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一章 谁道少年不知愁   方出门,已是江湖。   梦才醒,却成回忆。   忘记,或许是最好的回忆。   其时大夏国天启帝年间,七年,初秋。七月流火。   北方梁州,武城。   “在青楼?”   发出惊讶语气的白发灰袍老者皱眉,领口处的“君”字彰显着他不平凡的身份。   堂堂京城君家公子,竟沦落在烟花柳巷,若传出去,不但君家的名声,就连家主的名誉,可就全毁了。为一个被抛弃的公子,搭上君家,以及家主的名誉,值得吗?   “在青楼?”老者再次问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神复杂的看着单膝跪地的死士。   “是的,明老,小的亲眼所见。”单膝跪地,着黑色紧身衣,脸上有着刚毅棱角的死士道。   “亥,给家主传信,就说······就说······”明老略微迟疑,又道,“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注意些,一旦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杀无赦!”   “是!”死士亥冷冰冰的答道。   给家主的信该怎么说呢?明老有些犯难。还是照实说吧。   明老吹了声口哨,一只苍鹰从半空中冲刺下来,落在窗口。   给家主传完信,明老决定亲自到醉月楼看看。   醉月楼,乃武城最大、最繁华的烟花圣地。   明老有些吃惊,不曾想小小的武城,竟也有如此气派的青楼,规格都快赶上京城头牌青楼——听雨楼的一半了。   他没有进去,远远看着。不禁疑惑:那被抛弃的公子,真在这种地方?   对风花雪月之地,明老想来没有好感。因此,对那名被抛弃的君家公子,心里也产生一丝厌恶。   明老忖思道:“若那所谓的公子懂事些,我就带他回去。如不识好歹,同泼皮小儿、地痞无赖一般,我就对家主说认错人了。”   打定主意,便在醉月楼旁门等着。消息称,那所谓的公子,这会儿会从旁门出来。   没多久,醉月楼旁门发出“咯吱”一声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皮肤不算黑,也没有多白。黑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穿褐色破短衣,粗麻破短裤,脚著草鞋。挑着一对不比他自己矮多少的大木桶。   少年引起明老的注意。那双眼睛,和家主的简直一模一样,不会错了。   挑着一对大水桶的君莫怜并不知道,此刻,暗中,正有人观察他。   君莫怜心里盘算着,再挑两趟,就可以吃饭了。   自从兰姐因为给自己吃的,被势利的老鸨惩罚后,他就发誓,自己养活自己,不再让兰姐受苦。   母亲去世时,君莫怜七岁,兰姐十岁。实在过不下去了,七岁的他只得和十岁的兰姐到醉月楼讨生活。转眼,已经五年。   兰姐是母亲的养女,身世比君莫怜还要悲惨。   下午还可以挑两趟,能得两文钱。一月六十文,一年七百二十文。有了这些钱,不但可以给母亲修缮坟墓,也可以给兰姐买一件首饰。   “老奴拜见公子。奉家主之命,老奴来接公子回家。”明老出现在君莫怜跟前,拱了拱手道。   君莫怜被这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啊哟”一声惊叫,水桶也掉在地上。   明老看着衣衫褴褛的公子,心中一叹。同样是家主的儿子,遭遇却判若云泥,令人唏嘘。   君莫怜吓得后退两步,涨红了脸,急道:“你,你认错人了。我,我不是。”   说着,君莫怜赶紧将木桶提起,仔细检查有没有摔破。损坏一只木桶,赔偿二十文,两只四十文,他可赔不起。   “敢问公子可是君莫怜?生母可是李若冰?”   君莫怜惊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你,你怎知?”   “那就没错了。”明老并未做解释,继续道,“公子父亲,乃是京城君家家主君天。公子,随老奴回去,认祖归宗吧。”   君莫怜怔怔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却突然发起狂来,冷声道:“我,我没有父亲,我没有父亲。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不是!”   说罢,转身跑进醉月楼旁门,连他视若珍宝的那对木桶也忘了拿。   明老有些讶异,随即想到,这种地方的人,不论大人小孩儿,都狡猾如狐,他一定还会回来。   似乎为了印证明老的推测,果不然,君莫怜又从旁门里跑出来,明老脸上闪过一丝轻视。   君莫怜跑到明老跟前,红着眼圈,把身子拱了拱,而后抓起木桶,又跑了。   原来,他刚才出来,是为了拿木桶。   明老诧异的看着。   明老觉得有些好笑,老夫还能将你的木桶拿了去?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青楼里的人,都是很狡猾的!   跑进旁门的君莫怜,蹲靠在门上,脸埋在臂弯里,耸着肩膀,小心翼翼的啜泣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没有父亲,没有!!”   君莫怜倔强的抬起头,仔细擦干眼泪,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哭了。   “莫怜,怎躲在这里?还差两担,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一中年大汉看到君莫怜,走过来,粗着嗓门道,几乎是喊出来的。   “王大叔,我这就去。”君莫怜站起身,面带微笑的道。挑起水桶,心里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出门。   王大叔不耐烦的罢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这瘦胳膊瘦腿儿的,我就勉强算你完成了吧,去吃午饭吧!”   别人早已经开始吃饭了。   君莫怜却摇了摇头,坚定的道:“王大叔,我这就去挑来,您一定让他们给我留点儿啊。”   说完,君莫怜便拎着木桶跑出门。   王大叔摸着胡子扎拉的下巴,无奈的骂了一声“小犟驴子”。又到吃饭的地方,吩咐那帮饥饿如狼的家伙,给君莫怜留点儿,别都吃光了。他想了想,还是给君莫怜单独留了一份,并多留了一个大肉包子。   君莫怜出去时,没看见白发老者,心中松了口气,但心情也并没有好起来。   到了明心泉,君莫怜将水桶舀满,挑了那对大水桶水桶慢慢走,瘦小的身子被压得如同一只弓背大虾。   这两只水桶重的很,装满水足有五十多斤。对君莫怜来说,重如山岳,举步维艰。心里只想着,快快挑完,好去吃饭。   与每日三餐比起来,刚才的那点伤心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明老并未离去,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听见君莫怜与王大叔之间的对话,又看到君莫怜的倔强,心中对君莫怜的看法改观不少。   “呼”的一声长吁,君莫怜累的满头大汗,终于干完了。喘了两口粗气,顾不上休息,立马赶到吃饭的地方。   找了一圈,却发现饭食早被吃光,一粒米都不剩。   君莫怜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失望的走出去。看来今日又要饿肚子了。   “莫怜,过来。”王大叔的大嗓门儿吼了一声。   “王大叔,什么事?”君莫怜走过去问道。   “饭食在我屋里,自己去吃。以后要早点,迟了可没饭吃。”   王大叔粗豪的拍了拍君莫怜的肩膀,有些不耐烦的道。   “谢谢王大叔,谢谢王大叔。”君莫怜感激的道,连忙跑进屋里。   桌子上,放着两碗白米饭,一大碗烩菜,还有一个大肉包子。   君莫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只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的饭。   若母亲死前,能吃到这么好的饭······君莫怜的眼睛湿润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落,和着米饭下咽。   忍饥挨饿、吃糠咽菜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屋外的王大叔叹了口气,往院外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方向看一眼。   吃完饭,君莫怜回到自己的小黑屋。中午稍作休息,又开始挑水。挑两趟,能得到两文钱。   只可惜,下午只能挑两趟。因为挑完水,还要读书,这是已故母亲要求的。而且自己若不读书,被兰姐知道了,又要生气伤心。   申时三刻,君莫怜终于挑完了水。到王大叔那里领了两文钱后,又回到自己的小黑屋。稍作休息,汗尽之后,开始读书。   今日,读到《论语》了。   “再苦再累,书不可废!”这是母亲临终前的遗言。   看了一会儿,君莫怜心思却难静,脑海中,不断地出现白发老者的声音。   “老奴拜见公子。奉家主之命,老奴来接公子回家。”   “敢问公子可是君莫怜?生母可是李若冰?”   “那就没错了。公子父亲,乃是京城君家家主君天。公子,随老奴回去,认祖归宗吧。”   “随老奴回去,认祖归宗吧!”这几个字仿若有着某种魔力,搅得君莫怜心烦。   认祖归宗?哼,十二年前狠心抛弃我母亲的时候,我们早已毫无瓜葛。母亲病死的时候,我和你的父子情义,早就一刀两断了。   认祖归宗?认的什么祖,又归的什么根?   我只有母亲,只有兰姐!从来没有父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君天,你又凭什么让我认祖归宗?   君莫怜咬破了嘴唇,使劲儿不让自己哭出来。   实在心烦的无法读书,君莫怜洗了把脸,打算到河边走走。   刚出门,明老正等着他。   君莫怜转头想跑,明老淡淡的道:“公子,难道你不想回去,为你已故的母亲争一个名分?难道,你就不想为你兰姐赎身,让她脱离苦海?如果公子真的不想,就当老奴从未来过。”   君莫怜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   明老抓住了君莫怜的七寸!母亲,兰姐,这是君莫怜的软肋!   君莫怜停下脚步,心中的某个地方,被狠狠地刺痛!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二章 执刀君莫怜   君莫怜转身,怔怔的看着明老。   明老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好,明天,我回复你。”君莫怜淡淡的道,现在,他很乱,无法做出决定。   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明老实在想不通,君莫怜在坚持什么,那点可怜的自尊?可既然那么要强,为何还要到这种地方来?明老不懂,无法理解君莫怜的坚持。   京城君家,多少达官贵人做梦都想牵扯上的家族,那小家伙却无动于衷,倒是引起了明老的好奇,他想看看,那小家伙到底在坚持什么。   没有人可以拒绝君家的诱-惑的!   在明老看来,刚才挑明一切的时候,君莫怜应该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自己将他带回去。那样的话,明老反倒认为是正常的。   君莫怜心里很乱。为母亲正名,身为人子,君莫怜如何不想?做梦都想!   可又不想去面对那个君家,更不想去面对那个为了荣华富贵、将母亲和自己抛弃的男人。   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到一边,把母亲和我看成了什么?一件物品吗?   君莫怜咬了咬嘴唇,他最大的愿望,是让兰姐过上好日子。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做到。但想要给母亲正名,就必须去面对那个早已变心的男人,还有那个对自己来说,陌生到极点的家族!   怨恨归怨恨,可母亲终究是君家人,他不想自己的母亲死了都没名没分!   君莫怜想让兰姐决定,因为他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姐,我兰姐呢?”   君莫怜到前楼,找到花姐,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妇女。据说年轻时曾红极一时,做过花魁,喜欢让别人叫她花姐,主要负责管前楼的丫头。   花姐正忙着吩咐几名小丫头端茶倒水,听到君莫怜的声音,转过身来,用圆润的手指捏了捏君莫怜的脸蛋,笑道:“哟,小君子,可有段时间没来了。跟花姐说说,找你兰姐什么事呀?”   “有重要的事,劳烦您帮我叫一声。”   君莫怜一点都不喜欢被人捏脸蛋,可花姐却乐此不疲。对此,君莫怜毫无法子,谁让这个人是花姐呢。   花姐双手捏着君莫怜的脸蛋,笑道:“你这小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行,等着,蕙兰正在伺候客人,等客人走了,我给你找来。”   听到这话,君莫怜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说道:“谢谢花姐。”便站在一旁开始等兰姐。   “花姐,花姐,打人了,天香阁的客人动手打人了。”突然间,丫头小红从外面冲进来,气喘吁吁的道,脸上带着一丝绯红,神色焦急。   花姐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小红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指着天香阁的方向,说:“天香楼的客人要蕙兰卖身,蕙兰不肯,就动手打人,蕙兰的头都被打破了。”   君莫怜一听此话,差点晕倒,血气直冲脑门。根本没听见小红后面说了什么,就冲天香阁跑去。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敢打我姐,我要你命!   花姐忙道:“我过去看看,你赶紧去,把王大牛给我找来!到底是什么人,敢在醉月楼寻衅滋事!”   此刻,醉月楼天香阁内,乱糟糟的,满目狼藉。一名二十多岁的白衣青年,抄起地上凳子,砸在已倒于地上、满脸鲜血、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女子闷哼,嘴角流出血来,痛苦的蜷缩着身体。却倔强的没有流出眼泪。她,正是李蕙兰,君莫怜的姐姐。   旁边醉月楼的人想阻拦,可被青年公子的属下拦住,并威胁道:“不想死的,滚远点儿!”   “本公子想玩儿的女人,还没有搞不到手的。不就一婊-子?敢在本公子前装清高。在这儿,哪个不是出来卖的?本公子花钱寻开心,你们就得把本公子伺候舒服。我上你,是看得起你,是你祖祖辈辈修来的福分!卖艺不卖身?哼,本公子见过的清高女子多了,嘴上说着卖艺不卖身,一旦到了床上,那个不是骚-逼-浪-货?你从了我,不但可以得到一大笔钱,本公子还能让你成为这里的头牌!”   白衣青年用丝绸手绢擦了擦手,而后厌恶的丢在地上。   围观的女子敢怒不敢言,若非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来这里,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李蕙兰一动不动,迷离着眼睛。那柔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   “你到底从是不从?”白衣青年冷冷的问。   李蕙兰依旧摇头!   白衣青年眼神阴鹜,暗自咬牙,阴森森的道:“不从是吗?很好。本公子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的女子。本公子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从还是不从?”   李蕙兰还是摇头!   白衣青年气炸了,脸色惨白,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不给自己面子。   “好好好!”   白衣青年阴测测的说了三个“好”字。走到李蕙兰跟前,一把抓住李蕙兰的头发,另一手去斯李蕙兰的衣服。   只听“刺啦”几声,李蕙兰的衣服被撕碎,露出光洁白皙的身子。白衣青年的属下发出一片惊呼,眼中喷出欲-火。   白衣青年阅女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细腻如凝脂的身子。   李蕙兰重伤,无法反抗。闭上眼睛,终于,眼泪和着鲜血一起滑落。   她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更加勾起白衣青年的欲-火!   不从是吗?老子就让你身败名裂!白衣青年解开裤子,掏出硬邦邦的东西,往李蕙兰身上撒尿。   所有人都沉默着。   “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以后如何做人!不让本公子高兴,这就是下场!”   白衣青年提起裤子,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又用丝绸手绢擦了擦手,丢在李蕙兰身上。   “姐——姐——”   就在此刻,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人群中疯了一般冲出,一把将白衣青年推倒在地,扑向李蕙兰,并脱下自己的破短衣,盖在李蕙兰身上。   “兰姐,我来晚了。”君莫怜哭喊着,浑身都在颤抖,眼中,怒火冲天!   欺负我,可以!   欺负我兰姐,拿命来偿!!   “狗东西,竟敢推我!”   白衣青年站起身,铁青着脸,杀气腾腾的走向君莫怜,手中多了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锋利无比。   突然,白衣青年手腕吃痛,匕首掉落,插进地板。   有高手!白衣青年大惊失色,看着周围!   与此同时,君莫怜突然转身,冲过来,一把抓起匕首,刺向白衣青年小腹。但君莫怜个矮,匕首刺进白衣青年的下体!   “啊——”   一声杀猪似的惨叫,白衣青年在地上打滚,双手捂着裤裆,鲜血淋漓,痛的晕了过去。   君莫怜从未伤过人,看到这番景象,吓了一跳,抓着匕首,怔怔的站着。   “快,跟我走!”   君莫怜也没看清楚是谁,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外跑。   周围的人都懵了,谁能想到,看上去文弱的君莫怜,竟敢杀人。   白衣青年的属下傻眼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刚刚赶到的王大牛趁机抱起李蕙兰,往外跑去。   “莫怜,醉月楼你是待不下去了,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对,你现在赶紧离开武城,你兰姐我会照顾好的。”把君莫怜带出天香阁的花姐,边跑便说道。   “莫怜,那种人渣,杀就杀了。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花姐不断地鼓励君莫怜,她一直很同情这对苦命的姐弟。   这时候,王大牛抱着李蕙兰到了。   初次伤人的君莫怜,脸上竟没有一丝畏惧,目光坚毅的道:“花姐,我不会丢下我姐的!”   “快,到幽兰寺躲起来。”王大牛说道,并带着君莫怜从旁门出去。   醉月楼炸开了锅,正和情郎偷情的四十多岁、一脸麻子的老鸨被惊动,一把将趴在她身上耸动的瘦麻杆儿似的情郎掀翻,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朝前楼跑去!   “什么?”   听完死士亥的陈述,明老惊得站起。才离开这么会儿,咋就出了这种事。身形一闪,便朝醉月楼飞奔而去。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不长眼?明老心急如焚。   醉月楼乱成一团,又来了两名老者,铁青着脸,守着白衣青年。   一向势利的老鸨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白衣青年已经苏醒,目光有些呆滞。他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气色已经恢复不少,显然是用了上等伤药。   明老刚到醉月楼外面,另一名死士戌出现,对明老耳语几句。   明老看了一眼醉月楼,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低声道:“快带我去。”   此时此刻,君莫怜等人已经到了幽兰寺,王大牛匆忙给君莫怜准备行李去了。   君莫怜惨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恐,却强装镇定的对李蕙兰说:“兰姐,有我在,别怕。以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李蕙兰这时候才哭出了声,她为连累到弟弟而自责。   为何不答应?倘若自己答应了,也就不会连累到莫怜了!李蕙兰啊李蕙兰,与莫怜比起来,你那点贞操又算得了什么?   “莫怜,对不起,姐没用,连累了你。不要管我了,你赶紧逃吧。”李蕙兰推了一把君莫怜道。   她穿着花姐的衣服,有些肥大。   君莫怜坚定的摇头,道:“兰姐,我绝不会丢下你!我不信,这天底下,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我不信,他能只手遮天!”   “蕙兰,莫怜,你们快走,这次的祸闯大了。他们是京城孔家的人,拿着这些行李,你们快走吧,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花姐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王大牛拿着行李。   君莫怜跪在地上,给花姐和王大牛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声音道:“花姐,王大叔,你们的大恩大德,君莫怜没齿难忘!”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花姐赶紧把君莫怜扶起,忍不住擦着眼泪,说,“快走吧,快走吧,千万不要让他们找到。”   王大牛从怀里掏出来一把漆黑匕首,递给君莫怜,道:“莫怜,这把匕首你拿着防身。记住,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没做错。”   君莫怜接过匕首,重重的点了点头。   君莫怜赶紧带着李蕙兰离开幽兰寺,出了城,往东南方向而去。   “看样子,我们也不能待在醉月楼了。”花姐感伤的道,“可是,孔家权大势大,他们两个可怜的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呢?”   王大牛看着君莫怜姐弟俩离开的方向,说道:“莫怜那孩子意志坚定,心性沉稳,将来成就定然非凡。京城君家已经来人,孔家不会得逞的!”   “但我听说,孔家要与君家联姻了。”花姐叹了口气,“莫怜回去,恐怕不妙。”   王大牛平静的道:“没有经历过暴风雨的小树苗,如何能长成参天大树?”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三章 人有七寸   “明老,公子已出城,往东南方向去了。申已经跟去。”   第三名死士酉出现。   “嗯,追上公子,决不能有任何纰漏!”明老说完,吹了一声口哨。   传信苍鹰飞下,明老将一封信绑好,拍了拍苍鹰的头。   苍鹰展翅,冲进云霄,瞬间没了身影。   明老带着三名死士,往东南赶去。   不久,眼神阴鹜、脸色惨白的白衣青年出现在城头,望向东南,一脸杀机。   “老周,去吧。决不能让他活着回到君家!”   白衣青年身旁的黑衣老者,竟直接从五丈多高的城墙上跃下,带着一群蒙面人,往东南追去。   “君家小子,你我虽无冤无仇,但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到君家。要怪,就怪你生在了君家。”   白衣青年阴沉的三角眼,令人不寒而栗。他阴测测的问,“老阳,找到小贱-人和小杂-种了吗?”   “禀公子,正在找,醉月楼已被控制。不久就会有结果。”剩下那名紫衣老者答道。   “废物,一群废物!”白衣青年气得浑身发抖,冷冷的道,“醉月楼,所有人,都给我杀了!”   “公子,这里是梁王的地界,只怕不妥!”紫衣老者有些为难!   “做得干净些!”白衣青年又恢复了平静,语气不容反驳。   “是!”紫衣老者恭敬的答道。   白衣公子冷哼一声:“梁王么?很快就不会有梁王了!”   紫衣老者心里一震,赶紧使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   “莫怜,不要管我了,你自己逃吧。这样下去,我们谁都逃不掉。”李蕙兰说道,这一切,因自己而起,不能让莫怜受牵连。   君莫怜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容反驳的道:“兰姐,不要再说这话,我绝不会丢下你。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莫怜。”李蕙兰欲言又止,她有些犹豫,要告诉莫怜他真实的身份吗?母亲,对不起,现在,我必须告诉莫怜一切了。等莫怜不需要人照顾了,我再去向您赔罪。   “姐,怎么了?”看到李蕙兰欲言又止的样子,君莫怜奇怪的问。   李蕙兰咬了咬牙,抓着君莫怜的手,轻声道:“莫怜,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对你说了。你是京城君家之子,你父亲是君天。你快去京城,只有到了京城,才能摆脱危险。”   君莫怜低头沉默着。尽管母亲一直瞒着,可早熟的他早就明白,母亲是被人抛弃了。他不止一次看到,母亲暗中对着上面刻了一个“天”字的玉佩流泪。所以,明老来找他时,他就明白了一切。   “莫怜,不要怪母亲。”   君莫怜抬起头,看着李蕙兰好看的双眼,道:“兰姐,君家来人了。”   “是,是吗?”李蕙兰仿佛早就知道似的,摸了摸君莫怜的头,微笑道:“那,真好,你跟他们去吧。到了君家,不要忘记母亲的遗言。”   “兰姐,我不会怪母亲。之所以没有答应他们,就是想让你来决定,你说去我们就去,你说不去我们就不去。反正,我也长大了,可以养活我们自己。”   君莫怜笑了笑,尽量让气氛显得轻松些。在青楼待了五年的他,怎会看不出来兰姐的失落。   李蕙兰轻声道:“莫怜,你跟他去吧。只有到了那里,你才能真正崛起。但是,莫忘初心!”   “兰姐,要去,我们一起去。否则,我绝不去的。”君莫怜眼神坚毅的看着李蕙兰。   李蕙兰没有再坚持,她知道君莫怜的性子,认定的事,绝不会改变。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君莫怜,则是那种撞了南墙就把南墙拆了继续走的人!   “死士申,拜见公子。”   突然,一名黑衣人出现,单膝跪在君莫怜跟前。   君莫怜和李蕙兰被吓了一跳。君莫怜赶紧把李蕙兰挡在身后,手里抓住王大牛给的漆黑匕首,问道:“你,你是君家人?”   “是。”死士申答。   “你,起来吧。我问你一些事情。”君莫怜道。   死士申站起,君莫怜松了口气,问:“你是君家死士,那前来找我的老者是谁?”   “明老。”死士申简短有力的道。   “你可知道,醉月楼的那人是谁?”君莫怜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不过很快被他掩饰。   “属下不知。”死士申面无表情的答。   以君莫怜在醉月楼学来的察言观色,便知晓,死士申不是不知,而是不会告诉自己。   君莫怜没有再问,扶着李蕙兰坐下。   既然明老很快会赶到,便放下心来。白衣青年绝不会放过自己,难道自己就会放过他?   但现在,只能隐忍!所以,君莫怜很聪明的选择了借势!   在这种时候,只有选择和明老在一起,自己和兰姐才能逃过一死。   “兰姐,喝水。”   君莫怜拧开水囊,递给李蕙兰。   李蕙兰脸上全是淤青,君莫怜心痛如刀绞!倘若没有兰姐,哪里会有如今的君莫怜,恐怕早在五年前,自己就已经饿死!   李蕙兰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又递给君莫怜,心疼的道:“莫怜,都怪兰姐,害得你要逃亡。”   “兰姐,你再这样说,我可生气了。母亲说了,让我好好保护你。”君莫怜非常认真的道。   看着瘦弱的君莫怜,李蕙兰只想哭。   “公子,老奴来迟,请公子责罚。”明老终于赶到。   君莫怜松了口气,赶紧道:“明老,快快请起。”   明老问道:“公子,跟老奴回家吧!”   君莫怜沉吟道:“我可以跟你回君家,但必须带上我姐。”   “家主吩咐,一切全凭公子决定。”   明老也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产生另一种担心。   家族已决定与孔家联姻,可方才在醉月楼,公子差点废了孔家二公子孔长雄。以孔长雄的性格,和他在孔家的地位,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公子年纪虽小,但也不像是一个善茬。算了,还是让家主去解决这个麻烦吧,自己只要把公子带回君家就行。孔长雄这次,却是过分了!   便在此时,死士戌赶到,在明老耳边说了些什么。   明老脸上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对君莫怜道:“公子,我们去青州,到青州后,乘船经东海南下。时间虽然长些,但不会麻烦。”   “一切由明老决定吧。”君莫怜说道,他哪能听不出来明老的意思。   “申,亥,你二人继续南下。酉、戌,你们背起公子和李姑娘,跟我往北!”明老吩咐道。刚才戌对他说,后面有人在追赶。   以明老的世故,当然明白那些人的意图。若按照以前,他一定会返身去干掉他们。但现在他只想将君莫怜带回君家。其余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   明老心想:不管你们斗得多厉害,那也是你们的事,我只负责守护君家就行了!而且,我也老了,不想再参与你们勾心斗角的这些破事1   死士酉背起李蕙兰,死士戌背起君莫怜,几人施展轻功,迅速离开此地。   天色渐暗,蜡黄的明月半轮,已早早探了出来。而西边那几抹红霞,依旧固执的霸占着半边天空。   君莫怜看着远处苍茫的山脉,想起已故的母亲,越发觉得伤心。同时,对那个叫做君天的男人,更加憎恨!   “母亲,我一定会考中状元,不会让你失望的。等儿归来,就把你迁到君家祖坟!”君莫怜心中默默道。   奔了一阵,明老突然左转,钻进一旁的灌木丛中。酉和戌背着君莫怜姐弟俩,也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十几名蒙面人由西北追来。君莫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都不敢出。   李蕙兰平静的看着那十几名蒙面人,轻轻拍了下一旁的君莫怜。   君莫怜羞愧的涨红了脸,幸亏这个时候没人看见。兰姐都不怕,自己又怕什么?心里自责道:“君莫怜啊君莫怜,你这个样子,还如何保护兰姐?”   一念及此,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   明老平静的看着那群蒙面人过去,低声道:“快走!”   他们迅速往东北方向奔去。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夜空中,熙熙攘攘的点缀着几颗星星。北方的初秋夜,已能感到凉意。凉风吹来,使得人精神振发不少。   君莫怜心情平静了许多,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日子。突如其来的身份变化,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却也有些期待。   明老等人狂奔一夜,直到第二天卯时才停下休息。   “公子,再行两百里,就到药城了。到了药城,我们骑马赶往青州。不过绕道青州,再由青州转东海,南下到家族,要多出一个月的时间。”明老说道,改变原来的路线,也是他临时起意,所以要跟君莫怜说明白。   虽然多出了一个月,但君莫怜知道,明老选的这条路线,一定是最安全的。便道:“我和姐姐未出过远门,一切全凭明老决定。”   君莫怜的态度,让明老心里舒服不少。   吃了些干粮后,几人再次上路。   而与此同时,老周看着地上申和亥的尸体,气的一掌劈断身旁一棵手腕粗细的树。稍稍平定后,冷冷的道:“迅速给公子发信!”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四章 孔家长雄   梁州东北,药城,与青州接壤,乃大夏国有名的药都。全国几乎一半以上的药材,产自这里。   明老临时起意,绕道青州,就算孔长雄智计无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   “公子,药城有我君家分行。帝国能排的上名号的家族,都在药城占有一席之地。对于一个家族的发展,药物等资源必不可少。”   快到药城了,明老给君莫怜介绍一些东西,君莫怜一一记下。   “唉,可惜,公子这具身体,不适合武修啊,将来也只能管一管这些东西。想掌管整个家族,没有武力,是无法服众的。”明老暗想,心中叹息,不由得对君莫怜产生一丝同情。   “明老,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君莫怜问道,他总觉得,那些人是奔自己来的,就是不知道,与那白衣青年是何关系。   “可能是响马吧,公子不必在意。”明老略微迟疑了一下道。   君莫怜在青楼待了五年,年纪虽轻,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也不小。明老这一迟疑,君莫怜心里更加确信几分,故意道:“我看他们不像是响马。”   “呵呵,那老奴就不知道了。”明老笑着道,“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明老在转移话题,君莫怜如何看不出来。也不好拆穿,毕竟还要仰仗明老的力量。便说:“我只想完成母亲的遗愿,其他的,暂时不想考虑。”   “公子真是孝顺。”   明老以为,君莫怜生母李若冰的遗愿,无非是争一个名分罢了。   明老心道:“现在的女子啊,太过伪善。人都死了,要那些虚名有甚用处?”   “母亲早死,完成遗愿,是为人子应尽的义务,谈不上孝顺。”说道这里,君莫怜心酸难以自持,湿了眼睛,转过头,去看东边那一抹朝霞。   母亲,总有一天,我会绚烂如朝霞,令他们瞩目仰望!母亲,您能听见怜儿的话吗?君莫怜咬了咬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   再无人言语,急匆匆赶路。   翻过西北东南走向的六盘山脉,顺着激流暗涌的秦河往东,日落时分,终于看见了药城隐约的轮廓。   “公子,前方就是药城了。”明老指着那个轮廓道。   君莫怜顺着明老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君莫怜等人终于到了药城。   君莫怜第一次到药城,新奇的打量着一切。   李蕙兰精神不佳,有些困乏,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恹恹不怏,慵懒的看着。   明老带他们迅速穿过几条胡同,七转八转,最终来到一个隐蔽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咯吱”一声,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两只小眼睛打量着明老等人。   明老亮出一面玲珑剔透的羊脂玉牌,云纹抱着一个泥金篆字——君。   那人赶紧将明老等人请进去,往外又探了探,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转,确定没人后,关上了门。   转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又进了几间院子,才来到一座宽敞的大院里。   君莫怜等人被安置在客厅,刚坐定,外面便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   “哈哈,明老,你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给你接风洗尘嘛!”   君莫怜寻声看去,只见一中年汉子从外快步进来。儒生打扮,面白无须,身材瘦削,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明老起身,笑道:“哪敢劳烦你的大驾,你这日子可是越来越滋润了,哪像我们这些跑腿的。”   随即,明老转过身,对君莫怜介绍道:“公子,这位是朱荣祖,我君家在药城的负责人,人称白面先生。”   “朱荣祖,这位是君莫怜公子,还不赶紧见过。”   朱荣祖刚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听明老这么一说,便猜到几分,抱拳道:“朱荣祖见过公子。”   君莫怜赶紧站起,有些紧张,说:“该是莫怜见过朱先生。”   朱荣祖忙躬身作揖,道:“不敢当,不敢当,公子折煞荣祖了。”   寒暄一阵,饭菜上来,闻着香味儿,君莫怜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君莫怜一脸尴尬。   朱荣祖笑道:“看来荣祖怠慢公子了,该死,该死。”   君莫怜尴尬的挠了挠头。众人入座。   李蕙兰吃得很少,正好朱荣祖懂些医术,给李蕙兰抓了几副安神药。君莫怜不睡,在李蕙兰身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天色未明,众人再次上路。君莫怜与李蕙兰坐在马车里,明老驾车,死士酉和戌骑马,往青州奔去。   同样一夜未睡的朱荣祖,看着那几道背影,叹了口气:“年纪轻轻,何必活的那么累?换个角度看,人生还是很精彩的。”   ······   “什么?那小杂-种是君莫怜?”孔长雄微微一愣,随即,手中茶杯捏的粉碎!   “杀,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杀掉那小杂种!”   紫衣老者心里一惊,能让二公子如此怒不可遏的,也只有君莫怜了吧。   “不,抓住他,我要亲手杀他!还有那小贱-人。传信给迅音堂,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他们的行踪!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孔长雄怎么都没想到,差点废掉他的,竟是他要阻杀的君莫怜。原本他心中还有一丝不屑,觉得阻杀君莫怜,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但现在,却只剩下满腔怒火!   有着“孔风云第二”之称的孔长雄,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紫衣老者不敢耽搁,赶紧发信。   迅音堂,乃孔家情报机构。据说,在这片蓝天下,没有迅音堂不知道的事情。   六十年前,大夏国第十位皇帝,穆宗和帝,元兴十七年,西北边关传来烽火,边关告急。   和帝正要兴兵征讨,当时的孔家家主孔风云慢条斯理的道:“陛下不必着急,狼王不过打猎而已。”   和帝惊讶的问:“爱卿如何得知?”   孔风云风轻云淡的道:“三天前,迅音堂传来的消息。”   紧接着,又传来消息,证实了孔风云的说法。从此,孔家迅音堂获得了“孔家迅音堂,消息世无双”的称赞。   孔风云时代,孔家一度成为大夏帝国超一流家族!   虽然,如今的迅音堂,比不上孔风云那会儿,但要查出君莫怜等人的行踪,还是易如反掌。   黑衣老者归来,单膝跪地。   孔长雄冷冷的道:“老周,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知道该怎么做。看在你为孔家效力这么多年的份儿上,自废一根手指。去把那小贱种给我带来,迅音堂会告诉你消息。”   “谢公子,我定将功折罪。”   老周松了口气,这条命,从此之后,就是二公子的了。   ······   君莫怜实在没想到,坐马车也会这么累。   “莫怜,男孩子应该骑马,马车是女孩子坐的。去骑马吧,到君家之前,你必须学会骑马。”一脸疲劳,依旧强打着精神的李蕙兰道。   “好。姐,有事叫我。”对兰姐的话,君莫怜从不怀疑。   明老让死士酉教君莫怜马术。   刚开始,君莫怜有些怕,右手抓紧缰绳,左手撕着马鬃,双腿紧夹马肚,整个人贴在马背上,看上去非常紧张。   明老笑着道:“公子,骑马,首先要放松,身体要与马的起伏保持一致,这样,无论马还是人,都要轻松些。想让马配合你,首先,你要学会配合马。除此之外,你要学会与马交流,达到心意相通,才能御马。马是活物,并非死物,也是有灵性的。”   君莫怜长长的出了口气,左手慢慢放开马鬃,骑了一段时间,才不那么怕了。   有些事情,看别人做很容易。当自己做的时候,才发现很难。君莫怜算是体会到了。   骑马,别人只能指点,剩下的,还需自己体验。   终于,出了梁州地界,到了青州。   晚上戌时,到了雍城。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还有两匹快马。   “没有人发现吧?”黑暗中,明老问道。   “没有。”   “嗯,酉,戌,你们继续进城。”   明老说完,让君莫怜和李蕙兰坐上另一辆马车。死士酉和戌依旧进城。换了同样打扮的另外两人跟随。   “公子,这是午和未。”明老介绍道。   君莫怜冲那两人点了点头。所有死士好像都是同样的表情。   明老等人易容,换了装束。君莫怜与李蕙兰也是如此。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丑时,又换了马车和马,同时也换了装容。   等到卯时,又换了一次。君莫怜和李蕙兰是富家子女的打扮,明老则是商人打扮,两名死士扮成随从。   又赶了一天的路,下午申时,到了天海城。   众人进了驿站,而后又从后门离开,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   “公子,李姑娘,遇到了点麻烦,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明老风轻云淡的道。   “明老,是不是孔家?”君莫怜问道,花姐说过,他刺伤的那人是京城孔家的。   明老略微迟疑了下,道:“公子不必担心,有老奴在,不会有事。”   “明老,我闯的祸,我来承担。我求你,保护好我姐。如果影响到了君家,一切的罪责,全由我承担,与君家没有任何关系。”君莫怜平静的道。虽有些害怕,却没想过退缩。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求人!   “纵知对头是京城孔家,也毫不退缩,敢作敢当,知难而进,不愧是家主的儿子。”明老心中赞叹。这一瞬,他对君莫怜所有的偏见,全部消除。   明老笑道:“公子,我君家也不是好惹的。老奴定会把你和李姑娘安全带回君家,否则,老奴也无法向家主交代。”   “明老,多谢。”   “公子说哪里话,保护公子和李姑娘,是老奴的职责。”   君莫怜往东看时,只见官道上,一人一瘦马,缓缓走来。   马上那人,一身青衣,一把青剑,面容冷肃。两道剑眉锋利无比,狭长的丹凤眼直到鬓角。两片薄唇,尖下巴,更显刻薄冷漠。   “好强的剑气!”   明老一惊,暗暗扣住腰间飞刀,若无其事的打量着那年轻人。   “唏律律”一声马叫,瘦马发足狂奔。无匹剑意顿时展开。日光下,只见青光一闪。   明老手中飞刀掷出,死士午和未同时发作,朝青衣人扑去!   就在马车破开的瞬间,君莫怜怀中,那把黑色匕首闪过一道寒光,挡住青光,护住君莫怜和李蕙兰。   马车断成两截,君莫怜和李蕙兰滚落在地。   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君莫怜挡在李蕙兰身前,手里抓着那把黑色匕首。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五章 青衣瘦马   明老的飞刀,寸功未建。死士午和未的攻击,根本没用。   “你是什么人?为何下此毒手?”明老叱喝,如临大敌。刚才那一剑,再强三分,他便挡不住了。   青衣人立于马上,未作理会。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拔剑,又什么时候收剑。从头到尾,仿佛从未动过。他盯着君莫怜和李蕙兰。确切的说,是盯着君莫怜手中的黑色匕首。   “哪儿来的。”青衣人淡淡的问。   君莫怜顺口答道:“我的。”   忽然,青影一闪。   明老大惊,忙飞身回救。但是,青衣人已站在君莫怜跟前。   “别动。”青衣人头也不转的道。   明老硬生生止步,气息回冲,逼出一口血来。青衣人冷冽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   明老心惊,此人,深不可测!!   “你,你想干什么?”   君莫怜小腿发抖,脚有些软。若非身后是兰姐,恐怕已吓软在地。   “既在你手上,我便护你五年。五年后,你我决生死。”   君莫怜惊愕的看着青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精明如明老,这会儿也糊涂了,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青衣人没理会君莫怜等人的惊讶,骑上瘦马。瘦马极不乐意的打了两个响鼻,耷拉着脑袋,站在路边。   明老惊出一身冷汗,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   继续赶路,但马车已坏,只好骑马。   “莫怜,你和我同骑一匹吧。”李蕙兰道,拉了君莫怜的手,骑上一匹白马。   明老迟疑了下,没说话。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明老抱拳问道。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着实不多见。刚才他心里,产生一丝恐惧。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一个年轻人竟会给他带来这种感觉。   青衣人仿佛没听见,面无表情。   明老无奈苦笑,江湖上,怪人太多。   君莫怜惊魂未定,时不时打量着青衣人。   “王大叔给我的黑色匕首,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方才那一丝冰凉的感觉,又来自何处?这人又是谁?他为何要说那样奇怪的话?”君莫怜暗自沉思,却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白日西沉,素月东出。不知不觉,已是满天星斗。秋夜的清冷,令人醒脑,疲倦也淡去不少。   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只得宿眠野外。幸而明老早有准备,包裹里带着两条羊毛毯子,铺在地上,供君莫怜和李蕙兰休息。   明老和两名死士守在一旁,青衣人则斜倚瘦马,看着夜空。   等李蕙兰服完药,君莫怜轻声道:“姐,你先休息,我去和那个人说说话。”   李蕙兰瞥了那怪人一眼,有些担忧,嘱咐道:“小心些。”   君莫怜调皮一笑:“晓得了。”   李蕙兰莞尔,宠溺的摸了下君莫怜的头。   君莫怜拿起干粮和水囊,走到青衣人跟前,微笑着说:“我看你一天没吃没喝,给你。”   青衣人头都没转,依旧看着夜空。   君莫怜也不觉尴尬,收起干粮和水,伸手去摸瘦马的鼻梁。瘦马却偏过脑袋,很人性化的,甩给君莫怜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稀罕啊!”君莫怜心道,冲瘦马吐了吐舌头,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远处的明老愈发惊奇,君莫怜不懂,不代表他也不懂。青衣人一天滴水未进,气息却丝毫不乱,武力究竟到了何等层次?明老揣摩不透。他的出现,到底是福是祸?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以这人的武力,想要动手,难道自己阻挡的了?   “奶-奶-的!”明老心中暗骂一声。他-娘-的,要不是打不过,谁愿意受这鸟窝囊气!   君莫怜往手里倒了点水,去喂瘦马。没想到瘦马与主人同样高冷,对君莫怜的好意理也不理。闭上眼睛,兀自打盹儿。   君莫怜小声嘀咕:“如此挑食,活该你这么瘦。哼!不喝水,渴死你。不吃东西,饿死你。我还不伺候了。”   交流失败,君莫怜垂头丧气的回到李蕙兰身边,小声道:“姐,那人奇怪,马也奇怪。他是人吗?不会是鬼吧?人怎么会那么厉害?”   李蕙兰莞尔,轻轻点了一下君莫怜的额头,道:“胡说什么呢?亏你读了那么多书。不知道‘圣人不语怪力乱神’吗?那人只是武功高强罢了。”   “姐,要是我有他那么厉害就好了。”君莫怜向往的道。   “又胡说了,你不知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吗?孙子曰:‘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又曰:‘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呀,要记住,武力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方法,但也是必备条件。”   “姐,我记下了。”君莫怜乖巧的答道。   看着君莫怜乖巧的模样,无论谁也想不到,以前的他,可是让十里八乡最头疼的捣蛋鬼。   君莫怜的转变,是在母亲去世那天晚上。从那之后,捣蛋鬼君莫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乖巧懂事的君莫怜。   李蕙兰心痛的一叹,莫怜背负的太多了。她永远忘不了,母亲去世那个晚上,莫怜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怔怔的看着自己,不断地重复着:“姐,母亲只是睡着了,是吗?”   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当自己找到莫怜时,莫怜面无表情的拿刀在手心里划的样子。   一个人,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在一夜之间转变?   一夜白头的人,她没见过。可一夜转变得判若两人的人,便是她的弟弟。   而那个时候,莫怜才七岁!   李蕙兰将君莫怜抱在怀里,指着月明星稀的天空,道:“莫怜,还记得吗?母亲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看,整片天空,就属西边那颗星星最亮,肯定是母亲变的,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不对。”君莫怜摇头,指着那轮羊脂明月,说:“姐,你看,整片天空,就月亮最大、最亮。母亲,肯定是变成了月亮。”   说着,君莫怜的眼睛有些湿润。五年了,母亲去世,整整五年了。下个月初五,便是母亲五年忌日。   “莫怜说的不错,我们的母亲,是最美丽的明月,不是星星。”李蕙兰轻轻说着,珍珠般的眼泪,从美丽的脸颊滑落。   君莫怜醒来时,月已移到了西边山头。周围,寂寂无声。寒气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梦中的李蕙兰,仿佛受到了惊吓,身体不断发抖,脸色惨白,满脸恐惧之情。   “姐,姐。”君莫怜急了,连忙唤醒李蕙兰。   李蕙兰挣开眸子,眼里还残留着泪水。君莫怜心痛如刀绞。   “莫怜,别哭,我没事。”李蕙兰笑着替君莫怜拭去眼泪。   “嗯,姐,我不哭。”君莫怜咬着嘴唇,强行忍住眼泪。   过了一会儿,明老过来道:“公子,李姑娘,该启程了。”   众人上马,继续前行。   太阳如同娇羞的小姑娘,从云层里探出来。渐渐地,有了温度,人也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大约巳时,遇到一座小镇。未走几步,便看到一间客栈,挂着两串大红灯笼,写着“悦来客栈,宾至如归”八个隶字。   众人走近,还未进去,一个店小二便迎了出来,陪着笑脸道:“各位,实在对不住,小店今日已被人包了。”   明老不愿多事,便道:“公子,李姑娘,我们去别家吧。”   “嗯,好吧。”君莫怜随和的道。   但是,瘦马却停下来不走了。   青衣人下马,独自走进客栈。店小二刚要阻拦,却不知怎的,就摔到了地上。   “哎,我说,你这人怎恁地不讲理?小店已被人包了。”店小二爬起来,生气的道。伸手去抓青衣人的肩膀,却又摔了一跤,跌的满嘴鲜血。   这回,店小二真的怒了,骂道:“狗······”   后面的话还未骂出,店小二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在门上。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店老板,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忙问:“小张,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这一幕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他的世故,知道这帮人惹不起。顾不上心疼店门,赶紧赔罪道:“小张不懂事,得罪了各位,我向各位赔礼道歉,请各位多多担待。小店今日确实被人包了,各位还是去别家吧。”   “店家,怎这么吵?你们在拆房子还是咋地?”二楼传来一道懒散不羁的声音,似乎刚刚睡醒。   “唐公子,只是一些小事,您继续休息。”   店老板是个精明的人,不愿多事。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不简单,倘若发生一些什么,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承担得起的。小心翼翼的道,“各位客官,前头不远,有一家‘朋来客栈’,是我朋友开的,你们去那儿吧。”   然而,青衣人却提了一个大木桶出来,顿时酒香扑鼻,原是满满一木桶酒,放在瘦马跟前。   瘦马欢腾的嘶鸣,把嘴伸进木桶,饮了起来。   君莫怜看的目瞪口呆,他还从未见过不喝水只饮酒的马!主人是极品,马更是极品。   店老板哭丧着脸,这可是他存了整整十八年的女儿红啊,无论口感还是品味,正是最佳。这两天刚打算取出来,现在竟被一匹马给喝掉了!   啊哟哟,店老板的心脏,快要炸了!   “强盗,你们这帮强盗,陪我的酒,陪我的酒。”店老板呼天号地,大声哭嚎。   “简直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做这些勾当。姓唐的若不管,就不叫唐元了!”唐元大吼一声,从二楼一跃而下。   同时拔刀,一连翻了几个筋斗,恍若旋转的车轮。刀随人势,人随刀走,朝青衣人劈落!   “好刀!”明老低声赞道!   唐元心中欢呼道:“今日,便是我唐元成名之战。我唐元,不久就要扬名江湖了!往后,我就是唐大侠了!”   只见青衣人往前挪了一小步,拍了拍瘦马的脖子。   在君莫怜的惊呼中,唐元却一下子撞在地上。爬起来,刀也不要了,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脸中间,被刀背磕了一下,出现一条血痕。   “卧槽,我去,摔死小爷我了,这什么破地,怎这么硬?”   唐元疼的呲牙咧嘴,用手去摸血痕,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明老知道,青衣人留了这少年一条命!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六章 唐元汤圆   一心想着做大侠的唐元,现在却没有一点大侠风范。脸上那一杠醒目的血痕,将他圆润的脸分成两半。   他右手捂着脸,左手揉着屁股,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我去,也太不给面子了,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要不要这么绝情?完了完了,肯定毁容了。我俊俏的脸啊。”   唐元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干吼,“花花嗳,糖哥哥没脸见你了,你千万不要嫌弃我这张毁容的脸啊,真正的男人,最重要的是气质和才华,不是容貌。嗯,我相信你会懂我的。”   突然,他一甩头发,四十五度仰视天空,声情并茂的道:“花花,其实,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终于人品。我知道,你被我的容颜深深吸引,但真正吸引你的,其实是我的才华和人品,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对不对?嗯,我听见了,你说我说的对。”   原本吃惊的君莫怜现在真正吃了一惊,他竭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可实在忍不住,悄悄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泪都憋出来了。   唐元用左手食指轻轻拨了一下额前刘海,看向君莫怜,感动的道:“没想到,我都已经毁容了,还会有人被我的容颜帅哭。兄弟,你不必自卑,不必惊慌,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记住,真正吸引你的,是我的才华和气质,当然,还有人品,而不是我的容颜。唉,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是为了打击别人而存在,说的就是我。你要接受现实。”   君莫怜原本以为,自己遇到的青衣人和瘦马就足够极品了,没想到竟会遇到一个更加极品的。   就连明老,也不禁侧目。   李蕙兰阅人不少,可这样自恋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唐元发现李蕙兰的瞬间,就被李蕙兰的容貌惊呆了。不由得说:“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仙人,现在我相信了。姐姐,你是天上来的仙子吗?”   君莫怜见唐元呆呆的盯着兰姐,便往前站了一步,刚好挡住唐元的视线,无不骄傲的道:“你说对了,我姐就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子。”   李蕙兰虽然一直被唐元盯着,却没有一丝厌恶。因为在唐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邪念,是对自己真心的赞美。   李蕙兰微笑道:“这个世界,怎会有仙人。我和你一样,只是普通的凡人。”   君莫怜也觉得这人挺有趣,不像是坏人,于是替青衣人解释道:“刚才我的同伴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啊。”   唐元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手,摇头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你的同伴太厉害了,竟比我还厉害,我也佩服的很。不过就是出手有点重,我这脸疼,屁股疼,浑身都疼。”   “是啊,你也挺厉害,竟然在空中转了那么多圈。”君莫怜一脸真诚的道。   唐元大喜,顾不得疼痛,上前抓住君莫怜的手,认真点了点头,说:“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可我还是被你的诚意所感动。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终于有人说我厉害了,我唐元就要变成唐大侠了。哇嘎嘎嘎,这小子真有眼光,太他-妈-有眼光了!天啊,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我竟然遇到了一个这么诚实的人。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诚实的人。没错,一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诚实的人。竟然被我遇到了,一定是我的容颜、气质和人品打动了上天,所以才让我遇到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诚实的人!没错,一定是这样。”   唐元心里早就开始翻筋斗了,要不是这里人太多,他一定给君莫怜再翻上几十个,不,几百个、几千个筋斗!   “公子,我们该出发了。”一旁的明老提醒道。对于唐元接近君莫怜,他并没有阻止。他相信,河东唐家的第一继承人不会没分寸。   “好。”君莫怜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唐元的肩膀,道:“有缘再见。”   唐元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说自己厉害的,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走,忙说:“我叫唐元,你们去哪里,我与你们同去。”   “唐元?汤圆?嗯,挺好记的。同去就不必了,我们有急事。这就告辞。”君莫怜人小鬼大,很谨慎的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也拒绝了唐元的提议。   唐元虽有些失落,但作为河东唐家第一继承人的他,这点眼力劲儿怎会没有?   “仙子姐姐,再见。”唐元冲李蕙兰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帅的笑容。   “再见,唐元。”   李蕙兰嫣然一笑,唐元不禁呆了。   等君莫怜等人走远,唐元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道:“青衣大侠,再见!我也会成为大侠的。”   青衣人置若罔闻。   等君莫怜等人彻底看不见了,唐元才失落的走进客栈。   看着胆小怕事的店老板,唐元从怀里随意掏出几张银票,也不看数额,少说也几万两,道:“店家,这些银子,足够你和家人下半辈子富足的生活了。刚才那些人的行踪,不得对任何人说起。你是个明白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店老板立即擦干眼泪,战战兢兢的接过银票,仔细数了两遍,整整十万两!   他赶紧揣进怀里,忙道:“唐公子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泄露半句。”   店老板是个精明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回到客房,唐元颓废的堆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爷爷让我来这里找人,都十天了,还是没有影子。红叶镇就屁股大的点地方,我都找十遍了。肯定是爷爷搞错了,昆仑老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可就这样回去,又会被爷爷笑话。嗯,一定不能回去。再找十天,如果还找不到,就不能怪我了。”   唐老庄主让他来红叶镇找昆仑老人,可他连昆仑老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把镇上所有的老人找了个遍,根本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唐元怀疑,说不定又是爷爷心血来潮,在糊弄自己。   便在此时,响起敲门声。   “谁呀。”唐元有气无力的问。   “唐公子,有人让我交给您一封信。”外面传来店老板的声音。   唐元起身开门,店老板恭敬的道:“唐公子,一个老汉让我把这封信给您。说您把信带回去就行,人不必见了。”   唐元接过来,信封上铁画银钩的写着“唐刀亲启”四个行书,落款处却是两个篆字——昆仑。   “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   唐元兴奋地吼着,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从二楼跳下去,骑上马往河东方向疾驰而去。   店老板无奈的摇头,关上门,哼着荤曲儿下了楼。   “小张,打烊,随我去朋来客栈喝酒。”   店老板心情不错,继续哼着荤曲儿,出了悦来客栈。   “好嘞。”小张赶紧关好店门,跟上老板。   ······   君莫怜好奇的打量着瘦马,喝了满满一桶酒,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符合常理呀,那酒可不是兑过水的劣酒,绝对是珍藏了很多年的好酒。在醉月楼待了五年的他,酒的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姐,是不是马都不醉酒?”君莫怜小声问道。   李蕙兰已是男儿打扮,英姿飒爽,笑道:“不是不醉酒,而是这匹马不醉酒。一路上,你就在想这个问题?”   君莫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在想,那个唐元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   李蕙兰在君莫怜耳边低声道:“那个唐元虽长相平凡,但眉宇间却透着一丝富贵之气。行为虽然搞笑,却懂得进退,分寸拿捏得丝毫不差。一般小家族培养不出来。醉月楼时,我听人说,河东唐家,财力非凡,富可敌国。我虽然不懂刀,但能被明老称赞的刀,我想绝非凡品。正好,河东唐家又以造刀出名。如果我猜的没错,唐元应该来自河东唐家。”   明老耳聪目明,无意间听到李蕙兰的分析,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看了唐元手中的青冥刀后,才知唐元是唐家第一继承人!因为谁都知道,唐老庄主的青冥刀给了唐家第一继承人。但李蕙兰却根据一点蛛丝马迹,就推断出唐元来自河东唐家,这份心智,可不是什么人都具备的!   明老再也不敢轻视李蕙兰。这女子,不简单。倘若是个男子,恐怕又是一个孔长雄!   君莫怜摇头道:“河东唐家?我没听说过啊。不过唐元挺有意思的。唐元,汤圆?哈哈哈,竟然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看来他挺喜欢吃汤圆的,难怪他的脸那么圆。”   李蕙兰也被君莫怜逗笑,不禁莞尔。仿若清水芙蓉,雪中傲梅,容不得产生一丝邪念。唐元说的没错,这样的女子,当是天上仙子,不应人间有。   倘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仙子,恐怕就是李蕙兰了。   这时,只听青衣人悠悠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教人如何休,如何休!”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七章 只手遮天   “姐,你听,这怪人唱的还挺好听的。”君莫小声道。   青衣人确实是一个怪人,为了那匹瘦马,一言不发就把店小二打的满嘴是血。一路上,无论谁打招呼,理都不理。渐渐地,众人也都习惯了。   李蕙兰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江湖上的事,明老怎会不了解。可从未听说,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如此人物。而且,行为怪异,不言不语,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明老沉思道:“就算公子天资超群,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内,达到能够与他对抗的地步。他究竟是谁?难道是江南柳家的?公子那把黑色匕首,又有着怎样的来历呢?”   明老深深感觉到,之前青衣人那一剑的可怕,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最恐怖的,是青衣人还有所保留。   这是一名剑客!   大夏帝国,剑客极少,多为刀客。剑有双刃,伤人伤己,极难练成。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三年刀,十年剑”的说法。因此很多人选择练刀。   所以,不光是大夏帝国,放眼全天下,也是刀客远多于剑客。   百年以来,知名刀客少说近百,但剑客,却屈指可数。   明老也没想到,武城之行,竟会遇见一个如此可怕的年轻剑客!   江湖上,处处有惊喜,时时有意外,果然如此。   “公子,前方不远处,便是青州城了,乃青州州府。从此城过去,不出三日,便能到达东海。青州城,由梁王驻扎。青州铁甲,更是天下闻名。五年前,帝国与北凉战于贺兰山,六千铁甲,大破北凉一万铁骑。三年前,幽州地界,盗贼作乱,聚众五千。梁王只带五百铁甲,杀的盗贼四处逃窜,活捉贼首······”   明老详细介绍,每经过一个地方,明老必会为君莫怜详细介绍风土人情,以及政治经济军事等。   君莫怜仔细记在心里。他自幼聪颖,更是过目不忘,记忆超强。任何事情,只要别人说上一遍,无论过去多长时间,都能清晰的复述出来。有时候,甚至连当事人记得的都没有他清晰。   等明老说完,君莫怜问道:“明老,东海有多大?”   他听人说,大海很大,与天同宽。心中向往,却一直没有机会去见识一番。帝国最大的湖乃洞庭湖,有“八百里洞庭”之称。大海与天同宽,那是什么概念?   君莫怜这一问,倒把明老给问住了。他见过无数次海,却从未想过海有多大。估计就算是国学院最博学的院长那老家伙,恐怕也不知道。   “这个老奴还真不知道。没人知道大海有多大。过几天,公子亲眼看到就知道了。”明老笑道,还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天连水尾水连天的大海,谁知道究竟有多大?   想到再过三天,便能见到传闻中的大海,君莫怜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姐,你知道吗?”君莫怜转过头问李蕙兰,在他看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兰姐都知道。   李蕙兰轻轻一笑,道:“莫怜,你没听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么?”   说到这里,她伸手理了理君莫怜被风吹乱的头发,继续道,“都说‘海阔天空’,既然能与天相提并论,你想想,会有多大?”   “那天有多大?”君莫怜追问道。   李蕙兰摇了摇头。青衣人似有意,似无意的听着。   “手掌大小。”君莫怜笑着伸出右手,翻转过来,道,“书上说:‘翻江倒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说:‘只手遮天。’所以啊,这天和海,只有手掌这么大。哈哈哈。”   君莫怜的话让众人一愣。   “只手遮天。”   青衣人喃喃自语,拿眼觑着君莫怜,瘦马突然止步!   刹那间,剑意凛然,剑气如虹。   一道如龙青光,冲霄而起。仿佛绝世利剑,乍然出鞘。这一刻,空山凝云,昆山玉碎,石破天惊!   青衣人于马上跃身而起,一跃之下,竟有十几丈之高!!   仰天长啸,悠扬锐利,无不透着剑意!此刻,似有千万把剑,附和齐鸣!方圆数十丈之内,剑意沛然。空气,似乎都已凝固!   飞禽叽喳乱叫,从附近树林飞出,惊慌错乱,却不知飞往哪边。   明老神色大惊,连忙护在君莫怜和李蕙兰身前。死士午和未口吐鲜血,抵挡不住那凌厉剑气。   明老额上,渗出密密冷汗,须发皆张。这古怪青年,竟突破了!莫非,他真的是江南柳家出来的?   君莫怜惊悸不安,凸着的眼珠上,充满血丝。只觉得无比压抑,似乎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浑身难受。不知不觉,抓住了黑色匕首。黑色匕首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光芒,传来一阵凉意,君莫怜这才安定下来。   “呼。”   君莫怜终于喘了口气,这怪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惊讶之余,他感觉到兰姐浑身颤抖着。便反手握住兰姐的手,才发觉兰姐手心里全是冷汗。   李蕙兰柔弱女子,早已承受不住,却依旧忍着,一声未吭。这份耐力,便是一般男子,也比不上。难怪明老说她若是男儿,会成为第二个孔长雄。   李蕙兰感觉到一丝奇怪的力量,使得自己不那么难受了。心中奇怪,莫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西北方向,两里多远的山上,一位正在砍柴的老人猛然抬头,转身看向东南。感觉到一股强悍剑意,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一块大岩石上,远目眺望。   “好剑!”老人双目如炬,流露出赞叹之意,“练剑难,养剑最难,年纪轻轻,养剑便有如此成就,不错,不错。”   老人一眼看出,青衣人在养剑。   剑道一途,养剑最难。不但需剑主有超绝的天赋,而且还要求剑主必须具备超乎常人的耐力。   有人评论说:“普天之下,操剑者,十之二三;其中可称剑客者,又十之一二;其中养剑者,又百之一二;其中,至于养剑有成者,千中取一!”   这段评论是说:全天下,用剑的人,十个人里面只有两三个;而能称得上是剑客的,在十个用剑的人里面只有一两个。养剑的剑客,在一百个剑客里面,只有一两个。至于养剑有成的,在一千个养剑的剑客里面,才存在一个!   由此可见,练剑难,养剑更难。而养剑有成,更是难上加难!   养剑若有小成,就会惊动江湖。如果大成,那更了不得,必会震动天下!   所以,一般养剑小有成就的,都是一些老头子。还从来没听说过,像青衣人如此年纪,便养剑有成的。   “这一代江湖,有意思。他会是哪个老家伙的得意门生呢?不会是从江南柳家剑湖里走出来的新秀吧?难道是这一代剑主?”   老人沉吟着······   江南柳家,素以养剑闻名于世。“十年不出剑,出剑人莫敌。”说的便是柳家。柳家剑湖,更是剑客心中的圣地。天下名剑,多出于柳家剑湖。   但柳家剑湖,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一旦进去,更不容易出来。如果不能战胜剑奴,只得一辈子留在里面,成为剑奴。因而柳家剑湖,又称为剑冢。正因为如此艰难,才有了“十年不出剑,出剑人莫敌”的说法。   每一个从剑湖里出来的柳家剑客,又称为剑主,会拥有一把独属于自己的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一生只用一剑,一剑只佩一人!   而剑主,必须是柳家子弟,外人根本没有可能。剑侍则没有这种要求。   既然知道这些事,老人显然不是普通樵夫。   “君家的人?”   隔着两里多的距离,老人竟看到了明老领口处的那个“君”字,这可不是一般老人能做到的。便是江湖高手,也做不到。老人的身份,令人好奇。   “咦?孔家迅音堂的人也来了,这出戏大有看头。”   西南,距离君莫怜等人二三十丈的草丛中,伏着几人。一头苍鹰飞起,往西而去!   老人抱着一副看戏的心态,悠闲坐下。拿出腰间三尺来长的熟铜旱烟杆儿,用舌头卷住烟嘴儿,吧嗒吧嗒的吸了起来。   便在此时,一阵烟尘自东而来,银光闪闪,竟是百十铁甲。为首那人,一身紫色素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眉宇间,更是霸气慑人!   老人吐了口浓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自言自语道:“梁王的青州铁甲也掺和了,有意思,大有意思。”   为首那人,正是青州铁甲之首、大夏帝国七王之一、驻防幽州的梁王!   别看梁王形象粗犷,却心细如发。默默忖思:“孔家二小子让我务必将明老拦下,究竟所谓何事?不过,孔家二小子开出的条件,着实令人心动。人人都说,孔长雄乃人中龙凤,看来所言非虚,否则也不会有‘孔风云第二’的赞誉。如此人才,倘若不能为我所用,不如尽早杀之!”   而明老等人的注意力,则完全被青衣人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百十青州铁甲,已快到跟前。   突然,梁王一收马缰,坐下战马,人立而起,“唏律律”一声嘶鸣,止住步子。后面百十铁甲,竟同时止步!   “剑客?”   梁王半眯起眼睛,看向仿似一柄无鞘利剑的青衣人,眼中露出狂热战意!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八章 梁王伯伯   “两刻!”把大烟锅子在草鞋底上磕了两下,砍柴老人自言自语道,“武士,金刚,武玄,通幽,天象,先天之境,后天之境。看来到三品武玄巅峰了。这个年纪就能达到如此级别,这小子前途无量啊。柳家柳无伤初入江湖时,好像是九品金刚的级别吧,此子竟比柳无伤还强。如果真的是柳家剑湖里出来的,那这一代江湖,柳家可要独领风骚咯!”   柳无伤,上一代柳家剑主。被评为上一代江湖最可怕的人之一。江湖领军人物。初入江湖,便是九品金刚之境。一柄无伤剑,杀到江湖胆寒。在上一代江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华山风云会、南北龙虎斗、天门战中,更是杀出了赫赫凶名,从此奠定不可动摇的地位。   如今的青衣人,比当年的柳无伤初入江湖时,还要高出几个境界,老人能不震惊?   “他,他,竟在半空中停留了两刻!”   明老眼神复杂的看着从半空中翩然落下的青衣人,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听说过哪一个年轻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是自己孤陋寡闻,还是这江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江湖?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君莫怜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呆在原地。眼中,只剩下对青衣人的崇拜。不管他再怎么早熟,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少年时期,谁没有过英雄梦?   “莫怜,将来,你会比他更强!”李蕙兰柔声道。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魔力。   君莫怜转过头,看着李蕙兰,坚定的道:“姐,我会的!”   “秋!”   梁王一夹马肚,口中轻喝,旁边一名铁甲,有默契的递过铁矛!   战马先是一阵小跑,而后发足狂奔!   梁王压低身子,铁抢贴身抓紧。   直到这时,明老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不禁讶异一声:“梁王?”   梁王似乎与战马合二为一了,化作一支离弦利箭,仿佛一辆战车碾压过来!   “梁王,不可!”   明老大呼一声,顿足而奔,想在梁王动手之前拦下梁王。众所周知,梁王是一个好战分子。但不管战场上的梁王如何英勇,在没有大军做为后盾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是青衣人的对手!同样的,青衣人再怎么高深莫测,也不可能和梁王手下的千军万马对抗!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青衣人出手,梁王纵然不死,也得重伤!到时候,梁王这一派,必会将所有罪责推到君家身上。   “梁王怎会知道我们的行踪?”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明老顾不上抽丝剥茧的分析,忙挡在两人中间。   青衣人持剑而立,目光淡然。   瘦马打了一个响鼻,慵懒的耷拉着脑袋,如同犯了酒瘾的醉汉,眼睛也迷离着。   尽管明老挡在前面,但梁王那匹名为“青卢”的战马,却丝毫没有驻足的意思!   “明老小心!”君莫怜大吼一声,为明老捏了把汗。   却见青卢一跃而起,竟从明老头上轻松跃过,刹那间,便到了青衣人跟前。   铁抢如龙,带着梁王的巨力,以及青卢的巨大冲击力,猛地刺出!便是一座大山,也能刺他个透心凉!   君莫怜吓得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青衣人被挑在铁枪上的惨烈!   “咔嚓。”   一声脆响!   明老转身看去。   青衣人立在原地。   梁王手中的铁抢断成两截,青卢人立而起,一动不动!   “好强的剑意,竟连这匹凶马都被镇住了!不愧有成为这一代第一人的潜质!”那块大石头上,老人再次喷了一口呛鼻浓烟,浑浊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君莫怜睁开眼睛,被眼前这一幕惊呆。怪人好厉害!   李蕙兰心思玲珑,暗暗忖道:“明老改变原先行程,应该无人知道。梁王驻守幽州重地,怎会有这等闲工夫?不像是偶然遇上的。”   “噗——噗。”   青卢打着响鼻,前足落地,马头距离青衣人不到三尺!   “功夫不错,不知能挡住我多少铁甲?”   梁王大笑。   青衣人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瘦马无聊的拿前蹄刨地上的土。   “明老,来青州也不跟兄弟说一声,难道看不起我?当年并肩杀敌,记忆犹新呐!”梁王勒转马头,不过并未下马。   明老拱手道:“梁王镇守幽州要地,军务缠身,怎敢打搅。我接公子回家而已,没必要叨扰你这个大忙人啊。”   梁王下马,熟稔的拍了拍明老肩膀,笑道:“刚才的事不要介意,我一时好战心切,不过和年轻人开玩笑罢了。”   明老也笑道:“梁王的一个玩笑,可把我吓得半死。”   梁王粗眉一扬,严肃的脸上绽着笑容。   “哈哈哈哈,别人说这话我信,你说这话我可不信!既然到了青州,兄弟我要是不尽一尽地主之谊,怕是会让老兄弟们看不起。反正眼下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到我那破烂地方,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待上个两三天,再走不迟。”   明老暗道糟糕,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本打算不去打扰梁王的,看来现在是非打扰不可了。”   梁王粗豪的摆手,道:“哎,兄弟之间,哪儿那么多废话。娘儿们似的,婆婆妈妈。”   明老无奈摇头,又转身对君莫怜道:“公子,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梁王。我们恐怕要耽搁几天了。”   君莫怜小跑到梁王跟前,躬身见礼,道:“君莫怜,拜见梁王。”   “哈,不愧是武侯之子,果然气质超凡。寻常你这么大的孩子,见了我可是话都不敢说。我大你父亲一岁,叫我伯伯,叫梁王显得生分了,听着也别扭。到了我这里,就算是到家了,不必拘束。”梁王一脸慈祥,完全一副长辈的样子,摸着君莫怜的头说道。   “多谢伯伯,伯伯英勇盖世,莫怜膜拜至极。传闻伯伯威严无比,鬼神不敢接近。今日一见,却发现亲切近人,才知道传闻都是不可靠的。”   君莫怜这鬼精灵,蛇随棍上,趁机拍了一把马屁,语气却不卑不亢。如今到了青州地界,只要和梁王处好关系,人身安全绝不会有问题。   “好,好侄子!哈哈哈哈。”梁王大笑,大嗓门儿震得君莫怜耳朵都嗡嗡响。   君莫怜一口一个伯伯,叫的梁王乐开了花。作为梁州、青州、幽州的老大,就算他主动亲近别人,别人也不可能像君莫怜这样毫无顾忌。连作为多年的老兄弟明老,都称呼他为梁王,就更不用说别人了。   君王都自称“孤和寡人”,不是没有道理的。高高在上时间长了,难免心里孤寂。故此,听到这几声伯伯,梁王那是真心高兴。   “伯伯是军人,最珍贵的,就是青卢和白鸽这两匹宝马。青卢性子烈,不适合你。白鸽不到五岁,性子温和,倒与你的气质比较像,就送给你了。”梁王大手一挥,便把坐下两匹宝马之一的白鸽送给了君莫怜。   青卢乃是宝马,据说宝马通灵。不知道它是不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嘶鸣一声,表示抗议。马尾一甩,扫了君莫怜一下,大不乐意。   什么?白鸽是本马唯一承认的伙伴,主人,你这铲屎官怎么大手一挥就送给了这臭小子?臭小子,想抢走我的白鸽,门儿都没有。你敢收下,本马就用马尾扇死你!哼,难道不知道本马就是鼎鼎大名的青卢吗?马爷爷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爆!   “青卢,别耍小性子,我再给你找个伙伴就是了。”梁王摸着青卢的头,像对老朋友一样,对青卢说道。   明老讶异的看着梁王,谁不知道梁王不爱美人儿爱宝马,将宝马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坐下青卢,更是万中无一的神驹。四年前,梁王率三百青州铁甲,突然闯入北凉地界,差点引起两国大战。等到事后才知,原来是梁王为了一匹小白驹。可见梁王爱马到了什么程度。   两年前,梁王入京师述职,当今圣上亲口讨要白鸽,梁王都未松口,如今却送给了初次见面的君莫怜,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不管怎么说,自家公子被梁王如此看得起,明老脸上也有面子。   “公子,快谢过梁王。”明老喜道。   君莫怜郑重跪下,磕了个头,乖巧的说:“谢谢梁王伯伯。”   “大侄子,来,伯伯教你骑马。男子汉大丈夫,不会骑马可不行。”   梁王心安理得的受了君莫怜一拜,将君莫怜抱上青卢,自己也跨了上去,又对明老道:“明老,走,咱哥俩儿喝酒去!”   不等明老回应,梁王便带着君莫怜策马狂奔而去。   明老转身对青衣人抱拳道:“少侠,刚才请多多包涵。”   青衣人面无表情,骑上耷拉着脑袋的瘦马,不紧不慢的走了。   明老很是无奈,却也没有生气。本事大的人都有一点怪脾气。又对李蕙兰道:“李姑娘,我们也走吧,要耽搁一两天了。”   李蕙兰微笑道:“不妨事的,莫怜也需要历练一番。对他来说,也是机会。”   远处,伏在草丛中的人低声道:“给公子发信,事情已成。”   砍柴老人起身,将三尺来长的熟铜烟杆儿别到腰间。   只听他悠悠唱道:“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唯有青山不改!青山不改哟!”   突然,一个白色的大肉球从树上掉下来,一直滚到老人脚边。   “圆球,又淘气了。小纯呢?”   老人将白色大肉球抱起,原是一只超大肥猫,只因太胖了,才从树上滚落下来,也不知道它是怎么爬上去的。   突然,“砰”的一声,老人晃了两晃,晕倒在地上。   圆球儿吓得跳开,却见一小姑娘,扛着一根七尺来长的甘蔗,努着嘴儿,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老头儿,哼道:“不做饭,就知道啰里啰嗦。圆球,走。”   她也不管圆球乐不乐意,抓住圆球两条后爪,倒提起来走了。   圆球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盯着头上长了一个大包的老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心说,可吓死本瞄了,幸亏刚才躲得快。哼,活该,谁让你不做饭来着?让本喵挨饿,就该打。小主人,你是好样的。这个懒老头,就应该揍一顿,本喵早就看他不爽了。   圆球讨好的往小姑娘身上凑了凑,做出一个萌萌的表情。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九章 谈笑之间   青州城,坐北望南,是梁王的王城。背靠东西走向、势若卧龙的六盘山脉,成为天然屏障。前方又有大浪滔天的秦河环绕,形成天然外城。坚不可摧,固若金汤。   四百多年前,由帝国第三位皇帝太宗——武帝亲自下令修筑。又经过历代不断加固,可想而知,青州城有多么坚固。最关键的是,梁王在青州城上又浇了好几遍铁水,使得青州城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座铁城!   此外,青州城还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往东,顺秦河而下,可将几千里幽州牢牢掌控。往北,二十万青州兵死死监控着北凉,驻守着北凉南下的必经之路。往西,与八百里秦川接壤,处于东西交通要塞。   由此可见,青州城的战略地位有多重要。而且,也凸显出梁王在朝中地位有多高。难怪一直以来,孔长雄不顾一切的和梁王拉关系。   “吁。”   梁王一勒马缰,青卢顿时驻足。眨眼间,已到青州城外。身后百十铁甲,队形丝毫未乱。   脸色惨白的君莫怜咽了口唾沫,左手还在微微发抖,忍不住说:“梁王伯伯,青卢可真快呀,就像是在飞。”   梁王大笑道:“哈哈哈,大侄子,你算是说对了。青卢乃天下一等一的宝马,当年先帝为了抓它,可是死了三人,伤了二十几人。后来,先帝因青卢顽劣难训,便赐给了我。谁知与我倒是有缘,跟着我征战多年,令敌人闻风丧胆。雁门之战时,还曾救过我一命。所以啊,它也是我的老兄弟哟。”   听完这话,君莫怜不禁对青卢肃然起敬。君莫怜读过的书里,有不少描述过名马。什么青骢黄膘、乌骓赤兔,都是日行千里、夜跑八百好马。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骑上一匹宝马。   “梁王伯伯,白鸽也这么厉害吗?”   君莫怜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立即见到白鸽。梁王说过,他有两匹宝马,青卢白鸽。都是当世良驹。   “当然了。”梁王傲然道:“世人都说,梁王不爱美人儿爱宝马。自然不是空穴来风。白鸽虽未跟我上过战场,但它却是获得青卢好感的第一匹马。青卢性子高傲,其余马一旦近前,非死即伤。也只有白鸽,能够与青卢安然无恙的相处。”   君莫怜有些低落的道:“这样啊,那梁王伯伯,您还是不要把白鸽送我了。书上说,宝马配英雄,也只有伯伯这样的大英雄,才能降服青卢白鸽。要是您将白鸽送给我,我怕会埋没了白鸽。到时候别人会说:‘大英雄梁王的宝马白鸽,被君莫怜那个小子给辱没了。’那我可吃罪不起。”   梁王敲了一下君莫怜的头,笑道:“你这小家伙,怎能如此没有志气?梁王送出去的东西,难道能够收回?伯伯相信,你这小家伙不会辜负伯伯的厚望。”   君莫怜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伯伯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梁王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精光。   “君无戏言、金口玉言。”这本是皇帝的专属词,却被君莫怜用来形容梁王,而梁王也安然受之,并未责备。   此时,明老等人也已赶到,随梁王一起进城。   梁王府邸,恢弘大气。红漆大门前,卧居着两头威武雄壮的石狮,栩栩如生,仿佛两头真正的狮子守在那里。   众人下马,梁王牵着君莫怜的手,招呼明老等人进去。   两名死士被安排在别处,青衣人进城后就没和众人在一起。   “梁王,我走青州这条路,可是很隐蔽的,您怎么会知道?”明老直接摆在明面上问道。   “你觉得,在青州这一片儿,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梁王丢给明老一个不屑的眼神,亲自给明老倒了一碗酒,道:“咱哥俩,可是好几年没见了,今日不醉不休。”   “既然梁王都这样说了,我自然陪梁王喝个痛快。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去管它。”   “痛快,痛快。明老,你可是一点都没变!”   梁王没有一点架子,频频劝酒。明老也不矫情,大碗痛饮。   君莫怜坐在梁王左侧,然后是李蕙兰。梁王一直没有关注李蕙兰,而李蕙兰也求之不得。   李蕙兰不断给君莫怜夹菜,梁王看在眼里,也没去管,更没问李蕙兰是什么人。   等梁王与明老饮了几碗,李蕙兰用脚悄悄踢了君莫怜一下,使了个眼色。   君莫怜站起身,端起酒杯,说道:“梁王伯伯,莫怜借花献佛,敬梁王伯伯三杯。这第一杯,一来感谢梁王伯伯赠马之情。二来感谢梁王伯伯的招待。”   梁王满意的看着君莫怜,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说话也极有分寸。光这一点,就远超京城那帮二世祖。   “大侄子这酒,我可非喝不可啊。”   梁王笑着将眼前那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君莫怜喝掉第一杯酒,又端起第二杯,道:“梁王伯伯英雄盖世,莫怜早就仰慕至极。第二杯酒,敬梁王伯伯的无敌气概。”   “好!”梁王豪气勃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第三杯,君莫怜却并不着急敬酒,而是跑到外面,从地上捻起一点尘土,进来放进梁王的酒碗里。才端起第三杯酒,道:“梁王乃帝国万里长城,压得北凉不敢抬头,大夏子民,才得以安居乐业。这第三杯酒,莫怜替天下百姓,敬梁王。”   这一次,君莫怜用的称呼是“梁王”,而不是“梁王伯伯”。   梁王站起身,端起酒碗,变得无比庄重。这第三杯酒,分量很重!   “本王受先帝所托,守护大夏子民,护卫大夏江山。只要本王在世一日,胡人休想南下一步!”   梁王双手持碗,一饮而尽。   喝完酒,梁王满意的道:“莫怜,你这小鬼头,要超出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数倍。梁王伯伯果然没有看错人!”   君莫怜嘿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看上去人畜无害,乖巧无比。   一旁的明老瞳孔不由得一缩。公子这第三杯酒不简单啊,暗含一个典故。   春秋时期,晋公子重耳流亡到卫国,经过五鹿这个地方时,人困马乏,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向在地里劳作的农人乞食。农人非但没有给重耳食物,反而给了几块土疙瘩。重耳大怒,欲鞭打农人。谋士狐偃连忙制止,道:“天赐也。”   重耳立即明白过来,郑重的对农人磕头拜谢,并将土块包好,放在车上带走。后来,重耳返回晋国,果真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晋文公!并成为春秋五霸中的第二位霸主!   如今,公子却用同样的方法来给梁王敬酒,梁王就算是有心想做些什么,恐怕也会放弃那种打算。这真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所具备的心思吗?就算是那些朝中大臣,这种心思,恐怕也不具备吧!家族其余公子,与这位公子相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明老端起酒碗,笑道:“梁王,谢您的招待。我替家主敬您一杯。”   梁王笑着摇了摇头,喝完酒,说:“怎么,今晚你们想把我灌醉?哈哈,那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谁不知道,梁王是海量,这么点酒,可不够啊。”   “你这老狐狸,真拿你没辙。莫怜,我看你有些倦了,就先去歇息,我与明老今晚不醉不休。明早,我带你去看白鸽。”   “梁王伯伯,明老,那莫怜就去休息了。”   “去吧,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去办。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君莫怜和李蕙兰去休息了,梁王对明老道:“虎父无犬子,这小家伙不简单啊,武侯可是生了个好儿子。”   明老却无奈的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家主还未见过公子,而公子,对家主也有些误会。公子看着性情温顺,却极为刚烈,为了他母亲的事,怕是不会轻易接受家主。”   梁王却满不在意的道:“沉着稳重,懂得进退,有脾气、有主见,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这才是真正的男儿。这一点,倒是对我的脾气。所以我才将白鸽送给他。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两年前,皇帝向我讨要白鸽,我都没有答应。如果莫怜不对我的脾气,我怎会将白鸽赠他?虽然其中也有武侯的关系,但关系不大。”   梁王的脾气,那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从他拒绝当今圣上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明老知道,并不是梁王故意不给皇帝面子,而是那个心结依旧未解开。   “你还是······”明老欲言又止。   梁王端起酒碗,说:“喝酒喝酒。”   明老心里叹了口气,从这一点来看,公子和梁王,真的有点像。   “姐,你说这个梁王怎么样?”   君莫怜依旧和李蕙兰住一间屋子,他想着今天的事,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梁王。   李蕙兰摇头道:“这个人,我看不透。从他今天所做的事情来看,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可又有些狂大了。方才你敬他的第三杯酒,他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倘若他不知道,他首先表现出来的,应该是错愕,而不是对你的赞赏。所以,从这一点来看,他是知道那个典故的。看来,其志不小。”   君莫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姐,还有一件事。今天在青州城外,我无意中说他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多么高兴,但是也并没有责备。”   李蕙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关上窗子,低声道:“莫怜,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而且,刚才明老问梁王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梁王的解释虽然无可挑剔,可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君莫怜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小声道:“姐,你的意思是?”   李蕙兰整好床铺,道:“暂时还不确定,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一卷 谁道少年不知愁 第十章 圣贤宝马   第二天清晨,君莫怜准时醒来。天空散开着万朵红云,一缕霞光透过窗子缝隙照进来,房间里顿时出现一片暖洋洋的光雾。   君莫怜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而后起身,开始洗漱。   兰姐从外面进来,笑着说:“小懒虫,起来了。”   “兰姐,你身子骨好些了么?”君莫怜接过兰姐递过来的温水,关切的问。   李蕙兰坐下,拿出书来看。逃亡时,王姐将君莫怜的书也一并带上了。   “真要感谢朱先生,若非他的良药,我也不会好的这么快。这些书你都看过了?”李蕙兰问道,她知道莫怜记忆力超群,但她并不想莫怜成为书呆子、酸儒。   “嗯,记下了。姐,读完这些就能考中状元?我怎么觉得不可靠。这上面的内容太少了,不够我看。我现在都倒背如流了。”   君莫怜说的是事实,这五年来,四书六经,《孟子》、《论语》、《大学》、《中庸》,《诗经》、《尚书、》《礼记》、《乐经》、《易经》、《春秋》等,全都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也都记下了。所以他这么说,并没有错。   李蕙兰放下书,认真道:“莫怜,看书不光记下就行,那样只能成为书呆子。这十本书,其中任何一本,都足够一个人适用一辈子。你看着轻松明快的书,如传奇小说、志异怪谈等等,只能给你带来一时的愉悦,却并没有多少营养。”   说到这里,李蕙兰拿出手绢,擦了擦君莫怜嘴角,又道:“四书六经虽然难看,但其中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你思考好几天。这就好比‘逆耳忠言,苦口良药’。大圣先贤的书,都不好看,可只要你坚持看下去,就会发现其中蕴藏着大智慧。就拿《论语》来说,虽然枯燥乏味,但是里面蕴含着大圣孔子的所有智慧。都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并不是说你记下了里面的内容就能治天下,而是需要从里面学到孔子他老人家的大智慧。千百年来,朝代更换如蝶,文人出了一批又一批,江湖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大圣先贤何曾凋零?”   “世人也不是傻子,经过千百年的淘洗,最终流传下来并成为经典的,也就只有那样几本。等你真正看懂了四书六经,再去看诸子百家其他的书。至于春秋战国以后的书,虽有可读性,但比不上诸子百家的书。否则,也不会只有诸子百家那几人,被后人称之为大圣先贤了。”   “现在的学生,只知死记硬背,而老师也只知一味的灌输,却从不管‘经世致用’。这样的老师,也只能称之为老师。这样的学生,也只能成为书呆子。贤人韩愈有言: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但现在的老师,勉强算得上受业者,离传道者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哩,更不用说解惑了。老师自己都不懂,还如何给学生们解惑?解惑,不光是解释文学的字面意思,那样只能教出来书呆子。唉,现在的老师,自己本身便是书呆子,他又如何能交出来不是书呆子的学生?自贤人韩愈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一个贤人。据说,历代国学院院长都是最博学的人,但他们也只是知道的多,依旧无法成为贤人,更不用说圣人了。所以啊,莫怜,你读书不能像他们。”   君莫怜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认真道:“兰姐,我记下了。从现在起,我的目标就是读书做圣贤。”   李蕙兰不禁怔了怔,随即笑道:“姐姐相信,莫怜一定会成为圣贤的。”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又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公子,梁王叫你过去。”   “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李蕙兰帮君莫怜整了整衣服,轻轻在君莫怜额上弹了一下,说:“走吧。”   两人出门,随丫鬟前往客厅。   君莫怜和李蕙兰进去的时候,梁王与明老已在那里了。两人虽喝了一夜的酒,却没有一丝倦意,反而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正说着什么,笑声不止。   君莫怜和李蕙兰给两人见了早礼,梁王便招呼两人用早饭。   用过早饭,梁王对君莫怜说:“莫怜,走,梁王伯伯带你去看白鸽。”   莫怜喜道:“谢谢梁王伯伯,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你个小鬼头,怕是一夜没睡,都想着这件事吧。瞧,眼圈都是黑的。”梁王说着,便拉起君莫怜的手,往外走去。   君莫怜也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第二天就能见到白鸽,他兴奋地根本睡不着。   “李姑娘,我们也去吧。看样子,非滞留几日不可。”明老无奈的道。原本的计划只好改变,谁会料到半路上突然杀出一个梁王来。再说,梁王好意相留,并赠君莫怜宝马,明老也无法拒绝。   “不如让莫怜在这里学会了骑马再走,到了京城,莫怜也没时间学马术了。”   “也好。”   众人到了马场,只见骏马无数,令人心生震撼。马场随时有人打扫,马粪等都有人清扫,所以,马场很干净。   骏马太多,令人目不暇接,君莫怜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看,恨不能再生出一双眼睛来。   梁王带君莫怜到了一间独立的马房,比其他马房还要干净,没有一丝异味儿。   梁王对众人道:“青卢和白鸽,就在这里面了。走,进去看看。”   想到自己立马就能拥有一匹宝马,君莫怜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走进马房,君莫怜第一眼就看见了青卢旁边,那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仿若马中仙子。   青卢与白鸽早就嗅到了梁王的气息,欢呼几声。   梁王走过去,解开缰绳,把白鸽的缰绳递到君莫怜手中,自己牵着青卢,出了马房。   “莫怜,从现在起,我就把白鸽交给你了。”梁王郑重说道。   君莫怜赶紧跪下,兴奋的道:“梁王伯伯,莫怜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也绝不会辜负白鸽的。”   梁王点了点头,扶起君莫怜,又转身,摸着白鸽的鼻子说:“白鸽啊,从此之后,莫怜就是你的新主人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唏律律。”   白鸽仰天嘶鸣,眼中竟流出眼泪来。一旁的青卢用头抵着白鸽,也在流泪。   “据说,宝马通灵。青卢白鸽,乃当世名马,自知别离,也是伤心,与人无异啊。”明老也曾为军人,对马有着特殊感情,看到这一幕,不禁唏嘘感叹。   “啊哟。”   君莫怜叫了一声,原来被青卢重重的扫了一马尾。   “青卢,不要耍小性子。”梁王拍了拍青卢的脖子说。   青卢打了个响鼻,眼睛里的神情与人一般无二,自是对君莫怜的敌视。   君莫怜揉着脸,对青卢道:“青卢,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白鸽的,绝不会让它受欺负。”   说完,便去摸青卢的鼻子,青卢把头扭过去。   君莫怜尴尬的嘿嘿一笑,青衣怪人的瘦马如此,没想到青卢也是如此,难道自己就这么讨马厌?奶-奶-的。   “白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君莫怜伸手去摸白鸽的鼻子。如梁王所说,白鸽性子温和,并没有躲,只是眼睛里的悲伤令人心生感触。   离别时分,马都是如此,何况是人?   说话间,梁王翻身跨上青卢,对君莫怜道:“莫怜,上马,梁王伯伯教你骑马。”   “好嘞。”君莫怜兴奋的涨红了脸,也骑上白鸽。这段时间以来,君莫怜多多少少也学会了骑马,只是不精罢了。   白鸽并未反抗,倘若换了青卢,君莫怜必会被掀下来。   “公子,小心些。抓好缰绳,不要着急。”明老担心君莫怜摔下马来,关切的嘱咐道。君莫怜少年老成,为人处世,令他刮目相看。所以,他现在完全接受了这曾被他看不起的公子。   “嗯,明老,我晓得了。”   君莫怜抓紧马缰绳,梁王大笑一声,道:“走了。”   青卢便发足狂奔。   也不知道青卢是不是故意的,白鸽一看青卢在前面,顿时也急奔起来。   初时,君莫怜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白鸽奔起时,非常稳健,仿佛知道君莫怜不会骑马似的,遇到高地,便让开,专挑平地跑,并没有和青卢一样,专门往高地上去。   马背上的君莫怜,紧紧抓着缰绳。虽然极度紧张,非常害怕,却咬牙坚持着。白鸽一纵一跃之间,君莫怜学会了如何与白鸽配合,慢慢的,不再那么紧张。   一旁观看的李蕙兰更紧张。脸色都吓得有些惨白,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襟,却咬牙坚持着。因为她知道,想让莫怜变强,这些必须要经历的。   “李姑娘,感谢这么多年来对公子的照顾。老夫曾对你有些偏见,给你道歉了。”   说着,明老便抱拳鞠躬,李蕙兰赶紧阻拦道:“明老说哪里话。我就莫怜这么一个弟弟,母亲又去世的早,自然由我来照顾。蕙兰出身青楼,明老有那种想法,也很正常。用不着道歉的。”   明老是个坦荡之人,李蕙兰的大度,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一对异性姐弟,在某些方面,在倔强这一方面,还真有些像。不过命运也足够可怜,以后自己好好待他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