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暴雨将至》已开!   这是一个雨夜, G市东城区的南十字路口上突发一起车祸, 一辆黑色轿车被撞出十几米远, 整个车头陷在墙体里, 车上数人生死不明, 肇事车辆是一辆越野。      荣嫣没看清越野上的人是否出事, 但那辆黑色宾利肯定危在旦夕。她手上正牵着两个小孩, 分别是她的小女儿和大儿子,他们是一对龙凤胎,而她是一位单亲母亲。      当时她正要牵着孩子们往家走, 可出肯德基的第一幕便撞见这副惨烈的场景,两个五岁的小孩吓地缩成一团,一人一边抱住她大腿。      也许是女人直觉在作祟, 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逼使她靠近车祸现场。      她把两个孩子千哄万哄送回到肯德基的游乐场里, 并且打电话给好友让对方迅速过来照看人,她则放了手机, 头也不回地出了肯德基大门。      雨密密下, 她没有撑伞, 长发不一会儿便淋湿沾在白皙的两颊边, 伸手随意地往耳后拢了拢, 荣嫣尽量装地不那么八卦的样子, 终于到达现场。      肇事车辆是一辆奥迪,而被撞地车头陷进墙体的是一辆价值不菲的宾利,奥迪车主此时是醉酒状态, 撞了人仍骂骂咧咧, 估计等他清醒肯定悔不当初,这可是一杯喝完需赔地倾家荡产的酒。      救护车呼啦啦叫着来地风驰电掣,荣嫣小心谨慎站在一个不碍事的位置,她并非八卦成瘾,而是今晚的直觉太奇怪了,总觉得会需要她帮上忙。      至于什么忙,大约和车后座那个矜贵不凡的男人有关。      对方流了很多血,整个左手臂被染红,原先的白衬衫只剩衣领依然整洁,荣嫣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坚毅的下颚,而人显然已经昏迷,后靠在座椅上像睡着。      荣嫣内心咯噔一声,心说这也太巧合了,听到医护人员说这人rh阴性血,且目前医院库存告急,于是往前站一步,喊:“我可以献血,RH阴性血!”      “你?”那助理模样的男人几乎快失心疯,“麻烦你跟救护车一起,拜托了!”      “不用拜托。”荣嫣在细雨里摆手,“稀有血型互帮互助,我们该做的。”      那男的却根本不在意她后半句。      一心关注着担架上那白衬衫染成红衬衫,微微昏迷的男人,大声呼喊,“季总!”      ……      “荣嫣,荣嫣!”充满消毒水味的输血室里,护士们叫着荣嫣的名字。      荣嫣正在交代朋友,把儿女带回家,如何清洗他们,闻声,举手,“我在!”      匆匆和那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挂断电话,一溜烟地跑到里面,坐在蓝色椅子上,把自己两边的胳膊都大方露了出来。      她上大学的时候曾经献过两次血,都是在稀有血型互助组织里,被别人召唤过去的。      回到家乡后,她熊猫血百无用处,虽然这是好事,但今儿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皮一直跳,好像她有灾难预警系统,告诉她有个人需要她帮助。      “那个季先生怎么样?严重吗?”荣嫣露着胳膊,任凭护士将枕头扎进自己血管里,眉头不带皱一下。      “大出血能不严重吗。”护士没功夫和她闲聊,扎完针就跑了。      看来那位季先生来头不小,整个科室忙作一团。      不过在荣嫣这里,生命不分贵贱,无论对方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她都义不容辞。      只可惜她身心不济,输了400cc后,直接晕倒在输血室。      ……当时荣嫣觉得自己完蛋了。      她怀孕后拉着行李回家,父母将她赶出门,她没有抱怨,只觉得自己碰了不该碰的人,才有了身上的两个小恶果,既然选择留下,一切就该坦然承受。      一开始她没地方去,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一晚二十块钱,包月才摊到十五块一晚,她住了半年,到快生产,旅馆条件太差,她又是双胎马虎不得,才租了大房子,搬到正儿八经的的小区里。      后来,她靠给电视台写栏目剧剧本,总算经济有点小宽裕,咬牙买了房子,贷款还有十五年。      如果她死了,房子要被收回,哥哥妹妹没有地方住,还没有双亲,她就有点后悔,应该早点告诉他们他们爸爸的真实身份……      ……      “荣小姐?”温暖的男声在耳畔呼唤着她。      荣嫣心说,我还没死吗?还是真有鬼神存在,她碰到那边的“人”了?      事实证明,荣嫣丰沛的情感和热闹的想象力,让她拥有了才华,也有了闹笑话的本领。      “我死了?”她睁开眼,对着一个年轻男人傻兮兮得问。      “没有。”陈年忍着笑。      “你是谁?”她还有点懵。      “我是季先生的助理,”陈年表情慎重其事,“多亏你献血季先生才没事,我们想感谢!”      荣嫣一下子清醒过来,忙说,“我不需要什么谢,他没事就好。”      “可.荣小姐冒地风险很大……”      “没事,正常人献血量都是400cc,我晕倒是因为这两天有点累了,暑假带孩子你知道的……”她说着朝陈年笑笑。      这可就为难陈年了,陈年连女朋友都没有更别说孩子了,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但他有点意外,“荣小姐结婚好早,宝宝几岁?”      她献血时资料上填的是25岁,如果有孩子的话,顶多一两岁吧。      荣嫣却尴尬地一笑说,“是挺早。”      孩子年龄就没有透露。      “好。”陈年意识到自己冒昧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们季总名片,以后有需要,随时拨打。”      “真的不用……”荣嫣觉得对方太客气,她哪会收人家的名片,伸手推开的瞬间却扫到那上面的名字,她眸色一下微变,“……季宴洲?”    正文 过往   事情要从五年前的A市说起。      当时荣嫣在一家不算小的传媒集团实习。      其中有一家叫做《时代人物》的杂志, 有一次举行晚宴, 集团老板蒋应晨率团赴约。荣嫣本身在公司只是个实习小透明, 那晚大老板突然点名并且给予置装费让她好好捯饬了一番, 跟着公司前辈和大老板去到会场, 那地方真是荣嫣平生罕见的奢华, 房子建在山上, 面朝大海,出城开两个小时高速才到达,山下看着时不甚起眼, 到了内部,才豁然体会琼楼玉宇,天上宫阙之感。      “没见过世面。”当时同行的前辈调侃她让她把张大的嘴巴收一收。      荣嫣小透明一个走了狗屎运才有幸目睹上流阶层场面, 自然缩手缩脚, 她不明白大老板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同行的前辈也用异样目光看待, 让她好不自在, 到下半场, 那名香港著名女歌手献唱结束后, 荣嫣正要悄悄溜走, 忽然在A桌的大老板捕捉到她, 不仅把她人逮住,还端着酒杯四处带着她交际。      那一刻,荣嫣忽然醒悟原来自己是一支花瓶, 大老板蒋应晨自然不缺女人, 他不仅不缺,还四处张罗各色气质独特的美女。      荣嫣个人特色鲜明。      用一个字形容她特质就是纯,独一无二的纯。      如今社会流行美艳的女人,她这款温婉如风的女孩可不多见,因此入了蒋应晨眼,大张旗鼓带出来应酬。      荣嫣喝地熏熏然,想着绝不能在公众场合丢人,给自己丢了倒罢,万一惹恼蒋应晨,实习期未过就被扫地出门。      于是悄悄溜出来,打算吹吹海风醒酒。      坏就坏在,她饮酒次数极少,对自己醉酒状态完全一知半解,海风吹着吹着就披着白色披肩沿着海边栈道一直走,仿佛走到时间尽头,那条栈道就出现了终点,看起来是一个小小清净的码头,一艘白色的超大游艇泊在水边,隐隐约约幽暗中看到船身上有个“洲”字。      她当时也是昏头,竟然无畏走上去,在甲板上明显有人的交谈声中,不管不顾走进舱内,并且拧开那间有着大床的房间睡了进去,接下来在海浪声中发生的事情就很模糊了,荣嫣唯一清晰地记忆是一个男人低沉磁性的笑声,鞋呢?      鞋?      荣嫣实习不久,唯一买的一双羊皮底鞋,在这晚终于大派用场,但喝酒后出来外面飘起细雨,她多心疼呀,羊皮底一泡水就废掉,于是鞋捧在手上,赤脚一路走来,还差点在湿滑的栈道上摔了跤。      想到这个,她就好委屈,眼眸湿哒哒地,“丢了。”是的,脱下的是一双,那时低头一看,捧在怀里的只有一只了。      那人轻轻笑了起来,荣嫣感知这人是个很亲和的人,于是你抱抱我,你亲亲我,你给我穿鞋好不好,一系列的无理的要求,那男人身上隐约的檀香味萦绕,就很奇怪,今晚这声色场合中,大多数男人都喷了男香,只除了蒋应晨手腕中带了一串沉香佛珠,竟然是他……      第二天醒来荣嫣知道大事不妙。      腿心湿泞,房间某种特殊气味浓郁。      男人不知踪影。      那一刻,荣嫣暗暗把自己骂死。不敢惊动任何人,像童话中的灰姑娘卷了床上唯一的一只鞋子,慌里慌张逃跑了。      后来,在公司偶遇三次蒋应晨,她都低头猛去。      一对成年男女发生关系,难不成还要去告他吗,况且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是自己主动脱衣的浪荡画面,怪不得公司人常调侃她长相,纯到极致即是浪,从前真是小看自己了。      然而骂归骂,总不能把自己逼死,荣嫣很快调整过来,后来有想过不对劲,那个男人是不是蒋应晨?      她曾约过那晚同去宴会的前辈们,打探那艘游艇的来头,其中有位前辈从副总裁那里听说刻“洲”的游艇很可能是原油大亨季宴洲的私人产业,而办宴会的那家俱乐部和季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荣嫣怀疑那个神秘的男人难不成是季宴洲?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推翻,结合身边人士口述加全方位的私人行程搜索,那天晚上季宴洲根本不在A市,而蒋应晨与季家交好的事实却被荣嫣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并且那艘游艇在A市停泊期间几乎完全是蒋应晨游玩赏乐的私人物品。      一个月后荣嫣食欲不振,没两天后就大吐特吐,去医院检查,一照双胎,晴天霹雳。      那一夜荒唐第二天荣嫣就来了月经,虽然量少但稀稀拉拉的凑足三天,她就没吃避孕药,谁成想竟然莫名其妙怀孕。      医生的解释更加奇妙:事后伤,太激烈的表现。      ……荣嫣无论如何都不想接受这个说法。      然而一切的一切提醒她从小所遵守的按部就班打破在即,她先是辞了工作,在蒋应晨出国公干期间悄悄卷了包裹滚回老家,然后在双胎妊娠反应极强烈的慌乱中被母亲撞见,接下来全家族知晓,名声毁于一旦,最后母亲忍无可忍将她赶出家门,至今哥哥妹妹都已虚岁五岁,母亲仍是未见这两个亲外孙一眼。      今晚突然看到季宴洲这个曾经在天边的名字,小小名片的分量就恍如千斤重地坠在眼底,荣嫣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滋味。      “荣小姐?”那人助理低沉的嗓音问她。      “……啊,”荣嫣恍如隔世般从名片上收回目光,淡淡笑着,“我没事。突然看到这个名字,我想大多数人都会和我一样反应吧。”      “所以你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年话到此处也是单刀直入了。      季宴洲是谁?      没有他做不到的,只要他想。      荣嫣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随便一帮帮出了个这么大的人物,不过再三思虑她仍认为尊严很重要,“不用了,”再次婉拒,“谢谢。”      陈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继而微笑,“好。我送您。”      .      荣嫣的房子买在G城的老城区,两年前首付80万,余下十五年还完,月供五千。      她当时啃下这套房子的时候,简直脱了一层皮。      当然现在也不算好过,每时每刻担心月供还不上,或是勒紧裤腰带堪堪还上了,孩子又养地缩手缩脚。      “你说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前途一片光明的女孩子,这几年过得什么日子?”      老生常谈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是荣嫣多年老同学及闺蜜,这位女士除了力所能及给予金钱支持外,在荣嫣分身乏术时还帮忙照顾两个小萝卜头,这不今晚,廖冰弦正在商场巡视,荣嫣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三分钟内赶到楼下肯德基,给她看人,如有延迟杀无赦的口吻。      现在是晚上十点,荣嫣打开家门,屋子里没有孩子的声音,迎接她的是空调沁凉的风和厨房里清蒸大闸蟹的美妙香味。      她的老同学已经帮她把两个孩子洗了扔床上睡觉去了。      荣嫣进门得以轻吁一口气,笑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辛苦了,弦子。”      叫弦子的美人本想骂她几句,想想荣嫣也不容易,只好端着螃蟹和蘸料上桌,伺候这位抛下一双儿女跑去给别人献血的“英雄”母亲,“给你补补。”      十分关切的四个字,如果语气不是咬牙切齿的话。      荣嫣直接笑出声,“谢谢。”      到厨房洗了手,坐下大快朵颐。      “我简直服你了。”廖冰弦坐下,一双杏眼直勾勾望着她,“晚上又没吃饱吧?要不你把房子卖了,换个小的,压力小点。”      “小的?”荣嫣宛如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我只往大的换。”      作为十来年的老同学廖冰弦了解荣嫣。      这人别看从小闷声不响,其实心气特别高,要不这一对生父不详的龙凤胎也不会生下来。      廖冰弦摇头,一时叹气沉默。      餐厅里安静。      手指拨螃蟹壳的声音因此显得响亮。      荣嫣是真饿了,忙着呢哪里管得了好友在同情她什么,反正这么些年同情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她唯一着急的地方就是缺钱。      想到钱,荣嫣一下子食欲全无。      “怎么了?”廖冰弦问她。      荣嫣拿纸巾擦手,“我决定出去工作。你有没有好的介绍?双休,早九晚五,绝对不加班。”      廖冰弦一听乐了,“舍得抛下你的破电脑了。”      “……”这话荣嫣听得真无奈。      她之前文思泉涌的时候,付首付养孩子虽然紧张但绝对没大问题,而且自由职业照顾孩子特别方便,可闭门造车也有严重的后果,她已经半年被电视台采纳过剧本,“你已经江郎才尽。”合作方更是毫不客气地评判了她。      该出去面对社会了。      荣嫣这么对自己说,她已经有这想法好一段时间了,今天在医院当她拿到季宴洲的名片,忽然想起五年前初涉职场时的风光与充实,真是复工的念头一刻都按捺不下来。      但是横在荣嫣面前的一个大问题是,两个孩子仍然是她重心,这就意味着她所寻找的工作必须充分自由,最起码得让孩子们有一段适应期。      她这些想法不说出来,廖冰弦也早为她考虑了。      最后廖冰弦拍板决定,“九月开学你等我消息。我有个客户找英文家庭教师,我竟然把这个忘了,上次吃饭还提起来,没什么比家庭教师更适合你,等他回国我立刻给你消息。”      “太好了。”荣嫣双眼一下放亮,仿佛板上钉钉,“我等你!”      .      廖冰在本地一个大商场当市场部经理,雷厉风行。      果然,九月一到就给荣嫣带来了准确消息,还是在哥哥妹妹开学的那一天,简直巧妙。      早上,荣嫣把两孩子送到班级,千叮咛万嘱咐,别忘记喝水尤其哥哥渴了可以多喝几杯不要害羞,至于妹妹一定要在午睡前解小便否则会尿床床......搞地荣小树十分没面子。      “妈妈,我自己会喝的。也会提醒妹妹小解。”小家伙拧着两道剑眉,小小年纪,老练不已。      “好了。我不说了好吧。”荣嫣忍着笑,最后对着小大人模样的英俊儿子挥手拜拜。      荣小树在中一班门口目送她背影出校门,才转身进班级。      这时候,他家妹妹早在班里呼啸兴奋了八百趟,一点也没开学与妈妈分开的丁点惆怅。      荣小树忍不住叹气。感觉自己“妈宝”了。      .      这边荣嫣出了学校直奔廖冰弦工作的商场,对方已经等在门口,大雨中塞给她一张黑色的名片,说是客户的地址,直接坐地铁过去方便。      这糟糕的天气。      荣嫣身上淋地乱七八糟的。      早上出门还没有这么大的雨,不然荣嫣会弄地更狼狈,要知道一手拖两个孩子,再拿两份孩子的床褥,她简直跟蜘蛛一样,七手八脚全得用上了。      等到达地铁站衣服也来不及吹,直接找车。      “哎呦,小心!”周一早高峰可想而知的地铁有多混乱,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士步履匆匆与同样步履匆匆的荣嫣撞了个正着。      二人手上都拿着东西。      荣嫣名片掉了,从拿到名片开始她都没时间看一眼地址,这会儿掉花岗岩地上,她一下子愣住。      因为地上有两张名片,颜色一模一样,材质也几乎一模一样,就连烫金的字体也如孪生。      “不好意思!”荣嫣还在犹豫,那男人弯腰直接捡起其中的一张,道完歉后拿着名片头也不回地跑上了车。      荣嫣愣了两秒,捡起地上剩下的那张,心里顿时发虚,这是她刚才的那张吗?      .      下了地铁,荣嫣撑伞在雨中行走,一边走一边看手上的地址:富江大道208号。      一阵秋风扑来,她打了个哆嗦,皱眉望了眼水汽朦胧的天,心里嘀咕着两个孩子应该不冷,继续脚步不停,大约又十分钟终于到达名片上所在的地址:208号,季公馆。      这是一座文艺复兴式样的建筑。      雨中的富江大道哪怕模糊不清也一如既往的大气磅礴。      灰蒙蒙细雨宛如历史的颜色厚重笼罩各色万国建筑。      作为富江大道万国建筑中的一员,荣嫣再三确认这座宅子不是什么金融机构或百年饭店之类,而的确是一座挂着游人勿扰牌子的私宅后,她内心着实震撼。      ……乖乖,廖冰弦这卖狗粮起家的客户也太阔了。 正文 面试   临街的磅礴建筑不算, 从窄小的门内进入, 发现别有洞天, 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前后两座主楼, 中间两边巨型走廊连接, 四边形的房子。      一个穿搭细致的中年男人应了门后得知荣嫣来意, 引领她进入宅子内, 从长长的走廊下穿过时荣嫣敏感地察觉不对劲:      这狗粮怕是钻石做的?      “荣小姐,先这边等候。”引领的人把她领进后面主楼的一个会客厅中,然后微一颔首离开。      厅里不止荣嫣一个人, 显然都是来应聘,他们穿的西装革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拘谨, 显然这宅子不止震撼了荣嫣全家, 这些人也被震了。      荣嫣在一张不知何种动作皮制作的华贵沙发上坐下,有点坐如针毡的感觉, 因为放眼一看, 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其他五名男士见到她来不约而同放下观察四周的眼神, 纷纷投射到她身上, 疑惑, 好奇,又装作不在意收回去。      厅里气氛寂静,脚下地毯如让人踩在云端。      过了一会儿。      “大家好, 我来晚了。”自知来晚了声音还如此洪亮可见也没多少不好意思。      荣嫣抬头, 看见一个衣着精致,妆容明艳大气的知性美女踩着高跟鞋,步伐利落地从过道那头走进来。      “哪位是荣嫣?”对方看也未看厅内的人一眼,直接翻开手里的简历夹,快速过了过,叫荣嫣名字。      “我是。”另五名男士似乎尚未反应过来面试已经开始,表情皆挺傻,荣嫣反应水平一流,大约她不是男人,所以对眼前这位面试官的美色毫无波动。      “你?”美人抬头看向她。      从对方平平无奇的眼神中荣嫣知道自己准备工作做得一塌糊涂,首先是休闲随意的衣着和在场的人格格不入,然后就是性别,她来前不知道,原来应聘个家庭教师竟如此兴师动众,且似乎对性别有直接要求。      ……廖冰弦到底在搞什么……      “对不起,我们这边没有你的简历。”对方突然道。      “……”荣嫣话到嘴边又止住,继而不卑不亢道,“因为我没有投简历。朋友介绍。”      “哦?哪个朋友?”周奕舒目光审视着她。      雨已停。      稀薄的阳光破窗而入。      这站着的女孩年纪肉眼可见的稚嫩,说二十岁可以,说二十五也可以,因为听说她已经有孩子,生过孩子的女人身材未走样反而纤瘦,脸庞清秀,远山一样的眉,不甘示弱微拧起,有惊讶,有不快,又有据理力争之意味。      至于整体气质……      周奕舒轻笑一声,“最好别仗着几分姿色弄些撒谎成性的毛病。”      这女人有病吧!      荣嫣远黛眉打结,不快地站起来说,“抱歉,耽误彼此时间了,早上搭地铁我和你原本要应聘的人撞在一起,彼此捡错对方的名片。打扰,再见。”      再见个屁。      亏她一开始还觉得那女人长得不错,这会儿这般刻薄也是没谁了。      荣嫣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厅里余下应聘者皆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      “荣小姐——”一道显然赶来善后的男声从会客厅另一头传入。      “陈年。”周奕舒冷冷叫下对方名字。      陈年来地急匆匆,哪里有空理她,经过她身边,简直哭笑不得,“你干得什么事啊!”      刚才门房那边汇报,说一个年轻女人来应聘季先生临时助手,带着正经地址卡来的,这可有趣了,季宴洲大伤初愈,虽然不至于生龙活虎,但最起码受伤的左臂不可受力,陈年清清楚楚对下边人交代寻找本地可靠的男性助手,怎会有女人前来应聘?      再一问对方叫什么——荣嫣。      陈年当即傻了,这也太巧合了,怎么会是她?      周奕舒当时在旁边整理面试者的简历,闻声随意问,“什么是她?”      “给总裁献熊猫血,长得令人过目不忘的那小姑娘啊。”      小姑娘,过目不忘,这两个形容词跟踩了周奕舒的老虎尾巴一样。      既然救命恩人都找上门了陈年自然跟季宴洲去汇报,就这短短的几分钟功夫,周奕舒就杀气腾腾地把荣嫣给诘问走了。      “总裁可要咱们留下她呢!”陈年撂下这句话,赶紧追人了。      周奕舒气地将简历夹往桌上一摔。      .      “荣小姐!请等等!”      下雨过后草坪上绿油油,金灿灿的阳光铺洒在其中,整座花园生机勃勃。      荣嫣觉得这声音耳熟,当即不可思议扭头。      和那晚在医院时陈年浑身湿透,白衬衫还沾着血迹的狼狈样子,这会儿荣嫣才看清,原来这男人一点不比电视上小明星差,高挑俊俏地很。      “怎么是你?”荣嫣发问后方后知后觉,季公馆,季,他老板不正是姓季吗?      原来这里是京城大名鼎鼎季中原家族第三代长孙季宴洲的家。      这叫什么事儿?      荣嫣原本清秀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乌龙的可以,她要立刻回家,谁也别阻拦这三排字。      “这算不可逆转的缘分。既然来了,荣小姐又刚好找工作,不如跟我一起见见季先生。”陈年是个敞亮人,比较直接。      荣嫣握了握手中的文件包,无奈望着对方,“你知道我是应聘什么的吗?”      陈年看了看她手中的简朴装备,试探,“家教?”      “对的。”荣嫣感觉这一趟折腾那个卖狗粮的老板肯定已经飞中东卖货去了,哪里再有时间理她,平白无故一份工作丢掉,荣嫣心里多有不快,但这是她自己造成的怪不了别人,“我现在试着看能否争取最后一点时间,从我朋友那儿问问那家人还用不用我,所以,我真不是故意找到你们这儿来的,捡错名片。打扰了,我现在就走。”      “原来捡错了。”陈年得知前因后果,嘴角笑意拉地更开,“荣小姐啊,这真是缘分。在哪里都是工作,见见我们总裁,他又不会吃了你。”      “可你们招的是男的。”荣嫣再次婉拒,“我就不掺合了。”      “你别误会。刚才应聘你的女士是季先生秘书,即将离职。她对女性助理的选择尤为挑剔,加上也不知你在医院为先生献过血的事,所以多有得罪。我替她向你道歉。”陈年见她神色缓和,继续微笑道,“虽然我们要求是男性,但显然女性更加细心,无微不至,尤其你自己有孩子,照顾病人和小孩子差不多,不如试一试呢?”      这听起来像一个看护啊。      荣嫣眉头皱着,看起来在考虑的样子。      “你放心,季先生能走能动,只是左臂不大方便,你的工作范围就是帮他翻翻文件,偶尔出去走动走动,对了,你有驾照吗?”      “有……”对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得不说荣嫣有点心动了。      “这太好了。虽然家里有司机,但先生不太喜欢跟太多人。”      “……双休,朝九晚五,绝对不加班?”荣嫣感觉玄幻的问。      “当然。即使是其他人我们也不会压榨私人的时间。不如现在就跟我去见季先生,他应该在等你。”      “……”      与陈年并排走在这栋绕地她几乎头晕的宅子里,荣嫣仍有些不真实,这算怎么回事,半个月前献人家400cc的血,言之凿凿不需要酬谢,这会儿竟然大雨匆乱之中捡错别人的卡,找到人家门上来了。      “所以这真是缘分啊。”怕她心里不舒服,陈年再三强调这点。      在对方热情真诚的微笑里,荣嫣逐渐放松,她勉强点点头,“是奇妙。血型都一样。”      RH阴性血在地球上稀有到何种地步?      拥有此种血型的人靠互联网,靠公益组织,将散落在各地的稀有血型者抱团在一起,因为一旦发生危险,稀有血型的稀有会使患者直接死亡。      只有充分的抱团融合,第一时间召唤,才有机会转危为安。      她和季宴洲的确有些“缘分”。      这么一想,心里那些矫情的清高就无所谓了。      在哪儿上班都是上,何况这边只是短期,等季宴洲几月后一走,她再重新投入职场,这边,就先当过渡吧。      .      “荣小姐,这边。”不同于上个会客厅的高调奢华,陈年这回带她进了一间比较清净的会客室,屋子里同样铺着厚厚的地毯,与外面大草坪隔着一扇全透明落地窗,她一开始以为季宴洲在屋里,因为实木的大案上,一尊檀木雕上白色香雾如仙气行云流水缓缓上升,看来是刚点不久。      他应该有四十岁吧……喜欢这种。      荣嫣心里想。      陈年看她停顿,唤了一声,“请这边。”      “好。”      荣嫣跟着他推开玻璃门,下了台阶,是一个临河大露台。      不知何种藤条编制的圆桌前,坐着的男人闻声从屏幕前抬头。      这位就是季宴洲了。出奇的年轻。      一双狭长凤眸,静静看着她,虽平和却从骨子里散发出压迫人的上位者气势。      荣嫣尽量让自己放松,住在这栋皇宫般复杂宅子里的人哪有平民百姓,他浑身气度与优越外貌环环相扣,大概是她目前所见过最完美的男人。      ……也似乎像极某人。      “我们见过?”荣嫣还是失态了,莫名其妙地先发出声。      那人闻声深邃的双瞳微缩,在荣嫣以为他想起什么时,男人低沉磁性的笑声似是而非,“见过吗?荣小姐。” 正文 修养   没见过吗?      可.荣嫣感觉好奇怪, 他这张精致到笔墨难以形容的脸并非普通大众脸, 论认错是不可能呀。      可是季宴洲的眼神清清白白没有撒谎的成分, 何况他有必要对她撒谎么。      见就是见过, 没见就是没见。她不值得他撒谎。      彼此目光接触, 审视。      荣嫣其次才注意到他左手果然不便, 笔记本压在膝盖上, 拿右手单手抬起,落回桌上,接着在她仍旧失态的状态中优雅起身, 朝她伸出手掌。      下意识地,荣嫣握上去,“你好。”      “荣小姐好。”      短暂相碰, 分开。      看来真没见过。      这种从呼吸里都发出矜贵从容的男人, 她从前哪有机会接触。没想到一次机缘巧合的献血,倒和这种男人沾上关系了。      荣嫣缓过神, 将与他握过的手捶到身侧, 同时不自觉捻了捻, 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香气。      “别拘束。请坐。”季宴洲绅士地拉开椅子。      “谢谢。”荣嫣恍恍惚惚地坐下, 这是怎么了, 被一个似曾相似的感觉弄地魂不守舍?      反观季宴洲气质优雅内敛, 笑眼坚毅,深邃,“听说荣小姐有孩子, 几岁?”      “五岁。”      “荣小姐二十岁结婚?”他推断。      “不, ”荣嫣直言,“我是一名单亲母亲。”      对面男人眸光倏地收紧。      “很抱歉,我是一名单亲母亲,还是一对龙凤胎,所以事情会比较多,我认为聘用我为您的临时助理,不大适合。”      对单亲母亲这个身份没有人会傻到主动提起。      她不但提了还利落傥荡,提醒他规避风险。      “龙凤胎?”季宴洲眼底恢复柔和,微微失笑,“本人没有歧视的意思,荣小姐别误会。”      “我知道。”荣嫣失笑,“两个孩子都很小,每天下午四点放学,如果在这里工作的话我三点半就得下班,还是急匆匆赶去学校的那种,早上倒可以早一点,这么匆忙,这边再需要加班的话,我没法儿……”      “不需要加班。”这人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压迫感也是没谁了,打断人说话非但没有无礼的感觉,反而显得他为人处世考虑周到,“早上九点,下午三点,其他时间,孩子有需要你也可以请假。”      ……哇。      荣嫣惊了,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      “我这儿没什么大问题,说句不怕你笑的,可能就是陪一个大孩子玩吧。”季宴洲说着将自己受伤的左臂抬起给她看,在衬衫包裹之下她也看不清半个月前那场车祸给他带来了什么,只晓得当时出血挺厉害,直接让他昏迷。      现在看他气色健康,行动未有大范围不便,看来恢复的不差。      荣嫣点点头,内敛一笑,“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薪资有要求吗?”季宴洲望着她。      荣嫣想问你可以给我开一万吗,话到嘴边却是,“不低于本市最低工资就好。”      “好。”他低头用右手沏茶,“我让陈年安排。”      荣嫣强调,“也别太高,就正常,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在卖血。”      季宴洲淡淡扬起一边唇,“不会。”      .      和季宴州短暂会面后,陈年领着她在宅了转了几圈,说是熟悉工作地方,荣嫣只感觉头晕,没人带路在里面走,绝对会迷路。      不过听陈年说了季宴洲只是短暂居住,等伤好彻底可能就飞纽约了。      季中原家族早年发迹于香港,到季宴洲父亲上位时他们家已经在海外占有一席之地,这是一个由家族群体抱团继而庞大发迹的故事,季宴洲年少时便万众瞩目,第三代中的唯一男孙关注度可想而知。      不过,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这个疑惑一直在心底挥之不去。      “荣小姐,这样行吗?”陈年说完工资安排,抬眸一看,荣嫣正盯着草坪上的一个喷洒机看地目不转睛,他一愣,微微笑,“荣小姐?”      “啊,我听到了。”荣嫣回过神,抬起视线,“那个陈助理,我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你问。”陈年倒奇怪到底什么事比工资额还重要。      “五年前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季先生。那时候我在A市,说起来挺有缘的,所以想打听打听。”她笑容友善。      陈年不疑有他,笑道,“是吗。”      “对啊,在一个晚宴上,哦,我想起来了,季先生是不是有艘叫洲的游艇,我那回在宴会场外面看见。”      “是有……”      “陈特助!”荣嫣正眼巴巴地等着呢,周奕舒的声音就突然而至,那咚咚地高跟鞋声敲地荣嫣脑袋直疼。      陈年果然被拉去注意力。      周奕舒站在长廊下,神色冷漠,“总裁找你。”      怎么这会儿找?      荣嫣无语凝噎,“陈助理你忙,我先回去了。”      “你刚才问的问题不问了?”陈年挽留。      “不是大问题。以后有的机会聊。”周奕舒那脸色不就是给她看的吗,也不知哪里得罪这人,荣嫣才不自讨没趣站在这里,她说完,跟陈年挥挥手,一步不停地离开。      草地上,陈年望着周奕舒,“周秘书,总裁真找我?”      “没找你。”周奕舒脸色不变,“我是提醒你,我还没离职呢,现在就巴结下一任了?”      陈年哽了一下,“跟你说不清。”恋爱脑的女人果然可怕,从前端庄持重的周秘书呢?      .      周奕舒变了。      男人让女人变化。      而这个男人正打算换掉她。      在季宴洲眼里没有什么岗位是不可取代的。      他看荣嫣就不错,机灵活泼,坚韧刚毅。      目前,她每天的工作是给他打下手。      早上八点准时到达,先整理桌子,他喜欢在夜晚办公,每次早上来桌上都散放着一些文件,整理妥当后,擦去灰尘,泡上一壶热茶,经过一周的勤学苦练,她沏茶的手段开始像模像样。      当然他也不挑剔。      下午多半在午睡后,在花园里享用下午茶,有时候来一些人,有时候是他自己一个,荣嫣就在隔着一些距离的凉亭里,随时等待他召唤,拿个东西什么的。      相比带孩子,照顾他简直悠闲似神仙。      因为季宴洲时常看到她无聊到打瞌睡。      “你把我季公馆当养老院吗。”这天早上才九点钟,这姑娘就靠在沙发里单手支脑袋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他声音,荣嫣不但没有偷懒的无地自容,反而很大方的一抬头,调皮笑,“季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融洽相处了几天后荣嫣完全不怕他。      这人自身修养非同一般,瞧他住这么大宅子就知道了,眼界层次从小培养,哪会因为她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生气。反而太拘谨了不好,显得无趣,她难受,他也难受。      不知她小脑瓜子想的什么,不过圆溜溜转的眼睛倒显示她对他百无禁忌,季宴洲合上文件,“陪我出去一趟。”      “哪里?”上岗七天季宴洲没出过门,这会儿一听出去荣嫣立即来了精神。      “不会耽误你下午接孩子。”他没明说哪里,解开衬衫扣,往门外走。      荣嫣早先一步替他打开门,屁颠儿地一路跟着他下楼,看来这趟即使不耽误她接孩子也是一趟远门。      “上去试试。”九月初的阳光燥热,季宴洲微有不适,旁边的女人立即递来一副墨镜,呵,倒是贴心。      “季先生,你确定要我开吗?”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唇角一直微扬,荣嫣察言观色一番,还是指着面前的豪车露出了怯场的声音。      “先上去试试。”      “哦。”荣嫣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坐在主驾上,她扣扣挖挖了半天,身边的副驾上传来动静。      是季宴洲。      哇,他真要她开啊???      高考结束那年荣嫣考了驾照,一次性通过,他爸一高兴当天就送了一辆小宝马,那车子很矮,小小的白色一只,价格也不算贵,但是她特别珍惜,因为是爸爸头一次这么豪爽的送她礼物,开了又开,每天恨不得睡在车上,所以铸就一身驾驶技术。      但是,荣家以前也是有点钱,可和季宴洲的钱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看。      “……”五分钟后,车子纹丝未动,荣嫣满头冒汗,“那个,季先生……挂挡是哪儿?”      “你食指往上第二格。”      “原来在这儿……”荣嫣好羞愧,强作镇定,“那我试试喽。”      季宴洲忍着笑,“请。”      话音落,随着翁地一声,荣嫣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车身往后一坠,竟然踩住了倒车!      “抱歉,抱歉……”荣嫣花容失色,忙对身侧的男人道歉。      季宴洲笑意扩大,“请继续。”      “好……”这回再来,荣嫣不敢马虎了,每个步骤都问清楚。      大人物的车和小老百姓的车就是不一样。两扇门打开是往上飞起来,油门轻松一给狂飙一百码,不过适应了后,乘坐舒适,驾驶性优越,荣嫣都飘飘然了,如果不是尚未摸清季宴洲喜欢的音乐风格,她必须连上蓝牙来一首手机里珍藏的蓝莲花瓣……      “下午等我回来处理。”封闭的车厢内胎噪微弱,季宴洲每讲一句话,都在安静的空间内低沉回响。      最初的新鲜劲过后,荣嫣稳重地开着车,耳朵里时不时听一些他的动静。      下午回来……果然不耽误接小孩。      “季先生,还有半个小时到了。”等他挂完电话,荣嫣尽职汇报。      原来这就是工作啊,真是太简单了,就是守着一个人吃喝玩乐。      到达目的后,时间刚过十点半。      荣嫣在美团团购了景区门票,进入大厅排队取票,天真的她以为这趟出门只是娱乐休闲,哪晓得大人物的娱乐休闲和老百姓的泾渭分明。      取票机大排长龙,荣嫣站在末尾,心里嘀咕明明周一怎地人这样多?      “荣嫣小姐,是你吗?”一个年轻戴眼镜的男人突然找到她。      “你是?”荣嫣见他中等身材,笑容得体,不令人讨厌的样子就给了一个眼神。      对方一笑,“我叫陈刚,特意来接你,欢迎你参加中国道教协会第五届横山论坛。”      “等等,”荣嫣被道教协会第五届横山论坛这个高档的称呼砸懵了,她从云里雾里迅速回神,难为地笑说,“这位陈刚先生,我不认识你啊。”      “我认识你啊,季先生的助理。走吧。”这男人说着就伸长胳膊,引领她离开,脸上一直带着笑。      原来是季宴洲……      看来刚才她排队的空档,在外面站着的他被人“逮”住了。      .      在一座黑瓦白墙的四合院里,男人低沉的笑声朗朗。      荣嫣随着陈刚七绕八绕来到院外,便知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是季宴洲的,他嗓音磁性,多听他说几句就得怀孕的节奏。      所谓中国道教协会第五届横山论坛,荣嫣真没接触过。      就连道教这个中国最负盛名的本土教,除了老子先生,其他她是一概不知,哦,如果小时候看的那些香港电影关于茅山抓鬼的片段也算了解的话,那可能这座院内的道文化传播者们要群起而攻之她了。      “季先生。”季宴洲和那些穿中式大褂的人在一张足有十米长的大案前欣赏书法,荣嫣总得打个招呼,所以上前打扰了一下。      “你先去廊下喝点茶。我过会儿就好。”      “没事,没事,你忙多久都可以。”看他表情歉意的样子,荣嫣受宠若惊,“我是打工的呀,随便你。”      “可我们说好上山观景。”季宴洲觉得对不住她。      “呵呵,真没事。”荣嫣假笑的面具要裂开了,“您真太客气了。”拜托修养差一些吧,她都要爱上他了! 正文 相亲   给季宴洲当助理是一种享受。      荣嫣和他一起参观了道教服饰展, 生态道馆图片展和道教书画展, 季宴洲还兴致勃勃地跟茅山道长学写书法。      在荣嫣看来他不是学习, 而是有修养, 给道长们面子。他的字简直出手不凡, 即使荣嫣看地出他在故意降低水准, 还是引得在场人士不住惊叹。      她也高兴地鼓掌。觉得倍有面儿。希望荣小树以后也长成这样优秀啊!      “一直笑什么?”下午参观九霄万福宫时, 季宴洲不禁问她。      荣嫣狗腿地说,“因为季先生太优秀了,您母亲一定非常自豪。所以我就希望我儿子以后有您的哪怕一分半点, 我半夜做梦都笑醒!”      “你好好培养。”他不动泰山地说。      “会的。”      事实却是,荣小树这家伙极其难养。      成熟的同时又敏感。也不知性格像谁,印象中, 蒋应晨一点也不挑剔, 看他频繁更换的女伴就知道了,放浪形骸。      荣小树则恰恰相反。      每天幼儿园四点钟放学, 荣小树时不时提点小要求, 叫她第一个去接, 荣嫣嗯嗯答应, 到了时十有八九是迟到的, 有时候残酷, 班级里就剩他兄妹两个,妹妹倒是心大不管不顾,荣小树就翘首以盼, 眼底光不怎么亮。      但过了一会儿, 荣嫣一出现在门口时,他全身的能量就又活过来,闭唇偷偷笑着跑到她怀里来。      “不好意思,妈妈没赶上地铁。明天早点来。”这话,荣嫣自己听着都羞。      但荣小树每次都相信,凤眼笑望着她,一点头,“好的。”      小皮夹克,冬天抗风,一点没错的。      荣嫣笑着把他带回来,至于那小鬼丫头在半路被人糖衣炮弹掳了去,都不带回头看她这亲妈一眼的。      ……这倒随荣嫣的性子。      .   晚上,下起潮湿湿的雨。      落地大窗外面,能看见荣嫣客厅里的动静。      荣小树穿着袜子在地板上搭乐高。      她在厨房洗碗。      不一会儿门铃响。      荣小树去开门。      “哥哥!”      ——小丫头片子可算回来了!      “想女儿了吧?”正在门口换鞋的是廖冰弦,她给孩子们买了一堆玩具,被两孩子搬到客厅瓜分去了。      荣嫣看着她的装束,“外面很冷吗?”      “当然,深秋了啊!”廖冰弦换完鞋子,脱掉风衣,脸上暧昧不明的表情一看就是有事。      荣嫣一阵头疼。      果然。      “那啥。今晚回家我妈又在我耳边磨,那个小嫣呐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又在大老板那儿工作……”      “只是短期。”荣嫣无语。      廖冰弦啧了一声,“别打断。”继续接上一句道,“我就挂心她婚事呐,你想两个孩子多么可爱,她又年轻,必须趁现在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否则越往后越难。”      荣嫣耳朵都听得起茧子,“劳大姨操心了。可我暂时不考虑婚姻。”      “你不找的话,小树可能会抑郁。”廖冰弦拿出杀手锏。      “为什么?”荣嫣不解皱眉。      “你想啊,他渐渐大,会不会听到些闲言碎语,他妈妈因为带着他才不好结婚之类的?小树本来就敏感。而且,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一个男人呢?让孩子们有个完整的家?”      “人一定要结婚吗?”荣嫣反问。      廖冰弦张了张嘴,实在没话反驳,如果她家父母敢逼她结婚,她一定暴跳如雷,不会这么心平气和,但荣嫣的确不正常,她不是没遇上合适的男人而在等待着,她是真的对找男人这件事充满了坐上观壁的姿态。      好像那是永远和她人生无关的事。      真不知道她之前那个男人是何等的魅力,这么多年也没听她说起过,但如此讳莫如深,廖冰弦就算傻,也知道是件非同小可的事,便不追问。      硬的不成来软的,廖冰弦脑子转的快,笑眯眯望着她道,“我觉得我妈提的那个男的不错。博士,我妈同事的儿子,知根知底,也不担心小树他们以后受虐待,要不然你见一次?不成也不打紧,就是一个机会,平白无故错过不是伤我妈心么?”      这话有道理。      廖冰弦的妈妈不知给荣嫣操过多少心。      尤其这次,阿姨看上的那男人真心是人品样貌没话说,且对孩子的问题也不在意,她给廖冰弦下了命令,一定劝荣嫣去见上一面。      .      “季先生,需要什么?”书房内,荣嫣正发着呆,忽然一抬眸,就见长桌后面的男人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我长得好看吗?”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问。      “……哈?”荣嫣惊呆,心说这人也太不要脸了,没错你是多金又帅气但莫名其妙问人家自己帅不帅是有多自恋啊。      季宴洲唇角含着笑,看着她从沙发里慌里慌张地起身,一改养老状态,正儿八经地跑到书桌前,脸不红心不跳,“毋庸置疑,季先生很帅。”      很帅的季先生并没有被忽悠,“你刚才盯着我看了十分钟。”      “相信我,我只是在发呆而已。”荣嫣尴尬地解释。      季宴洲哼笑了一声,眸光意味深长偏开。      荣嫣囧:“……”      他是有意见了吗,因为她只是发呆,而不是真正看他?      ……过了一会儿。      他说话了,“帮我挠挠痒。”      语气平稳,仿佛跟说了句,“帮我沏杯茶,”这样天经地义。      荣嫣表情囧囧地走过去,“哦。”好吧,好吧,谁发工资谁最大!      她伸手刚要碰上他后背,忽然警觉此举大逆不道,于是迅速改拿起旁边的痒痒捶,对着他指示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搔了搔。      “重一点。”他对她的力度不满。      荣嫣看他手上也没拿笔,不打扰他写字,就不客气地来回刷起来,好像在刷马桶,“哈哈哈!”      “想什么?”季宴洲皱眉。      “没,没……您继续。”荣嫣不敢再打扰他,努力把笑憋下去,过了一会儿,看他神色专注,视线一直盯在一叠老厚的德文文件上,体谅他们这种人也很不容易,荣嫣放慢了速度,看他没有意见,她又改为用另一面的功能轻轻捶他的肩背。      不自觉间,半下午时间过去。      荣嫣收拾东西下班,廖冰弦电话追来,“什么时候走?”      “马上……”荣嫣多么希望时间慢一些,她宁愿和季宴洲待在一起,也不愿意去相亲,因而声音有气无力。      廖冰弦听出来了,在电话里不可一世道,“你别给我耍花样!孩子我妈给你接了,我负责送你到饭店并且监督你和相亲男从头到尾的对话!”      “不用这样。”荣嫣哭笑不得,“既然答应了。我用心对待。”      “答应什么?”季宴洲不是故意偷听,她恍惚一个下午,手机按错免提也毫不知情。      荣嫣结束通话,正把手机往包里塞,头也不抬地顺嘴说,“相亲。”……说完就想打自己嘴巴子。      “……是家里无关紧要的事。”荣嫣尴尬地朝他笑着。      季宴洲眼眸半眯,好似在审视她明显不开心地样子。      荣嫣不想暴露私事,何况这个私事她并不喜欢,于是露齿笑一笑说,“季先生再见,我下班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要去?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季宴洲皱眉。      .      荣嫣也不想相亲,但是有什么办法,廖阿姨为她劳心劳力,甚至全家总动员四处留意优秀的男士,好像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比对廖冰弦的婚事更加用心。已经五年没回过家,没感受过父母温暖的荣嫣把这份情看得千斤重。      所以她现在穿着漂亮的小黑裙,盛装打扮,坐在那名男士对面的。      “荣小姐,这道汤不合你胃口?”面前是一顿消费高档的西班牙大餐,这名男士举止绅士,言语关怀。      “周先生,西班牙菜很好吃,谢谢。”好累哦,这样讲话。      荣嫣虽然觉得好吃但钱包也得哭啊。      她不打算让周政一个人付。因为这人肯定不是她的菜。合不来。      她眼神回避,尽量不与对方多做眼神接触,然后躲着躲着忽然扫到斜后方廖冰弦一张血盆大口,吓一跳,叉子掉到地下,哐当一声。      “我来捡。”对面男人不由分说就蹲伏到桌下捡叉子。因为餐厅实在高档,一对一服务的外国服务生立即过来帮助。      荣嫣看着两个男人为自己一阵忙碌,表□□哭无泪。      再看斜后方离这边有一些距离的廖冰弦,直接对荣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要她小心点!      荣嫣摇头苦笑,唉,服了。      ……接下来时间荣嫣尽量笑,又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因为对方好像对她很感兴趣,一直侃侃而谈。      “荣小姐,今晚很愉快,我想问,你对我什么看法呢?”最后更是直接这么问。      “我有两个孩子,目前没精力分出来照顾第三个人。虽然你有手有脚,但内心享受也需要另一半顾及,我可能做不到。”荣嫣开门见山的说。      “但你一直打算单身吗。我挺想了解你的。”      “我目前工作,加上孩子,可能没时间给你了解。”荣嫣再次反弹过去。      这人真是锲而不舍。侃侃又聊了半个小时。绅士地悄悄付完账单后,让荣嫣十分不好意思的空站着。      “荣小姐,我送你回去。”对方又深情的看着她。      “……”荣嫣被这个眼神吓到了,她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如表面上这般纯良,于是秉着宁误杀不错放的原则,笑一笑婉拒道,“我朋友刚好也在这里吃饭,我和她一起就可以了。”      “在哪?”男人随即打量整座餐厅。      可谓步步紧逼。      可惜廖冰弦这个不靠谱的不知躲哪里去了,把送她回家的这个任务故意交给这个男人,荣嫣皮笑肉不笑,决定回去将好友千刀万剐,“周先生……”      正斟酌着措辞,突然眼前走过去一道高挑从容的侧影,对方步伐利落,背影伟岸笔直,应该是没注意到她……      “季先生!”荣嫣可不管不顾了,对着季宴洲的身影轻喊。      ……      “总裁,荣嫣小姐叫你了。”陈年轻笑一声提醒。      季宴洲置若罔闻,明明一进门就看到盛装打扮的荣嫣和一个男人在亲切交谈,他目不斜视从人家身侧走过去,装着不认识。      这会儿荣嫣喜出望外地叫住他。      季宴洲也只是淡淡一挑眉看向陈年,那事不关己的眼神似乎在问,荣嫣是哪位?      “季先生,好巧,你过来谈事情吗?”对方装不认识她,荣嫣可没这自觉,她高兴地小碎步过去。      季宴洲微微侧过身,处变不惊地一望她,继而扬起一边唇,眼睛里霸气的神采几乎帅死人,“不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来的太好了,荣嫣高兴地要飞,她拼命朝他眨眼睛暗示自己身后逼近的危机。      “荣小姐,这位是……”“危机”走上来了。      荣嫣眼球眨地快脱眶。      季宴洲轻咳一声,“别眨了。”锋利视线睨向她身后那个男人,“我是她老板。” 正文 心思   老板?      这架势好像我是她老公一样咄咄逼人。      荣嫣不明觉厉, 谨慎地站在两个男人中间, 不自觉搅在包带上的手指泄露了紧张。      周政主动伸出手掌, “原来是季先生。我听廖阿姨提过阿嫣在你那儿上班, 今天真的好巧。”      “阿嫣?”季宴洲笑挑眉峰, 睨向始终垂着脑袋装死的荣嫣, “这么熟了?”      “是啊, 我们聊得很投缘。”周政说。      荣嫣完全说插不上嘴,因为全被那男人抢了。      男人继续说,“不知道阿嫣在你那儿具体做什么呢?”      季宴洲笑, “挠痒捶背。”      荣嫣:“……”      周政:“这……这样吗……”      “还有什么要问?”季宴洲笑容坦荡,倒显得周政小家子气胡思乱想了。      “生活助理是这样的。”周政自己找台阶下。      “荣嫣。”      “哎!”季宴洲一叫她名字,荣嫣便神奇地做出反应, 她眼神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睁地大大地,这是工作以来季宴洲第一次对她展示BOSS的威严, 她不自觉进入他员工的状态, 小心翼翼。      “让陈年送你回去。”说完, 径直上楼。      周政望着那人风华气度的背影, 猛地想起什么, “他是季宴洲!”      “你认识?”荣嫣专业假笑。      “我是听说过陈位先生, ”周政看着陈年说,“想起来刚才那位姓季,不正是季宴洲先生吗?幸会, 幸会, 这是我名片……”      陈年表面维持着笑,心底早惊叹。这荣嫣相的什么人呐。      ……      接下来,荣嫣没让陈年送自己回去,而是将躲在外面等待进展的廖冰弦抓出来一顿臭骂,“你干嘛跑了!”      害她在季宴洲面前丢脸!      廖冰弦不明所以,“咋了?”      荣嫣难得生气,“这个周政,手伸太长。”      “他是不是自作主张,管东管西了?”廖冰弦看来早知周政是什么人。      荣嫣猛吸气,“我不想说了。”对方巴结陈年的嘴脸让她窒息!      “……”      ……      翌日,送完孩子去学校,荣嫣照例来季公馆上班。      此时节气已到了深秋。      季公馆内的银杏大道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黄金叶,工人们在清扫,荣嫣穿着短靴从上面踩过,弯腰捡起一片树叶,对着天空迎着阳光看。      看着看着,忽然几点叶孔中季宴洲书房窗口的实景落入在眼中。      她放下叶子,再看那扇窗户,一个女人窈窕的身影一闪而逝。      “周奕舒?”荣嫣奇怪。      自上次应聘至今快两个月,荣嫣没再与周奕舒有过交集,今天早上来,对方竟然在窗口偷看她?      不过荣嫣上楼后,书房里只有季宴洲在伏案工作,他最近很忙,左臂恢复功能后,事情一件件地多起来,荣嫣明显感觉自己不再是养老状态,接发传真都弄地手软,她毕竟不是专业的秘书,所以很多时候感觉很吃力,这就是周奕舒来的原因吧。      “荣嫣,我们谈谈。”一直伏案的男人突然发出声音。      荣嫣正把小桌上分散的报表分门别类,声音弄地很轻,不打扰他,他却忽而要跟她谈谈。      她手一顿,扭头看他,“季先生,要谈什么?”      是临时助手到期了?      “谈谈你的家庭。”季宴洲突如其来地说。      “……”荣嫣第一反应是诧异,为什么谈她家庭?第二反应是无话可说,“我有两个孩子,除此以外没其他的了。孩子的事情也在面试第一天就跟你说了。”      季宴洲放下笔,窗外的阳光折射在他身上,仿佛给这个男人镀了一层光。      荣嫣看着他从窗口走过来,挺括的西裤面料上一丝折痕也没有。      在她面前站定。      荣嫣麻木地盯着他的长腿。      “希望你不要觉得受侵犯。我很欣赏你。”      “哦。”荣嫣呆呆的。      他在她面前的长椅上坐下,隔着一张矮几,两人平视。      “你孩子的父亲呢?”他大方的问。      荣嫣松了半口气,说实在的,这男人既给她压力,又给她动力,“孩子父亲没有,如果两颗精子也算的话。”      “他没有找过你们?”季宴洲眼底静静地,像秋天森林里面的寒水,平静中意义不明。      荣嫣摇头,“没有。”      “你是说他不知道孩子们的存在?”季宴洲太意外了。      “是……”荣嫣回答地很艰难,因为头一次对一个算外人的男人详谈这些事,“以后我也不打算找他。孩子们是我的。”      “你考虑过,如果他知道了呢?什么后果?”季宴洲开始怀疑她看男人的眼光差劲,怎么会有男人不知道自己有一对龙凤胎骨肉?      “我每天都努力让自己强大,慢慢的,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斗不过我。”      “你盲目自信。”他笑。      “必须自信。”荣嫣最大的底气是一双儿女,由她亲手带大,蒋应晨就算再有势力,孩子们的心不在他那里,想夺走很有难度,“季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虽然他今天很奇怪,但也许解雇前的步骤就是如此,嘘寒问暖,谈谈心,感谢感谢,然后再把你甩掉。      在荣嫣看来临时工结束是正常程序,她不会介意,季宴洲却好像不这么想,她完全看不透他深邃的眼眸中所酝酿着的情绪。      “昨晚相亲愉快吗?”他忽而道。      ……相亲?      话题跳跃度太大,荣嫣楞了两秒,才实在答,“一般。”      “一般?”季宴洲听出了兴致,唇角半扬,动手给她沏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荣嫣接过,不知他壶里卖的什么药,一边浅尝,一边留神他动静。      “你知道吗,学会拒绝,你的生活才会变得轻松而有序。”      “我知道了。”荣嫣低着头。      季宴洲这人一旦教育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她就是太优柔寡断了才会勉强自己去相亲,还说了让自己变强大,以后和蒋应晨斗,可她连拒绝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痛快的事上,如何才能强大?      面前的女人低垂着脑袋,两耳垂红红地,一副认真听老师讲话的样子。      季宴洲眼底的严光稍有弱化,他笑了笑,好心放她走。      “下去吧。看看中午吃什么。”      “啊?”荣嫣欲言又止。      季宴洲眼神示意她说。      “没事了。”荣嫣总不能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辞退我?      话咽回肚里,下楼去了。      ……      周奕舒站在过道中拐角上,目送荣嫣蹦蹦跳跳下楼,步履有些沉重地在书房门上敲了敲。      “请进。”季宴洲的声音。      周奕舒推开半掩的门走入,在他桌前站定,“总裁。”      季宴洲在文件上签着字,未曾抬眸,“什么事?”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全听见了。”      季宴洲没吱声。看她要说什么。      “我记得五年前,你决定用我当秘书的时候,也这么跟我详细恳谈过,”周奕舒试探问,“难道你想让荣嫣当你正式秘书?”      “周秘书。”季宴洲声音不变,清冷低沉的声调,“你现在是在干涉我?”      “不是……”周奕舒立刻否认,“只是觉得,她不太适合。”      “她适不适合,取决于我用哪种容器盛她。”      周奕舒突然落泪,“季总,您真要她……”      季宴洲不置可否。      于是书房里细细地全是她的泣声。      季宴洲终于抬起头,眼神不可思议,“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变成哪样?不过是爱上你罢了!”周奕舒情绪失控。      季宴洲无奈摇头。      “季总……”声音哽住,梨花带泪看他,“我一定不影响工作。不让我走行吗?”      季宴洲那张脸英俊而冰冷,“可能么。”      她抽泣。      “你已经打扰到我。”      她不甘心,“那如果荣嫣也喜欢上你呢?!”      “她可以喜欢但我的秘书不可以。”      办公室私情是季宴洲大忌。他曾因此开过三个秘书。周奕舒马上是第四个。      ……      楼下餐厅,荣嫣突然连打三个喷嚏。      “荣助理,有人想你了!”正在上菜的保姆笑说。      荣嫣站在窗口,浑身打冷颤,心说,这哪里是想分明是咒她吧!       正文 谈判   “我想不通他怎么会看上荣嫣?”从楼上下来周奕舒崩溃了, 捂着脸在后院哭泣。      陈年在安慰她。      后院刚好对着厨房窗户, 一颗圆圆的脑袋正趴在窗户上看着这一切。      幸好隔音不错, 不然荣嫣马上就会知道她的解聘不但不会到来还会因为被季宴洲“慧眼识珠”而兵荒马乱。      首先她要考虑的问题繁多。      孩子们怎么办?她当秘书跟着季宴洲到处跑谁来带孩子?      其次季宴洲的公司总部在A市, 她确定要跟着他回A市吗?      ……当然目前上面两个问题尚未发生。因为荣嫣被蒙在鼓里。她除了觉得陈年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若有所思外, 并不觉得周身环境发生任何变化。      这天早上, 陈年收拾行李出发欧洲, 处理一桩商务谈判。荣嫣帮他提提小东西,送他到车边。      “总裁拜托你了。”陈年突然说这种话。      荣嫣诧异地睁大眼睛,“陈特助, 拜托两个字我可承受不起。”就算是照顾,也是周奕舒这个专属秘书来照顾,她一个临时工只是打打下手。      陈年看她的目光慎重其事, “荣小姐, 你很快不一样了。”      荣嫣收敛笑容,“到底怎么了?”      陈年叹了口气, “你还不知道么, 周秘书下周离职。”      “比我还快吗?”荣嫣吃惊, “那她走了, 你也不在, 我应付不来怎么办?”      “总裁会手把手教你。当年周秘书也是他教的。”陈年迟疑着说, “总裁今年已经三十岁,可他还是未婚,在周秘书之前已经有三位和她同样的理由被离开。”      “什么理由?”季宴洲未婚和秘书们离开有什么关系?      “不要对总裁动男女之情。”      “啊?”荣嫣惊悚, “我明白你意思了, 你放心,我不会!”      见她小脸煞白,被吓着的神态。      陈年笑笑安抚说,“荣小姐你聪明伶俐。总裁很看重你。加油。”      “呵呵。”加油个啥呀,不过一个临时工,她马上就走了好吧。      .      下午,荣嫣到书房找季宴洲。      工作三个月以来,她呆在这间书房的时间最多,这几天他工作量大,荣嫣退房让贤,周奕舒在里面负责。      这趟浑水荣嫣可不想趟了。      周奕舒明显对她有敌意。      荣嫣觉得莫名其妙。      到了楼上,荣嫣一推门进去,看到周奕舒也在里面,她愣了一下,      “季先生。”不过对方不看自己荣嫣也懒得看对方,走到办公桌前,公事公办道,“您找我?”      季宴洲穿了一件白色外套,内搭是灰色系,整个人显得休闲而雅致。      “这周五晚七点在家里办一个谢宴,我出车祸时这些人都来了,你和周秘书负责这次安排。”季宴洲递给她一张名单纸。      荣嫣奇怪,一个晚餐罢了兴师动众的要两个人负责?      季宴洲看着她笑,“不要小瞧这些人,给了你名单不一定请的来。”      “那你就不要请好了。”请了不来干嘛请,荣嫣心直口快地说。      季宴洲尚未表态,旁边的周奕舒先冷笑一声,“这是你跟总裁说话的口吻?”      “他是你的总裁不是我的。”荣嫣有一双漂亮的秋水眸,平时活灵活气,这会儿明显争锋相对,“我一个临时工,你不要为难我。”      周奕舒噎住,看她的眼神宛如烂泥扶不上墙,“这什么地方?你是在跟我吵架?”      “你又不发我工资,跟你吵什么。”荣嫣回呛。      “你搞清楚,刚才那些名单,不是总裁请不来。是负责通知的你请不来。”      “你管我。”      “你……”      两个女人相互瞪地面红耳赤。      季宴洲事不关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等屋子里争执声自觉降落。他笑了两声,“结束了?”      周奕舒背脊一凉,怯怯看了他一眼,“总裁……”      “出去。”      周奕舒不敢耽搁,连忙带门出去。      等她一离开,荣嫣终于大吐一口气,一改方才斗鸡的状态,望着桌子后面的男人道,“季先生,你怎么这样啊。”      “哪样?”季宴洲微讶。她竟然完全不怕他。      荣嫣没注意到男人观察自己的眼神,自顾自地说,“她对我敌意好大,这个什么餐会,你不能让她一个人安排吗?”      季宴洲听出来了,她不愿意干,他眸光带着严肃,“你消极怠工?”      未等荣嫣回应,他紧接着没有转圜余地地,“周五,我要看你的成果。”      “……”荣嫣欲言又止,心说,我都要离职了干嘛为难我。      .   距离周五餐会仅剩三天的时间,荣嫣接到这个噩耗般的任务。      首先,上流社会的一顿晚餐和普通家庭的截然不同。      如果是荣嫣生病了答谢亲友的探望,直接在小饭店办上一桌,电话一个个通知到,保准人全部来到。      季宴洲给她的名单,人员是这样子的:      光华电器董事会主席:某某      宝山区投资公司董事长:某某      某某军区某某团团长:某某      ……类似以上。      荣嫣一个头十个大!      她挨个打电话过去,轻声细语,报明来路,对方接线的人只一句话就将她堵死:你哪位?      “我是季公馆季宴洲先生的助理。”      “我只认识周秘书,你哪位?”      都说了是助理,助理!      忍住咆哮,荣嫣依旧言笑晏晏,“我是他刚上任的助理,我姓荣。”      “不管你姓什么,有事让周秘书来打。”砰一声,对方挂了。      一连打十个,每个都是这种态度。      荣嫣心灰意冷。      那边,周奕舒在负责场地和饮食相关安排。其实,打电话通知这事就该让周奕舒来做。      不过,当荣嫣看到季公馆的小花园在半天之内搭起大气精致的餐会场地,她又扪心自问,换做你,能做这么完美吗?      一筹莫展……      晚上,季宴洲把她叫到书房。      荣嫣把脑袋闷着,像只鸵鸟。      她其实已非常用心,为了配合餐会,连两个孩子都拜托给廖阿姨接送,晚上还坚持到六点才下班。      然而,不是花了功夫就有回报。      季宴洲看她霜打了茄子似地,唇角不经勾起一抹笑,“前两天不是很嘚瑟吗。”      是的。她和周奕舒斗嘴那刻起,她就输了。      这些电话交给周奕舒打多好,根本不用费劲。      “我教你一个方法……”季宴洲说。      “真的?”她一忘形,直接打断他,“你是要亲自去打吗!”      “做梦。”季宴洲老神在在地走到她面前,双臂环胸。      “您现在像在幸灾乐祸的样子。”荣嫣吐糟。      季宴洲失笑连连。      荣嫣更加无语:“……”      季宴洲笑够了,仅隔着一层衬衫布的胸膛晃到她眼皮子前,荣嫣小脸突然爆红,他站的太近,好闻的男性荷尔蒙直扑她面门。      季宴洲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或者是不在意,上下属之间,靠近一些谈话,正是亲和力的表现。      荣嫣却受宠若惊,整个身体都僵硬。      “听明白了吗?”他低缓磁性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      “……啊?”听明白什么了?荣嫣懵。      “你不听我说话的?”季宴洲不可思议望着她,这姑娘到底想什么说了一堆她竟然一个字没听进?      季宴洲自己都佩服她了,“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走神的人。”他食指点点她最后气不过干脆利落地给她脑门弹了记脑瓜崩。      荣嫣懵懵盯着他漂亮的凤眸看了足足有三十秒,“哎呦——”反应过来,捂着脑门痛呼。      季宴洲:“……”      佩服她的反射弧。      “季先生,你,你刚才说什么,我再听一遍好吗?”荣嫣捂着脑袋痛呼说。其实一点不疼,就是额头那被他手指温度烫了一下,她吓坏了,就嗯嗯啊啊地掩饰脸上的热度。      季宴洲眼睛眯了眯,“你在跟我演戏。”      “没有。”荣嫣窘迫地很,“我可不想成为被你开除的第五个秘书。”      “真没有?”季宴洲怀疑地看了看自己中指。      “真没有。很疼的。”      “……对不起。”他道歉。      “没事儿。”荣嫣此时忍不住笑了,他歉意的样子真的超级帅,男人如果足够英俊再加一个温柔的性格话,那简直无与伦比的完美,怪不得周奕舒她们这么惨。      “不说了,我先送你回去。路上再教你。”      “不要吧。我可以坐地铁。”荣嫣是真过意不去了,紧张地看着他套上大衣,一副真送她出门的样子。      季宴洲回头见她站着不动,眉头微拧,“别耽误时间。忘记跟你说,接受也是一门学问。”      说拒绝是一门学问的是他。      说接受是一门学问的也是他。      荣嫣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车厢里,两人一齐坐在后座。司机在前头开车。      “这下明白了吗。”季宴洲淡淡问她。      “明白了。”荣嫣点点头,耳根子发红着,心想,他对每一任秘书都这么手把手地教吗?      “季先生,我心里有个疑惑想问你。”憋了许多天,荣嫣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季宴洲在闭目养神,静静靠在头枕上。      此时,车子正经过隧道,车厢内没有开灯,隧道里的灯光投射在他坚毅的脸庞上,忽明忽暗,让他看上去有种迷人的危险。      荣嫣说:“你是想留下我吗?”      “还不明显?”他轻嗤了一声。眼眸仍未睁开。      “明显。”荣嫣脑海里犹如五雷轰顶,纵使她表面平静,“陈特助出差前有跟我暗示,加上最近你对我特别严格,我又不是傻。”      “你想做吗?”他给她机会,但也要她明白做他季宴洲的秘书有很严酷的前提,比如,在他面前随意吵架的事,她以后恐怕要掂量掂量。      无疑对荣嫣来说,当季宴洲秘书是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这个社会追名逐利,季宴洲秘书这个标签,会让名单上那些纸赫赫有名的人物从此对她刮目相看。往小的说,对她两个孩子而言无异于抬高N个起点。      从前一分钱都掰开花的日子似乎都将远去。      夜幕黑沉。      有着朱红色内部装饰的劳斯劳斯停在荣嫣家老破小的楼下。      残酷的对比。      荣嫣深吸一口气,不知怎么回答他。      “这么难吗?”季宴洲睁开眼睛,唇角似乎勾着轻嘲的弧度,“我不喜欢你的犹豫不决。”      他逼迫的话音落,荣嫣紧跟着提问,“我们会回A市吗?”      “当然。”      “我要考虑几天。”      一提A市就要考虑。方才却沉默不答。      季宴洲不再说话。      荣嫣自己打开车门下车,已是初冬,外面寒雾笼罩,季宴洲不高兴了,她能感觉到,瞧,虽然还不是他正式秘书,三个月的时间呆在他身边,她除了偶尔的故意嘻嘻哈哈,其实已经超出自己所预料的对他性格另一面的掌握。      “季先生,再见。”她弯腰朝里面鞠躬。      季宴洲余光中只见那个女人瘦弱的身影仿佛与外面的寒雾融为一体,下一刻即被吞没。      然而,她没有松口,转身往更深的寒雾里走去,脊梁笔直。 正文 婚礼   接下来连续三天荣嫣没来季公馆上班。      不是照镜子时对自己容貌有一丝信任季宴洲怀疑自己是洪水猛兽才将她驱走。      他心情颇受影响。      宴会结束当晚, 一位熟稔的伙伴在停车场边问他, 是不是要换秘书?      季宴洲怎么答, 他要换上来的那个女人不仅消极怠工连声招呼都没打跑了?      哼哼笑两声, 不置可否地敷衍。      “你把奕舒留下吧。并肩作战五年的老伙伴, 换了你自己也不顺手。”      “周奕舒都上你那儿求情了?”      “算是吧。”      “焦总那边已经定下她, 一去就是副总, 我待她不薄了。”季宴洲摇头笑,他其实最不喜一种女人,死缠烂打, 五年前周奕舒跟他的时候干脆利落,“我是招秘书不是招太太。”      “朝夕相处女人对你有点小心思也正常嘛。季总,你向来也是怜香惜玉的人。”      “我哪里怜香惜玉。从小被家里教导尊重女性罢了。”      这人不但没劝动他, 反而第二天周奕舒就被办了欢送会, 毫无转圜余地。      与此同时,荣嫣那边一直没消息。      ……      晚上, 陈年跟他汇报欧洲市场上的情况。      季宴洲稍作思考给出回复, 然后听到屏幕前的助手故作轻松地缓和气氛, “我听说荣嫣小姐没来上班今天打电话给她, 她说她孩子生病了。单亲妈妈很不容易的, 听说她那两个孩子出生时还交了五万块的社会抚养费。唉, 单亲已经很可怜,还要加重母亲的负担。”      季宴洲淡淡哼了一声,没作回复。      陈年察言观色半天, 心里清楚季宴洲气已经消了大半, 接下来得有一个契机,两人方能复合。      .      下午从医院挂水回来,荣嫣扛着包地像小粽子样的亲闺女往楼上走。      初冬流感肆虐,小姑娘不幸中招。      烧了三天,整个人都瘦了,终于医生通知,明天不用挂水。      荣嫣心疼又疲惫,还好结束了。      “妈妈,你放我,我至几走。”虚岁五,实岁刚过三周,小丫头除了霸王一样的性格,这大舌头的毛病也是荣嫣一块心病,真担心她以后好不了,小姑娘讲话大舌头多难听呀。      虽然廖冰弦常说,听听咱们与与说话多可爱呀,奶呼呼地,一开口人们就想狂亲她。      但荣嫣作为亲妈,当然不觉得大舌头是有趣,此时又在纠正她,“自,己!”      “至几!”      “自——己。”      “至——鸡!”      越教越完蛋,荣嫣气笑,对着她小屁股拍了两下。      小丫头不疼不痒地,病稍好就恢复了闹腾地本性,在荣嫣肩上扭着,和妈妈玩毛毛虫的游戏。      荣嫣被逗笑,母女俩一直闹腾到五楼,她们家家门口。      荣嫣下意识一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道阴影,若不是大白天她准吓一跳。      那道阴影一直沉默,死静站在那里。待她看清那人影是谁后,吓着的小脸,变成了僵硬。      “这是水?”小姑娘骨碌着大眼睛,看着自家门前站着的奶奶。      荣嫣眼眶发酸地说,“叫外婆。”      这话音落,那妇人眼眶也猛地红了。      小与与什么都不懂,她印象里根本就没有外婆这号人物,此时看看妈妈,再看看那个“外婆”,就只觉得,咦,这两人长得好像呀。      ……      荣嫣她母亲这趟来不为别的。   为了自己大女儿的婚事。      荣嫣这个姐姐念书念到博士,今年和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准备结婚,她母亲这趟来是邀请她参加婚礼的。      哦对了。      为什么小与与出生五年没见过外婆呢,因为荣嫣怀他们那一年,荣家除了荣嫣,举家搬去A城。      所以老家对荣嫣而言就是老房子拆地鸡零狗碎,亲戚除了看不起她的那些,这地方什么都没剩下了。      虽然如此,当季宴洲邀请她去A市,她家人所在的地方时,她还是受惊万分。      她不想回去。一是不想接触家人,二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在那里,她只想躲在老家,好好带大孩子们,而非在A城发生些节外生枝的事。      停工这几天,她不是没有挣扎思考过,以至于一开始看到五年不见的母亲出现在自家门口,她以为是幻觉。      小时候她生病时,虽然常常见不到父亲,但母亲准是奋战在第一线的。这次与与生病,她连轴转,脑子都空了,幻想如果母亲在多好,她可以有个人搭把手,有个人关心她有没有吃过饭……然后,对方就真的来了。      这是天意吗。      母亲让她回A市参加姐姐的婚礼。      婚礼前一天,A市下了初雪,纷纷扬扬在南京路上飘荡。      荣嫣掐指一算,自己已经无故旷工两周,除了陈年打过一次电话过问细节,季公馆仿佛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豪杰梦。梦中衣香鬓影,群贤毕至。她站在外头看着里面,仿佛在观一只西洋镜。      镜中天花乱坠。她独自清醒。      和眼前情景,别无二致。      “让我们恭喜年轻有为的方局长和我们最温柔美丽的荣芷小姐——新婚愉快!”      新婚愉快。      隔着不远的距离,荣嫣随现场来宾一齐向那对新人举起杯。      “小嫣呐,真是好久不见。”落座后,同桌的某位姑姑对她这么说。      荣嫣抬眸看了下,这位姑姑倒是住在老家,只不过平时在大街上遇到,荣嫣老远就开始喊她姑姑,这人充耳不闻从她面前走过,这会儿竟然说好久不见。      荣嫣笑着点点头。废话也不多说了。      当然她不多说,不代表别人放过她。难得凑在一起有个乐子。      “小嫣我听说你在老城买了房子,那时候买便宜吧,可能都赚几波了。”      “没有。房贷还在还。”      “哎呦,那你一个人是辛苦。我在医院给我孙子看病,看到你当爹又当妈连口饭都糊不上,要不是小孙子闹,我肯定要帮帮你。”      荣嫣但笑不语。      “你说你家孩子的爸,五年来不管不问,你还不找他,等孩子们长大他再来认亲,到时候两小孩被一勾就跑走,你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嘛。”      “对的,对的,带两个孩子不好找。”      “你看荣芷,不是大姨说你们俩姐妹,你命运从此就不能跟她比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就差些,当初叫你妈不要生你……”      荣嫣眼睛一红,带笑瞪着那个人。      她和荣芷同母不同父,这个事在她初中时才晓得。      所以她当时才明白为什么同为姐妹,父亲对她的态度和姐姐差那么多,原来她是母亲的婚外子。      “好了,吃饭了。”这些亲戚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马上新人敬酒,别闹了。”      荣嫣垂眸给孩子夹菜。      幸而音乐够大声,两个孩子才没听见。      “荣嫣。”有个成熟男声叫她。      在她身后。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女性香水的芬芳移了过来。      “姐,姐夫。”荣嫣举杯站起,微笑着,“新婚愉快。”      她叫姐夫时那人明显震了一下。      不管了。      荣嫣快五年没见方炎彬,再见是姐夫。挺好。      “孩子这么大了,都好可爱。”荣芷喝完酒,笑着摸摸荣小树的下巴。      “女孩像你。”男人说。      荣嫣应付地笑了笑,“是吗。”      “晚上有个派对,你一起来。”荣芷邀请她。      “不了。妈说想带孩子,我趁机溜达溜达。五年没回来了。”荣嫣说。      “晚上注意安全。”      “谢谢姐夫,我会的。”      荣芷微笑着,不曾插言。      .      酒店外面很冷。但是今晚谁看到美丽的新娘子不会梦想一回自己也是万众瞩目走向最高幸福殿堂的那个人呢。      踏过南京路的雪痕,荣嫣跺了跺脚,她今天也捯饬了一番,所以很漂亮,踩在雪地上像走红毯,只要足够优雅就没有人戳穿你,看,你冻地脚脖子发青了!      荣嫣找了一家小店面喝酒。      五年,整整五年,她没有在晚上单独出来“鬼混”过,她的私人空间随着两个小家伙诞生痛并快乐着,她一边看看四周景色,发现这小弄堂她好像来过。      再定睛一看,玻璃窗外,一辆非常帅气的摩托车正停在那里,挨着车旁边站着的男士一笑有两个酒窝,所以荣嫣常常说他,不够杀气,怎么当警察制服坏人?      他现在不但当地很好,还成了局长。      也成了她的姐夫。      荣嫣叹气一声,觉得造化弄人。她心里已经对初恋没有所谓的留恋,只是微微地有些发涩。      一场意外怀孕,毁了她自己的按部就班,毁了方炎彬的追求,也让她母亲饱受旁人苛责。      希望大家都幸福吧。      她自己无所谓了,有孩子就好。      出了酒馆,脚步踉跄。有人扶住她。      “美女,你还好吗?”不正经地调笑声。      荣嫣推开对方,举起手机说,“我老公马上就来,你走!”      “这么年轻结婚太可惜了吧。”      “你有病吗?”荣嫣把大衣往自己身上紧了紧,看那个人的影子模模糊糊,“我不仅有老公,还有两个孩子呢!”      “真的吗?”对方惊讶了。看她醉醺醺,越发聊上瘾了。突然,后肩背被人重重敲了一记,十分不客气,带着杀气似的。      他愕然扭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己。      “你是她老公?”他理所当然地问。      “我是她保镖。”来人严肃地说。      雪飘飘洒洒越下越大。      荣嫣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看到有两个男人吵架,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吵走了。      吵赢地那个男人走过来要扶她手臂。      “你你你干嘛……”荣嫣抗拒,但是身体没有丝毫力气,被那人带着小心往前走。      “荣嫣小姐,你小心。”对方提醒着说。      荣嫣觉得声音耳熟,有点像陈年。      “季先生在哪里?”她顺口问。      “在车里。”陈年答。      “哦。”荣嫣点头,忽然又回光返照,“不行,我不能见他。”      “怎么了?”      “我,我还没考虑好……”      “先不考虑了。你都冻死了。”      外人不提倒罢,一提荣嫣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冰的,当即两根冰棍一样的腿不会走路,崴了一下,直接扑到雪地上去。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没有到来,      她身体旋了一个半圈,像音乐盒上跳舞的舞者,倒在车后座男人的大腿上。      隐隐地檀香味入鼻,荣嫣嘴角忽然带笑,“又碰面了。”咱们孩子都五岁了。      什么?      季宴洲眉间微蹙,想再听听她说什么,低头凑近,只闻得呼吸声,哪有其他话。 正文 怀疑   这气味太过相识, 淡淡地充盈她全部嗅觉。      荣嫣突然哭了, 趴在那人身上不肯起来, “你知道吗, 那天晚上你多温柔。”      其实一点不温柔, 她事后流三天血就是证明。      可在荣嫣模糊的印象中, 她对那人磁性的嗓音仿佛加了滤镜, 还有他温柔的唇瓣亲吻她时的小心翼翼,她从小就是个缺爱的人,身世没爆发前, 总可怜缩在父亲的厌恶和对姐姐无限的羡慕中,唯一爱她的母亲对她严厉无比,而且母亲也不快乐。      荣嫣小时候很自卑, 她觉得自己毁了母亲的人生。      所以当她做妈妈后, 不管多苦多累,她从来不对两个孩子展露疲惫, 时时刻刻地开心对他们笑, 天塌下来妈妈顶着, 一切都不用担心。      “可我有时候好累啊……”闻着久违地熟悉气息, 她抽噎着对对方说, “你干什么去了, 你是渣男吗?你就是渣男!”      女伴一个接一个换,连个正经女朋友都不愿承认的男人。      “所以我才跑掉啊——你想动我的宝宝也不可以知道吗!”      “你很伟大。”和一个醉鬼当然不可以讲道理,季宴洲想起前段时间和好友对话时, 他掷地有声回复对方, 我是招秘书不是招太太,那此刻你又在做什么?      你的大腿成了人家的席梦思,你的手腕成了人家抓挠泄愤的对象,你的嘴巴还给予对方安慰。      “不善酒力的人喝醉是这样的。”坐在副驾的陈年缓解尴尬地说道。      季宴洲眉头深拧,“刚才不如不停车。”      “可您还是停了呀,作为男人作为上司您都无可挑剔。”      “我还不是她上司。且正在考虑要不要做她上司。”      “那……我来换您一会儿?”见季宴洲真恼了,陈年不敢耽误忙唤司机停车,然后迅速下车溜到后面来。      此时,大雪纷纷扬扬。      季宴洲面色如雪花冰冷,车门一打开,冷风一阵钻入。      躺在他腿上的女人历时打了大喷嚏,“冻死妈妈了!”她嚷着,“荣舟——”      “荣洲?”季宴洲惊讶。      “可能是她儿子名字。”陈年说。      “我当然知道是她儿子名字。”季宴洲不悦。      “所以你们真的很有缘,血型一样,她小孩名字都和您同音。”陈年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上次应聘荣小姐问过我一个问题,说五年前在A市见过您,还见到了您的游艇。”      “哪艘?”      “存放在季三少俱乐部的那艘。”      季宴洲名下有两艘游艇,一艘是十岁生日时祖父所赠;另一艘也就是荣嫣见到的那艘“洲”是他年少时心血来潮所买,停在A市快六年,他上过得次数屈指可数,为了养护方便,他已经多年不问,全权交给季三打理。      “荣洲?”若有所思念了遍这名字,季宴洲眉头忽地一拧,眸光幽远。      “怎么了,总裁?”      “你去查查五年前,荣嫣在哪里见过我。”季宴洲觉得有些奇怪,这女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反复过问他们是否见过。      在季宴洲印象中,他绝无见过她的可能。      他现在怀疑,她那对龙凤胎可能是在他那艘“洲”上所怀,想到这种可能,他后脊就有生凉的感觉。      .      第二天早上全城银装素裹。      太阳高照下,冰天雪地里白地刺目。      一辆外形嚣张的布加迪在酒店门前停下,季维林从车上下来头重脚轻,门童见状过来扶他,被他强撑着给挡去。      他昨夜彻夜狂欢,这会儿要睡下了竟然被大人物突然召唤。他便知自己完了,先绝对洗漱干净了,换了亮堂的衣服,稍微显得人精神点,视死如归地踏上酒店的总统套房。      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陈年。      “陈总早上好。”季维林嘴巴讨巧地喊了声。      陈年笑笑,“季三少早上好。季总在等你。”      “怎么了?”季维林疑惑不已,“我最近没招他啊,还是我妈又遥控指挥?”      “不是,季总有些问题要问你,没大事。”陈年宽慰他。      随即把人领进来。      这个季维林是季宴洲堂姐的孩子,比季宴洲小七岁,规规矩矩在办公桌前朝后面坐着的男人叫了声:“舅舅。”      季宴洲眼皮未掀,声音轻淡 ,“带来了?”      “带来了。”季维林迅速上前递了份文件。      季宴洲打开文件夹,认真翻了翻,没找到五年前荣嫣上船的记录,“确定没遗漏?”      “当然没有。我俱乐部好些艘游艇,您这艘都是我自己用时才开放,平时放在码头给您养着。”      “你带女人上去过吗?”季宴洲抬眸,眯眼看着他。      这目光可以说是生死凝视,季维林一张缺觉的白脸吓地更白,小声嘟囔囔说,“也安排过其他人使用。但都是特别正经的商务使用。我没事带女人干什么……”      “维林。”季宴洲盯着他。      “舅,您说。”对方表示洗耳恭听。      “即使是商务使用,一般也会有女人在场,尤其你俱乐部是干什么的,无美人不谈生意,你跟我装什么蒜?”      “您把我贬地太低了。”季维林唉声叹气,“俱乐部成立以来我给家里赚了多少钱,虽然和您赚的钱不能比,但也算我出的一份力,我老实交代是有美人,但都心甘情愿,为了资源聚在一起地正常社交行为,瞧您把我想到哪儿去了。”      “见过她吗?”季宴洲不跟他扯,直接拿出荣嫣入职时所拍的照片。      季维林凑近看了半晌,“没见过。”      “她见过你。”      “什么?”季维林惊了。今儿个舅舅是怎么了,平静外皮下裹挟巨浪一不小心就给他打翻一跟头。      “季家后辈中,只有你长得像我,五年前我不在国内,她口口声声说见过我,那不就是见得你?”季宴洲说这段话时手掌握成了拳,如果荣嫣那对龙凤胎真跟季家有关系,他就得受连坐罪,没有管教好这个外甥。      “舅,我真冤枉!以前俱乐部刚接手的时候是用您名头做过买卖,但绝对没有诱.拐良家妇女这一档子事,我对天发誓,不然后半辈子不举!”      誓言恶毒,季宴洲暂且信了他。      再次将照片放在手边细看,只见她眉清目秀,一双微笑唇打遍天下无敌手,五年前应该会更嫩,季宴洲左思右想,确认自己五年前不曾见过她,但心里就是毛骨悚然,被与她初次在季公馆见面时问是否见过的那迷惘眼神所折磨。      “季总?”不知过了多久,助手叫他。      季宴洲回神,眸光极淡,“维林走了?”      “是。三少以为自己干了什么错事,正惶惶不安。”      季宴洲懒得管他。      揉了揉鼻梁说,“我最近不回公司,荣嫣如果找你,安排她入职。”      “是。”      .      荣嫣的入职表填的极奇怪。      家庭成员一栏,她填上两个孩子。陈年竟然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疑惑。      陈年多么精明的狐狸,自然天衣无缝,“我明明听你喊男宝荣小树,怎么是荣舟?这个舟有什么意义吗?”      “哦。”荣嫣恍然大悟笑,“原来陈特助也八卦呀。是这样,我女儿叫荣与,与有荣焉,有我的意思,而我儿子呢小名荣小树,树从木,从舟嘛。”至于舟从“洲”,荣嫣自然保留,不对外人说起。      陈年这边心里也定下了,原来此“舟”非彼“洲”。      于是两个人各怀心思,嘻嘻哈哈一番,入职手续就算办好了。      荣嫣狂松一口气,从陈年那间挂着副总裁牌子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所受地压力非同小可。      原来陈年的级别竟然是副总裁。      平时陈助理陈助理地喊惯了,一下听到别人恭敬有加地喊他陈总,荣嫣真的不适应。      从季家大厦出来,她未知公司全貌,走地高层电梯,电梯员小姐兢兢业业地给她开道,送到地下室,她再开车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想,上班是什么样子,那栋大厦真的都姓季吗?      ……震撼她全家。      冬天还没到家门口板栗的飘香味便入了鼻子。      荣嫣将车停在菜市场门口买了三十块钱的板栗,再买了点烤鸭,夫妻肺片之类的熟食,然后添了点水果满载而归的回家。      A市的房价惊人,能在A市有一个家全靠荣芷得力,所以她现在算是和儿子女儿一齐寄居在娘家,这种感觉有羞愧,也有一点点温馨。      打开家门,暖气首先扑了过来。      两小孩穿着袜子坐在地板上搭乐高,妈妈在厨房煮老鸭汤,隔着老远,荣嫣就闻到了。      “你又瞎买什么?”穿着围裙的母亲刚刚与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男人离了婚,她现在单独一个人住在荣芷买的房子里,经年不如意婚姻的催袭,荣母已饱经风霜,不过在荣嫣眼里,母亲永远雍容华贵,皱纹也改变不了美人在骨的事实。      此时面对唠叨,荣嫣吐了吐舌头,露出为人女儿的娇态,“你不是说孩子烦你没时间做饭么,我就买了熟菜。”      荣舟荣与两位小朋友由于突然地随母搬迁,A市这边的学校尚未搞定,两人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辍学儿童,每天跟着外婆混,打扰了外婆不少时间。      荣母叹气,不赞同地盯着她,“你做任何事前都不知道跟人商量一下,我都做好了,你又买了干什么?”      “放心吧,都能吃下。”荣嫣换好鞋子,跟儿子女儿亲了亲,再跑过来洗手。      荣母又看不惯,“你脏地!”      荣嫣又烦她,又觉得高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进门就洗。”      “今天面试怎么样?”荣母问她。      “直接填入职资料了。明天开始培训。”      “那天晚上送你回来的是你老板?”那晚下雪,等人家把醉醺醺的她扶到门口时,荣母想感谢,男人一转身就不见了。      “那是我老板的助理。”荣嫣解释。      “也就是说,你老板还挺神秘的,做好事不留名。”      “他又不需要我们留名。什么都不缺。”荣嫣不聊了,又夹了块香喷喷的老鸭肉,用手捧着底下,跑到客厅馋孩子去了。      两孩子被她弄地嗷嗷叫。荣嫣从前的拿手好菜也是老鸭汤,不过是山寨版。外婆的老鸭汤才是原版,才叫绝。      两孩子都暴走了。这位老大不小的妈妈还不肯罢手。三人闹地一团乱。      荣母站在厨房看着这一幕,不经再叹一口气,不知道未来哪样的男人才能把她收了。 正文 秘书   未来哪样的男人收自己荣嫣不知道, 她目前人生最重要也最关键的是做好季宴洲的秘书。      季宴洲的秘书地位在全集团超然。      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然行政功能上是如此的, 不是说所有人见了她都点头哈腰, 当皇后娘娘一样伺候当然不可能, 她到底是打工, 且级别也低, 尤其新人状态下, 名头听着大,实则各方人马都在等她“笑话”,新人嘛, 空降嘛,谁背后不议论一声她牛逼。      “荣嫣,恭喜你成为总裁办一员, 我在此代表四位同事对你表示诚挚欢迎。”      总裁办顾名思义总裁办公室。      除了季宴洲本身的那间超大豪华办公室, 另一层包含的意思就是目前在场的四位同事所组成的一个集团核心行政部门,这个核心部门, 自成一派, 起承上启下, 协调左右, 联系内外的作用。      字面意思看着头晕, 实则一句话形容就是相当与人体的心脏, 很重要就对了。      目前总裁办里加上荣嫣一共五个人。      对荣嫣发表欢迎之词的叫毛震,总裁办的副主任,至于正主任位高权重, 平日已不在总裁办活动, 他叫陈年,没错,如果一个人做到总裁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那一定是集团权力核心群中的一员。      毛震看来是升不上去了,四十岁出头,兢兢业业,亲和力极佳,是驻扎在总裁办的一颗钉子,总裁办没他不行。      除去毛主任另外三名都是年轻女士,一个文秘主管,一个计算机主管,和一个和荣嫣一同入职的文员。      至于荣嫣她的职位自成一派,前任周奕舒在时级别也很高,相当于部门总监,毛震管不了她,也无权管她,而荣嫣这个继任者小新人一个,目前全靠毛震在带,至于级别总监啥的……先做做梦吧。      在入职培训里了解完集团文化与部门运作原理,荣嫣就光荣上岗了。      面对大家的“热烈”欢迎,实际上除了小张一个不熟,她表示晚上请大家喝酒,加深加深感情。      “别客气。晚上这顿照例我请。”毛主任大手一挥,事情有了定论。      接下来的一天,荣嫣都在总裁办和自己的单独办公室间来回跑。      季宴洲不在家,她没有与总裁直接打交道的任务,于是沦为看门狗,新手上路,多少忐忑,空闲时间,她真真实实地跟毛主任请教了不少东西。      毛主任对她很有好感,晚上吃饭时又侃侃而谈,可谓倾囊相授。      但荣嫣心里明白,职场如战场,哪是一天两天,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参悟透的。      心心默默提醒着自己谨言慎行,一边静静等待季宴洲的归来。      .      十二下旬快元旦。      某天下午,荣嫣办公桌上铃声大作。      她向往常一样,拿过备忘录,准备记录好这通电话中所含的价值信息,以便季宴洲回来后酌情报告,听筒放至耳边,那边是一个极干练但带着明显外国腔的女声,荣嫣讶异,边猜测对方的来意。      “你好,是荣秘书吗?”      “我是。请问您是?”      “你可以叫我安迪,你好荣秘书,我是季宴洲先生欧洲行程的负责人,也就是欧洲分公司总裁汤姆斯先生的秘书,季总在欧洲半月工作行程结束,由我们这边通知你,季总将在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到达京北机场,请负责接洽。”      对方虽有浓重外国腔,但说话语气不紧不慢,带着认真,带着尊重,听上去令人舒服极了。      荣嫣也从这人的清晰话语中得出两点重要信息。      首先欧洲分公司总裁的确是汤姆斯,汤姆斯的秘书也的确是这位安迪,那么季宴洲回来的消息即绝对不会假了。      她立即用中文问对方相关事宜,包括总裁自身行李几件,可有随返人员,随返人员都是谁,分别带多少行李,一一过问,这些看似琐碎,其实事关秘书日常管理任务的绝对重点。      试问,一个秘书因为听到一句总裁回来就带着车去接,那是要多出去或者少出去的人和物,坐车顶,或者拉着大空车而回吗?      “Perfect!”交洽完毕,安迪用完美大赞她。      荣嫣笑笑,自然是谦虚,也夸了下对方,最后相互稍作了解,彼此加深印象,毕竟以后,荣嫣就和安迪并肩作战了,关系还是要打的。      挂上电话,荣嫣狂吁一口气。      她感觉背后都沁出了汗,每次接到重要电话都是这副德行,战战兢兢就怕自己稍有差错,连累自己,连累公司。      好在季宴洲终于回来,以后总裁室就不是她一个人作战了!      .      晚上下班回到家。      荣嫣饭多吃了两碗,还狼吞虎咽的。      荣母奇问,“今天扛大包了?”      “比扛大包还累。妈,阳台上的花开地挺艳的,我能不能剪几朵带去公司?”荣嫣嘴里包着妈做的饭,眼睛里还惦记着妈养的花。      她妈养地这些花老费心血了,就跟亲孙子一样不舍得旁人碰,这会儿她竟然直言要剪去几朵。      荣母没掀她桌子算客气了,瞪着她说,“你敢动试试!”      “你反正开了都是给人欣赏的嘛,我带几朵给我老板,他明天回来了。”      荣母一笑,“你还挺有心。”      “我放他办公室。”荣嫣得意地说,“他办公室现在都我的私人地盘,平时打扫啊,维护啊都是我在做。”      鉴于那次风雪夜里送她回来的恩情。荣母答应了。      不但答应,还在第二天早上亲自给她剪了几朵花型最美的。      荣嫣在儿子房里拿了一张少儿英语报,用心而细致地包了起来。      一早到达公司,迫不及待拿花瓶装了摆在他办公桌上。      趁着飞机还没落地,荣嫣仔细把办公室里打扫了一遍,推开窗户,换气,然后带上门前最后一遍扫视,确定无误了关上门,想着等一会儿就是季宴洲亲自打开这扇门,她就高兴地不能自已——老板终于回来啦!      “荣秘书,车子与司机都已到位,几点出发?”八点整,停在底下的三辆车问。      荣嫣看了看表,距离飞机落地还有两个小时,排出路上的时间,半小时后出发绰绰有余,于是回电话那头道,“半个小时后车库见。”      “好的。”对方挂上电话。      这半个小时荣嫣也没闲着。      得知总裁回来,集团内部人事都蜂拥而上,从昨天傍晚开始,荣嫣办公区的地板都快被踏破了。      现在剩下的半个小时她都在核对今天要交给季宴洲的报告,这些报告足足有两拳之厚,还是她筛选了一批后的结果,她继续浏览着,以确保重要地已在内,不重要地已被删选下来。      正忙着,忽然电梯叮地一声,极清脆。总裁办所在的56楼有两部电梯,一部是员工电梯,供职员使用,一部是高层电梯,平时高管们包括季宴洲都是从这部电梯上上来。      此时听声音方向是高层电梯,她第一反应是,又是哪位高管来堵总裁了,这不人还没回来嘛,正这么想着应对词,待抬眸一看,却是一个完全眼生的男士。      对方不同于这一个月来荣嫣所见到的任何男高管,没有西装革履,也没有发胶伺候地一丝不苟的头发,更加没有那种行色匆匆代办事情特急的模样。      穿着一身休闲衣物,宽松米色长裤,上身黑色运动夹克,夹克的拉链拉到顶端,抵着喉结那里,这一细微之处看地出对方脖子非常长,也非常美丽,应该就是俗称的天鹅颈。      无论男女有一个天鹅颈那气质绝对拔尖,荣嫣看他一路低着头看手机,状态非常自然,可惜黑色棒球帽压住整双眼睛,荣嫣的角度只能认出对方脸非常小,下颚线条干净利落,唇形完美,高挺的鼻梁微微闪现。      “您好,请等等!”荣嫣这么一通观察不是走神,或者开小差,她是在全心全意努力辨认对方身份,可惜一通观察下来除了觉得这人气质杠杠,连个具体长相都没看清。      对方又直奔总裁室,根本不带瞅她一眼地。      荣嫣急了,从办公桌后冲了过去,伸手在门前微微一拦,尽量维持得体礼貌,“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微笑中带喘,被这人吓地,他差点直接闯进去!      “预约?”却只听对方轻轻一撩尾音,不可思议从手机前抬头,绚烂的阳光此时从玻璃窗外射入,照亮他藏在棒球帽下的那张脸。      “啊……啊……”荣嫣开始磕巴。心比嘴快,已经在狂叫,你死期到了!      季宴洲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勾,“我从来不知道,我进自己办公室还要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