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出租车里的鬼   我是个主持人,灵异节目主持人,我在开车,车里有鬼。鬼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有个女生在路边招手,我把车靠过去,一边对鬼说:“快趴下。”   鬼听话地趴下,长长的黑发如瀑泄下,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那雪白连衣裙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师傅,去横山路。”   那个女生坐进后座,提着一个精致的包包,脸上的妆不淡不浓,只是一抹红唇,在黑夜车内,微弱灯光下显得纤小、格外妖艳。   我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沉默地向前开去。   那个女生一上车,就打开手机,上面滴滴声连串响起,好像正在和十几个人同时聊天,大拇指快速地点着,缭乱纷飞。   我转动一下冷气的旋钮,问道:“客人,冷气还合适吗?”   “嗯?正好。”   女生抬起头,突然啊的尖叫一声,吓得手里的手机都抛了,指着副驾驶道:“师——师傅——你——你——”   她整个人抖起来,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别过头去。   我疑惑地看向副驾驶,那个鬼已经坐直了身子,头靠在椅背上。   从后座的角度看去,只会看见一个黑发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前面。一动不动。   “没有人啊?”我的目光穿过鬼,投向窗外,又张望了一下,还刻意靠近那个鬼。鬼身上有股清香,很好闻。   我的呼吸扑在她的肩头上,鬼的肩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似是不习惯陌生男人靠得这么近。   “就在你边上!有个人,有个人,师父,你没看到吗?”女生吓得闭上眼睛,缩到角落里,抱起双脚,把包包挡在身前。   我再张望了一下,“没有,客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一再强调没有人,女生偷偷扭头来看。   啊!又是一声尖叫,比刚才叫得更响,脚一阵乱踹,踢在我的座椅上。   我有些想笑,可是为了节目效果,还要继续演下去。   那个鬼一直静静地坐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还在!她还在!师傅,你真的没看到吗?”女生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接了一个疯子上车。   女生渐渐平静下来,不敢看向副驾驶,对着车窗喃喃自语,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然后鬼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去,在黑发的映衬下,一张脸显得白极了,窗外远光灯打在侧脸上,像个瓷娃娃。鬼没说话,只是盯着后座的那个女生。   隔了好久,女生一直没听到动静,悄悄地转过头来,正对上鬼的视线,大叫一声,低下头,把眼蒙住:“她看到我了!她看我了!救命阿!”   我的肚子都快痛了,这个女生的反应太棒了,播出后,收视率肯定大涨。只希望这次可以多发些奖金,光靠2000的基本工资,连房租都付不起啊。   鬼还维持着扭头的姿势,突然说:“你看得见我?”   女生吓得身子一震,头靠在驾驶座的后背上,小声哭泣起来,“看得见、不对,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我问道,“客人你说什么?”   “啊,不,不,我不是跟你说话,我是——”女生说到一半,又偷眼去看,触到鬼的目光了,缩了回来,全身都在发抖,胡言乱语起来。泪水早已把脸上的妆弄花。   眼睛一抹黑黑的痕迹,要是抬起头来,只怕也会变成鬼吓人一跳。   我看差不多了,再搞下去,把人吓出病来,可要不把我们告个倾家荡产。   我把车停在路边,车门突然打开。   女生又是一声尖叫,抱着头往另一边移去,可移到一半,看到鬼就坐在那里,又僵住不动。   刺眼的光打进来。一个胖子扛着摄像机,问道:“你好,我们是诡眼看世界节目组的。”   女生没说话,眼里还带着泪水,我和鬼都笑了,   女生看看我们,又看看胖子,还是没说话。   “请问你当时看到副驾驶位置上有人,是怎么想的?”荣哥,也就是那个胖子,笑咪咪地又问了一句,只要做好最后访谈,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我怎么想的?”女生扭过头又看看鬼和我,似乎还在确认。一脚踹出去,高跟鞋尖踢在荣哥小腿上。   “想你妈个头!操!”女生跳出车去,轮起包包往荣哥头上砸去。   荣哥头倒在地上,还要拼命护住摄象机,这个dj大疆手持式摄象机,还是费了不少功夫从老板那里申请过来的。要是弄坏了,他们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漂亮的女生暴粗话,格外带感。   我可没打算出去帮忙,出去也是挨打,反正荣哥皮厚,就让她多打一会儿。   女生拿包砸了几下,心疼自己的高仿prada包包,收了手,又狠狠踹了荣哥一脚,走了。   荣哥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我把车让给他,问身边的鬼:“你是住在白云区的吧?”   鬼点点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但不是吸引人眼球的那种,长得很清淡,皮肤也很白,很适合扮鬼,连化妆都不用。   “那让荣哥带你回去吧,他住在山洞那边,刚好顺路。”   荣哥哼哼唧唧地上车,还在埋怨我见死不救。“格她奶奶的,这脚劲简直了!”   我没空搭理他,等荣哥把车开走,我才想起还没问新来的同事叫什么名字呢。   不过——算了吧,也许第二天就走人了。节目组太穷,老板又抠,每个月过了一半就等着发工资,节目收视率又不好,天天窝在出租屋里想点子。   和荣哥两人眼对眼傻坐着,风暴了半天,荣哥快饿暴了,也没个点子。   其实点子也是有的,或者去废屋、或者找些嘉宾明星来讲鬼故事,灵异节目虽然小众,不能上公众电视台,播出时段也是和成人节目或是那些电视购物节目放在深夜时段,但是只要做的好,收视率还是可以的。   只是老板钱卡得紧,做道具可以,钱自己出,血浆自己买、化妆师自己请,我们几个不过是领死工资的主持人,还有一个作家、剪辑,哪来的余钱,请明星就更别说了,现在明星身价暴涨,出场费贵得吓人,随便一个三四线的不知名的明星出来,都要好几万,要是有其他需求,价格还要涨。   我一路想着节目的事,走到楼梯口,这几天都是阴雨天,楼里潮得厉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楼道里的那股湿气,夹杂着垃圾和老鼠还有烂木头的臭味。   我略微闭了一下呼吸,上了楼梯,出租屋在二楼,过了一个拐角就到。   楼上有个人,白衣服,光着脚,黑直的长发挂下来,遮住脸。   我的心瞬间漏了一拍,因为角度的关系,我隐约还看到她的脸,那个精致的鼻尖,雪白近乎透明的皮肤,“是你吗?”我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荣哥说明天他有事,叫我把带子给你。”女人伸出手来,递给我带子。   我这才笑骂了一句:“又请假,不怕老板扣他钱。”   那女人就是出租车上的鬼演员,还好刚才我没出洋相,要是吓得尖叫起来,明天让荣哥知道了,我可真没脸了,好歹是个灵异节目主持人,胆子至少要比普通人大吧。   我上楼,打开房门,问她:“要进来坐坐吗?那个——为什么没穿鞋?”   “不了,你早点睡吧。”女生摇摇头,下楼去了,她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嘟哝着,古怪,不过,也正是这样,才能扮鬼吧。   第二天去了公司,一个独立的三层小楼,连带员工办公室、洗手间在内,全部都集中在这个小楼里。   我看到荣哥,还有小白,照例要开个晨间会议,商量一下节目该怎么剪,一般老板是不会出来的,他是个标准的夜猫子,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昨天你可够狠的,叫女生过来送带子。”   “什么女生?”荣哥说。   “就是昨天扮鬼的那个啊!”   “哪有?”荣哥一脸茫然。   我急了,一大早的,昨晚撸管撸多了吧,我拍着桌子说:“昨晚,你叫她送带子来的。你自己怎么忘了,还说要请假?”   “格你姥姥的,我什么时候叫别人送过带子,不都是自己送来的?”荣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和我针锋相对。   我的背上泛起一股冷气,难道昨晚那个女生真的是—— 正文 第二章 天桥第一幕   突然一个东西从后面靠近,我转过头去,一张脸从后面跳了出来。   正是那个女生,我尖叫一声,往前一扑,把桌子弄翻了,双脚还在地上蹬着。   “你——你——”   哈哈!大家都笑了。荣哥笑得最夸张,肚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像海浪一样。   我怒了。妈的,还敢耍我!我一把就揪住荣哥,想要把他逼到墙角去,好好教训一下,荣哥跟我闹惯了,挺着肚子瘫在椅子里,人重,推不动,那个女生笑嘻嘻地过来劝架,“好了好了,不要闹了。”   办公室里闹成一团。   大成走进来:“闹什么闹!带子录好没?”   大成是老板手下的干班,名义上是制片助理,但是老板不常出来,所以实际上就是制片人,带子没好,过来骂,录得慢了,要报销的费用超了要骂,收视率不好,更要骂。   我们几个都被骂皮了,倒是女生刚进剧组,还没见识过大成的架势,吓得不轻。   荣哥有意在美女面前显摆,站起来说:“成哥,给我点面子,兄弟们昨天录到两点多才回家……”   “给你面子?你算老几!给你面子!”大成抓起桌上的纸,扔了大荣一脸。   “今天给我拍好,明天早上我就要见成带!”   大成甩着手走了。   “荣哥,别生气,那家伙就是那臭脾气。”我看荣哥脸色不对。劝道。   荣哥还没反应呢,边上的小白已经叫唤起来了:“明天早上就要怎么可能拍都花了好几天了光看一遍一天都不够啊我通宵也做不完啊!”   小白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听得直翻白眼,这丫的说话不加标点的习惯还没改过来,要不是混了几天熟了,谁听得懂?不过我也没办法,节目组人手紧张,大家都是身兼数职,我的岗位是主持人,出去就是客串群众演员、司机、扛货,还有跑腿买盒饭。   荣哥听起来是个做办公室的主,叫策划,其实就是干杂活的,长处就是胆大,常到网上看各种恐怖灵异视频,还懂点小ps的技巧,教了小白后,自己就洗手不干,成天对着电脑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说是在头脑风暴。   我和小白通过测算办公室卫生纸的消耗量,一致强烈怀疑荣哥晚上一个人呆在办公室,不是看恐怖短片,而是看成人片提神。   小白和美女都是后招进来的,一进来就直呼上当,不过小白的家境不错,只是对演艺圈感兴趣,私下里说了,在这里混,说出去好歹是在电视台工作,有面子,反正家里也不缺他那几千块工资。   “槽它妈的,仙人板板,走。拍片去。”荣哥被大成骂了一顿,胸口难受,这时才缓过气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专业!这才是专业的态度。”我冲荣哥比了个大拇指,   “槽你姥姥的,专业个几巴毛!”荣哥爆了句粗口,回头吩咐小白把服装道具带上。就抗着他的dj出去了。   我们一行人都出去。   在路上问了美女的名字,美女叫做咪咪,她说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瞅了她的胸部一下,嗯,两个小馒头,虽然不大,但是很有料。   她是个平面模特,也是被老板挂在电视台下的无良招聘广告骗进来的。   看她的样子,估计也和小白一样,以为工资低归低了点,毕竟是在电视台,机会很多,有各种机会可以看到大牌明星,指不定傍上个富商,就飞黄腾达呢!   这样想的女生很多,最后呆不了一个月都走了。   我也懒得跟他们说,老板本来是个电视台高层的亲戚,拿了经营权,开的小公司,赚的钱五五分帐,都去充电视台的小金库了,签的劳动合同实际上是个外包清洁公司的。   算了,他们还没到签合同这一步,想到自己那时眼瞎,听说签合同有编制,还以为是电视台的编制,兴冲冲地就签了,连看也不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我开着车,在路上瞎转悠,荣哥,一直看着镜头,说:“停。”   我们下车,这是一处公园,废弃了很久的样子,中间一个小花坛,一片空地,边上就是马路,再远一点的地方有座天桥。   “就这里了。各就各位,预备,跑!”荣哥按着肚子上的肥肉,扛着摄像机往那边跑。这是荣哥为我们加油打气的方式。   人生极短,行乐当及时,这是荣哥的座右铭。   跑到花坛那里,荣哥拿出剧本给我看。   这也是我佩服荣哥的地方,就好像要去买厕纸,还要递交申请表一样,明明是呆在一家破公司里,却弄得正儿八经的,不肯掉了场面。   我看剧本很短,只有一页纸,扫了几眼就看完了,为难道:“到哪去找小女孩?”   “剧本上写着妈妈带着女儿玩皮球,特么的哪来的——”   “妈妈?”小白不识趣地插嘴。   “见鬼!就你这智商,还敢说是海归!”我敲了小白一记爆栗。节目组里我能欺负的也只有他了,小白马上改口:“皮球?”   我已经无语了,“是小女孩!难道你拿根棒棒糖,跑街上拉一个吗?想我们坐牢吗?”   “呵呵,小圆你来了。”荣哥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扯出一个女孩来。   “我靠!你玩真的!荣哥,工作归工作,可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啊!”   “操你个违法个锤子!这是我外甥女,怎么样,漂亮吧?来,叫叔叔,叫姐姐。”   荣哥指着我和咪咪,我很无语,好歹也是20出头的年轻人,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话说回来,这真是荣哥的外甥女?长得也忒水灵了。   “你头上那个阿姨为什么少只眼睛啊?”   我的头上像是浇了一盆冷水,背后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什么?”   “嘻嘻,我骗你的,大叔。”小圆笑道。   我也马上笑起来,哈哈,把刚才苍白的脸色藏回去,平时被荣哥他们作弄也就算了,连一个小女孩都能骗倒我,这还得了?   不愧是一家人,说起谎来,眼都不眨。   “姐姐,我们走吧。”小圆主动过去拉咪咪的手。   咪咪很喜欢小圆,拉着小圆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和她串戏。   “道具呢?”荣哥问。   “什么道具?”小白一脸茫然。   “道具!那个皮球,我放在桌上的!你脑袋长裤裆里了!”荣哥差点跳起来,要不是想着这小子家里有钱,打坏了他不得了,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啊!那个就是道具,我还以为——我这就回去拿!”小白生怕荣哥再发怒,脚底抹油,向我讨了钥匙就走。   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化妆,准备。   还好这次只是扮一个普通上班族,一个人能应付,不用擦什么眼霜粉底的,只用把头发稍微打理一下。黑西装、白衬衫,再加双皮鞋,就好了。   过了十几分钟,小白把皮球带过来了。   “好了,天桥第一幕、第一节,action。”荣哥双掌虚拍,拿着dj,晃晃悠悠地进来,对准小圆。   这是荣哥常用的拍摄手法,称为素人拍摄法,晃动,刚开始聚焦放大,要跳出张人脸来,配合上片头的字幕和音效,会有奇效。   小圆在拍皮球,咪咪扮演的妈妈微笑着在边上看着。   小皮球,圆又圆,拍得轻,跳得低,拍得重,跳得高,一二三四——小圆拍到第五下,手一滑,皮球跳走了。   啪啪地跳到花坛边。撞到我脚下,停下来。小圆过来捡。   我装作有心事的样子,把球捡起来,还给小圆。   这时咪咪也跑过来,拉着小圆说对不起,小圆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哥哥,就到另一边去。   然后小咪惊恐地指着天桥那边,荣哥的摄像机摇了过去。   我往天桥那边跑。   跑到天桥上,小圆看到我,挥了挥手,我也冲她挥了挥手。   之后要做的事,我犹豫了一下。   “混蛋!都怪小白那该死五毛特效!万一我要是摔下去,绝对饶不了他!” 正文 第三章 不要想不开   我抓住栏杆,往外爬。小心翼翼地抓着栏杆站着。   这个天桥离地足十几米高,往下看,车子都跟小盒子一样。   我的腿有些发软,远远看到荣哥的手晃了一下,那意思是叫我跳一下。   槽你马!我也沾上了荣哥槽来槽去的毛病,都爬到外面了,还想怎么样?跳?没看到这里有多窄吗?失足了怎么办?   荣哥又挥了一下手。   我一咬牙,想到家里背着的那几十万债务,双手紧紧抓住栏杆,跳了一下。   呼——还好,栏杆一阵晃动,我还是稳稳地靠在栏杆上,没有掉下去。   “喂!不要想不开啊!”一个人从天桥上跑过来,伸手就来抓我。   这时我正用力跨过栏杆想要回去。   那人跑得太快,撞到栏杆上,非但没抓住我,反而把我往外撞。   “我槽!”我的声音滑过一道长长的轨迹,身子就往下坠,那种失重感,扯着我的心肝往下掉,啊!   我疯狂地舞动着双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正好抓住那人手上的一串佛珠。   那人也被我拉着,往下一倾,半个身子都掉了出来,还好那人另一只手抵在栏杆上,我还有一只脚蹬在边上,就这样靠着他一手我一脚坚持下来。   “年轻人,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有什么话跟大哥说啊!”   这时我才看清那个人,一嘴的黄牙,牙上全是黄黄的烟渍,人精瘦精瘦,手上没有肉,抓着我不放,力气却是极大。   那股烟味喷到我脸上,差点不能呼吸。   我拼命使劲,要扒回到栏杆上,要不是现在不能说话,我早就骂了!特么的!老子是要回去,被你差点撞下去!   那人好不容易把我拉了上去,我一松手,佛珠弹了回去,又缩回到手腕上。佛珠不知道用什么线穿起来的,居然这么有韧性。   “年轻人,啊,你这身子骨好好的,有什么事想不开,来,跟老哥唠唠嗑。”   唠唠嗑,唠唠嗑,老子特么的要你——   我趴在地上,连喘了几口气,看看街上没人,恶向胆边生,卷起袖子,就要给这白目的家伙一顿胖揍,为了两千块钱的工作,连命都差点没了!   我要死了,家里那几十万债让谁来还?   抓住那老家伙,荣哥的大嗓门传来:“卧槽!阿宽,你没事吧?”咪咪也跟在后面,脸都吓白了。   我见荣哥那么关心,心里一暖,总算有点人情味。那人却趁势一扭,从我手中溜走。   我还要去抓,那人已经跑远了。边跑边回头看。   “你没事吧?差点把我卵蛋吓爆!你丫的不会真跳吧!”荣哥问。   咪咪在边上说:“刚才吓死我了。”   “不是叫你跳一下就好了,后面小白会加后期的。太敬业了,太敬业了。仙人板板的,你小子这么卖命,是不是想爬我头上去?”荣哥摇头,满脸的欣赏,小子很有干劲,我很看好你,以后脏活累活都归你了的表情。   我还想解释一下,都是刚才那个多管闲事的贱人,手上一冰,那人的佛珠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手上。我心中一动,本来想摘下来,但是想到刚才多亏了这串佛珠,自己才有命回来。就把袖子卷下来,盖住佛珠。   “算了,不说了,晦气,晦气。”   下了天桥,小白迎上来,小圆边跳边叫道:“好啊!叔叔太棒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跳下来呢!那个阿姨都吓死了!”   我满脸的黑线,现在还不忘吓我,小白说:“宽哥太仗义了够哥门就刚才那一下差点后期特效都不用加啊省我两个小时工时!”   “草!日!咒老子死是吧?”我捶了他一下,回头看看天桥,隔着那么远,我才觉得后怕,腿肚子酸酸涨涨,身子都像掏空了。   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了拍片的心,本来说好了趁着天色还没暗,去城郊的一处闹鬼废墟拍摄下周的素材,也取消了。大家都先回家。   我强撑着回到家,一开门,就甩掉鞋子,跳到床上,动也不动。   跳桥时的那一幕不断地在眼前回放。   就是第一次被荣哥恶搞,吓得撞墙,都没这样的。   我挪了一下,发现手上凉凉的,原来是那串佛珠。也许今晚能做个好梦吧。我沉沉睡去。   夜里我醒过来,下意识地往床脚看了一下,她又在那了。   穿着白衣,光着脚,低着头,一头短发。干净利索。   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她还在那里。双手微微晃动,提醒着我她还是个活物,不要无视她的存在。   我翻了个身,不再理她。还嘟哝了一句:晚安。   这个鬼跟了我很久,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叫她鬼。   她曾经连续折磨了我一个月,从第一天看见她,下尿了开始,到第二天夜里一转身,看到她就在床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再到第三天,在被窝里缩着,露出一条缝,没看到,舒了一口气,放下被窝,平躺着,发现她就附在天花板上,大蜘蛛一样,手脚张着,舌头掉下来,长长的一截,嘴角像是小丑样,向边上裂开,眼影画得是哥特重金属风。   就是那一个月,吓得我根本不敢睡觉,只能大量服用安眠药,量多的让药店的工作人员以为我是去自杀的。   不过工作人员也只是多看了我一眼,谁会在乎我这个可怜虫呢。   这个城市里没有关心你的人,而你关心的,她们不在乎你的感情。   我曾经想死,可是想到家里的二老,还是没有勇气,我曾拿着枕头砸她,你到底想干什么!枕头穿过她,砸到墙上,掉了下来,她的身体就这样被枕头分开,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边。   算了!管你呢!我不再理会她。   我听从了一个算命老头的建议,他叫老马,说是出现严重的幻象,可以试试以毒攻毒,从事灵异方面的工作,刚好看到了光华影视电视台的招聘广告,我就去了,也贪着那个丰厚奖金。又可以赚钱,又可以治病,多好的事。   可是谁知道招聘广告是荣哥写的,特妈的,上了贼船不说,事后了解一下,那个丰厚奖金倒是事实,只不过有个条件。收视率要窜到10点。   10点是什么概念!特么的,第一名跑男也只有8.8。   不过有了盼头,总是好的,我只想把收视率弄上去,拿到奖金,还债,在这座城市买个房,找个老婆,生个孩子,或是还不了债,就这么一直晃荡下去。   在经济的压力下,我渐渐习惯了女鬼的存在,有时半夜醒来,看到她就在我身边,反而觉得暗心一些,这是怎么了?变态吗?   不管,变态归变态,只要能还钱就行。   第二天,我去了公司,走进办公室,一张椅子歪歪扭扭,斜在一边,都是荣哥坐的,椅背都快掉下来了。一个人都没有。   昨天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看荣哥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对咪咪有意思。   咪咪进来后,连带着呵斥也多起来,还不都是做给咪咪看的。   我走到边上,推门进去,里面本来是个储物间,后来老大说要节省开支,把后期也交给我们做,荣哥就把储物间收了一下,往里面塞了一台破电脑,开起来,风扇都能震得桌腿发抖,说不清是哪一年的机子,反正能跑到ps,外加adboe的软件就行,慢得像破牛拉车,也没有空调,只有台小电扇。招了小白,往里一塞,后期剪辑的事就交给他了。   还好是恐怖短片,无非就是加些鬼脸,或是些模糊的人影,然后放大,配上血色字幕,做熟了也就那个样子。   小白在桌上睡着了。屏幕还亮着。   屏幕坏得差不多了,驱动管虚焊,接触不良,时不时跳动,一会儿变黄、一会儿变青。   变黄的时候还好,变青的时候,整张脸贴过去,就像鬼一样。   我和荣哥有时调侃小白坐久了,也可以当回恐怖片的主角。屏幕上的影片反复播放着。   就是我那昨天拍的天桥那一段。   先是咪咪带着小圆在玩皮球,然后皮球滚到我这里,我坐在花坛上,没有说话,拣起来给小圆,我演得不错,顺便说一句。   把一个心事重重的年青人演得活灵活现,虽然摄像的画质很渣,但还是依稀可以看清我的身形。   小圆拍着皮球到其他地方去玩。   然后小圆突然冲着一个方向打招呼,挥挥手,咪咪尖叫起来,惊恐地捂住嘴。   镜头突然转过去,对准了远处的天桥。天桥上站的正是我。   我也冲小圆挥手,然后爬过栏杆,跳了下来,落地的声音,隔着老远都听得到。   镜头又晃动着转过来,对准了刚才的花坛,那个年青人不见,画面外只有咪咪的叫声,戛然而止,然后插过一行血字:重播。   放到天桥上时,停格,画面放大,特意将那人和之前的青年比对了,都是穿着西装,同样的发型。   明明是我演的,看了也出了一身冷汗,这时电脑屏幕刚好换成了青色,打在我脸上,画面变黑,倒影出我的脸,青幽幽的一片,像是屏幕中突然跳出来一张脸似的,吓了我一大跳。啊的一声,往后跌倒。 正文 第四章 剪片子   小白也被我吓醒,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怎么了怎么了!”   他叫了半天,才看清是我。“宽哥你鬼叫啥差点没被你吓死!”   小白一张口,就是一股酒气,薰得我捂住鼻子。“没什么,过来看看。”   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这样说出去,小白和荣哥还不笑死,现在又加进了一个咪咪,以后一个月都别想抬起头。   “昨天熬夜了?”我连忙转移话题,小白摇了摇头,“嘿嘿熬夜怎么没熬荣哥带我去唱k又叫了个妞出来陪我他自己却不要你说怪不怪我们一直唱到早上——我想着还有任务就先回来结果头一沾桌子就睡过去了。”这次一句话太长,终于截成两段说了。   “嗯,荣哥那是醉瓮之意不在酒。”我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我一把抓住小白,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没说什么啊!”小白愣愣地看着我,搞不清楚一大早的,我这么乍乍呼呼的是干什么。   “你昨天没剪片子?”   “没啊一回来就睡着了。”   “放心啦这个片子简单我都准备好了只用三个小时就好那个老家伙每次说早上早上什么时候见他早上过来都是下午才过来我现在就弄。”小白扭头看去,习惯性地碰了一下空格键。   发青的屏幕上又重新开始播放那段诡异的影片。   小白和我都呆呆地站在地。青光打在我们两人身上。   剪辑室里的空气压抑得可怕,只有那头小风扇还呼呼地吹着风,扇得散落的纸页啪啪作响。   门突然开了:“小崽子们,片子剪好没!”荣哥探头进来。   看到我们两个人站着,脸上一青色,骂道:“我日!咋的咧?中邪?”   我大叫一声,像是鬼压床解开,跳了起来,转身就逃,小白也紧跟在后面,撞到荣哥,荣哥一屁股坐在地上。   “卧槽,你们两个怎么了?”   我跑得快,撞了咪咪一个满怀,香气钻进鼻子里,咪咪唉呦一声坐倒在地。   我慌了立刻去扶。   荣哥早就跳过来,隔在我和咪咪中间,扶起咪咪,骂道:“我操你个祖宗十八代,阿宽,你吃错药了?一大早的,见鬼了?”   真不知道他那么大的体重,是怎么跳过来的。咪咪揉揉肩膀,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我来不及表达歉意,指着剪辑室说:“荣哥,里面,里面——”   荣哥双眼一翻,“里面怎么了?还真有鬼不成?日你个仙人板板的——”   “真的真的!”小白躲在我身后,贴在墙上,离那剪辑室半开的门口远远的,青光幽幽地探出半个身子,照在门上,还画出梯形的亮光,闪烁着,那个影片还在放。   我清了清嗓子,说:“荣哥,小白动都没动,片子自己剪好了。”   小白连连点头。   荣哥和咪咪的脸色一变。荣哥嗤笑道:“什么动都没动,小白,又唬人呢?不是撸多了吧?”   荣哥往里走去。   见他进去,我和小白也鼓起勇气跟着进去。   咪咪站在门口,身子还在外面,只是略探进一个头来。   小白的剪辑还是荣哥教的。要是小白撒谎,故意骗我,或是其他人趁小白睡着的时候动手,可瞒不过他。   荣哥看了影片,没说话,拿过鼠标,利落地点了几下,把文件的修改时间都调了出来。   时间显示确实是凌晨5点31分的时候完成。   小白叫道,“我真的没动。”   “奇怪!”荣哥看我俩的神情,知道要是开玩笑的话,这玩笑也开过头了,“会不会是你小子做梦的时候自己剪的,都忘了?”   小白想说不是,又想说是,他哪里知道。   这时门开了,大成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大声道:“我不是说了一早就把片子给我拿过来的吗?你们这群家伙!只会偷懒!收视率才3点!这个月的奖金都没有!报销的钱也别想要了!”   大成看到电脑上的片子,冷笑道:“好了?好了为什么不拿过来!”   还是荣哥动作机灵,把u盘插上去,拷贝过去,双手呈到大成手里。   大成没说话,走的时候,还蹭了咪咪的胸一下。被大成这么一闹,紧张的气氛终于缓解。   小白笑道:“哈哈看来我的剪辑工夫大有长进梦里也能做事荣哥你可要算我加班费啊!”   “操你个加班费。大清早的,卵蛋差点被你俩吓出来,合起来整老子,是吧?”   荣哥一把夹住小白的脖子,就在他脑袋上使毒龙钻,钻他脑门。   小白喊疼,假意挣扎着,咪咪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干笑了几声,可是心里像是被一根刺刺着,不舒服。   梦里做事?要是碰了东西,或是挪动椅子还行,可是剪辑?就算再简单,也不可能啊!   不过看小白和荣哥这个样子,就是要把这件事放过去。我也只能藏在心里。   这个片子的反响很好,当晚播出后,收视率居然冲高了到5%,算是创了晚间档节目收视纪录。   当然同时段竞争的节目都是些什么成人广告,或是无聊的恐怖香港老电影,形式新颖,拍的好,就跟家庭录影带一样,自然大受欢迎。   大成难得对荣哥露出笑脸,还好好地鼓励了几句,说是做得好,冲到10点的话,发奖金,老板发话了,可能会搬到摄影棚去录节目。   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虽然是个主持人,可是除了插重播字样时的配音:请再看一次。故意拉低了声音说话外,就再没机会头露面。   说是主持人,倒不如说是群众演员还更恰当一些。   要是能进摄影棚,就算上电视了?爸妈看到,也会更开心吧。   老爸的病越来越重,每次打电话过来,说个不停,还一直念叨着说自己进了电视台,怎么在电视上都没看到。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守着光华电视台频道。   我只能用还在实习期搪塞过去,不过这个借口可瞒不了多久,哪有过了半年还在实习的。   和老爸通过话后,心里郁闷,想到转正的事,想到冲收视率的事,我又急起来,本来荣哥他们还打算再去嗨一把,庆祝收视率上升,我硬把他们拉到郊外去。   “槽你爷爷的!阿宽,你鬼打墙了,开车开到这破地方?”   荣哥槽人一般都是槽对方的直系母系亲属,当他开始槽男系亲属的时候,就代表他的愤怒上了一个台阶。   “趁着大伙高兴,把废宅的片子也拍了,拍完,刚好唱早上的场子,人又少,价钱又便宜。一举两得。”   “东西都没带。”小白说。   “我都拿来了,放在后备箱。”我是团队中老二,宽哥不再说话,就表示同意,小白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我把车开到小树林里,开手电筒进去。   这时还是白天,树林的灯光有点暗,但是还看得见。   小白还不死心,说:“哪有白天出来拍废宅的不都是晚上嘛那样才吓人。”   刚开始我也不准备理他,可是说多了,我火头上来,把摄像机往他怀里一塞,“那!晚上来是吧?你晚上过来试试?”   小白抱着摄像机,没说话,平日里的我的脾气都挺好,荣哥槽天槽地槽祖宗的,我只是笑笑,这时突然发怒,他也吓了一跳,“不是宽哥,我——   “要么晚上过来,要么现在就拍了。”   小白扫视了一圈,陪笑道:“现在拍现在拍这地方怪那个啥的谁晚上过来啊!”   “是啊,快点拍了,走人吧,这里蚊子好多。”咪咪穿着露肩的米色连衣裙,不断地拍打着胳膊、小腿,上面被虫子、蚊子叮出好几个红包包。   荣哥在前面开路,小白拿着摄像机在后面晃,   树林里有一条小路,据说是以前房子的主人开辟出来的,主人死了,这里成了废宅,就没人过来。   一般这种废宅没什么鬼怪消息,所谓的闹鬼都是的以讹传讹,或是拍几张ps过的照片吓人用的。   即便如此,拍多了片,到这种地方,抵不住丰富的想象力,边边角角随时都可能跳出奇怪的东西。   也只有荣哥那个胖子,不忌鬼神,火气旺,才敢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小白跟在后面,走着走着,突然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我回身去拉他。   小白尖叫着,弹着腿,一抖一抖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裤管里。   “蛇蛇蛇蛇蛇蛇!”   小白尖叫着,声音传出去没多远,又弹了回来,惊起一片鸟群,矮矮地飞过,顿时暗了下来。   配上小白的尖叫声,像是杀了人。   荣哥过来就是一个耳光,“你个娘泡!别鬼叫鬼叫的!”   一只手顺着小白裤管凸起的部位摸下去,一把抓住,揪了出来。   小白脱下裤子,咪咪也不转身,我们几个人都没工夫取笑小白穿得大象内裤,只见荣哥捏着一个小青蛇出来,“没毒的,走吧。”   荣哥一把将青蛇扔飞。   小白站起来,提起裤子,拣起地上的摄像机。   我们几个再往前走。   看到了,废宅就在前面。   “还真的够废的啊!”小白站在废宅前,感叹道。   咪咪还有些害怕,远远躲着,缩在我身后,脖子上传来热气,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说实话,我也对咪咪有好感,倒不是喜欢她,而是这年纪的男生只要见到漂亮的女生,哪个没有点小心思呢。   只是荣哥已经表态要追咪咪,只差明说这是我的妞了。   我也就没那心气,而且家里这个状况,我根本就没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废宅已经有一半塌了,都是用木头搭起来,在树林里又潮又湿,偶尔还有松鼠跑来,一地的屎蛋,满地的废砖,还有些破旧的t恤、裤子、毛巾。   我们小心地拣着落脚的地方。   小白的摄像机摇着,开始录象,我们闲聊几句,装出一副来探险的年轻人的样子。   然后咪咪指着远处一个地方,说:“那是什么?”   小白转过镜头,对着咪咪,又转过头去拍一处断梁。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们齐声尖叫,小白疯狂地摇晃摄像头,做出往后逃跑的样子,然后结束,回去加上后期特效,随便弄点什么影子、尸体的图片就行。   然后我们都怔住了。   断梁上突然垂下一道白影,晃来晃去,在空中悬着,上面一个黑黑的东西,团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头,白衣下却没看到脚。 正文 第五章 还我佛珠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开!耳朵里嗡嗡直响,心脏像是变大了两三倍,撑得胸腔发闷。再看荣哥、小白、咪咪他们,更是说不出话来。   啊!还是咪咪尖叫一声,拼命往后逃去。我也掉头就跑。   小白、荣哥都挤过来。大家一路跑出小树林。   “荣哥呢?”我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不在你前面吗?”小白还拿着摄象机,咪咪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不行,我要回去。”   我看向小白,小白一屁股坐倒在地,“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吧我会保护咪咪的。”   “槽!老子是叫你跟我一起去!”   咪咪也紧张起来,这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如果小白和我都进去的话,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敢留在车里。   咪咪哀求的目光射来,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往里跑了几步,“你们两个呆这里不要动,我要是过了一个小时还没回来,你们先报警。”   我正要返身进去,树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人钻了出来。身边跟着一团白影。   小白和咪咪吓了一跳,尖叫着往后退,撞到车上。   “荣哥!”我叫道。   荣哥拿着那团白衣抖给我们看:“哈哈,不过是一个玩偶,上面戴了假发,藏在木梁上,掉下来,小兔崽子,还说做灵异节目,就这点胆量。”   荣哥把手里的东西展开,小白壮着胆子去看,果然是一团卷发和一个发皱的睡衣缝在一起。   “谁吃饱了没事干做这种恶作剧?”小白问。   “也许是哪里的孩子吧。”我琢磨了一下。   “走,这样正好,不用后期了,回去加个字幕,就能给大成那龟孙。”荣哥一挥手:“今晚龙豪ktv,谁也不许走。我请客!”   小白发出一声怪叫,不用做后期,最爽的就是他了。不过刚才那段经历确实是很好的影片,把最后一段掐掉,原样播出,保证收视率还要往上涨。   我的目光又落到荣哥手里的那团白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刚才看的那个不太一样。   荣哥手上的这个有点太新了,白得刺眼,刚才那个隔得远了,看不清楚,不过绝对没有这么白。   “阿宽,想什么!腿还软了是吧?”荣哥拍了拍我的屁股,挤了挤眼。   我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没什么。”   我们直接开去龙豪ktv,我点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得昏天黑地,死拿着麦不放,从ktv里出来,我的嗓子都哑了。   “最近啥事,干得嗓子都哑了?”荣哥问。   “干你个吊!没事!”我对荣哥语义丰富的问候表示愤慨。   “嘿,就你那牙签还想干吗?你有事跟我说,能帮的就帮。”   “涨工资行不?”   荣哥立马把头偏向一边,“仙人板板的,找老板谈去。”   “切,整天见不到人影,怎么谈?”   “你懂个几巴,老板喜欢夜里过来,只要呆到12点以后,就能看到他。”   “夜里过来?夜里办公室又没人?他过来干吗?”   “谁知道。夜里没人打扰,思路更清晰吧。”   ktv吼过一阵后,又和荣哥聊过,我的心情好多了。   回到家,上了床,摸了摸手上的佛珠,自从在天桥上看了那个人,莫名其妙拿了那串佛珠后,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佛珠的感觉,有时洗手摘下来,忘记带回去,手上空空的,就浑身不自在。   睡到早上,我醒来,这才发现昨天夜里我居然没醒。好好睡了一觉。   这种事自从见了那女鬼或是东西后,就从来没发生。多累都没用。难道是戴了佛珠的缘故?我转了转佛珠。   昨天把这周的片子拍了,暂时没事,我上网看节目的评论。   我们这个节目叫做诡眼看世界,原本是请些人上来讲故事,可是一直请不到大牌,再加上那些五毛特效,还有一把亚马哈的儿童玩具钢琴来制作恐怖音效,收视率低得惨不忍睹,也就比科教片好一点。   自从老板放开思路,让我们拍摄素人恐怖短片后,收视率就有了起色。   这个网站也是荣哥做的,荣哥是个多面手,哪里需要,就出现在哪里。   还是上期天桥的短片。评论数一共有3页,加起来一百多条。   前面几条热评写:好恐怖啊!是真的吗?   然后下面就有人说是假的,又有人说怎么假了,明明就是真的。   还有人说:我苦学ps20年,以我专业的角度来看,这个视频肯定是假的。   然后下面一帮人说放屁、骂成一团。楼层完全被带歪了。   我看了也觉得好笑,看得津津有味,以前节目播出,连一个评论都没有,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多评论,挺开心。   一个个仔细看过来,可惜没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点到第3页。   好好笑   对啊   有谁是这么死的,滚出来。   哈哈,真要这么死,还有脸上来回答啊!   一些古怪的评论,我没在意,再往下拉。   “看佛珠,我的佛珠!你们看到了没?”   然后是一串的感叹号。像是树林一样竖在后面,长长的一排又一排。   佛珠?短片里有吗?   我的心漏掉一拍,转了转手上的佛珠。又点开片子放了一遍。   从桥上跳下来就没有,我又再看了几遍,还是没有。   佛珠?他怎么知道的?还是随便打出来的?   一定是随便打出来的,或者是个什么网络梗,或者打错了字之类的。   我关掉页面,手机响起来,荣哥说:“快过来。大成找你。”   我赶到办公室去。大成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准备一下,下周就搬到摄影棚去。”   摄影棚?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是我的梦想,能站在摄影棚里主持节目。就这么实现了?   “素人短片的反响很好,到时候找几个观众坐着,你主持,把现场观众的反应录进去,效果会更好一点,加油!”   大成拍了拍我的肩,又缩回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走出去。   我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击中,有那么一刻,差点都想抱住大成亲一口。   以前看起来那么讨厌的人,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可爱。   “哈哈我们要进摄影棚了!”小白跳起来,就要抱向咪咪,咪咪却已经冲向我了,和我抱在一起。   小白一头撞到墙上,摔倒在地。咪咪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开心。我呆住了。荣哥眼神阴郁地从边上射来。   “观众的事怎办?”我尝试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时间不好排啊,白天的话,没气氛。”荣哥说。   “可是谁大半夜的出来录节目啊?”咪咪说。荣哥没说话。   小白从地上站起来,“包在我身上请些模特上来就好了又上镜又想搏个出名的机会她们晚上反正都是要出去玩的。”   小白这时才有些富二代的样子。   大家分头去准备。如果是放给现场观众看的话,素人短片的量还太少,荣哥忙着策划,我则想着采访稿的事。   打开word,敲了几个字: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陈宽。   打完这一行字,我对着屏幕发了好久的呆,不由地想象那一天,我站在台上,灯光打在我脸上,对在场的观众和电视前的观众说出这句话,爸妈看了该多高兴。   想了很久,一阵嘀嘀声响起,qq闪动,吓了我一跳,我点开,一个陌生的头像在闪烁。   里面的消息写着:“还我佛珠!”感叹号把剩余空行全部填满。   头像是一片空白,名字是老九。   我看了那人的简介,都是一片空白,注册时间的却是2005年,可是连一个太阳都没有,没有骗子会拿这种老号来骗人。这是怎么了?   想起网站上的那个评论,和那天天桥上救我的那个人。   “你的佛珠?你是谁?”我接受他为好友,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别管我是谁,还我就是。否则叫兄弟来找你!!!!!” 正文 第六章 绳桥   这人每写一句话,都要用一串的感叹号,如果是写在纸上,只怕把纸戳破了。   而且他的字体血红血红的,让我看了很不舒服。   我被他的态度激怒,“横什么横?有也不还你!”   我正要发出去,犹豫了一下,又删掉,重新打了一句,“你是那天天桥上的人吗?”   “什么天桥不天桥!还我佛珠!!!!”   我终于失了耐心,既然不是那个人,多半是个疯子,我直接关掉窗口,把老九拉进了黑名单。又开始写稿。   这还是我第一次主持,努力回想以前在学校里学到的,可是特么的从没上过灵异节目,天知道该怎么说。   我打着打着,手上的佛珠烫了起来,也许是贴着笔记本的缘故,我略微抬起了手腕,想着等发了奖金,如果有钱多的话,要换一个新笔记本。   不行!现在的笔记本稍微好一点的都要5、6000,还是将就一下,拿去换个ssd,听说速度会快上不少。   这时我又觉得脖子冷了。缩了缩脖子继续工作。   手指在键盘上起落,嗒嗒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   渐渐的,我觉得不对劲了,不止脖子凉了,连后背都凉了。好像什么东西靠在我背上。   我的身体僵硬了。手指还在机械地敲着,屏幕上的文字字体迅速变大,变成一行血红的大字:我们来了!!!!!   屏幕上的光标还在闪烁,文本框边上还有背景,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张脸。   我炸毛了,如果照镜子的话,现在头发竖起来都有可能。硬着胆子回过头去。   一张惨白的脸就在我后面,转过去,眼珠子要挨在一起,变成斗鸡眼才能看清。   我松了口气,推了推。端起笔记本又换了个地方坐下。   是那个女鬼。见得多了,就是不在睡梦中惊醒,我也没多害怕。大家都是熟人了。   “不要碍着我工作,明天还要用稿子呢。”   我嘟哝了几句,那个女鬼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坐着,动也不动,我很快又把注意力回到稿子上,还把qq关了。   荣哥找我商量录影棚里录节目的事。   “还能怎么录,不就是放素人短片吗?”   “卧槽!短片不够啊!打一炮的时间就过去了,观众邀请过来,人数够了,吃喝拉撒都要钱,老板的意思是一次录两集的分量,这样能省一点。”   “是大成的意思,还是老板的意思?”说实话,自从进了这家公司,我还真没见过老板几次,有什么话,也都是大成出来传达。   “我日!大成的意思不就是老板的意思吗,所以,最近几天大家要辛苦一点了,多出去拍些短片。”   好吧,一想到进摄影棚拍摄,我就动力十足,拉上小白就出去找好地方。   可是前几期的素人短片拍得差不多了,地铁、出租车、废宅,说实话这里不是日本那种人少的地方,到处都是人人人、哪来那么多废宅,中国人不忌鬼神,又破过四旧,就算有闹鬼传闻,只要房租降下来,或是被人遗弃,分分钟成了流浪汉的聚集地,搞得热闹无比。   咪咪出了个好主意,说是可以去野外拍,走那种长长的索桥,下面是一块块木板铺起来的那种,然后在木板下面插入一张脸,就行了。   小白连声叫好,一看就是有私心。   我最近刚好也不想回家。那个老九在qq上的对话让我心里不太舒服,虽然后来没有人来找过我,不过万一找上门来,我能怎么办?打又不行,我怕赔医药费,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而且那个女鬼最近也靠得越来越近,我的胆子就算再大,晚上偶尔睁开眼,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在眼前,心脏也受不了。   我和小白他们去了,荣哥说要写剧本,呆在办公室里。   到了山上,我和咪咪小白三人拿着摄象机往上跑。   小白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边说:“宽哥我知道上次鬼剪辑的事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咪咪穿着紧身的牛仔裤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欣赏着,听到小白这么说,吓了一跳,道:“不是你睡着了,自己弄的吗?”   “怎么可能我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小白很自信地说道。   “是谁?”   “荣哥。”   “荣哥?”   “他干嘛要帮你做?”   “不会错的。”小白坚定地说。   “喂,你们两个快一点啊,索桥就快到了!”咪咪站在一块石头上,冲我们挥手。   我和小白也挥手,应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视频文件都留着。”   “就这样?”   “对我剪辑有个习惯就是把视频文件都删掉这样还能节省一半的空间可是荣哥教我的时候都要把视频文件留着——我说这么老的电脑硬盘也只有500g干吗还留着等拍新的短片放都放不进来——荣哥一定要说留着说以前他删过结果母带出了问题想救都救不回来被老板骂个狗血淋头。”   我俩赶上了咪咪,在她面前也不再说话。很快找到了绳桥。   这座绳桥本来是山民为了方便出入,自己搭的。   后来整个山岙里的村民都移到山下去了。这座绳桥就渐渐废弃。有些年久失修,木板都破破烂烂的。   我抓住绳子抖了一下,绳桥上发出吱亚的响声,远远传开,晃荡起来,绳桥另一断还惊飞了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开。   我笑道:“还好荣哥没过来,要不我都不敢走。”   咪咪看起来娇娇小小的,踩了几脚,又跺了几下,“没事的,上来吧。”   看咪咪这么大胆,我和小白自然不肯落后。   咪咪走在最前,小白走中间,我拿着摄像机跟在最后。   前几次都是我出镜,出得多了,就算拍得画质模糊,又都穿着不同的衣服,也怕被观众人认出来,这个素人短片,就是要有真实性才会吓人,如果让大家都看是演员演的,那就没意思了。   我的摄像头跟在后面,重点拍下面的木板,装作随意的样子,一点点地将木板数过。   这里有好几个地方木板都已经掉下去,隔了几步就有一个大空档,剩下的木板也是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一股霉味。   我们尽量选那些结实的来走。   啊的一声,咪咪陷在了一块木板里,小白去扶。   等拉咪咪出来,我对着她下面的那个木板拍,一阵摇晃,尖叫出声,然后小白和咪咪也是一副惊恐模样,拉着绳子往旁边躲去,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桥下木板里跳出来。   然后我关了摄像机。   就这样,之后就是在木板下面加个后期特效。   我把摄象机交给小白,说:“可以走了吧?”   小白笑道:“来了就多玩一会儿吧这么急着回去还要练台词啊大主持人。”   我脸上一红,这几天紧张上台主持的事,我不知道在办公室里练了多少次,刚才开车过来的时候,在车里估计也读了几遍,被小白取笑了。   小白往前走了一步,哗拉拉的一片木板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啪啪地往下掉。   还好有只手抓着绳索,小白借力收了回来,看着剩下的半截绳桥。   小白的脸白得可怕,咪咪的也没好到哪里,刚才二人只要再快上一步,就要掉下去。   这下面都是树林,离地还有好几百米,真要掉下去,怕是尸体被野兽吃了,都找不到。   小白的腿抖起来,两只手死死抓住绳子,嘴唇发抖,半天没说话,眼神都放空了。   咪咪也吓得快要哭出来。   我生怕剩下的绳桥出事,忙拉着这俩人慢慢回去。我们三人一步步挨回去,只到脚踏上实地,咪咪才放声哭出来。   “先回去吧。” 正文 第七章 做真鬼   就这样我们回到办公室,咪咪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小白则一直发抖。   我本来是想让荣哥好好开导一下小白。   不过以荣哥的作风又怎么会开导人?不管碰上什么事,只听荣哥骂句娘,大伙就精神百倍,毫无顾忌,连鬼都敢操,脏字不离口的荣哥才是我们节目的主心骨。   小白说他要去剪辑。我也跟着进去。还要看看他说的剪辑的事。   小白打开电脑,打开文件夹,“你看这里——”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啊怎么没了?”小白又连着点开其他盘符,仔细看了一下,还是没有。   我对是不是荣哥做的兴趣不大,就算是他做的又怎样?我刚进来的时候,不知被荣哥整过多少次,等到小白进来后才好了一点。   我催促道:“先把片子剪好。这回可要给观众现场看的,反应不好,你就等着荣哥槽你吧。”   小白打开视频文件夹,按分钟将它分段,然后站起来,拉开一条布,跳出许多照片,拍的都是人脸。   各式各样,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都只是一张脸,带着各种表情,大多数都是麻木的,两只眼看向前方。   “这是什么?”   “就是那些鬼啊让我看看今天选哪个好就你了。”小白的头移来移去,晃了阵,拿下一个照片,那是一个女人的脸。   白白净净的,没有化妆,头发高高盘起,眼神倒是格外的锐利。   “这是我以前拍私房照时攒下的我的素材可全靠他们撑着呢以后等我发达了这些照片加上的我的签名一张至少要好几千美金。”小白把照片放进扫描仪,扫描仪嗡嗡地开始工作,屏幕上也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脸。   一格一格地扫下来,因为电脑太慢的缘故,刚好扫到她眼睛时,屏幕突然变青。   我吓了一跳,那姑娘的脸也转成青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然而这不是我吃惊的原因。看起来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我认识的人,也绝对不是陌生人。我肯定在哪见过。   这时电脑卡住了,扫描仪还在嗡嗡地尖啸,那张照片却停在了眼睛那里,下面一片空白。   小白咒骂了一声:“老爷机明天就把你换了。”   小白拍了一下键盘,手指连点那三个软启键,没反应,最后还是按了电源键。   啪的一声静电响,电脑屏幕暗了下去。   我觉得不舒服起来,小白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找个借口先出去。路上还一直在想那个女人照片的事。   最近除了咪咪外,我没见过其他女人,都在疯狂地加班,会是谁呢?   回到家,我又打开笔记本,开始写稿,登台的稿子写得差不多了,我还特意针对观众可能发生的反应,写了好几个应对的台词。   这样万一发生状况,反而显得我急智。   我最后细细看了遍稿子,心里很是得意,又开始还幻想那天上台的事。   这时又是一阵嘀滴声,qq亮了。   该死,qq是开机自动启动的,我又忘了。   自从毕业后,除了借钱,大家各奔东西,就没人过来找过我。不会又是老九那个变态吧?   我点开一看,果然又是那个头像。我不是把他拉进黑名单了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对话框。   又是一串血红的红字,后面跟着比字还多的感叹号!“敢拉黑我!我叫我兄弟们上你工作的地方堵你!你等着!!!!!!!”   我反而笑了起来,这伙人挺有意思的,每次都说找人堵我,可是就不见过来。   这几天我的心情不错,又打了一句:“那佛珠是你的?”   “是我的!你死定了!敢拿我们老九的东西。”   预定摄影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本来小白剪好的片子要给荣哥审核,荣哥说没几巴空,推给了我,我也说没空,忙着各种造型,好歹是第一次正式上电视,这几天一家家服装店跑过去,还厚着脸皮谈赞助,说我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十家有九家都把我轰出来,哪有从来没在电视上见过的主持人。   最后找了一家巷子里的店面,那家老板看我跑的一身汗的样子,头发贴在额头上,也许是可怜我,就借我一件西装。   我拿过来穿了,怕把它弄出褶子,只穿了一次,就好好地挂起来,等着上台的时候穿。   去单位的好几次,我都没碰到什么人,我们这幢小楼打的是电视台的牌子,可是地段偏僻,据说以前是电视台的招待所,后来改成了小店,生意不好,最后被老板租下来。   这几年禁止单位私设小金库,这幢楼一直嚷着收回,不过后来出了什么事,就没了下文。   我在楼外晃悠了一下,见还是没人,不由地有些失望,说实话,我倒是希望见见那个老九,和他的兄弟们。只不过又是个嘴硬的家伙,也许是黑客吧,qq上了黑名单,又跳出来。   就算知道qq有被盗的可能,我连改密码的意思都没有,反正我在qq上也没人认识,不管是别人向我借钱,还是我向别人借钱,都不会有人答应。   如果还不是有份工作做着,在这个城市里,我不知道还认识谁。   到了办公室,荣哥兴冲冲地拉过我,跟我说,他想到了个极好的主意。   单拍素人短片,很容易让人厌烦,说实话,干来干去,来来去去都是老汉推车,观音坐莲,我们经费预算有限,做成一集的分量还行,两集的话,到了下半场,观众们的情绪肯定没有上集热闹。而且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   荣哥说得这些话正中我的心坎,最近我也在烦恼这些问题,别看我最近又是去订做西装,又在背台词的,实际上整个摄影棚的主角还是在那些恐怖短片上,如果内容不新颖,不吸引人的话,现场观众的反应不热烈,最后收视率不高,以老板的抠门性子,绝对只做这两集的分量,又把我们打回原形。   “那怎么办?”看荣哥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有了办法。   整个节组组,我就服荣哥,经费有限,总是能让他玩出花样来。   “***大的,不来虚的,上真把式,做真鬼。”   “真鬼?怎么个真法?我来了精神。   “我有个带把的兄弟是开餐馆的,最近那里生意不太好……要是我们……”   荣哥像是怕人偷走他的绝佳创意,附在我耳边说了,我听了眼睛越来越亮,好啊,而且不单是恐怖,还融进了其他反应,要是观众看了,肯定还有其他反应。   “谁来扮鬼?”   “当然是咪咪了。这和出租车不同,放在家里,效果——嗷嗷的!”荣哥又想拍人屁股,我赶快挪开。   说到家我突然想到,如果能把那我家里那个女鬼拍进去的话,效果一定好得出奇。   “放谁家里拍呢?”   “我兄弟家里。”   日子定下来,友情出演的还是小圆那个小鬼,自从上次天桥短片后,我就没见过她。   她的脸似乎又圆了些。   一见面,她又盯着我的肩膀往上看,冲着我头上打了声招呼:“嗨,姐姐好,”   知道她常玩的把戏,捏了捏她的肉脸,小圆用手拍掉:“我最讨厌别人这样摸我了!我叫姐姐晚上捏你!”   小圆冲我做了个鬼脸。   嘿嘿,你这招就对普通人有用,我这个做灵异节目的主持人会怕?   荣哥的这个朋友算是年轻有为,一个跃层的房子,上层是睡觉用的卧房,下层是客厅、健身房,还有阳台上的一个小型游泳池。   她老婆已经知道,是内应。我们在楼上的储物间里埋伏好,装好线路,就等着他丈夫回来。   我感慨地看了一圈储物间。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球鞋和废弃不用的棒球、钓鱼竿,这些都是男主人一时兴起买的东西,“光是一个储物间就比我那个卧室大。”   “阿宽,多学点把式,好好干,干得大成那龟孙舒坦了,以后你也买得起这样的房子,槽得起那漂亮娘们。”荣哥叼着一只烟,没有点起来,老气横秋地说。   “喂,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好像自己不用努力似的。”   荣哥笑笑,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来了。”他指着屏幕。 正文 第八章 爬到头上   楼下的门开了,一个提包的年轻人走进来。   一进来,他就把包甩到地上,女主人去拿。   年轻人和女主人开了几句玩笑,吃了饭,又玩了回手机。女主人说要不要看恐怖片。   男主人没多大兴趣,反而好奇地问:“你敢看?”   我们早就调查过,荣哥这个朋友,在他们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大胆,看恐怖片能看睡着的那种,不是怕得睡着,而是真的看无聊了睡着。   我也问过荣哥这个问题,你说他又不怕,万一那小圆出去,他还是不怕,那怎么办?   哪个观众要看被揭穿的骗局啊,就是要人吓得尖叫起来才好看。   荣哥没说什么,只说他会怕的。   想想还是荣哥了解他朋友,我就没说什么。   女主人打开电视,放了一部咒怨。还刻意把声音调高。   年轻人一副无聊的样子,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   我隔着屏幕看,都觉得有点渗人,好像那咒怨的威力隔着两层屏幕都能释放出来一样。   荣哥按下按钮,“爸爸,爸爸。”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声音马上被电视声盖过。年轻人没听到。   荣哥又按了一下,这回刚好电视里最恐怖的画面过去,那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许多。   年轻人转了一下头,有些疑惑,他还没分清是电视里的,还是房间里传来的。   突然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那是我录的,怎么样,可怕吧?”   我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原来是小圆凑过来说话。   这丫头就是要吓我。也没看他对荣哥、小白他们怎么样。   “好,好,好,你就是个小鬼。好了吧?”   荣哥的外甥女名不虚传,叫她扮鬼就扮鬼,一脸鬼妆还是自己化的,没几分钟就好了,连我都看不出一点破绽。刚才小脸扑上来时候还是冰冰凉的,就和之前在家里被那女鬼贴上来一个感觉。   荣哥带着坏笑,又按了一下。   这回那声音更响了一点:爸爸,救我。   年轻人这回听得清楚,推了推女主人,问道:“你听到了吗?从电视里出来的吗?”   “什么啊?没声音啊。”   “你骗我的吧?你听到了对不对?”年轻人笑起来,表情有点不自在。   我却暗叫不妙,那年轻人果然是个高手,一般人这种情况下,只要别人说没听到都会信的,他却第一时间表示怀疑,说明以前他就玩过这种整人的把戏。   说实话,这个把戏并不高高明,只是利用了别人的反应,形成一种先入为主的假象,就是只有我能听到。   但是碰上有质疑精神或是疑心重的人就不一定了。   他们就是那群看完魔术表演,费尽心机要找出背后戏法原因的人。   女主人强笑道:“没有呢,别胡思乱想了。”   荣哥不再按了,这个小招数,只是先热热场,真正的大戏在后面。   女主人说自己要去喝杯水,走到客厅,又到楼上转了一圈,小圆跟了出来,从屏幕里看,一个穿白衣的小鬼跟在女主人身后。   女主人浑然不觉。那诡异场面我见了都是背后一阵发冷,脖子上又酸了。   见鬼!都是小圆,每次见面都要说我脖子上有个姐姐骑着,害得我疑神疑鬼起来,连身体上都起了反应。   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往别人脑袋里种想法,真邪恶啊。   看小圆穿着红色的圆头皮鞋,悄无声息地跟在女主人后面,紧贴着,从楼梯上下来。   年轻人斜躺在沙发上,根本就没看到,集中在电影剧情里,又像是为了忘记刚才那不愉快的一幕。   “那,喝点水吧,”女主人递过水杯。   年轻人的眼神还是没有变化,对着屏幕。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   我一阵失望,小圆就跟在女主人身后,离那年轻人只有一步远,这都没发现?   是年轻人太迟钝,还是小圆不行?   女主人坐了下来,小圆突然爬了上去。   女主人吃了一惊,这明显没在剧本里,照剧本里的说法,接下来女主人就以打扫为借口,在各个房间转来转去,争取年轻人注意,又保持距离,因为太近的话,有些人会想着去触碰,来证实鬼的真实性。   只要一碰到,这个灵异骗局就被揭穿了。   小圆的速度很快,爬到了女主人的脖子上,又用手在脸上一抹,我看了一个隐藏摄像头,眼睛下两行血流,直流到下巴,眼白都翻了出来。   我看了都吓了一跳。刚才明明只是个白脸,怎么翻脸翻得这么快?   年轻人这时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抬起头,往上看,正好对上小圆的脸。   荣哥突然抓住我的手,手指甲都刺入我的手臂,痛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居中的屏幕就是藏在机顶盒里的,正好把年轻人那一幕的表情拍下来。   双眼圆睁,全身僵硬,手里还拿着摇控器。   就这样他和小圆对视了两三秒,年轻人大叫一声,扔了摇控器,摔下沙发。   “你——你——”年轻人的裤子上出现一片水渍,舌头打颤,又连说了几个“你”字,好像除了这个字外,他就不会说其他字了。   “我怎么了?”女主人站起来,轻飘飘的,好像根本就没驼着个人。   我看了好笑,都忘了荣哥还掐着我的手,要是本来就胆小的人吓成这样也没什么,可这个看恐怖片跟看综艺一样的男人吓成这样,我现在要有多自豪,就有多自豪。   小圆和那女主人的演技都很好,值得表扬。   “你头上——有——”   “我头上?”   女主人仰头看了一下,挥了一下手,她和小圆配合得很好,刚好手擦着小圈的身体过去,手臂的影子掠过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像是死鱼的眼睛,额头上已经留下汗来,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出去!你出去!”   我愣了一下,正常人看到这情景,会是这样的表现?   为什么不提醒,为什么不说她上面有个东西,还是怕老婆会害怕吗?   女主人似是没料到丈夫会这么绝情,脸色变了一下,走到房间里。   我说:“荣哥,是不是该出去了,再这样下去,把别人搞离婚了都不一定,荣哥?”   荣哥没有反应,我又叫了一声,荣哥还是没反应。   他紧盯着屏幕,像是要钻进去一样,眼睛里都起了血丝,我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头:“操!急个毛!还有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我翻了翻剧本,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说最后吓到年轻人就可以出去,说明是剧组拍摄,然后问他几个问题,现在都吓得尿裤子了,要是再吓一下,一会儿采访的时候,会不会恼羞成怒,打节目组的人员吧?   荣哥这么壮,那一定是打自己了。   我对上次出租车的事件还心有余悸,拍这些短片,最怕的就是人们的意外反应,除非请群众演员来演,否则都是不可控的。   别的不说,要是有暴力倾向的人,一枪蹦了小圆都有可能,自己还是小心才好。   女主人又出来了,小圆已经从她头下来,跟在她屁股后面。   年轻人突然大叫一声:“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女主人莫名其妙,“你到底怎么了?”   女主人一边走过去,年轻人一边后退,都退到了窗边,无路可逃,突然年轻人一把推过女人,跑了出去,打开房门,连鞋也没穿,就听到啪啪的光脚丫的声音。   我抓起摄像机就往外面跑,出事了,要是不能第一时间采访到那个年轻人,就糟了。   缺了这一块,对短片的质量影响还是很大的,毕竟灵异节目不单是为了吓观众的,有张有驰才是王道,否则做得太吓人,根本就没人看也是个问题,结局一定要让他们生出这些都是假的,让他们把注意力回到那些真人反应上,引出些笑声,那样才好。 正文 第九章 杀人了   我跑到楼梯,听到那脚步声连成一串,已经远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年轻人估计下了三层楼都不止。   我自认追不上,还扛着机器,又跑向电梯,刚好电梯就在这一层,我坐上,按下去。到了底层,大厅里没人,我又跑到楼梯间听了听,没有声音,往上走了几层,没有那个年轻人,怎么回事?   我又回到大厅,找了值班的保安,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人,光着脚冲出去?”   这时外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嘭的一声巨响,尖叫声传来。   我冲了出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路口,一辆私家车闪着黄灯横着停下,车头凹下去一块,亮亮的车灯碎片洒了一地,一个人离车五十米的距离,面朝下躺着,白衬衫,我的腿颤抖着,打成摆子,鼓起勇气走过去,走近了,虽然没看到脸,但是我的心彻底凉了。   就是那个年轻人,连那条花色的领带都是一样,还赤着脚。   血一大片地流下来,在年轻人的头顶积成一小滩的血泊。任谁看都是死了。   街边的路人慌乱地聚过来,有些人已经开始打119急救电话了。   一人走出来,把年轻人翻了过来,老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压了压他的脖子,翻了一下他的瞳孔。   叹口气,摇着头对报警那人说:“没用了,直接叫警察吧。”   年轻人的脸上带着一股惊恐的表情,双眼圆睁,不曾闭上,那个人摸了一下年轻人的眼睛,手掌移开,年轻人的眼睛还是圆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上。   “你在干什么?”身边一个人问。   “嗯?不是,没什么。没什么。”我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摄象机打开了,一直在拍。   我退了出去,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死人了、死人了!   要说什么比鬼要可怕,那就是亲眼看到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因为我的恶作剧死掉的。   我又是恶心,又是难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像是要吐,可是又没什么东西好吐,我弯腰,空呕了几声。除了口水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种难受的感觉还是没消去,反而越来越强烈,年轻人死前那对目光还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惊恐的表情绝不是因为被车撞,而是吓着了。   是我害死了人!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害死一个人。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跳了起来。   荣哥下来了,“荣哥,出事了。”我带着哭音喊道。一下子没了力气,双手死死抓住荣哥不放。   他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也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但是有荣哥在,让他想好了,就像以前录节目一样,有问题就交给他好了。   “走吧。”荣哥拉起我,往外走,上了车。   “去哪?”   “回去。”荣哥的脸色很奇怪,不是惊恐,不是震惊,也不是任何一种我能形容得上的表情,勉强描述的话就是轻松,对,轻松,就是录完一周份量的节目,终于可以回家时的轻松表情。   可是现在死人了!录节目死人了啊!   我开到一半,越开越慢,最后停在路边,头靠在方向盘上,力气使大了,喇叭响了,尖厉的声音透过车身的震动,传入我的耳膜里,听起来和往常的喇叭声不太一样。   我吓得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小圆呢?”   “她自己回家了。”   “这么晚了,一个小女孩——”   “有人接她。”   我不再说话,想起了那家的女主人:“他老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人死了啊!”我越发觉得奇怪,现在荣哥说话,好像是鸡同鸭讲,那个年轻人真的是他的朋友吗?为什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警察会来找我们的,荣哥,我们去自首吧。”我鼻头一酸,只觉得什么都完了。   原本以为进了摄影棚,是自己事业的新起点,以后在电视上出现,虽然是个非主流的深夜档灵异节目,好歹可以给人说自己就是主持人,正大光明地拿着自己上电视的视频去要赞助,打电话给爸妈,叫他们和亲戚们看电视,还有年底奖金,能缓解一下家里的债务……   现在一切都泡汤了,自己要坐牢了,虽然不是故意杀人,但是过失杀人是跑不了,至少要判个几年,老爸本来就有病,会不会不被气得病重?家里的债怎么办?父母怎么办?   一刹那,我想很多、很多,心跳忽快忽慢,说不出的难受,就要死了。   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但是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警察不会来的。”荣哥淘出一根烟抽了,打开车窗,向窗外吐了个烟圈。   他以前很少这么做,槽天槽地的荣哥向来很鄙视烟酒不沾的我,每当有让我吸二手烟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还说什么吸二手烟有害健康,不如你干脆吸烟算了。   对于他这种歪理我向来不屑,但是今天他这么做了,我都有点怀疑现在坐车上的到底是不是荣哥了。   “可是就算警察当成交通意外,他老婆呢?他老婆难道就这么算了?”   “对,算了,他老婆不会追究的。”   我不再说话,荣哥淡定的表现终于感染到我,我也不嚷着要去警察局自首,我回家,掏出钥匙,放下摄像机,走到房间,摔到床上,眼睛大大的盯着天花板。   我笑了起来,全身抽搐着笑,笑得身子抖,手抖、脚抖,脸也在抖。   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笑的声音就跟哭一样。是害怕?是恐惧?是难过?还是歉疚?   什么都不是,我只觉得讽刺。   从小到大我说不上品学兼优,可也算是个乖宝宝,在家听父母的话,在外面听老师的话,和朋友们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附和着说话,不做个出格的人。   偶尔会做好事,每到大灾的时候,也都会捐款。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总会问自己一些问题,我曾问过自己算不算好人。   最后给出的答案不算是很好的好人,算得上一般的好人。   这就是我对自己的定位,然而今天出了这个事,才认清了自己,以前的我能做一个一般的好人,是没有压力,真到了决定的时刻,我还是怂了。应该去警察局自首,可是没去,怕去了警察局,就要坐牢,那一家子就全毁了。   就算那个年轻人的死跟自己有关,但是我也不想坐牢,不!绝对不!   昏昏沉沉沉中我睡着了,那个年轻人目光常常跳出来。   睡到半夜,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像是自己的魂灵突然被什么重物硬压回了躯壳,外界的声音一下子又回来。   我突然睁开眼,今天难得那个女鬼没在。   我又转了一圈,确认女鬼不在后,我坐起身来,也许是睡觉姿势的缘故,我的脖子很酸,又酸又痛,我站起来,口里有点渴,去了卫生间,灌了一大瓶水,对着镜子喝下去。   镜子里两条腿晃荡着。   两只手抱着我的头,指甲上还涂了红红的指甲油。我很奇怪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注意这些细节问题。   然后,我的头边上就是一张脸,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她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她居然还在笑,嘴角上翘,我就这样愣愣地和她隔着镜子对视。   谁都没有说话,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话。   然后双眼一闭,往后倒,我晕了。   也只有晕。我太天真了。四周一片死寂,我变轻了,向上、向下,漫无目的地漂浮着,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有些隐约的念头在转动。   我曾以为习惯了女鬼的存在,不再害怕,甚至有的时候夜里转个身,看到房间里那袭白影、阴恻恻地站在墙角,反而会觉得心安,就当成和女生合租吧。   可她还是吓了我一跳。防也防不住。   小圆说得是真的!我一直以为女鬼只有夜里我睡着时才会出现,原来那个时候是因为自己躺下去,她再也不好骑在头上!   也就是说白天的时候,她都是这样骑在自己头上!   我槽!我骂了一声,然后渐渐地听到外面的声音,身体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是街上汽车的声音,还有人们吵闹的声音。   天亮了。 正文 第十章 视频里的影子   我动了动眼珠,缓缓睁开眼。   是天花板,自己后背湿冷冷的,自己往后一倒,头砸到墙上,沿着墙滑下来,得益于出租间里的狭小空间,自己没有摔倒。我的嗓子在冒烟,起来后,揉了半天的后脑勺,才想起昨天为什么要进来,是要喝水的。   我提了烧水壶,晃了晃,里面还留着点水,直接对着嘴喝了,   又回到床上,外面阳光洒进来,把整张床都照亮了,因为房间的光照,我还从来没有迟到过。   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钟,可是我一点动的反应都没有。   女鬼吓我、还有昨天那件死人事件,我的脑袋乱糟糟的一片,还去上班?等着警察来抓我好了。   我的思绪转来转去,到现在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画面重叠在一起,我眼前一亮,想到一件事。   我打开电脑,又拿出摄像机。   昨天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我的摄像头是一直开着的,荣哥把我送回来的时候,也把设备提了上来。   我打开手持摄像头,直接查看起来。   镜头在晃动,传来沉重的喘气声,那是楼梯间的画面,是我昨天去追那个年轻人的时拍的。   乘电梯下去,没有人,去楼梯间找,没有人,然后又冲出去,对着保安室里的保安:刚才有个人冲出去了,他去哪了?   保安吓了一跳,指了指外面,然后又是一阵狂奔,直到最后拍到那年轻人惊恐的脸。   那脸色好像——   我大叫一声,跳起来,急急冲到楼下那辆破丰田车里,掏裤兜要拿钥匙,才发现出来太急了,没带钥匙,又跑了回去。   街上的人像是看见疯子一样,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短裤的人冲下来,又冲了回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回到家,摸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昨天随手扔在了洗手间里,我拣起来,又冲了下去,打开后备箱。把录像的设备都取了出来,连后备箱都没关,冲了上来。   把电源连好,打开录象机,从昨天年轻人回家开始,我按了一下快进键。   一直进到小圆爬到那家女主人头上开始。   对,就是那里。   一共四台摄像机,我把时间调到一致,目光在四个屏幕、四个画面上扫来扫去。   看了一遍,最后停在年轻人惊恐的眼神上。   心越跳越快,窗外传来的喧嚣声,我也不管了。头几乎要伸到屏幕里,眼睛死死盯住一个画面,把它放大,那是一个个俯视的镜头。   那个角度只是用来切到全景,画面没有多少。那个镜头里,只能看到小圆的头顶   我放大后,又重播了一遍,目光集中在地上。   我的心停止了,本来擂鼓一般的声音,突突突,跳得我太阳穴边的血管得发酸,不用捂上耳朵,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节奏。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地上的影子!影子!只有年轻人和女主人的!没有小圆的!   就跟自己昨天被女鬼骑着,镜子里看到女鬼的脸一样,没有影子!没有影子!   小圆是——   我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这时门响了,有人敲门,“有人在嘛?”   我出去两趟,急得跟什么似的,根本就没有关门。   我走出去,两警察站在门边,我吓了一跳,精神好了许多,“警察同志?”   “楼下那辆车是不是你的?”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问道。   “是——是的。什么事?”   我的腿都软了,难道是昨天的事?或者是那家女主人告我们?   我强撑着才没有倒下,一夜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把我原本平淡无趣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我正要说点什么,算是为自己最后的辩解,“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警察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两个警察愣了一下:“当然不是故意的,把后备箱关上吧。还有里面虽然没什么东西,可也别开着。”   “啊?”这回换成我愣住了。   “车的后备箱。下去关掉,知道吗?”   两个警察走了。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冲上太急了,车的后备箱都没关。被两个警察看到了,上来提醒一声。   我下去关了后备箱,本来今天我不想去上班,可是想到小圆的事,觉得有必要再提醒荣哥,毕竟我和小圆没有太多接触,荣哥可是她的亲人,至少是生前的亲人,他一定要知道。   可是——小圆死了,她家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荣哥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想到昨天年轻人被车撞死后,荣哥一个人上车,说小圆已经被人接走。   还会有谁接走小圆?难道那个人也是——   “我日!昨晚干女鬼了?起这么晚!小白忙着安排观众的事,明天就要录节目了,节目剪辑还有些收尾的活,你去做吧。”   荣哥看见我,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好像昨晚上的那件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荣哥,警察没找你吗?”   “什么警察?”荣哥反问。   我醒悟过来,荣哥是打算昨天那件事没发生。   他如果被警察抓去问话,我肯定要为自己辩解,只是拍一个节目,没想到出了意外。   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荣哥反而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想到那个女主人,我又心里又泛起歉疚感。   走进剪辑室,坐到那台电脑前,我揉了揉眼睛,这台老电脑今天跳得格外厉害,青绿红蓝紫各种光芒来回换着,像到了夜店。   我打开电脑,一个熟悉的画面跳出来,正是小圆爬到女主人头上那一幕,我怔住了。   这时肩头上一拍,我跳了起来,大叫一声。   “你干吗呢?还不干活?等着被大成那龟孙操吗?明天就要进摄影棚了,一大堆事情呢!”荣哥很不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后面。   我回头看了看视频,这时刚好是女主人站起来的时候,光打在地上,只有女主人的影子,没有小圆的影子,我指指屏幕,按下暂停键,道:“荣哥,看一下这个。”   “怎么了?”   “小圆没有影子。”   “我日!对,没有影子就对了。”   什么意思?荣哥早就知道小圆是鬼?我的心一下子抽紧,像是被绳子拉住,。   “一定是小白做的,为了增加悬念,要是有细心的观众发现,又可以出个续集。”   荣哥很开心道,“快点剪,把字幕加进去就行,小白都已经做好了。”   我很想跟他说这不是小白做的,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血红的字幕加进去,我还要配音,可是每次看到那个年轻人的画面,我总是说不下去,心中有点烦,我走出剪辑室,门开着,荣哥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在走廊里晃荡了一下,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老板过来了。   他还和上次面试时一样,穿着破破烂烂的像个拾荒的老头。   我打了个招呼:“老板,你来了。”   老板点点头,走过去,停下来,又看看我,“你是谁?”   我差点没晕倒,虽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见面加起来不过三次,可是也不至于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公司又不大,算上大成,就三个正式员工,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要不是每月工资还不曾拖欠,我都怀疑老板要跑路了。   “老板,我是陈宽。节目组的主持人。”我只当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耐着性子又介绍了一遍。   “陈宽?好名字,好名字,我有印象。”老板点点头,又负着手慢慢逛起来,我也准备回去。   碰上老板,连在走廊里透口气的想法都没有了。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