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公交车停在明江古街站, 简洛书拉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朝古街里面走去, 大约两分钟后就看到了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道观。      道观看起来年久失修的模样, 两扇朱色大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光泽, 红色的漆料也脱落了大半, 看起来残败不堪。大门上面则挂着一个黑色的牌面, 上面有三个金色的大字——如意观。      虽然从小在如意观里长大, 但是简洛书每次看到这个牌匾还是会觉得自家这个道观的名字有点不太正经。      如意观位于明江城的古街上,这条街上的房子店铺至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有的甚至能追溯到明朝, 打眼望去全是古色古香的。明江城政府正是以此为噱头打造了百年古街旅游景点,每年来这里旅游的游客络绎不绝,附近的民宿商铺都赚的盆满钵盈, 如意观可以称得上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例外了。      在简洛书的印象里, 这如意观是否开门全凭师父的心意,有时候整整几个月都大门紧闭, 有时候也会一连两三个月开门。但即便是开门, 来如意观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很多游客刚一探头就被道观里的荒凉和阴森给吓了回去。      想到这件事, 简洛书一边叹气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道观门上的锁, 咯吱一声推开了厚重的大门。道观里面虽然一如以往的荒凉, 但是看着却十分干净,院子里的杂草也不多,简洛书估摸着肯定是师弟秦思源过来打扫过。      简洛书是孤儿, 从有记忆起她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是师父把她从江边捡回来,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用做法事的那点钱将她养大,还把她供上了最好的大学。简洛书本来还想着等学业有成以后将师父接出来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可没想到还没等她大学毕业师父就得了急症去了,留下的唯一遗言就是让简洛书回来继承道观。      为此简洛书十分懵逼,现在继承道观都这么随意了吗?其实若是真要继承的话师弟比她合适的多,她又不是道士。      虽然师弟也不是。      和简洛书孤儿身份不同,师父的另一个徒弟秦思源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三代,爷爷是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到了他父亲的时候又将家里的产业多元化发展,如今在华国的富豪榜上都能排的上名号。      简洛书一直不明白这样的人家为什么会让孩子拜师父那样的穷道士为师。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么些年秦思源一直都是独自在明江城生活,很少听他提起家人,估摸着里头有不为人知的内情,毕竟豪门的故事向来都是那么错综复杂的。      拖着行李箱来到道观最后面的寮房,简洛书的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推开了师父的房门。      师父房间里的摆设丝毫未变,仿佛师父从未离去一般。简洛书走到窗边,伸手拨弄了一下师父最爱的古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师父我回来继承道观了。”      话音刚落,被碰到的古琴就响起一声悦耳又悠长的琴声。随着琴音的响起,简洛书从小就带在脖子上的玉环忽然掉了下来,正好撞在了古琴的一角紧接着又摔在了木榻上直接碎成了几段,摔在了地上的皮箱上。      这个皮箱也是师父留给她的,师父说以前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多照顾她几年便没教她本事,如今只能靠她自学成才了。      当时简洛书哭的昏天暗地的,压根就没时间想师父话里的意思。等办完丧事后又怕睹物思情,一直没敢碰这个箱子,说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无非就是道家的经书吧。      简洛书想起前几天自己在网上找的做道场的视频,里面的道士穿着法衣诵经、掐诀、踏罡的,她真心觉得这玩意真的很难自学成才。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学会了也没有和她一起做法事的呀。就她那个白白嫩嫩大眼睛长睫毛长相萌萌哒的小师弟,比她还不像道士呢。      简洛书将碎掉的玉环收起来,随手打开了箱子,最上面是房契地契还有经营道观的相关证书,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过的户,上头已经都是她的名字了。      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简洛书伸手从里面拿出一本有些泛黄的书卷,书皮上几个黑色的大字《与孤魂野鬼的谈判技巧》。      简洛书懵逼了一下,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快速地把箱子里的书都翻了个遍:《识破妖怪身份的一百个技巧》、《阴阳两界财富兑换方法和规则》、《捉厉鬼的九百九十九种方法》、《常用的三百种符箓大全》、《掐指一算速成手册》……      简洛书:“……???”      师父,你是不是把路边摊十块钱买三本的盗版书当道家经典给我放箱子里了。      正在简洛书懵逼的时候,窗户忽然被一阵风吹开,一个惨白的脸从窗外深了进来:“哎呀,如意观的新观主长的可真好看。对了,我刚才听到琴声了,咱如意观现在是不是可以重新接受委托了?”      简洛书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脑海里响起绝望地嘶嚎:“师父,你给我回来说清楚,咱家道观到底开展的是什么业务啊啊啊啊啊!”       正文 第 2 章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简洛书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等鼓起勇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依然挂在窗边, 看到她看过来还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观主, 我可以委托业务了吗?”      简洛书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下意识往后一躲, 正好碰到了师父留下的箱子。看着箱子里的千奇百怪捉鬼大全, 再看看窗户外面那个明显带着讨好笑容的男鬼, 简洛书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什么委托业务?”      听到简洛书询问,男鬼激动的又往前凑了凑, 整个身体都挂在了窗户上:“那啥,我是个刚死三个多月的新鬼,我听老鬼说这里能接我们鬼魂的委托, 完成我们鬼魂的遗愿, 所以我就来了。谁知特别不巧,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上任观主就卸任了, 他从窗户飘出来的时候告诉我有业务找你就行。”男鬼说着憨厚地笑了笑:“我都等了三个月了!”      简洛书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男鬼说的那个前任观主是她的师父。她看着把在悬空坐在窗户上的男鬼, 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我师父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啊?”男鬼挠了挠后脑勺:“他跑的太快了, 我想追上去问问的, 结果一转身就不见了。”      简洛书的表情十分复杂, 前一分钟她还在为师父的离世而伤心,这一分钟就有个男鬼告诉他师父虽然人死了但却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了这个世界上,关键是还留给了她一个艰巨的重任, 给鬼办业务???      简洛书觉得自己现在能撑着和鬼说话全靠这么多年来看鬼片锻炼的勇气, 她实在没什么能力给鬼办业务,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      面对男鬼期待的小表情,简洛书鼓足勇气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接受你的委托。”      “啊?”男鬼的脸立马垮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都等了三个月了!那您什么时候开始接业务啊?”      简洛书努力扯了扯僵住的嘴唇:“再定。”      “那好吧,我等你通知!”男鬼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刚要飘走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转身把自己吹开的窗户关上,顺便还附赠了一个客气的笑容,就是看起来阴森森的,有一种鬼片的既视感。      简洛书面无表情地看着窗户在自己面前关上,等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想起师父平时的尿性,简洛书直接把皮箱掀了个底朝天,果然在所有书都掉出来以后慢悠悠地飘出来一个信封,信封上用毛笔写了几个飘逸的大字:爱徒洛书亲启。      要是没有刚才见鬼那一遭,简洛书估计又得见景生情哭的涕泪横流,而现在她只想知道自家不靠谱的师父到底想干啥。      撕开信封,简洛书从里面掏出一张黄表纸来,还没等看清黄表纸上画了什么东西就无火自燃了,紧接着一个有些模糊地身影凭空出现在简洛书的面前。      简洛书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地叫了声:“师父。”      “洛书啊!”身影似乎只是一道意识,他的眼睛并没有落在简洛书的脸上,而是投射到虚空里:“你打开这个信封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人世了,本想守护你一生平安,不让你接触这些阴邪之物的,可惜事情有变,师父只能暂时离开你了,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简洛书的眼睛紧紧贴在那抹身影上面,即便是模糊的几乎看不清模样,但她依然舍不得眨眼。      “洛书,你体质特殊,天生有阴阳眼,所以我用玉环封住了你的体质。本想让你今生只做个普通人,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师父没办法亲手教你本事了,不过师父把秘籍都给你留下了,以后你就自学成才吧,只要经营好如意观,以后就一定……”      话还没说完,身影忽然抖了一下化成青烟消散在空气里,简洛书愣了一下,下意识上前抓了两下,可还是什么都没抓到。      简洛书沉默了片刻,低头看向地上那堆书,里面五花八门的类型什么都有,估计全都学会以后她就捉鬼降妖样样都能精通了。      把书整理完,天也渐渐黑了,简洛书从回来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空的都能当鼓敲了。好在如意观的位置是在古街上,两边各式各样的小商铺小吃店比比皆是,此时简洛书也没心情做饭,干脆拿了手机钱包准备出去吃饭。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刚才那个男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脑袋挂在了树上,一晃一晃地就像是在荡秋千玩的不亦乐乎。      简洛书有些不忍直视地挡住了眼睛,偏那男鬼看到她还特别热情地挥了挥手:“HI!”      简洛书忍无可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冲着他就是一嗓子:“你给我下来!”      “哎,来了!”男鬼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到了简洛书的面前:“观主,您有什么吩咐?”      见这个男鬼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挺客气的,简洛书胆子也大了许多,鼓足勇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叫林寞,三个月前我想骑车去乡下去爬山,晚上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大车碾压到了车轮下,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小命就没了。”林寞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条路是一条土路,周围也没有监控,也没有路过的人,我死的时候连个目击者都没有。那个大车司机把我拖到车里趁着天黑埋到了他家东边的山里,撞坏的电动车被他扔进了水库了,就连路上的血迹都让他拿土给盖住了。”      简洛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她不禁有些发愣:“就没有人发现那里出过事故?”      “那里的路本就坑洼不平的,填了土盖的严严实实的,没两天下了一场雨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林寞揉了揉脸叹了口气:“本来我是因为和领导起了冲突心情不好才去爬的山,结果就这么没了性命。我们公司的人以为我不辞而别不干了,谁也没当回事;我家人又是外地农村的,因为老人心疼电话费,平时也就逢年过节打一个电话,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我死的消息。”      简洛书听了有些不忍,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之前问我接不接业务是什么意思?”      “我听别的鬼说,如果有未了的心愿或者寻求帮助,可以来如意观,如意观观主可以接亡者的委托。”说到这,林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就是一般来的鬼都有遗产或者家人给烧的纸钱,可我死前刚交了房租,死了以后又没人知道,我现在身无分文,没有钱交委托费。”      简洛书的三观刚碎没多久,也不了解师父以前是怎么接业务的,一时间有些发懵。      见简洛书不说话,林寞小心翼翼地问道:“观主,我能干活抵债吗?我可以除草种菜,所有的杂活我都能干。”      简洛书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当了鬼还能碰到这些东西?”      林寞腼腆地笑了笑:“这里风水好阴气足,即便我是新鬼也能碰到这些东西。”      “阴气足……”简洛书一脸黑线,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风水好能这么解读的,不过看林寞挺老实的,死的也有点惨,即便是不干活抵债她也不忍心不帮他:“你的事我知道了,等我吃了饭再考虑怎么帮你。”      林寞激动地头上的伤口险些都要裂开,他赶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连连道谢。      ***      寮房这里有个小门可以直接通到古街上,简洛书打开铜锁推开木门,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立马传进了耳朵,看着亮如白昼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游人,简洛书突然有重回人间的感觉。      在对面小店点了一碗牛肉面,在等面的过程中简洛书拨通了秦思源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紧接着话筒里传来了欢快地男声:“师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简洛书不禁露出了个笑容:“思源。”      电话那一边的秦思源右手夹着电话,左手一巴掌把面前的恶鬼拍在墙上,看那恶鬼被拍的没声了秦思源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师姐,你在哪儿呢?”      “我回道观了!”简洛书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思源我和你说,咱们道观有鬼。”      秦思源一愣:“师姐,难道你的玉环碎了?”      简洛书懵逼了:“怎么你们谁都知道的比我多?”      秦思源手一按将趴在墙上的恶鬼捻了个粉碎:“师姐,你别害怕,我这就回道观!” 正文 第 3 章   简洛书心里一暖, 脸上露出了笑容:“没事的, 你不用担心, 这个鬼挺好说话的, 他就是死的没人知道, 想让我替他通知家人, 将罪犯绳之以法而已。”      简洛书说的轻轻松松, 秦思源听的却脸色发黑,恨不得立马冲回去将那个敢私自接触洛书的鬼给捏碎。      不是秦思源残暴,只是简洛书的体质太过特殊。在她三岁那年就有恶鬼趁师父疏忽将她引走, 又将她的魂魄给吓出体外想一口吞掉。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只怕小小的简洛书就成了恶鬼的大补之物了。      可即便如此,简洛书回魂后还是大病了一场, 险些真的夭折。就因为这件事情, 师父特意打造了一件玉环样的法器给她随身佩戴,戴上这个玉环不但能遮掩住简洛书的体质, 还能盖住她的阴阳眼。      秦思源是在拜师两年后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还小小的他为此十分气恼, 立志要学好本事和师父一起保护好师姐。      想起师父的突然离世, 秦思源的不禁陷入了深思, 虽然说亲如师徒很难推衍出命数, 但是凭他的天分多少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的。无论是从面相还是八字来看,师父应该是长寿之人,不应该在知天命的年纪突然去世。      而对于师父让简洛书继承道观这件事, 秦思源也不太理解, 师父当年就是为了师姐远离那个世界的东西才让她戴上了玉环,怎么又在最后时候做出碎掉玉环让师姐继承道观这样的决定呢?      毕竟如意观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道观,它连接阴阳两界,是这世上唯一能让鬼魂寻求帮助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秦思源相信师父让师姐继承道观肯定有他的考量,他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师姐,不让那些阴物伤害到她。      想到这,秦思源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从烂尾楼里跑了出去钻进了自己的跑车里,一路猛踩油门,不到二十分钟就将车停在了古街外的停车场里,锁上车门往古街的方向跑去。      **      简洛书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碗面条又喝了两口牛肉汤,小小地打了声饱嗝,觉得十分满足。今天一早就赶往火车站,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能在饿了这么久后吃上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简直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      “张叔,我吃饱了,先走了啊!”简洛书和老板打了声招呼。      面馆老馆从吧台里伸出头来,叫了她一声:“洛书,你真要继承道观啊?你们那个道观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进去,你还经营它干嘛啊?早早的把地卖了享福去吧!”      若是半个小时前,简洛书还会觉得面馆老板说的有道理,可现在看来这个道观真的没法卖啊!      简洛书的脸皱了起来:“看看再说吧。”      从面馆出来,简洛书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可爱的小师弟。秦思源蹦蹦跶跶的跑到简洛书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除了沾染一些阴气以外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将她身上的阴气驱散:“师姐,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感受到秦思源暖暖的怀抱,简洛书忍不住踮起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下了高铁打个车就回来了,有什么好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秦思源伸手搂住简洛书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师姐,刚才你说你见鬼了?”      简洛书纠结地皱了皱鼻子:“一个刚死了三个月的男鬼,不过你不用怕,那个男鬼不伤人,他只是来寻求帮助的。我听说他话里的意思师父以前就经常接这样的活……”说到这,简洛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秦思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怎么我一和你说我见鬼了,你就猜到是我玉环碎了呢?思源,你和师父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秦思源有些心虚地往旁边瞟了一下,他们师徒两人一直瞒着简洛书那个世界的事情,现在师父不在了,秦思源可不想一个人背这个锅。起码现在,他乖乖师弟的人设绝对不能崩!      “没有啊!”秦思源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就是师父临去前和我说过一些话,奇奇怪怪的,好像说什么师姐继承道观以后玉环就会碎,然后就能见鬼了。”他挠了挠头发,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当时师父病的很重,我以为他说胡话呢。”      简洛书闻言点了点头,别说师弟了,就连她自己到现在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走吧,我们回道观。”简洛书一转身握住了秦思源的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那个男鬼,要是能看到你别害怕,我看他还挺有礼貌的。”      秦思源一垂眼视线落到两人紧握的双手上,乖乖地笑了笑:“好!”      **      林寞蹲在寮房的院子里魂不守舍地转着圈,等了足足三个月,他实在是等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咯吱……”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意识到简洛书回来了,林寞一转身飘到了门口,还没等说话整个魂魄就凝固在了空中。      他看着简洛书身边的男孩子,一米八几的个头,瘦瘦高高的,大长腿都快长到他腰那了,标准的就像模特一样的身材,可偏偏长了可以堪称漂亮的容貌。只见那男孩子脸上挂着牲畜无害的乖巧笑容,可那眼睛只淡淡地往他身上一扫,林寞就感觉到一种即将魂飞魄散的恐慌感。      林寞觉得自己当鬼以后别的天分没发掘出来,就是直觉特别准,眼前这个男人估计伸一个指头一个手指头就能按死他。      简洛书看了看一脸僵硬的林寞,转头悄声问秦思源:“师弟,那个男鬼就在这,你能看见他吗?”      林寞听见这话险些哭出来,姑奶奶,能别让你师弟看我行吗?我刚死不久,真的不想魂飞魄散!      看着林寞浑身打哆嗦的模样,秦思源眼睛朝他微微地眯了一下,林寞感受到威胁立马连哆嗦都不敢哆嗦了,视死如归的站的笔直。      秦思源低头把手腕上一个系着铜钱的红绳解了下来,这才做出刚见到林寞的样子,有些讶然地张大了嘴:“居然还真有鬼!”      林寞:你装,你再装,就你身上那阴煞之气都快和鬼王媲美了,还说自己没见过鬼。      简洛书握住了秦思源的手,安抚地说道:“你别怕,林寞不是恶鬼,他是来委托的。”      秦思源任由简洛书握着他的手,乖乖巧巧地说道:“我不害怕,我说过的,我会保护师姐。”      林寞:大佬,你在说害怕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脸红吗???      林寞心里控制不住地吐槽,可面上老老实实的连动都不敢动,直到简洛书安抚完师弟转过头来才发现他的不对:“林寞,你怎么好像很害怕似的?”      面对腹黑大佬的威胁眼神,林寞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是激动的!”      简洛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椅说道:“一起到那坐坐,我们商量一下你的业务该怎么办。说实话,以前我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秦思源被师姐拉着坐到石凳下,朝林寞抬了抬下巴:“你是什么事?”      林寞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事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说道:“我没有纸钱和遗产付委托费,刚才和观主商量了,在这里干活抵债。”      秦思源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在林寞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居然听到了两个字:“可以。”      林寞惊讶地挑起了眉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难惹的大佬居然这么好说话,简直像做梦一样。      看着林寞呆愣地表情,秦思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鬼看起来挺能干的,以后就不用他找厉鬼来拔草了,干活还得看着,太累!      ****      对于怎么帮林寞,简洛书还没有头绪,她犹豫了一会转头问秦思源:“直接打电话和他家里人说?”      虽然秦思源对于这种小事十分有经验,但为了伪装一个新手他还是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恐怕他家人未必会相信,而且你也不好解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简洛书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林寞直接去找凶手报仇吧?他要是杀人的话就变成厉鬼了!”      秦思源淡淡一笑:“不杀他,但是可以吓他!林寞,闹鬼你会不会?”      林寞笑了,这是本色出演啊,没有比这个更会的了!      秦思源嘴角一翘:“今天我们替你撑腰,随便你闹!” 正文 第 4 章   一听说大佬给自己撑腰, 林寞头也晕了脚也飘了嘴巴险些咧到耳朵后面去, 晕乎乎的就飘出了墙头。      可刚翻出道观被街上行人的阳气一冲, 林寞立马清醒过来, 跌跌撞撞地又爬了回来, 搓着手指屈巴巴地说道:“我之前吓过那个肇事凶手, 但我能力不足, 他根本看不到我,我又不想为了报仇变成厉鬼,听说变成厉鬼就不能入轮回了。我已经被他害了一世, 不能因为他再失去投胎为人的机会。”      简洛书听的有些发懵,秦思源则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只是已经在师姐面前装了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他不愿意为一个新鬼暴露太多。      简洛书一个真菜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犹豫片刻她说道:“我师父给我留了好多书,要不我去书上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简洛书和秦思源进了屋, 林寞不敢跟进去, 只能在窗户外面使劲伸长脖子往里看。只见简洛书对着一书架的书有些发愁, 她抽出一本来翻了翻似乎没找到合适的, 又塞回去抽出另一本。      秦思源站在简洛书的身后微微地侧过头看着她, 因为放弃研究生学业回家继承道观的缘故, 简洛书最近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今天车途的奔波、见鬼的惊吓,让她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秦思源脸上闪过心疼的神色, 嘴唇微微一抿, 伸手从架子上拿出来一本书,随手一翻便递到了简洛书面前:“师姐,这里有道符应该对他有用。”      ****      今天是初一,天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月牙,昏昏暗暗的只有一点点朦胧的光亮。货车司机李大河开着货车打了个哈欠,到路口犹豫了一下,决定偷点懒把车开回家,只要明天早点去厂子拉货就行了,反正厂子领导也不会发现。      拐进路口又开了没多久是一条土路。李大河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从今天早上五点出车到现在已经足足十一个小时了,他就中午吃饭的时候打了个盹,剩下的时间除了在路上就是卸货,真是一刻都没闲着。      眼看着离家很近了,李大河伸手把副驾驶的烟摸了过来,决定抽一支精神精神,等到家就能好好休息了。就在他把烟叼进嘴里打火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影子,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重响。      李大河猛地一踩刹车,嘴里刚刚点着的烟掉在了腿上,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吓的,一瞬间他身上出了一层的汗。      货车此时已经被踩的熄火了,李大河拉上手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不住地懊恼。三个月前他就在这里撞死了一个年轻人,当时看着四下里没人,他就大着胆子把人拉回家里埋了,连夜掩盖了车祸现场的证据,大半夜的又把车开到了小舅子修理厂洗车修理,这才算把事情盖过去。      刚出了那件事的头几天,李大河可谓是吃不好睡不好,看到路边执勤的交警都觉得腿软,就怕是来抓他的。好容易熬了这么长时间,他见本地新闻上也没有发布寻人启事,警察也没有到村口调查案件,他这才踏实下来,可谁成想还没踏实几天居然又撞人了。      李大河一边嘟囔自己倒霉一边下了车,可来到车前面后他愣住了,货车完好无损,车前面什么也没有。      李大河一时间有些发懵,刚才货车撞击的反弹和声音还历历在目,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正在李大河犹豫要不要继续开车的时候,忽然一双手从车底下缓缓地伸了出来。李大河心里一惊,还以为把人撞倒碾到了车下面,下意识蹲下来往车底下看去,只见一双黑咕隆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对上李大河的视线,车底下的那个人忽然咧嘴笑了,两行血泪从眼睛里流淌下来,头部四分五裂瞬间爆出了白浆。      李大河熬的一声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车底下那个人爬了出来。纵然他看不清那张脸的模样,但是那件熟悉的已被血迹浸满的白色运动服、被刮破的黑色运动裤以及被压扁的运动鞋无一不证明了这个人的身份,这是他三个月前撞死的那个人。      他这不是撞人了,而是撞鬼了!      眼看着那鬼越爬越近,李大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从地上跳起来撒丫子往家跑。而林寞却没有追他,而是默默地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      农村的路没有路灯,今天因为是新月的缘故月光也不明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脚下的路。不过光线不好对于李大河来说并不算是问题,这条路他从小走到大,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回家。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恍恍惚惚地眼看着自家房子就在前面,李大河心里松了一口气,两只脚倒腾的更快了,一口子就推开院门冲了进去。      可是刚进院子还没等松口气李大河就停住了脚步,只见屋里一片黑暗,干干净净的院子中间居然有一个不算大的坟头,坟头上有一些枯草被风吹的直打转。      李大河还放在门把上的手不住地颤抖,在他们村里不兴修建墓碑,一般家里老人去世了葬在祖坟里就堆个小土包就完事了。      当初李大河为了不让林寞的尸骨被人发现,特意把他埋在了自家紧邻的山上的祖坟里,还拔了些枯草盖在上面做成旧坟的模样。他家三代单传就他这一支,除了他自家人以外别人压根就不知道他家的祖坟有几个坟头。      在农村祖坟是很重要的,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人都不会去别人家的坟墓,即便是政府以后修路建桥的想占地,也得好商好量的来,不能擅自挖掘。      李大河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可谓是费尽心机,连一直信奉的祖坟的风水都不顾了。可他没想到这坟头外人没发现异样,它倒自己跑家来了。      李大河看着院子里坟包,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就在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办的时候,就见院子里的坟头忽然裂开了,一个满是血迹的年轻人从里面坐了起来,还朝他招了招手:“你跑到的好慢啊!”      李大河差点没哭出来,调头又往村外跑,可是每当他觉得安全了想停下来的时候,那个满身是血的身影就会出现他身后,幽幽地看着他:“你撞死了我!”      李大河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就像无头苍蝇似的满村子乱跑,可整个村子都仿佛变成了鬼村一般,没有一户亮灯,没有一家有声音,甚至连狗叫声都消失了。      天越来越黑了,就连仅有的月牙都藏在了云层里,整个山村陷入一片黑暗。      看着被笼罩在黑暗里的村子和后面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鬼,李大河后悔不已,当初还不如报警让警察把自己抓进去,哪怕判个几年也比在这里遇鬼强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在李大河心里升起后悔的念头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前面似乎有灯光,来不及多想他便朝有光线的地方跑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李大河发现光线是来自一辆银色豪车的灯光,见到他过来,跑车主动降下了窗户,一个十分漂亮的小伙子从里面探出头来,脸上带了几分厌烦的神色:“要上车吗?”      此时的李大河已经没有精力想太多了,他只当自己是遇上了好心人,忙不迭地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在关门的瞬间他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被他撞死的小伙子静静地站在村子里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还挥了挥手,嘴唇一张一合的。      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李大河心里明白,他说的是你撞死了我。      李大河不敢多看,赶紧关上车门缩在了车座上,让他上车的小伙子也没再搭理他,而是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从一开始见鬼到从村子里逃出来,李大河足足在村子里跑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整个人都快瘫成泥了,除了大口喘气他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      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李大河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他转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外面路灯明亮,行人脚步匆匆,时不时有私家车路过。      李大河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      “小伙子,谢谢你啊!”李大河探过身去和驾驶座上的小伙子打了声招呼,又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子:“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要不把我放路边就行!”      秦思源从后视镜上看了他一眼,嘴角嘲讽的一翘:“不用谢,马上就到了。”      李大河一头雾水地还想在问,就在这时他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派出所的大门,顿时瞳孔一缩,头嗡的一下子就大了。      车子停在了派出所的门口,秦思源停好车拉好手刹:“下车!”      李大河之前被鬼追的时候是有过后悔的想法,可这时候安全了,他侥幸心理又占了上风,他不想进去自首。      简洛书从车上下来,见李大河一副想跑的模样,朝他招了招手:“我有话想和你说。”      李大河见这个女孩子干干净净的长的还挺漂亮,也没多想就凑了过去:“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简洛书眉眼弯弯地一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他在跟着你呢。”      瞬间,一股冷风吹过,李大河觉得自己脖子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立起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那个满身是血的身影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到他回头朝他咧嘴一笑:“你撞死了我!我死的好惨!”      李大河的脸顿时白了三分,头也不回地朝派出所跑了进去:“啊啊啊啊!鬼啊!警察叔叔救我!我要自首!” 正文 第 5 章   看着李大河又哭又嚎冲进了派出所, 简洛书觉得心里特别舒坦, 好像一天的疲惫都不见了:“真是痛快!”      秦思源抬手按住了简洛书的肩膀, 推着她往车里走:“师姐, 你折腾了一天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简洛书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还站在墙外盯着派出所的林寞, 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李大河要是不自首怎么办?我们不要在这等结果?”      “今晚也就取个笔录, 去勘探现场怎么也得明天了。再说了,有林寞自己看着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秦思源说着转头看向林寞, 脸上挂着笑,可眼神却冷冰冰的:“你自己能处理吧!”      林寞的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就怕晚一秒钟回答大佬会直接抬手捏死他:“能能能!这张符纸让我的力量变的很强大, 我会盯着他直到我的尸骨重见天日。”      秦思源对林寞的识时务很满意, 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容:“把你的事了了就早点回道观,等你在道观干完一年的活就可以去投胎。”      “一年?要这么久吗?”简洛书转过头来, 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模样:“我们也没帮什么忙, 就给了一张符纸啊!”      秦思源有些无奈地看着简洛书:“符纸很珍贵的!”      李大河这件事这么容易解决了主要是因为秦思源给的那张符纸, 十只十恶不赦的厉鬼阴气和戾气才能出一张那样的符纸。即便对于秦思源这种大佬来说, 也不是总能遇见这种厉鬼的, 而且就算是遇到也未必每次都有机会收集他们身上的阴气和戾气。      一张这样的符纸可以让普通鬼魂拥有厉鬼的能力, 虽然时限只有短短的四十八小时,但是四十八小时足够普通的鬼魂完成很多心愿了。这样的符纸,秦思源身上也只有五张而已, 要不是不想让师姐一接手道观就那么辛苦, 他才舍不得把那张符纸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鬼魂呢。      林寞虽然刚当鬼不久,但是也知道了解一些阴间的东西了,自然是知道这符纸的贵重程度,见大佬发话了,他立马说道:“别说干一年活,就是两年三年都是应该的。”      秦思源默默地给了林寞一个赞许的眼神:上道。      目送着秦思源的豪车离开,林寞转过身站在了派出所的门口,身上的阴气瞬间暴涨。      鬼魂是十分畏惧派出所的,这里的正气是鬼魂的克星,但林寞仗着身上的符纸还是艰难地飘到了派出所的窗外,一张鬼脸紧紧地贴在上面。      李大河被鬼缠了一晚上,运势已经到了最低,本来觉得在派出所安全了,可一抬头就看到那张满是血的脸紧紧地贴在窗户上,顿时腿一哆嗦一股热流从腿上流了下来。      两名民警看着这一进来就不太正常的男人,十分有耐心地询问:“你到底想自首啥?”      李大河看着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男鬼,哭丧着脸说:“我自首我肇事逃逸,破坏车祸现场,还把死者埋在了我家的祖坟里。”      两个民警对视了一眼,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这是大案啊!      ****      简洛书忙到半夜才回道观,一觉醒来都是第二天的下午中午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刚出来,就看到一个少年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声音转过头朝她灿烂地一笑:“师姐,你起床了!”      简洛书觉得眼睛被闪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眼光晃的还是秦思源的笑容太亮眼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看到简洛书一脸呆萌地样子,秦思源脸上露出了笑容,随手将书放下:“我给你炖了汤,这个时候温度正好。”      吃完了秦思源静心准备的四菜一汤,简洛书终于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使劲地揉了揉脸,她转头一脸呆滞地看着秦思源:“思源,你说我昨天见鬼是真事还是做梦?”      秦思源沉默了一下,把手伸进口袋里,从口袋里抽出了那条拴着铜钱的红绳递到了简洛书的面前:“师姐,如果你接手道观成为新观主,那以后你就得每天和这些阴物鬼怪打交道;若是你不想,你就戴上这根手链继续回去读研究生,道观的事我来管。”      摸着红绳上的铜钱,简洛书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世人觉得我们的道观又破又老没有人气,但是这些游荡在世间的鬼魂知道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师父留下的那些东西,但是我想试试,我想帮助那些像林寞一样的鬼魂,让他们有求助的地方。”      秦思源看着简洛书的面相想起今天早上替她推衍的未来,和之前无数次一样,一片空白,但他却能感觉到在那空白里可能隐藏着连他都觉得棘手的危机。      “我想好了,我继承道观。”简洛书转头看着院子里粗壮的槐树说道:“继承师父的事业。”      说出来的话就是应下的誓言,谁也没有办法再阻挡。      秦思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行吧,不过继承道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你得有点保命的手段才行。收拾碗的活交给我了,你赶紧回去看书吧。”      **      师父留下的书很多很杂,昨天简洛书随便地塞到书架里,可今天一看已经被秦思源重新整理过了,简洛书便抽出最上面的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开始阅读,这一读就几个小时过去了,等简洛书从看完最后一页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而秦思源就坐在她对面也在拿着一本书阅读。      似乎发现师姐在看自己,秦思源从书里抬起头来朝她一笑:“师姐学的怎么样?”      简洛书挠了挠头:“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理论到实践中间有多远,要不我去师父房里弹那个古琴招鬼试试。”      “荡……荡……荡……”悠长的古琴声从破败的道观里响起,活着的人听不见,在城市里游荡的鬼魂则四下奔走、互相转告:“如意观的琴声响了,新观主开始接单了!”      几声简单的琴音落下,一个鬼从门外钻了进来,和林寞的客气有礼貌相比,这个鬼身上戾气缠身,打眼一看就像在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了一样。      简洛书腿软的差点没站起来,站在简洛书身后的秦思源按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地瞟了女鬼一眼。感受到死亡威胁的女鬼吓的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把释放出来的戾气收了回来,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皮套把垂到地上的头发绑了起来,露出一个苍白的脸。      秦思源满意了,这才是谈生意的态度。      女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这对年轻的男友,考虑再三还是先和简洛书打了个招呼。别看这男的厉害,可是身上有观主烙印的是这个年轻的女人,自己想完成心愿只有她帮忙才行。      “我叫孙墨墨,我是为我的女儿来的。”女人用阴暗飘忽的声音说道:“我的女儿被鬼缠住了,我想请你们救她。”      简洛书一脸震惊,这个女鬼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的模样,让她发愁的鬼得多难缠啊。      似乎看出了简洛书的想法,孙墨墨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我打不过他,是我身上的阴气太重了,我女儿根本就抗不住,只有你才能救她。”      居然要扛起这么重的责任,简洛书顿时有些紧张了:“你女儿在哪里。”      孙墨墨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幽光:“城湖小区四号楼1801号。”      简洛书刚要答应,就见秦思源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孙墨墨:“报酬是什么?如意观不沾亡者因果,不接无报酬的委托。”      孙墨墨从手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递了过来:“这是我的结婚戒指,随着我一起火化的。”      秦思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手帕托在手上递了过去,女鬼把戒指放到了手帕上:“我的女儿叫张真缘,在完成委托之前,我会暂住在道观里。”      爱住就住吧,反正之前林寞在道观都住了三个月了也没出什么事。简洛书摆了摆手让她随便找个地方,这才想起来林寞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林寞的尸体挖出来没有。” 正文 第 6 章   刚说完这句话, 林寞就从门口飘进来了, 看起来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简洛书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案子没破?”      “破了!就是今天挖坟的时候看到我的身体都开始腐烂了, 心里有点惆怅。”林寞长叹一口气:“警察已经通知了我的家人, 我父母知道我的死讯了。”      想起自己两鬓斑白的父母要经历晚年丧子的痛苦, 林寞用手捏住鼻梁, 不想让眼泪流下来:“我哥订了车票带我父母过来, 明天下午就能到了。”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还好我有哥哥,我父母心里还有寄托,我也能走的安心一些。”      简洛书默默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      林寞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家里的事情,可在他的回忆里家的印象寥寥无几。小学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初中开始就在学校住校, 大学毕业以后直接在外面工作, 和父母相处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是努力回想也没有太多的记忆,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着林寞后悔的表情, 简洛书轻声问道:“这次你父母来, 你不见见他们吗?”      听到这话, 林寞不由地张大了嘴, 一副不敢置信地样子:“我能见我父母吗?”他有些胆怯地看了秦思源一眼, 两只手不安地缠在一起:“会不会不合规矩?”      秦思源没有说话,如意观作为连接阴阳两界的特殊存在确实有很多规矩,但那种规矩都是大条大框, 是维护阴阳两界平衡的, 对于魂魄和家人见面的这种小事并没有详细的规定。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些都是由如意观观主自行定制细则,说白了就是全凭观主的个人喜好。      秦思源不想用自己的思维干扰简洛书,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假装打游戏。      简洛书以前虽然没接触过鬼,但是各类鬼怪小说、恐怖电影看的不少,印象里很多鬼都是回家看过亲人的,只是阴阳两隔亲人不知道罢了。      简洛书想到已故的师父,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很想再见师父的一面,想必那些没有来得及见自己亲人最后一面的人,也是如此想法吧。      看着林寞胆怯又期盼的眼神,简洛书点了点头:“能见,我想办法来安排。”      林寞激动的都快哭了,看着简洛书的表情仿佛是看再生父母一样,恨不得给她三跪九叩,拍着胸口啪啪地保证:“要是能见父母,我再给观主多干两年活,天天给观主拔草。”      简洛书看了看院子里并不太多的杂草有些发愁,道观会不会被林寞拔的寸草不生啊?      ****   林寞的父母还在来的路上,简洛书得先把孙墨墨委托的业务给办了,为此简洛书回到房间后把书挨个翻了一遍,觉得能用的上的东西都背了一遍,一直到后半夜才去睡觉。      比起林寞的事情,孙墨墨的委托相比麻烦不少,简洛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复习这两天背的法决,一边为去孙墨墨家发愁。      也不知道自己敲门说是上门捉鬼的,孙墨墨的家人会不会报警把自己当诈骗犯抓起来。      不过既然接了业务说了定金,这活就得干,简洛书把孙墨墨的戒指包起来放到口袋里,一会孙家人不信的时候,好歹是个信物。      孙墨墨的家离如意观并不太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秦思源将车停在小区外面,简洛书往小区里望了一眼,大约就猜到了孙墨墨说的四号楼在那里,整个小区只有那栋楼的楼顶笼罩着阴气,即使在烈日下也没有完全消散。      这得是多浓的阴气啊!      下了车简洛书直奔那栋楼而去,坐电梯来到18层,电梯门一开就能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盘旋在走廊里。      自一次面对恶鬼,纵使做足了准备的简洛书也有些胆怯。她默默地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深吸了一口气后,毅然地走到1801号门外敲了敲门,几乎是瞬间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还没等简洛书想好借口门就开了,一个印堂发黑的男人打开了门,他看到简洛书和秦思源露出了疑惑地表情:“你们找谁?”      简洛书捏住了手心里的戒指:“你是张真缘的爸爸吧?我们是来看张真缘的。”      张有成听到女儿的名字叹了一口气,让开了大门的位置让他们俩进来:“你们是小真学校的老师吧?小真这会儿刚睡着,我不敢叫她起来,你们先进来坐坐吧。”      简洛书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在进来的时候转头往里面打量了一眼,只见最里面的一间卧室的门缝里有丝丝络络的阴气涌出来,在整个房子里游荡。      张有成倒了两杯水递过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还麻烦老师们跑一趟,真缘让你们费心了。”      既然张有成把自己误认为学校的老师,简洛书就顺势认下了这个身份,试探着问道:“真缘怎么样了?”      张有成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情绪还是不太稳定,她醒来的时候我得无时无刻地看着,一不留神她就要跳楼。说实话,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寻死,要是不喜欢后妈的话我可以为了她离婚,真的没必要为了这个自杀。”      张有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是我没照顾好真缘,不瞒你们说,真缘这孩子从小就有些胆小内向,以前她妈妈在的时候她性格还好一些,可前两年她妈妈意外去世了,她整个人都沉默寡言起来。他妈妈离世的事对真缘打击很大,她就像个小蜗牛一样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我也不怎么理。”      张有成低着头捏了捏鼻梁:“我也是不懂怎么和孩子交流,而且真缘这么大的姑娘了,我和她说太多也觉得别扭。我就琢磨着给她找后妈,有个人和她多交流交流,说不定她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简洛书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差点就把“你脑子有坑吗”这句话问出来了?      在女儿因为母亲离世心里受重创的时候你居然给她找个后妈,你这是嫌她病的不够重?      虽然简洛书没直说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张有成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现在我也后悔了。”      张有成后娶的媳妇带了一个儿子过来,媳妇确实是慈母,可是她儿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她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对于张真缘照顾的顶多是饮食起居而已。      张真缘本来就内心敏感,家里又突然来了两个外人更让她不安了。中考后她放弃了可以上的重点高中,选择了郊区的一个中学,就是为了每个月少回两趟家。      张有成有些发愁地挠了挠头:“其实我对她选的那个学校根本就不满意,可是也不敢太逼迫她。后来看着她脸上比以前多了些笑容还觉得挺高兴,觉得学校一般就一般吧,只要她开心就行,谁知这才过去半年,她人瘦成了皮包骨不说,还起了寻死的念头,这让谁受得了啊。”      简洛书沉吟了下:"我能从门口看看张真缘吗?"      张有成站起来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我守了她一夜,半个小时前她刚睡着,一会你们就在门口看看,别把她吵醒了。”      简洛书跟在张有成的后面,等房门开了往里面才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只见房间因为拉着窗帘的缘故十分昏暗,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空调被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单看这个女孩没什么可怖的,吓人的是她身后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他紧紧地贴着张真缘,长长的胳膊搭在她腰部的位置,把她整个人搂在了自己怀里。      简洛书知道孙墨墨为什么不敢自己来了,如今张真缘身上的阳气所剩无几,若是身边的阴气再重几分,只怕当场就得咽气了。      看着阳气一点点流逝的张真缘,简洛书脸一沉,手指下意识掐起索魂诀往回一拽,躺在张真缘身后的男鬼毫无防备的被拉到了地上,他这才意识到门外的这个不速之客是为自己来的,顿时恼怒地化成一股阴风朝简洛书扑来。      站在简洛书身后的秦思源默默地握紧拳头,努力克制住想揍飞这只恶鬼的欲/望。      洛书继承了道观意味着她要肩负起连通阴阳两界的责任,他无法保证每时每刻都在她身边,只有让她快速成长起来是对她最负责任的做法。      将身上的气息紧紧地锁在身体里,秦思源在往后退一步的时候不忘拽空张有成一把,免的他碍手碍脚。      自从张真缘在学校跳楼被救下来送回家,张有成就一直请假在家守着她。和恶鬼日夜呆在一个房子里,张有成早就阳气不足晦气缠身,再被这恶鬼化成的阴风一冲气运立马到了最低点。      气运地的人不仅容易倒霉,而且还会多一个新的能力,就是见鬼。      张有成刚想问秦思源拽他是有什么事,就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生悬在女儿房间里,一副要索命的模样,顿时吓的嗷的一声后退了两步:“鬼啊!”      一直昏睡的张真缘似乎被这声惨叫吵醒了,她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屋里的男鬼伸出了手,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陈辰,你来了。”      悬在屋里的男鬼立马转过身去飘到了张真缘身边,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的同时不忘转头朝简洛书露出了阴恻恻地笑容:“别怕,我们马上就会在一起了,我这就带你走。” 正文 第 7 章   张真缘听到这话不但不害怕, 反而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靠在男鬼的怀里一副幸福的模样。张有成看到这一幕后吓的魂都飞了, 哭出的声音都劈了叉:“真缘, 你鬼迷心窍了你!你不想活了吗?你要爸爸了吗?”      张真缘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的神色, 就在这时男鬼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语气柔和地仿佛能滴出水一般:“我带你去找妈妈, 她都想你了,以后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张真缘刚刚生出来的犹豫被这一句话打的烟消云散,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你不要听他胡说!张真缘, 是你妈妈来让我救你的,她不希望你死。”简洛书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你看,这是你妈妈给我的信物。”      张真缘听到“妈妈”两个字, 挣扎着从男鬼怀里坐起来, 扭过身体朝简洛书看去,发飘的眼神在看到那枚戒指后瞬间凝聚了光彩:“妈妈!”      站在一侧的张有成也愣住了, 没人比他更熟悉那枚戒指。当年和孙墨墨结婚的时候他没攒多少钱, 除去了必备的用品后口袋里只剩了不到一千块钱。那时候都兴钻石戒指, 可高昂的价格却让张有成望而却步, 两人在街上转了很久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支持定制戒指的金店, 两人立马走了进去头挨着头商量了两个多小时才设计好这枚戒指。      在专业人士的眼睛里, 这枚戒指在设计拙劣、造型也很夸张,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则承载着满满的爱。      后来孙墨墨意外去世,火化的时候张有成没把戒指摘下来, 目送着她和戒指一起进了焚烧炉。收敛骨灰的时候, 那枚戒指已经被烧化成金珠子了,躺在灰白的骨灰中间光泽全无。      张有成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一天能再见到这枚戒指。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觉得这事有些太过匪夷所思,可再看看屋里那满脸血污的男鬼,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了。      既然别人死了可以变成鬼,为什么自己老婆不可以。      张有成眼睛里迸发出光泽,张真缘也不知不觉松开了男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简洛书手里的戒指,下床朝简洛书走去。      那个叫陈辰的男鬼见张真缘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脸上的血污消失了,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只是他的脸色十分阴沉,眼睛里带着恶毒,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      眼看着张真缘要离开自己身边,陈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声音里的温柔不在,一字一句的都透着阴森:“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张真缘看着陈辰清秀的面容,苍白的两颊升起一丝红晕,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羞涩:“想。”      看到张真缘的反应,陈辰满意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拉住她的手朝窗口走去:“乖,你只要跳下去,我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看着张真缘毫无反应的被陈辰拽走,简洛书把戒指一收往房间冲去,可刚一迈进房间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挡住了一般,拼尽全力也无法前进一步。      简洛书虽然心里着急但大脑飞速的运转,背过的法诀口诀在脑海里就像是程序一样飞快掠过,很快她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手掐法诀口念法咒,一股奇异的阴阳混合之气从她身上涌起,挡住简洛书的那张无形的阴网在碰到那股阴阳之气后不但瞬间被扯散,还被阴阳之气给融合了。      看到这一幕,秦思源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做这一行最讲究的是天赋,像纯阴或纯阳体质的人无疑是天之骄子,而阴阳混杂体质的人一般很难走的很远。      但简洛书身上的阴阳之气却十分特殊,她身上的阴气和阳气都十分纯净,一黑一白每种正好占据一半的位置,就像是八卦图一样完美。      秦思源入门十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体质。而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陈辰看到一幕也有些发愣,就这几秒钟的功夫,简洛书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陈辰来不及多想,立马将手覆盖在张真缘的眼睛上,低头在她耳垂上轻吻了一下,等松开手后,张真缘眼睛里原本还有的一丝光彩彻底消失了,黑色的眼睛呆呆的,直愣愣地朝窗户走去。      陈辰看着冲过来的简洛书露怨恨地神色,眼里涌出两行血泪,刹那间屋里充满了血腥之气,一道道红色的虚影将简洛书紧紧围起,缠绕在她的脖颈、手腕、脚腕之上。      “原本她可以心甘情愿自己去死的,都是你坏我好事!”陈辰恶毒地看着简洛书:“既然如此,你陪她一起去死吧!”      简洛书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血带,丝毫感觉不到上面的威胁,不禁嗤笑了一声:“就凭这个就想要我的命,你想的真美!”      陈辰轻哼一声,缠绕在简洛书脖子上的血带忽然清晰起来,虚影几乎化为实质,紧接着贴着简洛书的脖子快速收紧。      站在门外的秦思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捏着一张符纸,准备在情况不对的时候快速出手保护简洛书。      眼看着血带贴到了简洛书的脖子上,那股黑白混合的阴阳之气再一次从体内涌现出来,十分轻易的就将血带撕的支离破碎,分分钟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简洛书虽然没看到这一幕,但是感官还是很敏感的,在黏腻的触感和血腥味消失的瞬间她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直接贴到了张真缘的背心处。      一股黑气从张真缘的身体里涌了出来,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陈辰怨毒的看了简洛书一眼,化成阴气往旁边墙上一钻似乎想要溜走。      简洛书低头查看张真缘的情况,秦思源随手将那道想跑的阴气硬生生地拽了回来,随手团成了一个小圆球拿了张黄表纸包好丢在了口袋里。      ***      简洛书本身没有太多力气,在张真缘倒在她怀里后只能抱着她坐在了地上。盘旋在简洛书体外的阴阳之气在接触到张真缘后,阴阳两气一分为二,阳气主动钻入到张真缘的体内将里面的阴气驱逐出来,等在外面的阴气又将这股阴气吸收。      这一吞一吐当中,阴气占据的比重超过了阳气,就在这个时候一部分阴气居然瞬间转化成阳气,两者再一次达到了平衡的状态后才钻回简洛书的体内。      看到这一幕,秦思源有些明白为什么曾经有鬼王想吞噬简洛书的魂魄,也明白为什么师父费尽心思掩盖简洛书的体质,不愿意让她接触另一个世界了。她一旦入了这行,体质就会暴露出来,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她在厉鬼和邪修眼里就是可以增强功力的天材地宝,人人都想咬她一口。      秦思源走了过去,示意张有成把张真缘抱到床上去后,伸手将简洛书扶起来,将手腕上系着铜钱的红绳摘了下来,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简洛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带了这个该看不见鬼了。”      “不会影响你阴阳眼的。”秦思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是护身符,保平安用的。”      不影响阴阳眼就无所谓了,简洛书看了看手腕觉得红绳还挺好看的。      两人正讨论着红绳,躺在床上的张真缘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张有成微微愣了一眼,接着用沙哑的声音叫了声:“爸。”      张有成“哎”的答应了一声,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你这个傻丫头怎么……”看着女儿苍白的脸,他埋怨的话说不下去了,伸出手狠狠地打了两下自己:“都怨我粗心,没照顾好你。”      张真缘看了看她,转头将视线落到简洛书身上:“我刚才看到我妈妈戒指了,你真的是我妈妈请来的大师吗?”      简洛书从口袋里将戒指掏了出来:“因为你的事,你妈都快变成厉鬼了。你说你一个挺好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去和鬼谈恋爱,你就不想想他是真喜欢你吗?他要是真喜欢你就会像你妈妈一样,离你远远地,生怕自己的阴气会伤害到你。”      秦思源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捏了捏那个阴气小球,嗤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可能是喜欢,张真缘不过是这个鬼找的替身而已。这个男鬼的埋骨之地被人动了手脚,必须是心甘情愿替死之人才能成为他的替身。要不是有这个条件的话,他早就该动手了,哪会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打感情牌。”      张真缘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神色:“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鬼,我认识他是在去年冬天,那天晚自习老师有事没来教室,很多同学提前走了。我当时再做一道数学题没留神这事,等做完以后才发现都晚上十点多了,整个教学楼就剩了我一个人。”      想起当时的情景,张真缘微微低下了头:“当时我很害怕,关上教室的灯锁上门就往外跑,结果那天晚上下雪了,走廊里飘进来一层雪花,我一下子就滑到了,就在这时陈辰出现了。”张真缘抬起头看了张有成一眼又快速地低下了头:“我脚腕扭伤了不敢动,他就蹲在我旁边陪着我聊天,等疼痛缓解了才扶着我下楼。教学楼和宿舍楼很远,他扶着我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聊了很多事情。”      张真缘回忆起那段时光,眼神里闪过一丝留恋:“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在家里爸爸也不爱和我聊天,只有陈辰会静静地听我倾诉。渐渐地,我开始故意最后一个离开教学楼,这样就能和他偶遇。他总会带着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天,每次都是聊到快要熄灯了我才回宿舍。”      简洛书听的都无奈了:“你和他相处的时候就没有感觉不对吗?”      张真缘摇了摇头:“刚开始没发现不对,只是奇怪为什么白天总看不到他。后来我们谈恋爱了,有一天晚上月光很好,他送我回寝室的时候路过湖边,正好一阵风把我头发吹开了,我绑头发的时候一偏头,发现湖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张有成脑补了这一幕后汗毛都立起来了,这吓人简直可以和鬼片媲美了:“他知道你发现了吗?”      张真缘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当时心里很害怕,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问我在害怕什么?” 正文 第 8 章   回想起那一幕, 张真缘依然有些瑟瑟发抖, 简洛书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陈辰实在是太渗人了。      张有成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恐惧, 握着女儿的胳膊的手都哆嗦了:“你是怎么说的?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张真缘回想起那一幕, 小脸看起来更白了:“他拉住了我的手, 亲了我, 然后……”张真缘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后面的事我就记不清了。”      “被鬼迷了心窍了,只能任由他摆布。”秦思源顺手捏了捏口袋里的男鬼化成的魂魄:“不过我看刚才那个鬼像是受了重伤魂魄都散了,估计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张有成父女两个不由地都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他们真的没有胆子再经历一遍了。      秦思源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转头问简洛书:“师姐, 这里的事情了了, 我们走吧?”      张真缘闻言猛的拉住了简洛书的胳膊,声音急促地问道:“姐姐, 我能见见我妈妈吗?”      简洛书摇了摇头:“你现在阳气不足运势又到了最低点, 再见鬼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养, 补充体内的阳气。”      张有成想起亡妻, 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道:“我再娶了她有没有怨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简洛书看着张有成脸上浮着的那层晦气, 忍不住给他个建议:“那鬼在你家呆了不短的时间,你的身体也受了影响。这几天你和你女儿尽量多晒晒太阳,外出的时候多小心留意, 免得出意外。”      张有成想起刚才简洛书用的符纸好像很管用的样子, 连忙问道:“大师,你那里有没有可以驱晦气提升运势的符纸,我愿意出钱买。”      简洛书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师父倒是留给她一本画符的书,今天用的符纸也是书里面夹的,如果能学会画符的话倒是能增加道观的收入。      想到这,简洛书点了点头:“可以卖符纸给你,不过我要回去准备一下,画好了再和你联系。”      “好的好的!”张有成连忙和简洛书交换了联系方式,末了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一件重要的事了:“请问大师仙居何处?”      简洛书想起自己破败的道观,艰难地扯动了下脸皮:“古街一号,如意观。”      张有成一脸疑惑,好像从来没听过这家道观?   ****      回如意观的路上,简洛书就琢磨如意观开源节流的事,其实道观已经没有节流的地方了,主要还是得考虑赚钱,否则每年连修葺房屋的钱都不够。      一想到赚钱,简洛书就摩拳擦掌两眼直冒光:“师弟,你说我们把寮房旁边的墙拆下来一部分,建个铺子怎么样?”      秦思源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转头问道:“师姐想开个专门卖符纸的店?”      “不止。”简洛书随手关上车窗,压低声音说道:“你发现没有,这世上有不少人都希望能和已故的亲人见面或者通话,我想做这方面的生意。”      秦思源眼睛瞪的溜圆:“师姐,你脑洞有点太大了吧?安排鬼和人见面,这有点……”      “不行吗?”简洛书一脸无辜地看着秦思源:“那些鬼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往人堆里溜达,我开通个亲人会面的业务有毛病吗?”      秦思源一脸懵逼,好像是没什么毛病!可是之前从没有过这种先例啊!      简洛书看着秦思源呆萌的表情,忍不住上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眯眯地说道:“这个业务指定赚钱。”      “是能赚钱没错,可是……”秦思源的目光落到简洛书白嫩的手上,感受到脸上温柔的触感,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嘴咧的都有些控制不住了:“师姐说的对!”      见师弟也支持自己,简洛书顿时觉得干劲十足,开始掰着手指头盘算起来:开铺子就得有人干活,林寞预计会给如意观打工三年,可以让他看铺子。除此之外还得招募一些业务员,万一有客人上门想见去世的亲人,她总不能自己满世界找鬼去吧,这么看的话最好把孙墨墨也留下。      简洛书越想心里越美,觉得如意观的美好前景就在不远的将来。      回到道观已是中午,虽然这是一天中阳气最足的时候,但如意观里依然一如既往的清凉。这个时候孙墨墨自然是不敢出来的,但是简洛书却依然走到寮房院子里的槐树旁,轻轻拍了拍树干:“你女儿已经醒过来了,放心吧。”      孙墨墨的事意外的好解决,简洛书把精力都放到了画符上,从师父房间里找出黄表纸、朱砂、符笔之类的东西,看了几遍画符要点后,这才准备开始画符。      符这种很东西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无从下笔的,但简洛书拿起一张符打量几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下笔,繁复的图案在她的眼里也十分简单,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在画符的时候输入到符笔里的气息要均匀一致且不能断。      简洛书这两天才接触道法,虽然知道自己体内有“气”,但是操控起来还是觉得有点难,第一张符纸才画到一半就觉得气息有些不稳,她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却不想符笔下的气息也跟着断开了。      简洛书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把作废的符纸团成一张纸团往垃圾桶一丢,又拿出另一张符纸。      简洛书在房间里画符纸,秦思源蹑手蹑脚地关上寮房的门,来到前面的道观里。和别的道观不同,如意观供奉的都是阴掌管阴间的道教神仙。      如意观白天锁着观门,简洛书一早一晚过来上香,其他时候也很少过来。秦思源直奔最角落的一个小殿而去,推开斑驳的木门进去,一回手又将门关上了。      这个小殿里并没有摆供品,只有一张供桌,上面一个香炉,下面一个烧纸钱的盆子。      秦思源从口袋里将那个团成团的黄表纸掏出来随手丢在盆里,一股阴气冒了出来,一眨眼陈辰瑟瑟发抖地出现在盆里,不知道是应该求饶还是应该找机会逃跑。      秦思源拽过来屋里唯一一张干净的椅子一翘腿坐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陈辰一眼:“胆儿挺肥啊,敢拿你的脏血勒我师姐的脖子。”      陈辰委屈的都快给秦思源跪下了:“我也没勒着啊!刚碰一下就被撕碎了,你那个师姐身上的阴阳之气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根本就打不过她。”      秦思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挂着一丝笑:“你看到她身上的阴阳之气了?”      陈辰下意识点了下头:“就像八卦图一样,阴阳两气看着泾渭分明实则融为一体一般,十分奇秒。”      话音刚落,秦思源突然伸出手来抓了一把,陈辰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等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秦思源捏住了脖子。他猛的睁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边猛烈的挣扎着魂体一边苦苦求饶:“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秦思源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五指逐渐合拢:“恶鬼陈辰,违法阴司法规,处魂飞魄散之刑。”      陈辰猛地睁大了眼睛,一个“不”字还没有说出口,魂体就被硬生生的捏爆,随即消散在空气里。      秦思源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黄表纸,从空气里抓了一丝残留的阴气印了上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章往上面一盖,随手丢在火盆里。      符纸无火自燃,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秦思源起身刚准备离开,忽然供桌上的香烛自己点燃了,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又坐回到椅子上。      烛火飘忽了几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供桌后面走了出来,看到秦思源后不满地一瞪眼:“这个陈辰的罪责也写的太随意了吧,你觉得到判官那能过去吗?”      “有什么过不去的呀!”秦思源毫不在意地弹了弹身上沾染的阴气,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埋骨之地被做了法确实不假,但他可以通过如意观往地府递诉状,或是等满五十年法术失效便可正常投胎。但这两种方法陈辰都没有选,反而采用鬼遮眼迷惑活人心智的方法想找替死鬼,无论从哪条法律来看都应该是死罪。”      白无常露出无奈的表情:“我看报告里那个女生不是没死吗?按理说这种的恶鬼还够不上魂飞魄散的刑罚,应该由地府审判打入地狱。”      “哦,是吗?那就算是我疏忽了。”秦思源特别不走心的认了个错:“回头扣我奖金吧。”      黑白无常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秦思源“哎”的一声叫住了他们:“你们最近有见到我师父的魂魄吗?”      “没有,听说大帝也想找他。”黑无常想了想说道:“我那天听判官提起过一句,说云鹤道长是自己提前了断寿数,在他的寿命真正截止之前,地府是无权管辖他的,我们也查不到他的踪迹。”      秦思源点了点头,等拿出黄表纸准备两黑白无常送走的时候,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提前和你们打声招呼,我师姐要开个店。”      “开店?”黑白无常两人对视一眼,十分不解地问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思源眼睛弯了起来,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的一笑:“除了卖符纸以外,小店还有一项特殊的业务,就是提供亡者和家人沟通的桥梁。”看着黑白无常瞬间张大的嘴,秦思源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如意观的规则由观主制定,你们阴间有义务配合!”      黑白无常:“…………”      这如意观换了新观主后画风简直太奇怪了!让鬼无法接受!      秦思源沉吟了一下:“每带一个鬼魂上来,给你们百分之十的跑腿费。”      黑白无常脸色一边,赞叹地竖起了大拇指:“这年轻的新观主脑子真好使,想法就是不一样!”      秦思源:“呵呵……” 正文 第 9 章   当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后, 黑暗再次笼罩整个世间, 如意观廊下的电灯笼准时的亮了起来。      两个身影从槐树里一先一后走了出来, 简洛书有些好奇的摸了摸粗糙的树皮, 转头问两个鬼:“你们呆在树里面难受不难受啊。”      “不难受!”林寞想了想说道:“这里面就像是一个酒店一样, 树的经脉就像是酒店的走廊, 里面有一个个的房间……”林寞说道这小心翼翼地看了简洛书一眼, 露出了讪笑的表情:“我当时刚来道观的时候正逢老观主仙去,他让我在这先住着。当时树里没有别的鬼,我就选了唯一一个带电视的房间。”      简洛书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还有电视呢?”      林寞笑了:“这里面房间很多, 有的房间有床有冰箱有电视什么的,有的房间就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从气息上看,那些东西都是无主之物, 我估计是以前在这住的鬼留下的不要的东西。我死的时候没人知道, 连张纸钱都没有,就靠上任房主留的一根香烛啃了三个月。”      简洛书听的都替他唏嘘了:“要是没有香烛你们会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 反正我们都死了也不会变的比这更惨。”林寞想了想说道:“人死以后, 世间的美食我们是吃不到了, 这香烛对于我们鬼来说就是人类的美食一样, 又好吃又能补充阴气, 对于我们鬼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孙墨墨点头附和:“我家人给我烧的纸钱我几乎都换成香烛了。”      林寞羡慕地看了孙墨墨一眼, 他死了三个月还没见过纸钱长啥样呢。      简洛书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回头你替我干活我给你发工资,等你有钱了就可以自己去买香烛了。”      林寞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 拔个草要啥工资啊, 都说了免费给您干活的。”      “可不止拔草这么简单。”简洛书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把手里的图打开平铺在石桌上:“我准备开一个铺子,除了卖符纸以外还提供和去世的亲人通话、写信、见面等系列服务,以后你就负责帮我看铺子。”      “真的?”林寞激动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我行吗?”      “行不行都是你了!”简洛书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相信你。”      幸福来得太快,林寞激动的觉得晕晕乎乎的,好半晌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来:“可是观主,我白天没办法出来啊?”      简洛书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符纸在林寞面前晃了晃:“这个是我今天画的符纸,它能让你暂时拥有身体不怕阳光的侵蚀。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在店铺还会布一个风水阵……”简洛书拿起旁边一本厚厚的风水大全,打开其中一页指着说道:“这里有个聚阴阵,我看只需要几个法器就能办到,相对来说比较容易。”      林寞激动的热泪盈眶,自己的老板简直太好了,不但会给自己准备符纸,还给自己布聚阴阵,简直没有比这待遇更好的地方了。      设计图虽然画的简单,但是该有的数据都有,秦思源在旁边看了一眼,伸手将设计图收了起来:“盖商铺的事就交给我了。”      秦家是靠做房地产发的家,如今拥有省里最大规模的建筑公司,比起外面的施工队来,他觉得还是自家公司的人员靠谱一些。      简洛书也没和他争,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盖房子的钱我来出。”      秦思源脸上透着几分无奈,之前师姐一直以为如意观是入不敷出的破道观,自从上了大学后就一分钱不要了,她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当家教挣的。      清大的学生当家教确实挺赚钱,可毕竟还有学业要完成,他估计师姐这银行卡里最多也就五万块钱。      虽然盖个铺子是够了,但是他不想用师姐辛苦攒下来的家底。      “都是家里的施工队,材料也用不了几个钱,我自己出了就得了。”      秦思源把银行卡推了回去。      简洛书急的一瞪眼;“用你家里的施工企业就很让你为难了,怎么还能让你出钱呢,这钱必须师姐出。”简洛书说完了还垫起脚来摸了摸秦思源的脑袋,一脸怜爱地说道:“你大学还没毕业呢,哪有什么钱。”      秦思源哭笑不得,不知道师姐为啥总觉得他和家里关系不好,一提起他的家里就用心疼的眼神看着他,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他是从小就被父母送到了道观不假,可那是因为他体质特殊的原因,跟什么豪门恩怨都没有关系。想他秦家三代单传,他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家人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也不知道小师姐自己脑补了什么故事。      看着简洛书坚定的眼神,秦思源只能无奈的把银行卡接了过来,反正铺子马上就要赚钱了,到时候自己找个借口再把钱还给师姐就行了。      铺子虽然还没盖好,但是该干的活不能落下,林寞还想见家里人一面呢。      有了新工作的林寞不用老板费心,趁着夜色自己出门打探消息去了。今天下午的时候林寞的双亲和哥哥已经到了明江城,因为林寞尸体腐烂严重只能靠匹配DNA确定身份,预计明天上午就能出结果。      林寞天黑出去,临近天明才回来,眼圈红红的脸上带着落寞的神情,坐在石凳上唉声叹气。      坐在庭院里啃香烛的孙墨墨倒是十分理解林寞的心情,要不是她女儿身体弱扛不住阴气,她也想每天回去陪着她。      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阴阳两隔,永远不可能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烛递给林寞,孙墨墨朝简洛书的屋子努了下嘴:“观主说你让你回来去找她。”      林寞抹掉眼角的泪,和孙墨墨道了谢,无声地飘到简洛书的窗外,伸手碰了碰窗棂上的风铃。      “老板,我回来了!”      ***      迷迷糊糊中,林远山觉得身体下的炕软的有些难受,翻来翻去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姿势,心里火一大睁开了眼,看到屋里陌生的一切神色恍惚了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家,而是来了小儿子工作的城市——明江城。      想起小儿子林寞,林远山心里像针扎似的痛,自己两个儿子,大儿子初中退学后去建筑工地当小工,后来赚了钱又自己做了点小买卖,虽然能吃苦但没什么大出息。      比起大儿子来,小儿子林寞可以说是他们的骄傲,从小学习就好,不但考上了大学,还留在了城市里工作。过年的时候,他还说要努力攒钱买个房子,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人就没了?      林远山用粗糙的手掌擦了擦眼泪,心里酸的难受,儿子没了三个月了,还一次钱没给他烧过呢。      睁着眼到了天亮,酒店的走廊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林远山的大儿子林庆敲了敲门,叫老两口到餐厅吃早饭。      林远山两口子一天多没吃东西了,但是依然不觉得饿的慌,就觉得心口窝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连口水都不想喝。      林清看着爹妈的样子既心疼又难受,哽咽地劝道:“无论如何吃一点,要是你们病了我弟也不安心。”      老两口听到这话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林清也在一边抹眼泪,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林清赶紧擦了擦眼泪往门口走去:“是不是公安局的同志来了。”      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生,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的十分好看。      林清有些不知所措地往两边看了一眼,没看到昨天对接的警察,顿时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姑娘,你找谁啊?”      “你们是林寞的亲属吧,我是林寞的朋友。”简洛书飞快地说道:“林寞希望你们抽空在晚上去一趟明江古街的如意观,他在那给你们留了一点东西。”      简洛书说完就走了,留下林家人目目相觑,林远山捏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有些糊涂:“林寞也不信道啊,他怎么会在道观里给我们留东西?”      林清倒是十分看的开:“管他真的假的去看看再说呗,反正咱也没啥值得别人骗的。”      *      对于林家来说,这一天是既忙碌又悲伤的一天,DNA检测报告证实了林寞的身份,尸体便可以送去火化了。      林清按照老家的习俗给林寞烧了满满一麻袋的纸钱、元宝香烛和衣裳,又烧了一些纸扎的别墅、轿车之类的东西,把对亲人的哀思全都寄托在这些纸制品里。      按照原计划林寞火化后就带着他的骨灰回老家的,可林远山惦记着早上小姑娘说的如意观的事,天一擦黑就领着老伴和大儿子上了公交车。      古街是明江城最繁华的旅游景点,一到晚上灯光璀璨、人生鼎沸,来来往往的人举着各种美食或是拍照或是录视频,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林家人虽然没见过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但都也没什么心情去看热闹。一家人两边看着,走了足足十分钟才看到两扇格格不入的斑驳红门,上面写着如意观三个字。      和旁边的热闹相比,如意观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两扇破旧的大门虚掩着,从门缝往里看去,只见里面几个大殿黑咕隆咚的,观里只挂着几盏昏暗的灯笼,看起来有些渗人。      林清看了几眼有些打怵,可是退缩的话还没说出来,老两口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林清只得在后面跟着。      道观里没有人,灯笼也只能勉强看到路而已,还好几人没有走太远就看到墙角有一扇小门开着,里面透出了些灯光。      林远山大步走了过去,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只见这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院子中间种着一颗大槐树,槐树后面有一排屋子,其中有几间亮着灯。      林远山敲了敲小门走到院子中间,略等了一会见没人出来,只能大着嗓子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远山猛地转过身,只见粗壮的槐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那人感受到他的注视,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苍白没有生气的脸。      “爸、妈,你们来了!”      林远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林寞?!!” 正文 第 10 章   林寞抬起头刚咧嘴想笑一下, 就见他亲爸、亲妈、亲哥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个的全都摔在了地上, 就差鬼哭狼嚎了。      林寞挠了挠头, 心里有些不解,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呢?      “爸、妈, 我是林寞啊!”      林寞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老两口不但立马往后退了两步,还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儿子,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和爸妈说, 我们给你烧纸。”      林寞停住了脚步,一脸无助的模样:“除了爸妈,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挡着老两口的林清闻言瑟瑟发抖地站了起来, 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好言好语地商量道:“小寞,以后爸妈我会照顾好的, 你可千万别把他们带走啊!”      林寞一脸懵逼:“我为啥要把爸妈带走?”      林清也傻眼了:“你不想带走他们, 那你闹鬼干啥?”      一家四口人目目相觑, 都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看起来都有点发懵。      躲在屋里看热闹的简洛书实在忍不住了, 忍不住推开窗户吐槽了一句:“林寞, 你们家人脑洞都这么大吗?”      林寞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就是一直惦记着你们,想和你们再见一面说说话而已, 没想把你们怎么样啊!你们是我的亲人, 难道我会害你们吗?”      林家人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实在不是他们想的太多,这大晚上在这么个阴森的地方就算见的鬼是亲儿子他们也害怕啊。      林寞委屈巴巴的抠了抠手指,脸上难掩失望之情:“你们要是害怕就回去吧,这里有个小门,直通外面的古街。”      林远山两口子看着儿子落寞的神情,亲人之间的羁绊立马战胜了心里的恐惧,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前走了一步,试探着握住了林寞的手。      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可熟悉的触感却告诉他们,这确实是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儿子。      林大妈忍不住哭了起来,接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林寞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感受到母亲的体温,林寞脸上带着满足的笑,伸手搂住了母亲的肩膀,低声地哄她:“妈,你别哭了,你再哭就要把我新衣服给哭湿了。”      林大妈听了以后站直了身体往林寞身上看了一眼,发现他身上穿的正是今天她从旅店旁边的小店里买的,不是什么贵的品牌,但却是他最喜欢的蓝色。      林寞挽着林大妈的手笑着说道:“你们给我烧的东西都挺好的,如果方便的话以后多帮我烧一些香和蜡烛,我喜欢那个。”      林大妈哎哎点头,林远山和林清也围了过去,一家人坐在圆桌旁聊的其乐融融。      简洛书坐在窗户前托着下巴看的一脸向往:“我就说这样的生意肯定受欢迎,你看他们一家四口多开心。”      站在简洛书身后的秦思源想起林家三口人最初要晕过去的模样,十分贴心的没有戳破简洛书的认知,只是很委婉地提醒道:“以后接这种买卖时最好说清楚了,免得有顾客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      简洛书看了看林清撑在腿上依然哆嗦的手,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      满足了林寞的心愿,简洛书手头上暂时没什么别的活,平时的时候自己在房间里读师父留下来的书籍,每天还要练习画符,除此之外就是到前面看看铺子的建设情况。      不得不说秦思源家的建筑公司效率就是高,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按照简洛书的图纸盖好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商铺。装修之类的也简单,只需刷好墙铺好木地板,另外打上几个柜子摆上柜台这店铺就算装修好了。      至于阵法也在铺子建设之前就布好了,柜台里面是聚阴阵,能保护林寞不受日间的阳气侵袭;柜台外面是留给客人走动的,不设阵法但保证了日照充足,即便是从林寞手里接东西时沾染了一点阴气,被阳光一晒也就散去,不至于影响身体和运势。      简洛书每天都要画两个小时符纸,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不时有失败的情况,练到现在提笔就一气呵成了,让她特别有自信心。等她把开铺子卖的符纸攒齐了,秦思源跑前跑后的也把店铺的手续都办好了,如意铺顺利开张。      简洛书把自己画的各类符纸都摆到柜台里,可是林寞问定价时她还是傻了眼。      “你说平安符一张五百贵不贵?”简洛书皱了皱鼻子转头问秦思源:“说实话,要是我出去旅游最多花五十块钱买这玩意。”      秦思源长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简洛书,一脸不服气的模样:“那些假的平安符怎么能和师姐画的比,我觉得绝对不能少于一千。”      林寞看着秦思源一脸可爱的样子,躲在一边默默的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在平安符的价格上写上一千元。      大佬的话必须听,他可不想在观主看不到的地方被秦大佬揍。      平安符是基本符箓,这个价格定下来其他价格也就好说了。秦思源和林寞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写,很快就把标签填满了,除了平安符一千以外,其他的三千五千的都有,甚至一万两万的都能找出好几种来,最高的甚至标了五万的高价。      简洛书用“你疯了”的眼神看着秦思源:“你觉得有傻子会来买五万的黄纸吗?要是卖不出怎么办?”      “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呗,重要的是我们如意观的逼格不能丢。”秦思源一脸淡然地朝店里看了一圈:“难道你怕我们的生意亏本吗?”      简洛书跟着秦思源的视线把店铺里看了一圈,店铺是自己道观里的地盘,不用交房租;符纸是自己画的,人工成本几乎等于零;虽然有一点水电费和购买黄表纸、朱砂的费用,但和符纸的价格比起来可以说连零头都不到;就连雇佣的员工都不用发工资,每天给烧一把纸钱两把香就解决了。      简洛书越想越觉得踏实,还真不怕赔本啊,她压根就花没什么本钱。      既然这样简洛书觉得自己可以放开了干,她干脆拿出来一块白板,在上面刷刷的写了几行字,然后挂在了墙上。      “你想见逝去的亲人吗?你怀念故去的爱人吗?你想见阴阳两隔的小伙伴吗?如意观提供付费联系亡者服务,满足您的心愿。”      林寞越念嘴张的越大,念到最后简直合不上嘴了:“老板,你写的这么直白的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白板笔在简洛书手上快速的旋转着,她转过头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鬼员工,笑的眼睛眉眼弯弯的:“我连鬼都能当员工了,还有什么不敢写的。”      话这么说也没错。      林寞纠结地看了看简洛书没敢吭声,自己的这个老板最开始继承道观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可这才几天的功夫啊,这性格怎么就像奔腾的野马似的,在撒欢的路上越跑越远了呢!      两人一鬼在店铺里晃了几圈,可外面人来人往的游客不少,就是没有进来转的。开业第一天,必须得成交一笔生意,这才叫开业大吉。简洛书立马给自己唯一的客户张有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可以来如意观买符箓了。      虽然驱鬼那天秦思源说鬼不会再回来了,但张有成却依然不太放心,天天守着女儿连门都不敢出去。不过眼看着在晒了太阳后一天好过一天、小脸一天天比一天红润的张真缘,张有成对如意观还是十分信服的,一听说可以买符箓了,立马说要带着女儿过来。      简洛书挂上电话回到院子里,敲了敲大槐树:“孙墨墨,一会你女儿要来买符箓,你真的不见见?”      大槐树半天没有动静,就在简洛书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大槐树里传来孙墨墨闷闷地声音:“我想让她忘了我。”      “你这不是瞎说嘛!”简洛书眼睛看着天边白云,心里不由地想起了师父:“你是把她养大的人,她怎么可能忘了你啊。”      孙墨墨沉默了片刻,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没钱买符箓。”      简洛书眼睛一亮,立马掏出一张符箓贴在了槐树上,笑眯眯地说道:“没钱没关系,你可以干活抵债啊。要是像林寞一样和我们签长期合同的话,你用的符纸我都可以免费提供。”      片刻后,孙墨墨从槐树里钻了出来,那张贴在槐树上的符箓已经被她贴在了胸口上。      虽然有了符纸可以在白天现身,但是孙墨墨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依然有些不适应,甚至胆怯的不敢走出槐树的树荫范围。      简洛书回房间取了一把黑伞撑开挡在了孙墨墨的头上:“你说你刚来的时候整的自己和厉鬼似的,可真到了关键时候咋这么怂呢?”      孙墨墨有气无力地看了简洛书一眼,完全不想和观主甩嘴皮子。都说了只是像厉鬼,她心里还念着女儿,怎么可能把自己变成厉鬼。      简洛书递给她一把梳子:“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别整的和鬼似的,到时候吓着你闺女。”      看着简洛书的背影,孙墨墨一脸怀疑人生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整的和鬼似的,难道要整成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