。”   方沐雪几句话说清楚了原由,却让坐在高堂上的文宗来心中一惊,死者非同小可,目击者身份更是特殊,而若其所言非虚,北幽妖魔竟然在长安城内当街行凶,这下事情就大条了。   文宗来理了理思绪而后看着江轩道:“你是绝翎关的军士?”   “正是!龙骧卫,江轩!”江轩正色回答道,说话间江轩掏出了腰间的令牌递给了身边的寺承。   那寺承接过令牌快步的走到文宗来的近前,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文宗来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一阵后道:“你说的北幽妖魔是怎么回事?”   “今日在我初到长安,在神树之下偶遇一白衣文士,其修为高深,几番言语后发现他的随从气息有疑虑,随即尾随其进入长安。谁知进城不久,一醉汉自酒肆冲出,冲撞了白衣文士,在其随从与那醉汉争斗之际,我发现那随从爆出北幽妖魔的气息,本想继续追查下去,奈何初到长安,没几步便跟丢了。此刻,忽闻惊呼,寻声而至后,发现那醉汉已然死了。但是那人在暴怒之下的气息,绝对是北幽妖魔没错。”   文宗来闻言后沉默许久,他在大理寺多年,审过无数案件,来人是否说谎多半逃不过他的眼睛,江轩言语恳切,神色如常,并没有说谎的迹象,而且他还是绝翎边军,对北幽妖魔最为熟悉,此时多半便是如此了。   “文宗来,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儿子一个公道!老子拆了你这大理寺,你信不信?”   就在文宗来思虑之际,大堂之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正文 第九章 不退   随着怒喝声想起,大堂之外一阵嘈杂之声大作,不多时便见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嚣张跋扈的向堂内走来,身后跟着十几名身着劲装之人。   见到来人后文宗来眉头微皱,可碍于礼数文宗来也不得不起身相迎,可就在此时却见来人嚣张的喝道:“姓文的,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我决不善罢甘休。”   听闻此言,却见文宗来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惊堂木狠狠的摔了下去,“啪”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大堂之内,只听到文宗来喝道:“穆国公!你擅闯大理寺,还要本官给你交代?”   谁知文宗来话音未落,却见李昂徒然暴怒,周身气息一鼓,衣袍无缝自舞,气息徒然攀升,抬手指着文宗来道:“姓文的,我才不管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儿子今天暴尸街头,若是你抓不到凶手,我就要你给我儿子抵命。”   李昂气息突变之际,让在场的人着实一惊,方沐雪当即长剑在手,一个健步上前便将文宗来护在身后,一众衙役士卒同样枕戈待旦,将李昂围在当中。   “哈哈哈哈!一群乌合之众。”被众人包围的李昂却是毫无惧色,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后,将目光落在了江轩的身上。   方才李昂气息突变,江轩便是一惊,李昂方才气息至少在观微中境,也就是观微四层之上。此刻李昂冷冷的看着自己,江轩也不由得将周身元力鼓舞,时刻提防着。   “他是谁?是你们拿到的凶手么?”李昂嚣张的指着江轩问道。   “他是目击者,我大理寺正在侦办此案,还请国公爷不要太过分。”回答他的是一个坚毅的女子,李昂转身便看到持剑护在文宗来面前的方沐雪。   “方家丫头!不要以为你是方家的人,老子就怕了你!今天我儿子死了!就算闹到皇帝面前,我也要你们给还我一个公道。”   “国公爷!我以说过,令郎的死我大理寺正在侦办,你这般堵在我大理寺的大堂之内,我们何时才能缉拿真凶?”   “真凶?有人告诉我,世康死的时候,这小子就在近前,如今被你们大理寺捉了回来。我看,他就是杀死世康的凶手吧!到这会,你们又要去缉拿真凶,我看你们是要包庇罪犯吧。”   李昂的话说得咄咄逼人,一上来便认定了江轩便是杀死李世康的凶手,虽说丧子之仇痛彻体肤,可李昂这般胡闹的表现却值得玩味。   坐在大堂上的文宗来冷冷的看着暴怒的李昂,淡淡说道:“穆国公,方少卿说得已然很清楚了。令郎被害之事,我大理寺正在全力侦办。国公如此行事,也是徒增笑柄罢了。”   文宗来话音未落,李昂的神色却是徒然再变,当即间却见李昂猛然转身看着江轩道:“贼子!纳命来。”   如此情形,倒让在场的人为止一惊,谁也没想到,堂堂国公竟然在公堂之上悍然行凶。   却见李昂突然发难,自原地拔地而起,待身形之最高处,悍然一拳便向江轩轰来,一瞬间便直扑江轩面门而来,虽说方才江轩便看出了起观微中境的实力,却也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绝强的力量与速度。   只见李昂话音未落之际,整个人便已然扑倒了江轩近前,就在此刻,江轩毫不迟疑,流云步陡然展开,向左平移丈余之地,只见李昂一拳扑空,砸在了江轩身后的墙上,厚重的石墙应声而破。   李昂一击不中,猛然转身看着江轩,眼中尽是惊愕之情,此子不过双十年纪,竟有如此身法,倒叫李昂吃惊不小。   “还说不是你?”见江轩身负绝技,李昂心中怒气更胜,当即间也不给江轩丝毫喘息之地,挥舞双全便向江轩轰杀而来。   随着李昂双拳挥舞,其周身气息也在不断攀升,阵阵罡风自李昂的双拳之上迸发而出,一时间李昂周身丈余之地,竟是无人能够近身。   此时李昂的拳风霸道,招招势大力沉,江轩不敢硬接,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躲避李昂强悍的攻势,好在江轩两年来勤修不缀,流云步已然了然于胸,一时间倒也是有惊无险。   久攻不下之际,李昂心中怒火更盛,已李昂观微中境的实力,全力攻杀一个少年,竟然久攻不下,若是传将出去,老脸往哪里搁?   思虑之间,李昂下手更是狠辣,却见李昂一拳轰出之后,堪堪被江轩避过,此刻的江轩已然立身在大堂中央之地,李昂看到眼中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江轩见状心中微凛,却不是李昂是何居心,只见李昂左拳一撤抱于怀中,而后便暴起一声怒吼。一瞬间,江轩便觉得周遭天地灵气一滞,而后竟然全部向李昂涌去。   此刻的李昂已然是面色潮红,江轩暗道一声不好,当即便要展开流云步遁逃而去,可就在江轩回身之际,却看到坐在身后的文宗来,此刻江轩才明白李昂的险恶用心,此一击,若是自己逃开,那身后的文宗来必遭屠戮,若是自己不逃,只怕也讨不了好。   电光火石之间,江轩停下了逃开的脚步,就在江轩回身之际,却见李昂将抱在怀中的左手悍然轰出,滚滚热浪带着无匹的气劲便如雷霆一般向江轩扑杀而来。   就在此刻,江轩鼓舞周身元力灌注胸前,双手护住面门,而后是一股奇大的气劲砸在了自己的胸前,随之江轩便觉得喉间一甜,一股鲜血便喷涌而出。   一击过后,江轩便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钻心而来,他没想到观微中境的全力一击竟然悍勇至此,毫不比北幽魔将差上分毫。   可即便如此,江轩却是半步未退,就连其身后的几案都完好无损,江轩是凭着自己的力量接下了李昂这全力一击,丝毫未将李昂的拳劲向身后卸去半分。   这便是大唐边军,既为守而生,便决不许身后之地遭受半分屠戮。   此刻的李昂看着江轩便如同看着怪物一般,自己方才那拳究竟有多强,李昂的心中最为清楚不过,看眼前这名少年,竟然全力接下,却半步不退,虽说此时的江轩已是重伤之躯,可只是这番毅力,也着实让李昂心生警兆。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担当与毅力,若是今日不除,日后必为大患。   而就站在江轩身后的文宗来与方沐雪却更有一番感触,无论方才如何怀疑江轩的身份,可就在这一击过后,二人便对江轩的身体笃信无疑,就看着死战不退的意志,便定是我大唐边军将士。   此际的江轩虽然还能勉强站立,可周身传来的痛感却是那般真实,自离开北幽两年多来,江轩便从未受过这般重的伤,随着喘息之际,周身的痛楚也会随着一呼一吸间传便全身。   无奈间,江轩伸手扶住了身后的几案,而后将手放在了墨殇的刀柄之上。   李昂见状更是暴怒无匹,当即间暴呵一声,却见其双手环抱胸腹两侧,双拳再此悍然袭来,此一击比方才拿拳更为强悍,务求把江轩一击杀于此地。   见李昂悍然袭来,江轩便要拔刀而出,就在此时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在了江轩的身前,强劲的拳风瞬间吹落了方沐雪的官帽,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舞,而此刻的方沐雪却是一脸坚毅的站在江轩身前,仗剑而立。   江轩抬头,看了看挡在身前的女子,无奈的轻轻摇头,这方沐雪不过淬体中境,与那李昂的境界差着十万八千里,那里能接得住李昂全力一击。   就在李昂的拳劲便要砸在方沐雪近前之际,只见江轩伸手按在了方沐雪的肩头,顺势将她往身后一拽,而后挂在腰间的墨殇同时应声而出。   随着墨殇出鞘,一道璀璨的墨绿光华瞬间映满了整个厅堂,随之便听到江轩轻喝一声:“逐日!”   话音未落之际,只见江轩手中的墨殇突然腾起一片光华,一道犹如实质的丈许刀芒直扑李昂而去。   只见李昂那强劲的拳风在遇到了那刀芒之后,瞬间便消弭于无,狂暴的刀芒在劈散了李昂的拳劲之后,依旧去势不减,全力的向李昂奔腾而去。   李昂见状大惊,当即便要起身而退,可即便李昂这般高手,在尽全力轰出两拳之后,此刻周身元力也是油尽灯枯之势,见江轩刀芒袭来,将退之际却是双腿一软,当即便坐倒在地,只能看着那强悍的刀芒劈向自己。   此刻的李昂真是心丧若死,可就在刀芒加身之际,却见那道刀芒也是化作天地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只留下满面惊惧的李昂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温玉堂传授与江轩的破天八式,本就是极为高声的功法,元力损耗甚大,此刻的江轩本就是重伤之身,若不是为了救下面前的方沐雪,江轩断然不会轻易出刀。   此际间一刀劈散了李昂的拳劲,自然再无后力去击杀李昂。 正文 第十章 北城   看着消散在自己近前的刀芒,李昂的心中就像是吃了苍蝇般的膈应,自己一个观微中境的高手,竟然险些丧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中,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而此刻的江轩已然的毫无力气,劈出那计“逐日”之后,周身的元力早就被抽取一空,当即间江轩便再也撑不出,向后倒了过去。   原本被江轩护在身后是方沐雪见状,赶忙把江轩接住,缓缓的坐了下去,把江轩的头放在了自己的怀中,好让他能舒服一点。   此时,原本毫无力气的江轩突然感到自己的脑袋自己枕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随之方沐雪便惊愕的发现,江轩那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泛起一道红晕。   李昂看着缓缓倒下的江轩,突然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小子的头给我拧下来。”   李昂话音方落,却见他带来的一众随从便纷纷举起兵刃向江轩扑来。   “大胆!”就在一干人等将要动手之际,却忽然听到堂上传来一声怒喝!“尔等贼子在大理寺擅动兵刃视同谋反,来人啊,将这一干反贼拿下。”   事已至此,坐在高堂上的文宗来毫不含糊,当即间一顶谋反的帽子便扣了上来。   跟随李昂而来的一众随从当即便不敢再向前半步。李昂见状,不由得怒喝道:“怕什么!有什么事老子扛着,去给我杀了那小子。”   就在一众人进退维谷之际,却听得大堂之外又传来一道声音:“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杀了我绝翎关的将士。”   话音未落之际,之间一众身披甲胄的士卒鱼贯而入,进入大理寺后边如标枪般的立于道路两侧,随后又是三人向堂内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极为挺拔,一身金色甲胄在身,龙行虎步之间尽是英武不凡之气。   看到来人之后,李昂与文宗来心中均是一惊,当即便跪拜在地道:“微臣见过定军王!”   定军王,来人便是大唐立国以来第三位异姓亲王,大唐护国大将军、定军王穆天河,少年从军,镇守绝翎关三十三年,历经大小战阵无数,当今大唐境内有数的通幽上境的绝世高手之一,若再进一步,便是传说中的合虚之境。   “来啊!李昂擅闯大理寺,将其拿下交给宗人府处置。”穆天河见状也不多言,怒斥一声后,便有甲士冲了进来将李昂等一干人带了出去。   而后边间穆天河径直走到了江轩近前,看着躺在方沐雪怀中的江轩道:“他是绝翎关的边军?”   “回王爷,他腰间有边军的令牌。”方沐雪看着来人缓缓回道。   穆天河也不多言,自江轩的腰间掏出了那枚非金非石的令牌自己端详着,此刻跟着穆天河而来的一名将领看到令牌惊呼道:“天玄镇!他是天玄镇的士卒!”   穆天河回头看了看那名将领并未多言,而是起身对文宗来道:“文寺卿,此人对老夫至关重要,不知能否把人交给老夫?”   “王爷,李昂之子被杀一案与此人有关,再这据这年轻人讲,行凶者竟是北幽妖魔,此事兹事体大,下官实在难以决断。”文宗来闻言颇显为难的说道。   “与北幽有关?那边更不能掉以轻心!这样,人我带走,你们大理寺派人跟着便是。若真是北幽妖魔潜入长安,那边决不能姑息。”穆天河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大人,此案既是我在负责,不如让我跟着去,这般我大理寺也去了推责之嫌。”就在此时,怀抱着江轩的方沐雪突然说道。   文宗来思虑一番道:“这样也好!那就劳烦王爷了。”   “嗯!你们且先在外等候,我与文寺卿说几句话。”闻言后,穆天河便起身对身后的一干人说道。   众人应声离去之后,穆天河转身看着文宗来道:“文寺卿,李昂今日此举,你怎么看?”   文宗来闻言一窒,思虑许久后看着穆天河道:“王爷!那孩子姓江,又自称边军,怕是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啊!”   穆天河闻言,目光自大堂的门外直接投降了远方那狭小的天际,许久后缓缓说道:“当年长安的血流的还不够么?如今,只不过回来了一个姓江的孩子,他们便敢再大理寺的公堂之上行凶么?”   “王爷!当年之事还是不要再提起了,如今你将那孩子带回府中,只怕会有麻烦啊!如今,圣上龙体欠安,京师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又是多事之秋啊!”文宗来忧心忡忡的看着穆天河说道。   许久后,穆天河长叹一声道:“十四年前,江家尽遭屠戮,如今大唐内忧外患,不管他们怎么乱,我大唐军队绝不能乱。如今,大唐的军队守卫的不仅仅是李唐的江山,更是人族的未来。若有人再不长眼,就休怪老夫剁了他的爪子。”   说罢之后,穆天河不再多留,龙行虎步的离开了大理寺衙门。   看着穆天河远去的背影,文宗来的心中不由得思绪万千。   是夜,长安城繁华依旧,坊市间灯火通明,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各种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只有长安的北城之内,虽然街道两旁的巨大灯株,照耀的街市依然犹如白昼,可街道之上却鲜有行人。   不时的有一队队军士肃穆的走过北城街道,夜晚的北城比白日里显得更加肃穆,也更加寂寥。   北城,是整个长安的政治中心,更是整个天下的中心,因为这里有大明宫,围绕着大明宫更有许多的军营、衙门座座林立。当然,也有获得无上殊荣的达官显贵,能够将自己的府邸安置在皇宫附近。   距离皇宫不远处的一处宅院之中,幽暗的灯火并不能照亮整个院落,却见后院内的一处凉亭之内,此时正有两人在说着些什么。   “今天的事,你们太过鲁莽了。”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在亭间响起。   “都是粗鄙之人,初来这繁华的长安,自然没控制好。”悠悠的灯火之下,映出的竟是那白衣文士的脸庞。   听闻此言,那道阴柔的声音似乎略显不悦,悠悠的说道:“你最好能控制住,要是再在长安惹出什么乱子,本王也护不住你们。”   “哼!不要忘了,现在是你求着我们!你最好记住,当初答应我的事情。”话音方落,白衣文士的身影便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消失在庭院之中。   此刻,自凉亭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一名华服青年,随置身于阴影之中,却依旧难掩其身上雍容华贵的气质,修长挺拔的身姿,一脸英气逼人,只是面色略显苍白,一双凤目之中闪烁着的尽是不可遏制的欲望。   就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府邸之中,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偌大的府邸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俨然一副军营的建制,高大的门庭之上大大的匾额上书“定军王府”。   王府之中处处可见士卒巡视,虽然时间已至亥时初刻,王府庭院内的校场之上依旧有不少士卒正在操练,喊杀之声直破云霄。   而在府邸的后院内,一座僻静的暖阁之中,江轩正静静的躺在床榻之内,坐在他身旁的方沐雪一脸好奇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江轩。   此刻,大唐一代定军王同样在江轩的房内,坐在几案旁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那枚令牌,就在他手边不远,正是温玉堂赠与江轩的佩刀墨殇。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榻间的江轩突然眉头一皱,只觉得浑身筋骨尽断般的痛楚瞬间溢满了全身,即便意志强如江轩,也不由得轻哼一声。   “你醒了?”江轩尚未睁眼之际,耳边便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缓缓睁开双眼,便看到方沐雪的脸庞映在了眼帘之中,略表谢意之后,江轩边开始大量周遭的环境,转头之际却看到不远处的几案旁坐着一名老者,江轩不由得一愣,正要询问之际,却见那老者快步的走到近前。   “你叫江轩?”穆天河声音沉稳的道。   “正...正是!”此时的江轩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龙骧卫领军将领是何人?”   江轩闻言一愣,旋即回答道:“忠武将军袁成杰!”   “天玄镇镇将何人?”   见老者突然问道自己的镇将,江轩那深埋在骨子里的傲气突然迸发,人随不能起身,可双眸中的傲气却难以掩饰,当即道:“我家将军乃是昭武校尉常硕。”   此刻,听到常硕的名字,穆天河的心中却是徒然一痛,再看看躺在床上的江轩,眼眸中的悲意便再难遏制,看了江轩许久后,穆天河缓缓道:“你,好生休息,一切待伤好之后再说吧。”   说罢后,穆天河缓缓转身离去,在那一瞬间,这大唐军方的擎天柱似乎又老了几岁。   看着穆天河离去的背影,躺在床上的江轩却是一头雾水,疑惑的开口道:“方少卿,这位老者是?”   方沐雪闻言却是一乐,掩口笑道:“亏你还是大唐的军士,竟然连定军王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