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一九七六年冬, 大雪盖上了半个村子。 　　 　　今天的桃花庄热闹非凡, 平日里都在家猫冬的人这会出来了一半, 因为会计家的二儿子娶媳妇。 　　 　　新郎带着新媳妇去镇上, 算时间该回来了, 主家跟亲近的本家在屋里坐着, 剩下的人三三两两的坐在院子里唠嗑。 　　 　　“我听说这个林知青, 不大愿意嫁。”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句。 　　 　　“真的假的？不能吧。”有人不信，今天都去买衣服了怎么可能不愿意嫁。 　　 　　“我也听说了，林知青多漂亮一姑娘, 要不是二凛正巧路过，这好事哪能轮得上他呀。”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听说林知青本来能上来, 二凛手脚快跳下去托了一把，不然两人能认识？还是二凛脑子转的快, 你看这不正好, 本来媳妇都说不上现在娶这好看一大姑娘。”刚开始说话那人附和道。 　　 　　“行了行了, 二凛人也不错, 大喜的日子编排啥呢？”有人看不下去了, “再说了这还吃着人家家里的, 让三嫂出来咋看咱？” 　　 　　刚刚唠的热火朝天的几人怏怏闭了嘴。 　　 　　…… 　　 　　“新媳妇来了！”一声呼喊声仿佛按响了某个开关，院子里本来坐着的蹲着的都起来看，还有几个只听说过没见过这新媳妇的人往前挤。 　　 　　两人一起回来的, 沈凛提着几个袋子, 林倩倩走在他旁边，眼看最前面的人要被挤过来，不由得往沈凛身边躲了躲。 　　 　　沈凛看出来她的害怕，提着东西的手紧了紧，没去碰她，而是黑着脸往前一步。 　　 　　本来拼命往前挤的人立马停住了，从中间让开一条路。 　　 　　门口几个小孩不愿意走开：“要红包，拿糖换！” 　　 　　沈凛摸口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和糖块，分给几个小孩。 　　 　　“糖！我的！” 　　“我要红包！” 　　 　　沈婆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两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摆好了，沈凛把东西放到他们那间，出来直接吃饭。 　　 　　林倩倩坐在沈凛旁边，感受着四处传来的视线，仿佛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沈凛看她停下筷子，把旁边一盘正在冒热气的疙瘩汤端过来，舀了一碗给她：“喝点汤。” 　　 　　两人的动作被沈婆子看在眼里，沈婆子戳了戳老伴，让他看看二儿子。 　　 　　沈老汉没说话。 　　 　　林倩倩接过汤，用勺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刚盛出来的热汤，喝进嘴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林倩倩喝完，拿出手帕擦嘴，动作慢条斯理，让人看了舒服。 　　 　　“二堂嫂喝汤都跟大堂嫂不一样。”一旁的沈四叔家的小儿子小声地跟旁边的三堂哥咬耳朵。 　　 　　他旁边的人，也就是沈凛的弟弟沈治看了一眼林倩倩，又看了一眼对面咕噜噜喝汤的大嫂，心说当让不一样：“快吃饭！等会肉就没了。” 　　 　　“吃肉！”沈浩拿起筷子想去夹肉，只是手太短够不到，这时旁边突然出现一双筷子，沈浩抬头一看是刚刚说的二堂嫂，脸都红了，“谢谢二堂嫂。” 　　 　　“吃吧。”林倩倩抿唇一笑。 　　 　　“再吃点？”沈凛看林倩倩吃完了，两口把自己碗的饭吃完，一脸冷静的问，忽略手上的青筋，谁也看不出来他的紧张。 　　 　　“不了。”林倩倩摇头。 　　 　　沈凛握了握手，忍了许久才没去抓头发，现在就是愁，怎么找个话题说话。 　　 　　沈凛十六岁进部队，去年退伍，一直以为没什么事能难得住自己，但是认识林倩倩之后，他觉得这辈子所有的难题加起来也没有现在难。 　　 　　“怎么了？”林倩倩看他脸色不对，小声问。 　　 　　“没什么，吃饱了？” 　　 　　“嗯。” 　　 　　沈婆子看他俩这样，吃完饭赶紧招呼桌上的人出去：“走走走，咱去院子里唠。” 　　 　　人都出去以后，屋里只剩两人，林倩倩一时有些尴尬。 　　 　　“要不，你去试试衣服？”沈凛想了许久，憋出来一句。 　　 　　“嗯。”两人还不太熟悉，林倩倩答应一声进屋去看衣服。走到屋里，林倩倩把门插上，屋里只剩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今年来沈家村的插队的知青，娘说因为家里哥哥要结婚弟弟要上学，都不合适，所以比弟弟大一岁的她下乡正好，家里人会找机会会让她回去。 　　 　　她知道父母偏心惯了，下乡这件事上没打算挣扎，不过提了要求，以后自己结婚家里不能插手，绝了大嫂整天看她跟看货物一样的心思。 　　 　　在沈家村的日子还好，除了下地的时候累，因为饭量不大，粮食也够吃，林倩倩那段时间对生活挺满意的。 　　 　　不过知青院的糟心事也多，她不想掺合里面的事，落水那次之后更想离那边远远的，直接问了有好感的沈凛愿不愿意娶她。 　　 　　沈凛说愿意，后来的事林倩倩感觉像是在做梦。直到今天，她才感觉脚碰了地，她结婚了，已经摆脱了那个家，摆脱了知青院。 　　 　　林倩倩仰起头，让泪水收回去，再多的困难都过去了，以后会更好。 　　 　　【系统重启成功，检测中……】 　　【检测成功，宿主安全。】 　　【积分查询中……查询成功，当前贡献度10，历史贡献度10，可用贡献度10，已用贡献度0。】 　　 　　一连串的声音在脑中想起，林倩倩回过神了，对，她有了帮手，她不知道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是什么目的，但是它帮到自己了。 　　 　　想起那天晚上门口的脚步声和第二天隔壁的尖叫，林倩倩打了个冷颤，她没想到孟薇那么狠，什么手段都能想的出来。 　　 　　“倩、倩倩，好了吗？” 　　 　　“这就好，马上出来。”林倩倩抹了把脸，把泪水擦干净，换上今天买的新衣服，打开门，“好了。” 　　 　　“合适吗？”沈凛问。 　　 　　“合适。”林倩倩转身让他看看后面，“正好。” 　　 　　“嗯，好看。”沈凛点头。 　　 　　林倩倩忍不住露出笑来：“今天就会说这两个字？” 　　 　　“真好看。”沈凛语气认真道。 　　 　　“好吧。”林倩倩忍住笑，“我们出去看看？我帮娘收拾收拾。” 　　 　　“不用。”沈凛皱眉，娶她回家又不是干活的，“你在屋里坐着，我去帮忙。” 　　 　　“不太好吧？”林倩倩犹豫，说实话她对院子里一群人也有点发怵，但是沈凛一个大男人去厨房帮忙，林倩倩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没不好的。”看她还想着出去，沈凛想了想，去屋里把爹的账本拿出来，“你帮忙核对这个。” 　　 　　“好。”林倩倩答应，这活可比出去刷碗轻松多了。 　　 　　“嗯。”看她不再想出去，沈凛放心了，往炉子里添了两块木头块，走出去帮忙还东西。 　　 　　…… 　　 　　厨房里。 　　 　　“看三婶子笑得，好几年没见你这么欢心了，咋样，这儿媳妇相中了吗？”送走了客人，屋里只剩娘俩，沈二伯家的大儿媳妇，林倩倩的大堂嫂刘翠花笑着问。 　　 　　“相中了，没相中能娶回来？唉，老了老了，等二凛两口再生个孩子，我就能歇着了。”沈婆子叹了口气道。 　　 　　“看我三婶子，这才哪是哪，沈治还没上完学呢，哪能歇着，等二凛两口有了孩子，沈治又该结婚了，到时候又闲不下来。”刘翠花安慰她。 　　 　　“儿女都是债，除了忙活还能咋地？我就盼着两口子能安心过日子，别的就不愁了。”沈婆子把剩的好菜都拨一块，这些是一会还桌椅的时候给人家送过去的。 　　 　　一家也就一张桌子，多的没有，办喜事都是借，用完送点菜，家家户户都是这么过来的。像今天沈家办了三桌，院子里两张桌子都是借的。 　　 　　“这个我来就行，对了三婶，二凛结婚，家里花了多少钱？”刘翠花接过来菜，随口问。 　　 　　“家里一分钱没花，都是二凛自己拿的。”蹲着干活腿麻，沈婆子站起来缓了缓，去旁边拿了两个凳子过来，“翠花坐凳子。” 　　 　　“麻烦三婶了，婶，家里真没花钱？”刘翠花想着两人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的衣服，还有二堂弟屋里崭新的缝纫机，这要是家里没给钱，他自己得存了多少钱？ 　　 　　“没花，二凛自己掏钱买的。”沈婆子就知道别人会问，实话实话，“老大娶媳妇花了二百块钱，家里早就不剩什么了，老三上学的钱都是他二哥给掏的，我上哪给他弄钱结婚？” 　　 　　两人正说着，门被推开了。 　　 　　“娘，桌子谁家的？我去还。”沈凛出来看院子里空荡荡的，他爹他兄弟都不在，直接来厨房问他娘。 　　 　　“你二伯跟你小叔家的。”沈婆子连忙停下来跟沈凛说话。 　　 　　“行，我去还。” 　　 　　“三婶子，你说二凛当了几年兵就是不一样。”看沈凛雷厉风行的搬着桌子就走，刘翠花感慨。 　　 　　“可不，就是脾气倔，平时连他爹都管不了。”说不娶媳妇就不娶，她念叨了好几年都没用，好在今年找到满意的了。想到这沈婆子不免想起了屋里的儿媳妇，别的她都不要求，只要儿媳妇安心过日子就行。 　　 　　屋里的林倩倩不知道被念叨了，她正认真的帮忙核对账本呢，沈凛拿过来这本像是今年过年要用的，已经算了大半，只是有些乱，自己只需要誊抄一份就差不多了。 　　 　　林倩倩拿起笔打算下手，感觉好久没写字手有点僵，放下笔去旁边的炉子上烤了烤搓搓手，这才回来动笔。 　　 　　写着写着，突然抄到某个人名，笔尖一歪—— 正文 第 2 章 　　程曹……林倩倩盯着这个名字出神, 她选择这么快和沈凛结婚, 程曹占了一半原因, 另一半, 在孟薇身上。 　　 　　想到被孟薇推下水那一瞬间接近死亡的滋味, 林倩倩抄写两人名字的时候格外用力, 恨不得透过纸张把笔扎在两人身上。 　　 　　写完知青院里的人, 又誊抄了一部分村里的人名，直到写到沈凛的名字，林倩倩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后面都是简单的计算, 林倩倩动作很快，很快弄好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林倩倩打开门出去, 看到沈婆子在扫院子，走过去帮忙：“娘, 我来吧。” 　　 　　“不用倩倩, 我自己就行, 别弄脏了衣裳, 你去拿个凳子晒回暖, 等会二凛回来跟他一块去看你奶奶。”沈婆子没给她, 指了指走廊下那块太阳地让她去那待着。 　　 　　“娘，爹和凛哥他们去哪了？” 　　 　　“你爹去你二伯家看你奶奶了，二凛过去送桌子, 等会八成一块回来, 倩倩你吃饱了吗？厨房还有没动的菜，没吃饱我去给你热热。”沈婆子怕她不好意思吃。 　　 　　“吃饱了娘，我能去后院看看吗？”前院没什么东西，林倩倩想去看看后面。 　　 　　“看个院子还用问？去看就是。”沈婆子把扫在一起的东西倒进一个烂袋子里，打算出去的时候扔了。 　　 　　“好。”林倩倩从墙边走过去，后院东西明显比前院多，一半地方被围起来种菜，只是都被雪盖上了。几只鸡在院子里啄食吃，看到林倩倩进来扑棱着翅膀飞走。 　　 　　林倩倩没去打扰它们，靠边走进去，旁边是猪圈，可能是刚喂完，里面两只猪哼哼着吃东西。 　　 　　“汪，汪汪。”正看着，林倩倩被这声狗叫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角落里有个不显眼的小棚子，一只小黑狗被拴在棚子一边的柱子上。 　　 　　看它只能叫不能挣脱绳子出来，林倩倩松了口气，不咬人就好。 　　 　　没想到下一秒狗突然安静了，不止安静，还冲她摇尾巴。 　　 　　林倩倩奇怪的看着它，仔细一看发现狗看的不是自己的方向，转身就看到沈凛在屋后看着自己发愣。 　　 　　“你回来了？”林倩倩放弃继续往前走，院子什么时候看都行，“娘说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奶奶，你刚从二伯家回来吗？” 　　 　　沈凛像是奇怪她这么快接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嗯。” 　　 　　“那走吧？”林倩倩走过来拉了下沈凛的衣服提醒他，然后去前面。 　　 　　沈凛低头看着她刚刚碰的衣服，然后跟着她过去。 　　 　　“娘，拿什么去看奶奶？”她对家里的东西不太熟悉，林倩倩直接开口问。 　　 　　“里屋里有一包喜糖跟饼干，拿那个就行，二凛你直接去拿不就行了，还让倩倩过来问。” 　　 　　“嗯。”沈凛答应一声，往屋里走。 　　 　　“这孩子，连话都不说。”沈婆子恨铁不成钢，“跟个哑巴似的。” 　　 　　沈婆子骂沈凛，林倩倩当然不能附和，看沈凛这么久还不出来，跟沈婆子说：“娘，我去看看。” 　　 　　“去吧，二凛欺负你跟娘说哈。”沈婆子交代，“去你二伯家也别多待，你二伯娘要是说什么你别顶，回来跟说我。” 　　 　　“好。”林倩倩答应，小辈顶撞长辈说什么都是错，她知道沈婆子为了自己好。 　　 　　看她这么好说话，沈婆子又担心了：“要是她说话不好听你也别忍着，让二凛给你撑腰，大不了咱不上门了就是。” 　　 　　“知道了，娘你放心。”看她一遍又一遍的交代，林倩倩感觉心里暖和了许多，刚到这里的心慌也少了点。 　　 　　“嗯，这才对。”沈婆子看儿子板着脸出来了，又觉得放心了，看他那好歹不吃的样，谁能给他媳妇委屈。 　　 　　“娘，我们去了。”沈凛提着包袱过来。 　　 　　“去吧，你爹要是在那让他赶紧回来，像个什么样。”沈婆子嘟囔着。 　　 　　“知道了。”沈凛看向林倩倩，用眼神询问她走不走。 　　 　　林倩倩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直接往村后走。 　　 　　吃饭的时候又下雪了，现在雪刚停了没多大会，一条道没被人踩，在地上薄薄一层，林倩倩低头看自己的走过的地方，玩心大起，踩了几个小碎步。 　　 　　突然，林倩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头一看，沈凛在旁边包容的看着自己，想起刚刚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林倩倩脸色通红。 　　 　　“冷吗？”沈凛看她停下来开口问。 　　 　　“不冷。”林倩倩摇头，“走吧？” 　　 　　“嗯。”沈凛看她冻的红通通的耳朵，没把话说出来，直接在前面走。 　　 　　林倩倩跟在他身后，偷偷捂了捂自己的耳朵，有点冷。 　　 　　下一刻，手里被人塞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林倩倩低头一看，热水瓶？ 　　 　　林倩倩知道这个东西，医院里打完针空下来的盐水瓶，来这里之前，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 　　 　　至于她自己，娘说怕她蹬坏了烫到自己就没买，还举例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因为热水瓶开了烫到手。 　　 　　林倩倩当初默默听着没说话，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偏心就偏心，不用给自己找理由。同样，以后自己也不会像她说的别家好闺女一样，挣钱上交。 　　 　　没想到挣钱的机会都没有就下来了，林倩倩看着手里的热水瓶，感觉暖从手心传到心口，热水瓶用毛线织了一圈套起来，暖和但是不烫人。 　　 　　林倩倩盯着中间那只憨态可掬的小鸭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沈凛一个大男人用的，想了想抬头问：“凛哥，这是谁织的？”不会是别人送你的吧？下半句莫名不敢问出口。 　　 　　“三丫的。”沈凛沉声道。 　　 　　“哦。”林倩倩放心了，三丫是她只见了一面的小姑子，前几天刚生完孩子，所以今天没来。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好在两家不太远，两人走了几分钟就到了，沈凛在前面推开门就进去。看他那么熟悉，林倩倩本想敲门的心放了回去，跟着他进去。 　　 　　“大嫂。”沈凛叫人，声音不大足够林倩倩和刘翠花两人听清。 　　 　　林倩倩跟着喊了一声：“大嫂。” 　　 　　“哎，二凛和弟妹来了？看奶奶的吧？留在西屋，二凛领倩倩过去，我洗把手就去。”刘翠花热情的招呼。 　　 　　“好，麻烦大嫂了。”今天回家也是她接的，林倩倩对她很有好感。 　　 　　“这有啥，咱两家谁跟谁，快去吧。”刘翠花笑着说。 　　 　　“呦，这又跟谁好了，大嫂，娘说晌午你不在碗都没刷，我忙活这么久都没歇着你还有空跟人说闲话。” 　　 　　不知道是谁在厨房里喊，刘翠花朝林倩倩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西边让她过去，收起笑拉着脸进厨房。 　　 　　沈凛没管这里，拉着林倩倩直接去西屋。 　　 　　林倩倩跟着走，看院子里没人，小声地问：“没事吗？” 　　 　　“没事，你不用管。”沈凛让她放心，刘翠花要是连这点事都压不住还能把沈二伯一家里外一把抓？ 　　 　　“好吧。”林倩倩对这些不熟悉，还是决定听他的。 　　 　　进了西屋，林倩倩反射性的眯了眯眼，太黑了，可能是屋矮，也可能是窗户糊得太严实，总之除了门口有点亮，其他地方一点光都没有。 　　 　　“奶，我带媳妇来看你了。”沈凛牵着林倩倩走到床前，朝床上的人喊。 　　 　　“谁啊？”林倩倩看不清人，听声音年龄挺大，应该是婆家奶奶。 　　 　　“我，二凛。”沈凛趴在床头喊。 　　 　　“二凛？二凛你当兵回来了？” 　　 　　“回来了！”沈凛又喊了一句，站起来点柴油灯。 　　 　　点亮柴油灯，林倩倩才看清床上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不动，两眼有些无神，可能因为刚刚沈凛的话，手正在乱动，好像要找人。 　　 　　沈凛过去抓住她的手：“奶，我回来了，带着你的孙媳妇。”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老太太不住地说。 　　 　　“还有孙媳妇。”沈凛一改刚刚的沉默，不断的强调。 　　 　　“孙媳妇，孙媳妇好，都好，都好……” 　　 　　沈凛往旁边挪了挪，眼神示意林倩倩过去。 　　 　　林倩倩走过去蹲在沈凛旁边的地方，拉住老太太另一只手：“奶奶，我是倩倩。” 　　 　　“奶，这是孙媳妇。” 　　 　　“好，好孩子。”老太太不住的点头，挣脱掉两个人的手，扶着床想要坐起来。 　　 　　沈凛扶她起来，用枕头垫在她身后。 　　 　　老太太坐起来之后开始摸着床头找东西，摸到床头上的箱子后费劲的搬下来，沈凛伸手过去帮忙被她打开：“这是孙媳妇的，你不许抢。” 　　 　　“我不抢，我帮你拿。”沈凛带了几分无奈解释。 　　 　　“那也不行，我还没老呢。”老太太摸着箱子上的锁，从脖子上拿过来钥匙，摸索着打开箱子，“这个呀，是我的陪嫁，当初我出嫁……” 　　 　　一番话沈凛已经听了不下十遍，早就倒背如流了，林倩倩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老太太的经历这么坎坷。 　　 　　老太太说到大儿子去世就不说了，仿佛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被子上，把箱子锁上放回去，全程不让人帮忙。 　　 　　最后把刚刚拿出来的东西拿起来递过来：“孙媳妇来。” 　　 　　林倩倩往前一步：“奶奶，我在。” 　　 　　“这个，是奶奶给你的，记住，自己留着，别给别人看见。” 　　 　　林倩倩摸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还是答应：“知道了奶奶。” 　　 　　“好孩子，去吧，别管我这个老婆子。” 　　 　　“奶，我们过两天再来看你。”沈凛在她耳边说。 　　 　　“好，过两天来，去吧，好好过日子。”　 　　 　　沈凛答应了，拉着林倩倩从屋里出来，迎面碰上了在门外不知站门口听了多久的二伯母。 　　 正文 第 3 章 　　还是沈凛叫人林倩倩才知道这是谁, 嘴上跟着叫人, 心里奇怪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人。 　　 　　饭桌上二伯一家林倩倩没见到几个, 还以为都没空, 这样一看都在家？想起沈婆子的话, 林倩倩猜两家估计有矛盾。 　　 　　“二凛出来了？你奶又给了什么好东西？让二伯娘看看。”二伯母嘴里对沈凛说着, 眼神盯着林倩倩手里的东西不放, 手不自觉的想伸过去拿。 　　 　　沈凛挡在林倩倩身前：“二伯母有空不如去看看奶奶，我和倩倩先回去了。” 　　 　　“别慌着走，我看看给了什么……”二伯母一句话没说完, 两人已经走到院子里了，跟从厨房出来的大堂嫂打了个招呼，两人开始回家。 　　 　　一路上沈凛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林倩倩摸摸怀里的热水瓶, 打算找个话题。 　　 　　“凛哥，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好看？”林倩倩想了许久, 似乎只有这个话题适合现在提出来。 　　 　　“嗯。”沈凛沉默了一会点头。 　　 　　“那爷爷呢？是不是很帅气？”林倩倩继续问。 　　 　　“不。”还是一个字。 　　 　　“那奶奶怎么会嫁给爷爷？”林倩倩好奇, 因为爱情, 还是因为包办婚姻？但是看奶奶刚刚提起出嫁时的得意, 应该不是被强迫的吧？ 　　 　　沈凛突然转过身看着她, 眼神让人看不懂。 　　 　　“怎么了？”看他盯着自己, 林倩倩有一瞬间心虚。 　　 　　“我和爷爷长的一样。”沈凛说完转过身继续走。 　　 　　“唔……”林倩倩一时不知道怎么搭话。 　　 　　两人就这样走到家，沈婆子看儿子脸无表情的进来，后面跟着儿媳妇小跑几步才能追上, 拍了沈凛两下：“走慢点能怎么你？” 　　 　　沈凛没说话, 回头看了林倩倩一眼，抬脚去屋里。 　　 　　沈婆子白了他一眼，笑着问林倩倩：“倩倩回来了？你奶说什么吗？” 　　 　　林倩倩把老太太给的东西拿出来：“奶奶给的。” 　　 　　“你自己收着就是，几个孙媳妇都有。”沈婆子说着看了眼门口，靠近林倩倩小声添了句，“别跟别人看，你嫂子跟你堂嫂都没这么多。”儿子最像公公，是婆婆最疼的孙子，果然给这个孙媳妇的东西也不一样。 　　 　　“娘，我知道了。”林倩倩答应。 　　 　　“你爹不在你二伯家？” 　　 　　“不在。”林倩倩摇摇头。 　　 　　“行我知道了，外面冷，赶紧进屋暖和去。”问完话，沈婆子把林倩倩往屋里赶。 　　 　　林倩倩进了屋，看到沈凛拿着热水壶，想起来用了一路的热水瓶，赶紧拿出来：“凛哥，这个放哪？” 　　 　　“放桌上就行。” 　　 　　林倩倩放到了桌子上，去炉子边上烤手，就算有热水瓶，一路过来手也冻的挺凉。 　　 　　沈凛把热水瓶外面毛线织成的瓶套拿下来，把水倒在桌角的盆里，又往盆里倒了点热水：“过来烫手。” 　　 　　“好。”林倩倩过去洗手，把手放进热水里，稍微有点热，不过很舒服，“凛哥你要不要洗洗。” 　　 　　沈凛看着盆中央一双玉手，想起自己手上的伤疤，不由自主的想隐藏：“不了。”说完走出去，没多大会林倩倩就听到了后院鸡飞狗叫的声音，其中掺杂着沈婆子的唠叨声。 　　 　　林倩倩比较好奇的是家里其他人出去干什么了，直到晚上沈老汉带着沈治回来才知道，下午村里开会了。 　　 　　临近过年，天越来越冷，村里打算过两天一起去镇上买年货，大队长让沈老汉赶紧把村里的账算清楚，作为三队长的沈二伯一起被叫了过去，所以一下午林倩倩才没看到人。 　　 　　“也不说一声就出去，下回在外面吃完再回来，让你们一个两个往外跑。” 　　 　　沈老汉不说话，拿着烟杆磕了两下，也不拿烟丝，磕完两下瞅了眼桌上，一声不吭地又磕了一下。 　　 　　林倩倩帮着婆婆把菜放桌上，看公公连着磕了好几下，好奇的看了几眼才坐下。 　　 　　林倩倩坐下来以后，沈凛给她使了个眼神。 　　 　　怎么了？林倩倩疑惑的看过去。 　　 　　沈凛给她做了个口型。 　　 　　林倩倩一下坐不住了，起身对公公婆婆说：“爹，娘，我去拿点东西。” 　　 　　“去吧。”沈婆子好笑道，“这孩子，在家里还这么客气，拿个东西还专门说一句，你看看三治，一句话不说跑出去一天。” 　　 　　被她念叨的沈治一句话不敢反驳，低头默默喝汤。 　　 　　林倩倩进屋把今天给公公买的烟丝、给婆婆买的帽子和给小叔子买的书包都拿出来：“爹，娘，这是我和凛哥给你们买的，希望二老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这孩子，一看这颜色就是你挑的，二凛那混小子，什么时候给我过东西。”沈婆子也顾不得盛饭了，先把帽子放屋里去。 　　 　　沈老汉接到烟丝，满意的点头：“孝顺。” 　　 　　林倩倩有点心虚的低下头，婆婆的帽子是她挑的没错，但是公公的烟丝还真不是她想起来的，她本来想买衣服。 　　 　　她本来想给两老买衣服，沈凛看到她手里的钱直接拒绝了，让她挑便宜的买，说衣服用不到。 　　 　　林倩倩最后给婆婆挑了帽子，公公那里犯了难，总不能两人都给买帽子吧？虽说也可以，但总觉得有点敷衍。 　　 　　最后沈凛领她去挑了烟丝，她最后只负责付钱，林倩倩怀疑如果这不是她作为新媳妇买给公公婆婆的，沈凛连钱都不让她付。 　　 　　至于沈治的书包，是最好买的，供销社柜台上就两种，颜色鲜艳一点的一般女孩用，男孩就用纯色的灰黑蓝，林倩倩挑了个蓝色的买了回来。 　　 　　“谢谢二嫂。”沈治腼腆的道谢。 　　 　　林倩倩笑笑，然后让他接着吃饭。 　　 　　“吃饭吃饭，倩倩手里钱留着点，别傻乎乎的拿出来用，家里不缺你们那点，自己留着买点东西用就行。”沈婆子招呼着吃饭，然后交代儿媳妇，“以后二凛挣了钱你拿着就行，二凛，明天分了钱直接给倩倩。” 　　 　　“嗯。”沈凛答应，低头喝了口汤。 　　 　　林倩倩笑笑没说话，夹了筷子菜放沈婆子碗里：“娘也吃。” 　　 　　“嗯，都吃。”沈婆子满意了，不在唠叨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一家人吃完饭，林倩倩想起来帮忙收拾碗筷，沈凛没让她动，自己起身帮忙，沈婆子也说：“用不着你，二凛兄弟俩都干惯了，倩倩我给你说，这些活别往自己身上揽，以后分了家让二凛帮你干，大冬天的别碰凉水。” 　　 　　“谢谢娘。”林倩倩不好意思的坐下。 　　 　　“倩倩我给你说，我可算看明白了，这活你要不干，自然有人帮你，你要是忙活来忙活去，以后不管干啥，这些都是你的活。”沈婆子拉着林倩倩交代。 　　 　　婆婆过于热情，林倩倩一时有些无措，除了点头就是点头，看沈凛放完东西进屋了，用眼神向他求助。 　　 　　“行了娘，不早了，我们回去歇着，你和爹也赶紧歇着吧。”沈凛开口。 　　 　　“行，看我都忘了，倩倩走一天累了吧？赶紧回屋歇着，明天没事大歇歇。”沈婆子拍拍林倩倩的手。 　　 　　林倩倩站起来和两老说了句，起身跟着沈凛去屋里。 　　 　　然而林倩倩进了屋才发现，没有别人在，只有他们两人更尴尬。 　　 　　看床上一堆东西看不出头和尾，林倩倩一时不知道从哪下手，慢慢开始收拾，收拾到最后发现枕头不知道放哪边。 　　 　　“凛哥，你睡哪头？”林倩倩呼了口气，努力忽略掉尴尬。 　　 　　沈凛动作一僵：“我睡地铺。” 　　 　　“啊？”林倩倩惊讶，没想到沈凛是这个回答，天这么冷他一直睡地上吗？怪不得床上那么乱。 　　 　　“算了，我去外面睡。”沈凛把解开的衣服扣上，拿了床被子走出去，留下林倩倩自己看着关上的门久久不能回神，她这是，被嫌弃了？ 　　 　　走到外屋的沈凛有一丝后悔，今晚出来了以后别想进去，看着紧闭的屋门，郁闷的抓了把头发，然后把被子往躺椅上一扔，打算明天一早趁爹娘醒来之前偷偷溜进去，不让他们发现。 　　 　　在躺椅上坐了一会，沈凛突然看到大桌子上有个东西，好像是他让媳妇写的账本？ 　　 　　沈凛走过去拿起来，就着微弱的灯光看，果然是那本，看到上面秀气的字，忍不住端详起来，直到看到有两个名字笔迹有点异常，再看一眼名字，沈凛愣住了。 　　 　　程曹、孟薇……两人上面紧挨着的就是林倩倩。 　　 　　看了一会，沈凛越来越觉得三个人的名字挨在一起看着别扭，干脆把账本放下来，接着看到桌上有支笔…… 　　 　　沈凛拿起笔打开，把两个人的名字涂黑，在最后一页重新写上。然后又把林倩倩的名字添在自己后面。 　　 　　做完这个以后，沈凛满意了，打算回去睡觉，猛然间想到自己刚刚干的事，有点像……小学生？ 　　 　　沈凛有些僵硬的把账本和笔放下，一转身，看到林倩倩在门口一脸尴尬的看着他。 　　 　　沈凛：…… 　　林倩倩：…… 　　 正文 第 4 章 　　“凛哥？你要不……进来睡？”林倩倩刚刚没想把人挤跑, 第一次跟人说这种话十分尴尬, 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出来看看。 　　 　　现在看到沈凛还没睡, 顿时感觉气氛更尴尬了。只是堂屋没有炕, 过会炉子灭了更冷, 再尴尬都得出来说一声。 　　 　　“你睡吧。” 　　 　　“屋里我收拾好了, 两个人睡得开。”她在屋里铺了两床被子, 一人一个被窝正好，天冷谁都不打扰谁，想到这林倩倩不禁庆幸现在是冬天。 　　 　　沈凛看了林倩倩一眼, 她愿意？ 　　 　　林倩倩又喊了一遍，沈凛同手同脚的走进去，看到并排着的两个被窝沉默了。 　　 　　“凛哥你睡里面还是外面？”偏偏林倩倩没看到他的沉默, 还在问。 　　 　　“外面。” 　　 　　“好, 那我去里面睡。”林倩倩同意，蹬掉鞋爬进被窝, 盖好被子闭眼不动了。 　　 　　沈凛看她一颤一颤的睫毛, 突然手痒, 忍了许久才没去碰, 吹灭油灯。 　　 　　林倩倩听到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 整个人都不敢动, 直到他在自己身边躺下，没过多大会传出来呼噜声，才放心睡。 　　 　　林倩倩睡着后, 本来熟睡的沈凛睁开眼, 在透过窗户进来的丝丝月光中看着旁边的林倩倩。 　　 　　他的了，沈凛想。 　　 　　…… 　　 　　第二天一早林倩倩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外面也静悄悄的，起来把被子叠好，林倩倩推开门出去，就看到婆婆看着躺椅上的被子皱眉。 　　 　　“娘。”林倩倩喊了一声。 　　 　　“哎，倩倩醒了？我寻思着三治这孩子咋把被子抱出来了呢，搁这再弄脏了，我给送回去。”沈婆子抱起被子就走，连让林倩倩说话的时间都没给。 　　 　　林倩倩见状把话咽回去，算了，反正屋里还有被子，拿走就拿走吧，想通以后出去洗手洗脸，走到院子里正好看到沈凛擦着汗回来。 　　 　　“凛哥出去了？”林倩倩看他一脸汗，像是累的不轻。 　　 　　“嗯。”沈凛点头。 　　 　　“天天大早上的出去跑步，你说都回家了还跑什么跑。”沈婆子送完被子出来，听见林倩倩的话朝她唠叨一句。 　　 　　林倩倩突然想到那天她落水，沈凛好像也拿了条毛巾，所以当初她幸好遇上了？如果不是沈凛有这个习惯，她真的要像梦里一样被水泡上半天了。 　　 　　沈凛看着眼前不说话的林倩倩，擦汗的动作一停，难道不喜欢？ 　　 　　“娘早上吃什么？我去做。”林倩倩回过神来，发现两人都看着自己，赶紧开口问。 　　 　　“烧点苞米糊糊就行，大早上的不用折腾，会用锅不？不会我给你烧火。”村里的知青一半不会做饭，林倩倩会不会沈婆子还真不清楚，结婚什么的都太快，人选儿子确定了她也没去打听。 　　 　　“我会用，娘你进屋暖和吧。”林倩倩进厨房添水煮饭，点火的时候拿柴火，一低头看到背后有个人影，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是沈凛，林倩倩拍拍胸口：“凛哥你怎么进来了？” 　　 　　“我帮你。”沈凛蹲下去添柴。 　　 　　“谢谢凛哥。” 　　 　　沈凛听到她答谢的声音手一顿。 　　 　　“好了。”煮苞米糊糊，热窝窝头，两样在家干过不知道多少回，在知青院也轮流煮饭，林倩倩很快就做好了。 　　 　　沈凛没让她动手，两手直接过去抓窝窝，把窝窝都拣起来让林倩倩把糊糊刮到盆里，他一起端进屋。 　　 　　林倩倩切了一盘咸菜，把昨天剩下的两个菜在锅里一热盛出来，跟在他后面进去，沈老汉和沈治已经在桌子边上坐下来了。 　　 　　沈婆子好像在屋里拿东西，过了好一会才出来，林倩倩有点。 　　 　　没想到吃饭前就揭秘了，林倩倩刚把饭盛好送到两老面前，沈婆子就拿出来两个红包交给她：“倩倩，这是我跟你爹的心意，没多少钱，你别嫌少。” 　　 　　“娘，这啥嫌少不嫌少的？”一声不讨喜的声音传进来，林倩倩本来在推托，听见动静以后二话不说把红包塞口袋里，这是打小就养成的习惯，不吃眼前亏。 　　 　　沈婆子听见外面的动静就拉下脸，看到林倩倩的动作顿时高兴了，不愧是她儿媳妇，像她。 　　 　　婆媳俩的动作被桌子上三个人看得一清二楚，沈老汉万事不关心的低头吃饭，沈治往他爹旁边坐坐，谁让他另一边没人呢，等会大嫂肯定坐这里。 　　 　　至于沈凛，他把桌上几个菜往面前挪了下。 　　 　　林倩倩本来还想有心思挑食，低头一看，都是她自己喜欢吃的。 　　 　　“爹，娘，吃饭呢？”李翠红进来看了一圈，没看到林倩倩手里有东西，暗骂她手脚快。一低头看见桌上的菜又开始阴阳怪气，“这一大早，菜吃的比我家晌午饭都好，娘，你别是把过年的钱拿出来吃饭了吧？” 　　 　　“用不着你操心。”沈婆子一手端起碗，一手夹着菜往嘴里放。 　　 　　“我不操心不行呀，娘，昨天二凛大喜的日子我没说话，今天咱是不是得商量商量缝纫机该怎么办了？你借钱给二凛结婚没事，别到时候欠了钱让我们还就行。”李翠红说着眼神往沈凛屋里瞟，昨天她可看见了，崭新的缝纫机。 　　 　　“说什么胡话呢？早就分家了家里有你什么事？别说借钱，就算卖房子也不关你的事！赶紧家去，大早上的过来丢什么人。”沈婆子把碗往桌上一放，噼里啪啦的一顿骂。 　　 　　这下不止把李翠红惊住了，林倩倩也有点被吓住，这是刚刚一脸笑眯眯给她塞红包的婆婆？ 　　 　　“吃饭。”沈凛见她看得出神饭都不吃了，提醒她快点吃，等会凉了。 　　 　　“哦，好。”林倩倩回神吃饭，看对面的小叔子一点都没受影响，心里佩服他起来，她那个十五六岁的时候碰上这种事恐怕早就开始找大人了，哪像他这么淡定。 　　 　　沈治不知道二嫂在佩服自己，眼前这一幕他早就经历过，他五六岁的时候大哥说娘偏心，前几次娘都没搭理。 　　 　　大哥得意忘形，下一回当着奶奶的面再说的时候，直接被娘绑着打了一顿，从那大哥开始就老实了。 　　 　　沈治敢保证，大嫂过来绝对没跟大哥说。娘今天发飙，绝对是认为大嫂当着二嫂的面丢人了。 　　 　　一家人当着李翠红的面吃饭，赶紧吃完该收拾的快收拾，李翠红被沈婆子呛了一句，想再说话一时找不到话头。又不甘心放弃屋里的缝纫机，期期艾艾的开口：“娘，那个缝纫机……” 　　 　　“哪个缝纫机？”沈婆子看她。 　　 　　“二凛屋里的那个。” 　　 　　“小叔子的东西你都惦记着？还要不要脸？”沈婆子气不打一出来，“想买让你男人买，二凛结婚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掏的钱，你想买自己跟你娘家要，赶紧回家去，昨天吃完饭一抹嘴就走，今天来干啥？” 　　 　　李翠红被她一顿说，面子里子都没了，看了眼旁边一脸好奇的林倩倩，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娘，二凛哪有钱，还不是你们给的，凭什么二凛有的我家沈冶没有？” 　　 　　“凭什么，凭我是二凛亲娘，我死了东西都留给二凛也没人说啥，怎么了，平时该你们孝顺的时候张口闭口我不是亲娘，你们孝敬老头子就行，现在我这点钱就盯上了？我告诉你，盯上也没你的，回你家安安分分过日子去。”沈婆子不给她瞎扯。 　　 　　沈婆子这话一说李翠红眼底一喜，跟旁边的沈老汉说：“爹，你听听娘说的，沈冶不也是你们的儿子吗，当初说话也是气话，但是你看看娘说的……” 　　 　　“你娘说得对。”沈老汉掏出烟杆，拿出昨天儿媳妇孝敬的烟丝，嗯，贵的就是不一样，等会跟大队长炫耀炫耀去。 　　 　　“爹？”李翠红傻眼了，婆婆不是亲婆婆，这公公可是亲公公，这后婆婆给公公下了什么迷魂汤？ 　　 　　“都按你娘说的办。”沈老汉吸了口烟，“回去吧，以后有事问了老大再过来说。” 　　 　　“爹、”李翠红心虚，她没想到公公知道自己瞒着家里男人过来的。 　　 　　沈老汉光吸烟不说话了。 　　 　　李翠红看没人理她，几个人收拾桌子忙活别的，讪讪的出去了。 　　 　　屋里林倩倩帮着沈婆子收拾好了碗筷，把桌子擦干净，想去刷碗的时候，沈婆子不让她干了：“放那别动，我等会刷，你和二凛在村里先逛逛，等会队里算工分跟钱，领了钱让二凛带你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想买的没。” 　　 　　“娘，昨天刚去了。”林倩倩觉得什么都不缺。 　　 　　“那不一样，结婚是结婚，过年是过年，趁天冷没事好好逛逛，等开春想去也没空了。”沈婆子把林倩倩推屋里去，“这点活不用你。” 　　 　　林倩倩被推进屋，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想了想把刚刚婆婆给的红包拿出来交给沈凛：“凛哥，这是娘刚刚给的。” 　　 　　“你收着。” 　　 　　“还是你拿着吧。”林倩倩犹豫了，婆婆是给儿媳妇的，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自己现在拿着这个钱总觉得不踏实。 　　 　　沈凛没接，低头看看红包的厚度，转身去床头把自己几年攒的钱一起拿出来：“这些你也拿着。” 　　 　　“啊？” 　　 正文 第 5 章 　　“嗯？” 　　 　　“凛哥, 家里的钱我就不碰了。”林倩倩还是拒绝了, 两人现在的状态, 她不适合动家里的东西。 　　 　　“拿着。”沈凛把钱塞她手里, “自己留着花。”说完拿了件外套往外走。 　　 　　“凛哥！”林倩倩看他说走就走, 手里的抱着钱看看周围, 看到刚刚沈凛拿钱的箱子, 干脆把钱和红包一起放箱子里。 　　 　　出去的时候看到沈凛正在堂屋里搬账本，林倩倩走过去帮忙：“我来吧。” 　　 　　“不用。”看她要动手，沈凛莫名有些心虚, 最后几个账本看也不看自己堆一块抱起来，“爹，账本收好了。” 　　 　　“这就来。”沈老汉在屋里答应。 　　 　　“这就去吗？”林倩倩看了眼沈凛怀里的账本, 她参与过村里的分粮, 但是这么多账本一起拿还真没见过。 　　 　　“嗯。”沈凛点点头，“你去吗？”语气中带着点试探。 　　 　　“我去看看吧。” 　　 　　“嗯。”沈凛微不可查地答应。 　　 　　两人一起出门往大队那边走, 路上遇到几个人跟沈凛打招呼, 说完话一脸欣喜的问：“二凛, 这是要分粮食？” 　　 　　“嗯。” 　　 　　听到沈凛还是一个字, 林倩倩又看了他一眼, 她以为沈凛在家不乐意说话, 原来对谁都这样，而且这样看起来在家话还是多点的？ 　　 　　一路上林倩倩跟着他叫了几个人，越往大队走人越多, 林倩倩就听沈凛对每个人都一个“嗯”字, 直到进了大队院子，沈凛把怀里的账本往大桌上一放。 　　 　　“排队了排队。”早就在这等着的大队长赶紧招呼人。 　　 　　林倩倩就看到刚刚悠哉在院子里逛的几个人马上排起队来，还参杂着几句争吵。 　　 　　“我先来的，你去后面。” 　　“我在这，我在这。” 　　 　　“快点排好队！想不想分钱了！”大队长看他们争来争去，一脸不耐烦的喊，原来吵着的几个人立马安静下来。 　　 　　林倩倩正在为大队长的威严感慨的时候，下一刻就看到大队长走过来跟沈凛说：“二凛，你看看行不？” 　　 　　“嗯。”沈凛看了院子一眼，开始分账本，每个队一本整合好的，另外一堆是为了查账底准备的。 　　 　　大队长也很无奈，沈老汉作为村里的会计，每年分粮食能分三天半，后来二凛来了半天就能算好，算好之后每家一张纸条，拿着纸条去领钱领粮，三下一块，一天就忙活完了，不知道省了多少功夫。 　　 　　而且这样办有事当场就能查出来，比以前拖拖拉拉临到过年还有人拿着家里计分的账本去敲他家门好多了。 　　 　　沈凛把账本分好就不动了，等沈老汉过来，看林倩倩在旁边好奇，沈凛指了指一边的凳子，让她去坐。 　　 　　“新媳妇可一点都不认生。”排在前面的婆子说了句。 　　 　　后面的人拉了她一下：“小声点，听说会计家可稀罕这个儿媳妇了，今一早就把大儿媳妇骂了一顿。” 　　 　　“谁骂的？都分家了咋还踩着大儿媳妇给二儿媳妇长脸？” 　　 　　“老大媳妇去问她婆婆要二凛屋里那台缝纫机，要我说就是活该，二凛昨天才结婚今天就去要东西，还好意思出来说。”后面那人越说越来劲，“让会计媳妇骂了一顿，出来朝人哭，没人理。” 　　 　　“拿就不该了，结婚的东西没有给她的理。” 　　 　　“不都这么说吗，她非得扯什么老家花了钱以后还不上别人得去她家要钱，八成忘了自己嫁过来的时候会计家费了多大功夫。” 　　 　　“那可不。” 　　 　　前面人还想说几句，后面那人看到沈老汉慢腾腾的往这走，赶紧推了她一下：“会计来了，赶紧站好。” 　　 　　两人声音不大，但是林倩倩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忍不住惊叹一句这大嫂嘴真快，可惜没用到正地。 　　 　　“一队这边，二队在那……”沈老汉走到桌子前面，把烟枪收起来，挨个说位置，“四队以后是知青院的，再往后是五队，一个一个来。”一共八个队，把知青院放中间也算是照顾他们。 　　 　　林倩倩坐在一个角落里，身边站着沈凛，周围还有几个不急着排队的人或站或蹲。 　　 　　看到那边开始忙活了，林倩倩抬头问沈凛：“凛哥，我们要不要去排个队？” 　　 　　“不用。”沈凛回道，“等会念到名字去就行。” 　　 　　“念名字？”林倩倩奇怪的看了看前头几个人，那她们刚刚怎么拼命往前挤？ 　　 　　直到开始分了，林倩倩才明白怎么回事，沈老汉念一家，刚刚说话的那个婆子就问一句啥时候到他家，闻到最后沈老汉不耐烦了，直接往后看了一眼：“还有十一家。”那婆子满意了，开始掰着手指等。 　　 　　后面有人想故技重施，沈老汉不给看了：“再问给挪最后去！”这话一出，谁都不说话了。 　　 　　林倩倩：…… 　　 　　万万想不到，原来问个话都要有技巧。 　　 　　不过—— 　　 　　“凛哥，还有几家到我们家？”看她们都想问，林倩倩也有点好奇了。 　　 　　沈凛对她用“我们”两个字很满意，少见的多说了两句：“还有两家，咱家人少，不然更靠前。” 　　 　　“啊？按人来的吗？” 　　 　　沈凛低头看了她一眼：“按工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倩倩莫名觉得沈凛语气里带着一种浓浓的自豪感。 　　 　　过了一会，沈老汉念到他自己的名字，沈凛过去领条子林倩倩才明白怎么回事。 　　 　　为了公平公正，每家每户多少人多少工分沈老汉都念的清清楚楚，刚刚几家林倩倩听到了，基本都是十几口子以上，最低的一户是八个人。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是半大的孩子，但是大人也不少。 　　 　　而他们家就少了，沈老汉作为会计工分高点，沈婆子拿的是一般分，沈治上学基本不回来，她自己的工分更是连沈婆子都比不上。这样一算沈凛一个人挣得工分能抵得上别人两三个人？ 　　 　　林倩倩想着，沈凛已经拿着条子过来了：“走吧？” 　　 　　“去哪？”林倩倩奇怪。 　　 　　“去领钱。”沈凛给她看手里的东西。 　　 　　林倩倩接过来看看，大写的工分和大队的章，后面有一块空白，这可是用来领钱领粮的，林倩倩看完马上还回去：“给。” 　　 　　“你拿着吧。”沈凛摇摇头，看她拿着条子一脸兴奋的样，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好。”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林倩倩有点激动，沈凛不要自己就拿着了，“去那边吗？”指着旁边称粮食的地方。 　　 　　沈凛看那边倒出来粮食以后土乱飞，看看林倩倩的手和脸，觉得还是等会自己来吧：“先去领钱。” 　　 　　林倩倩没意见，跟着他过去拿着条子把家里的钱领出来，沈凛接过钱，分出一半给林倩倩：“这个你拿着。”剩下的装自己身上，这部分是给沈婆子的。 　　 　　“这么多？”林倩倩看着手里的钱，早上被塞钱的熟悉感又回来了，“凛哥我的只有几块钱，还是你拿着吧。”她的工分跟沈凛的比起来可以忽略。 　　 　　“让你拿着。”沈凛没要，看外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估计了一下时间，跟林倩倩说，“你在这待着，我去帮忙装粮食。” 　　 　　“好，要不我也去？”自己在这闲着也是闲着。 　　 　　“不用。”沈凛把条子塞给她，“你在这等娘拿袋子过来。” 　　 　　“那好吧。”被人安排了两三岁小孩都能干的活，林倩倩虽然觉得沈凛在敷衍自己，但还是认真的看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中有没有婆婆。 　　 　　另一边看林倩倩不想着过来帮忙了，沈凛松了口气，妻子不知道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一天到晚闲不下来。 　　 　　虽然才两天，他也看出来了，她好像害怕休息。 　　 　　沈凛猜对了，林倩倩小时候在家里被指使干活，一不顺心就挨打，时间长了习惯用勤快来伪装自己，只要在家里就找事情做，只有不闲着，才没人对她说那些让她忍不住想吵起来的话。 　　 　　长大也是，只有她找了事情做，娘才不会让她帮已经成年的大哥洗衣服，不用帮小弟洗半个月没换的袜子。 　　 　　看到远处出现的婆婆的身影，林倩倩摇摇头把脑子里想得事情忘掉，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走神想起了以前不愉快的记忆。 　　 　　“娘，凛哥去那边了，我们去领粮食吧？”沈婆子快走到门口了，林倩倩赶紧迎上去。 　　 　　“走，我算着时间差不多赶紧来的，三治等会就来，倩倩等急了吧？”沈婆子拿着袋子跟她一起走，“我想早点来，怕饿着猪，那俩祖宗得伺候好，马上马过年了，好不容易长点肉别饿回去。”沈婆子念叨着，沈老汉不爱听她说这些，现在有了儿媳妇，可能说道说道家里了。 　　 　　“没等多久，娘，袋子给我吧。”走到分粮食的地方，林倩倩伸手去拿沈婆子手里的袋子。 　　 　　“我来。”沈凛从粮食堆上面跳下来，对林倩倩说，“你去那边等着就行。” 　　 　　“对，倩倩你去边上等着，这里脏，别弄脏了衣裳。”沈婆子也说。 　　 　　林倩倩低头看看自己穿的，确实不适合帮忙，又看旁边有人专门帮忙搬，沈凛自己应该可以，这才听话的去一边等着。 　　 　　沈凛看着她，直到她走远了点，才开始倒下一袋粮食。 　　 　　“倩倩？”林倩倩走过来才发现手里拿着东西，犹豫要不要把条子送过去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自己。时隔几天，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倩倩忍不住皱眉。 　　 　　 正文 第 6 章 　　“怎么了？”林倩倩回头, 语气说不上好。 　　 　　“倩倩, 嫁了人, 你开心吗？” 　　 　　程曹语气充满了深情, 林倩倩只想吐, 谁不知道谁, 在她这装什么深情。 　　 　　程曹是和她一起下乡的知青, 两人从小认识，两人家不远，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起上。她没想到程曹刚过来半个月就偷偷勾搭村里的小姑娘。 　　 　　程曹是什么样的人, 林倩倩再清楚不过，看被他勾搭的大队长闺女红着脸从小树林跑出来，林倩倩就知道坏事了。 　　 　　怕他闹出什么丢人的事让知青院背黑锅, 林倩倩暗示了他几次, 没想到程曹依旧不加掩饰，恨不得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大队长闺女的事。 　　 　　没拦住程曹, 更让林倩倩意外的是她还被人记恨上了, 而且恨她的不是大队长闺女, 不是程曹, 而是同样住在知青院的孟薇。 　　 　　孟薇喜欢程曹她是知道的, 但是没想到孟薇会这么疯狂。推她下水那次, 她一时不查掉了下去，幸亏沈凛路过，因祸得福得了系统。 　　 　　第二次孟薇带人进知青院的时候她有所防备, 当天晚上和同屋的人把门挡的死死的。 　　 　　至于第二天隔壁的叫声和孟薇奇怪的走姿, 林倩倩垂下眼，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作死别怪别人。 　　 　　“倩倩，你如果后悔就跟我说。”林倩倩的沉默在程曹看来却是她后悔了。 　　 　　“不用了，谢谢。”林倩倩生疏的跟他说，拿着条子给沈凛送过去。 　　 　　“倩倩……”程曹想过去追，一抬头就看到粮食堆上的沈凛眼神不善的看着他，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算了，程曹心想，等林倩倩自己在的时候再说吧。 　　 　　沈凛看人走了，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这边的妻子：“怎么过来了？” 　　 　　“凛哥，条子没交过来。”林倩倩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嗯，给我吧。”沈凛接过来。 　　 　　旁边刚想去接的小青年讪讪收回手。 　　 　　“去那边等着。”看这边尘土飞扬，沈凛又把林倩倩赶走了。 　　 　　“好的，凛哥我去那边等你。” 　　 　　等你两个字让沈凛莫名有些开心，嘴角忍不住上扬：“好。” 　　 　　林倩倩走了，沈凛忍不住加快了速度，旁边帮忙的小青年看着莫名高兴起来的沈凛，有点不明白，不就自己媳妇过来送个东西吗，至于这么开心？ 　　 　　他觉不觉得无所谓，反正沈凛很开心，把自家粮食装好，扶着装粮食的袋子袋子往地上一跳：“行了，我送回去。” 　　 　　“中，二凛回去歇着吧。”在这边点数的四队长看沈凛忙活了好大一会，一口答应。 　　 　　“四队长辛苦了。”沈凛把自家的条子掏出来交过去，“这是我家的。” 　　 　　“这有啥，行，我给记上，你们搬回去吧。”四队长招呼一声，对着另一边喊，“下一家过来。” 　　 　　沈凛把家里的几袋堆到一起，开始喊人：“倩倩过来。” 　　 　　“来了。”林倩倩小跑过来，“怎么了？” 　　 　　“你在这看着，我先搬两袋回去。”沈凛说着把最上面两袋一起扛在身上。 　　 　　“要不借辆车？”林倩倩看着地上一堆，她看别家也有用车拉的，自己背过去多费劲，还两袋，林倩倩担心的过去扶袋子。 　　 　　“不用，就这点。”沈凛摇头，“还不够麻烦，你等着就行，两趟就送完了。”说完扛着就走，借车要等前面几家用完，有那个功夫他都送完了。 　　 　　“哎。”林倩倩看沈凛还没说完就走了，想喊住他再劝劝又怕说话越多背着越累，就想着等他回来再说，认真的在旁边等着。 　　 　　“倩倩，咱家的粮食装好了？二凛呢，怎么没过来？”在另一边跟别人唠嗑的沈婆子走过来，“在这等了多大会了？累不累？” 　　 　　“我刚过来，娘，凛哥回去送粮食了，我们要不要跟他们一样借辆车？”林倩倩指了指一边用排车拉着走的一家。夏天的时候她刚来分过一次粮食，一人半袋多粮食，她和别人一起搬了小半天才搬完，现在这么多，得搬到什么时候。 　　 　　“不用，都是他们弟兄俩搬，等会三治也过来，两人一会就搬完了。”沈婆子不在意，“我们在这等着就行。” 　　 　　林倩倩略微有点惊讶的看着一点不担心的婆婆，旁边夹杂着谁家婆婆嫌弃儿媳妇搬不动袋子还让儿子搬，越发衬得沈婆子对儿子态度不同。 　　 　　“一天到晚就会吵吵，”沈婆子也听见了，白了那边一眼，“那么大高个吃饭吃半锅，不干活留着看？天天折腾儿媳妇，儿媳妇家里家外刚忙活完还得过来帮忙搬粮食，儿子一天到晚跟人打牌还当个宝贝，早晚把家里折腾光。”沈婆子跟林倩倩念叨，“倩倩可别听她的，该干的活你干，不该干的就等着家里别人忙活，你都干完别人就越来越懒。” 　　 　　林倩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沈婆子对她这个儿媳妇没得说。 　　 　　“你看看李婆子，吵吵着让儿媳妇干活，自己不动手，有本事自己也过去帮忙，就长一张嘴，李大柱也是个棒槌，自己输了钱就回家打媳妇，骂爹娘，窝囊到家了。”沈婆子悄悄跟儿媳妇念叨，“倩倩我跟你说，二凛要是敢出去乱来，你直接拿棍子打，打不过跟我说，我帮你。” 　　 　　林倩倩略带尴尬的笑了笑，沈婆子继续说：“不过看二凛那样他不会，别的不说，结婚前几天整天说话都带笑，谁看着就知道他高兴，他从小到大，我还是头回见他这样。” 　　 　　“嗯，凛哥不会的。”这点林倩倩同意，沈凛的性格怎么也不像会乱来的人。 　　 　　“唉，儿女都是债，过两天我去看看三丫，这两天忙，就刚生了去看过一回。”沈婆子又想起来嫁到镇上的闺女，月子里受不得气，她怕婆家看娘家不重视给闺女脸色看，“倩倩明天有事不？没事要不我一块去看看？” 　　 　　“娘我没事，明天我也去吧。”林倩倩想了想明天没什么事做，在家也是闲着。 　　 　　“那正好，我领你去看看，正好再添点东西。”看她答应，沈婆子满意了，带着儿媳妇一起去更显得娘家心疼闺女，至于大儿媳妇，她指望不上。 　　 　　婆媳俩说着，沈凛领着沈治过来了，兄弟俩在林倩倩震惊的眼神下搬了三趟，地上一堆粮食就搬完了。 　　 　　“好了，咱也跟着回去吧。”沈婆子拍拍腿上的土，“正好回去煮点晌午饭，你爹还得忙活一会，到家正好吃。” 　　 　　“嗯。”林倩倩点点头，跟着一起回去。 　　 　　两人走到家，林倩倩端了盆热水给沈凛送过去：“凛哥，洗洗脸吧？” 　　 　　“嗯。”沈凛把脱到一半的衣服拽下来扔地上，走过来洗手，一碰发现水是热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林倩倩看到他扔地上的脏衣服，进屋帮他收起来，打算抽空洗。 　　 　　沈凛洗完脸一转身，看到林倩倩手里拿着的衣服，尴尬的咳了一声：“放那吧，我等会洗。” 　　 　　“没事，凛哥你还有要洗的衣服吗？我一块洗了。” 　　 　　“不用。”沈凛走过去把衣服团吧团吧塞盆里，“我去洗。” 　　 　　本来打算下午洗衣服的林倩倩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哭笑不得，她都没说现在洗，沈凛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另一边，沈凛端着衣服蹲在走廊里搓，沈婆子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呦，这回不搁半月再洗了？娶了媳妇知道勤快了。” 　　 　　沈凛没说话，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沈婆子看他不理自己也不生气，左右两口子过日子都得磨合，当她今天一早真不知道被子是谁的？昨晚怎么睡的她不知道，但也能猜个差不多，八成不是一个被窝。不过看儿子这样她也不跟着掺和，儿媳妇是个好闺女，儿子要真是用心，总能暖热乎了。 　　 　　屋里的林倩倩不知道婆婆的想法，她看着屋里被人谈论了好几次的那台崭新的缝纫机有些跃跃欲试，小时候趁着大人不在家偷偷自己缝衣服的场景又重现了，现在这台是沈凛买来结果的，是不是说明，她可以随便用？ 　　 　　林倩倩正爱惜的看着缝纫机，晾完衣服的沈凛进来了，看她看缝纫机，沉声问：“你想用？” 　　 　　“啊？”林倩倩被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松了口气，“嗯，不过很久没用过了，不知道还会不会。” 　　 　　“那就试试。” 　　 　　“不了吧，”林倩倩看着旁边的缝纫机，“别弄坏了，再说也没有布。” 　　 　　沈凛听了没说话，林倩倩正想说什么，转身一看人已经往柜子旁边走了，打开柜子不知道在找什么。 　　 　　“用这个。”沈凛转身，手里拿了块崭新的布。 　　 　　林倩倩看着那块军绿色的新布：“凛哥，这布留着给你做衣服吧，我还是不用了。” 　　 　　“用吧，没了再买。”沈凛把布递给她，“买了就是用的。”说完留下布自己出去。 　　 　　林倩倩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布，又看看缝纫机，真放心让她试？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正文 第 7 章 　　林倩倩抱着布正犹豫的时候, 沈婆子进屋喊她吃饭了。 　　 　　“倩倩快出来吃饭, 等会凉了。” 　　 　　“这就来。”林倩倩把布放下, 出去吃饭。 　　 　　午饭还是苞米糊糊加窝窝, 沈婆子怕林倩倩吃不惯, 专门去厨房切了个咸鸡蛋给她：“倩倩就着鸡蛋吃。” 　　 　　“娘, 不等爹回来吃饭吗？”林倩倩看沈老汉还没回来几个人就要吃饭, 有点惊讶，在家里的时候不管那个当爹的在外面玩到几点回来，都要等他回来才能吃饭。 　　 　　“不等他, 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咱先吃，等他回来再热热。” 　　 　　真好, 林倩倩心想, 看沈婆子把菜放桌子上，走过去动手盛饭。 　　 　　坐下的时候看到只有自己身边有咸鸡蛋, 知道这是婆婆照顾自己的, 林倩倩把鸡蛋分成四瓣, 一人一块递过去。 　　 　　“倩倩你自己吃就行。”沈婆子不要。 　　 　　林倩倩推过去：“娘, 一人一小半刚好。” 　　 　　“行, 那就一起吃, 不给你爹留。”沈婆子答应着，自己拿了块最小的。 　　 　　林倩倩把另外两块分给沈凛和沈治，沈治腼腆的说了声谢谢嫂子, 沈凛没动。 　　 　　林倩倩分完, 拿起窝窝就着蛋清吃，蛋黄留在蛋壳里。 　　 　　等吃完蛋清，最后小心的挑了一块蛋黄放嘴里，沙沙的感觉，忍不住勾起嘴角，喝了一小口粥，接着吃饭的动作都快了。 　　 　　沈凛看林倩倩把她那块吃完了，才动手把鸡蛋拿起来，把蛋黄夹到她碗里，剩下的拨自己碗上，起身去盛饭。 　　 　　林倩倩吃饭的动作一顿，看着碗里突然出现的鸡蛋黄，抬头看桌上，沈婆子正在吃饭，沈治低着头扒饭不出声，只有沈凛站起来了，是谁放的一眼了然。 　　 　　林倩倩用筷子拨弄着这块蛋黄，小心翼翼的挑起来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这块更好吃。 　　 　　沈凛端着碗回来，看到她吃了，满意地坐下，拿起窝窝大口大口吃起来。 　　 　　一顿饭吃完，沈婆子把锅里剩下的热热，盛出来往大队送去：“八成又跟谁唠起来了，天天这样，也不知道赶紧回来吃饭，我去给他送去，死老头子也不看看几点了。” 　　 　　“娘，要不我去送？”林倩倩问，看婆婆的样子好像还需要喂鸡喂猪，她都不会，只有送饭认识路。 　　 　　沈婆子本来想自己送去，看到林倩倩进来，门口还有儿子转悠的身影，犹豫都没犹豫，直接答应：“成，我给你拿个篮子，你跟二凛一块去。” 　　 　　“我自己去就行。”林倩倩不好意思，她自己想干活最后还把沈凛拉上了。 　　 　　“你爹不知道又去哪了，万一不在大队你抓瞎，二凛知道，让他领你去。”沈婆子不容反驳，将篮子递给儿媳妇。 　　 　　“那……好吧。”林倩倩接过来，走到外面喊沈凛，“凛哥，你有事吗？没事和我一起去给爹送饭行吗？” 　　 　　沈凛“嗯”了一声，把篮子提过去，林倩倩松了口气，同意就行，她怕沈凛还有事就尴尬了，但是篮子……林倩倩看了看沈凛的脸色，没敢开口要回来。 　　 　　两人并排走过去，路上都是忙活着搬粮食的，忙活一年的成果都在今天领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一路上都没碰到沈老汉，林倩倩猜测是不是还没忙完，走到大队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其中夹杂着沈老汉和大队长的声音，至于另一个，林倩倩皱眉，好像是程曹？ 　　 　　直到走进去，林倩倩确定了，就是程曹，旁边站着孟薇，两人不知道怎么了，正在跟大队长和沈老汉吵架，面前的大桌子上平摊了几个账本。 　　 　　“怎么了？”沈凛走到沈老汉旁边，“大队长，爹，还没弄完？” 　　 　　“快了快了。”沈凛一说话，大队长猜他差不多是过来送饭的，等看到手里的篮子更确定了，“家里吃饭了？你爹这就好了。” 　　 　　“不急，怎么回事？”沈凛看着桌上平摊开的账本，字迹和他的不一样，一看就是昨天让妻子誊抄的那一本，沈凛把账本拿起来，没看出什么问题。 　　 　　“咳，孟知青和程知青在等他们的条子，你爹看了在最后呢，没到两人，两人非得吵一顿。”大队长说着，心里羡慕沈老汉，人家当个会计都有儿子帮忙，自己当个大队长，平时连喊个人都得自己往外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中间的分好了吗？”两人在最后沈凛当然知道，他动手改的。 　　 　　“分得差不多了，还有两家。”大队长指指旁边等着的两家，要不然他也不生气了，你说都快到两人了两人着急啥，就不能等一会。 　　 　　“知青院的人都分完了，就还剩我们俩当然着急，大队长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还等着吃饭呢。”孟薇看几人又说起话来了，着急解释，“真要是因为工分低放最后也就算了，这故意把我们塞后面，什么心思，而且这本账和别的也不一样，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公报私仇。”孟薇说着看了旁边的林倩倩一眼，怎么想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确实不一样，沈凛写字龙飞凤舞的，勉强能看出来是什么，林倩倩写的这本工工整整，过来核对工分的都认识几个字，听了她的话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起来。 　　 　　“你这小女娃咋张口就来？还公报私仇，我沈光荣长这么大就没人对我说过这话，当了几年大队长也没人说过我啥时候藏私心了。会计一家更是，二凛每年兑账兑到半夜一个工分都没，回家前两年回家探个亲都帮忙干活，我看着都心疼。也不想想隔壁几个村子都啥时候分账，到你嘴里就是公报私仇了？”挺大年纪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知青这样指着鼻子说话，大队长脸色不好看了。 　　 　　“就是，大队长还忙着分账呢，会计，我们两家不多，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工分，都弄完你们也好去吃饭。”最后剩下的那个婆子拉着旁边的小媳妇，两家都是因为工分低才在最后的。 　　 　　“行，先分了。”早该分了，沈老汉拿起账本看分，念了两个数，对起来了直接开条子。 　　 　　“程曹，孟薇？”旁边沈凛早已经翻起旧账本来了，翻了几下翻到两人，喊大队长，“大队长，你看看这个，有改动的痕迹，我觉得不对。” 　　 　　“啥？”大队长顾不得生气了，改工分可不是小事，平时记工分的账本在各个队长那里，临到过年送去会计那，不管在哪改了都是大事，要是开了头，以后还不乱套了，不处理好这事，以后谁还相信他这个大队长。 　　 　　接过来账本挨个看，两人工分是被改了，改的人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笔迹都不同不说，写出来字也不一样，2跟3都改成8，5改成9，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都改了，大略一看工分多了一半，最后结果两个人比村里大部分妇女挣得都高。 　　 　　拿谁当傻子呢？大队长吸了口烟往后翻，别的地方没事，这才消了点气。知青院里得分最高的那个小伙子一年才两千多分，这两人怪好，来了不到一年直接一千五多了，骗谁呢。 　　 　　“这是哪个队的账本？”大队长压着怒火翻第一页，“五队长，五队长去哪了？” 　　 　　“这呢！大队长咋了？出啥事了？”有个人答应着从人群里挤过来，在沈凛后面的林倩倩看人还是熟人，这是专门看他们知青院的队长。 　　 　　五队长是个精瘦的老头，林倩倩对他印象还不错，觉得他干不出来这事。 　　 　　“账本咋回事？”大队长不管外面一圈看热闹的，指着不对的地方问他，刚刚还说饿，现在连饭都气得不想吃了。 　　 　　“我看看。”五队长拿过来仔细看，看完一脸肯定的很大队长说，“大队长，这不是我记的账，不知道让哪个熊崽子给改了。” 　　 　　“不是你改的？”大队长问，“会计那看出来的不对，那哪出错了？” 　　 　　“不是我这，我这天天自己拿着，没人动，”五队长确定的说，“上个月月尾才送给会计的。” 　　 　　“不对，”沈老汉开完条子闲下来，听了一会发现问题了，“啥时候给的？” 　　 　　“上个月。”五队长回。 　　 　　“不对，不对，二凛，五队的账啥时候送咱家去的？”沈老汉觉得时间不对，具体想不起，问旁边的沈凛。 　　 　　沈凛没说话，拿过来五队长手里的账本翻到第一页，角落里清清楚楚的记得，农历腊月初一。 　　 　　“哎？”五队长抢过来又看了一遍，“不对啊，我上月三十给二蛋的，让他给会计送去。” 　　 　　二蛋？林倩倩若有所思的低下头，那天晚上在知青院转悠的人，就是五队长的儿子沈昌平，小名二蛋。 　　 正文 第 8 章 　　说完五队长自己也感觉出来不对了, 低头看账本上狗爬一样的字, 气得恨不得马上拿棍子去打人：“这死熊羔子！我打死他我。” 　　 　　几个人一对怎么回事立马弄清了, 大队长把账本压住：“孟知青和程知青先回去吧, 账本对完再说。” 　　 　　孟薇也感觉到坏事了, 从听到五队长说二蛋这个人就心虚的不说话, 她让沈昌平帮她偷偷多加点分, 可没让他改的这么明显。 　　 　　大队长顾及两人的面子没多说，孟薇因为心虚安静下来了，但是程曹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被人冤枉了，而且冤枉他的还不是别人，是林倩倩的丈夫。 　　 　　程曹不满的站在那里不动, 孟薇怎么拉也不走, 大队长几个人忙活着找沈昌平算账也没管两人，沈老汉觉得自己有点饿, 没心情跟他们闲扯, 问儿子要饭：“二凛, 你娘没让你送饭过来？”儿子过来了, 饭呢。 　　 　　沈凛转身从林倩倩手里把饭接过去, 往桌上一放：“我们走了。” 　　 　　“走吧, 大冷的天。”沈老汉说了声，也不管院子里冷不冷，拿出饭就吃, 忙活一上午, 饿的不行了，“大队长你吃不吃？” 　　 　　“不吃。”大队长正在气头上，没空吃饭。 　　 　　沈凛看沈老汉吃上了，也没管其他的事，拉着林倩倩就走。 　　 　　程曹就看着冤枉自己的那个人把他晾在这里自己全身而退了，气得发抖，直接去找大队长：“大队长，我不认识什么二蛋三蛋，还请大队长调查清楚。” 　　 　　…… 　　 　　林倩倩不知道他们走了以后大队里发生的事，两人走到家，林倩倩帮沈婆子把家里的鸡喂了，猪食太沉，沈婆子不让她动。 　　 　　喂完鸡在后院看了小黑狗两眼，这回没再叫，林倩倩看它在那窝着听话，忍不住想去摸两下，想起昨天叫的凶狠劲，还是没敢过去。 　　 　　“想看狗？”沈婆子喂完猪一转身就看见儿媳妇看着小黑眼馋，“等会让二凛过来领着你去看，刚下了几个小狗崽，这回正凶着呢。” 　　 　　“小狗崽？”林倩倩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小黑狗防备的看着她，林倩倩立马不看了。 　　 　　“上个月下的，这得十来天了，刚刚喂没看见，家里谁都不让看，就二凛自己能过去，等会你喊喊二凛，让他看着你就能过去了。”沈婆子解释。 　　 　　“好。”林倩倩心里有点想看，但是想到要去喊沈凛，有点犹豫。 　　 　　犹豫了一会林倩倩进屋，决定先试试缝纫机，看小狗过两天再吧。 　　 　　最后林倩倩还是没舍得动那块布，找出来一件不穿的衣服先尝试。 　　 　　那件衣服是她穿了好几年，是去世的姥姥给她买的，十五岁以前唯一一件不是大哥衣服改成的外套，早就不能穿了，一直放在包里。 　　 　　林倩倩拿出来看，袖口的地方早就磨破了，自己用针一点点缝上的，因为当初年龄小，缝得歪歪扭扭。林倩倩找出剪子把线拆掉，坐在缝纫机前深呼一口气，才开始动手。 　　 　　刚开始有点生疏，慢慢上手就好了，林倩倩踩缝纫机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没多大会一条袖子就好了。林倩倩翻过来，开始弄另一边。 　　 　　踩着踩着，林倩倩发现旁边有块阴影，抬起头来，看到沈凛在旁边看着她不说话，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倩倩莫名有点紧张，小声地问：“怎么了？” 　　 　　沈凛没说话，帮她把缝纫机旁边的东西搬开，这一动林倩倩突然看到了沈凛的袖子上开了一条缝。 　　 　　“凛哥，要不我帮你把袖子缝一下？”林倩倩试探的问。 　　 　　沈凛像是刚发现袖子破了，看了一眼袖子，点点头，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然后在旁边静静等着。 　　 　　沈凛在旁边看着林倩倩突然觉得有点紧张，手脚不知道往哪放，最后还跑错了一条线，手忙脚乱的调整过来。 　　 　　终于弄好了，林倩倩松了口气，把外套整了整给他：“凛哥你试试。” 　　 　　“很好。”沈凛点点头，穿上出去了。 　　 　　林倩倩目送他出去，心想沈凛也太不注意了，去袋子里把自己不穿的衣服找出来，打算做个大一点的布袋，挂起来装东西方便。 　　 　　林倩倩正忙着，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放下东西出去看，原来是沈老汉回来了。 　　 　　“爹。”林倩倩叫了声。 　　 　　“哎。”沈老汉答应，把手里的账本交给她，“倩倩你把这个放堂屋去，我有空再看，现在歇歇。” 　　 　　“还有空再看，哪回不是让二凛帮你，二凛不在还有三治，这回多了儿媳妇，自己能看怪了。”沈婆子搓洗着衣服抱怨。 　　 　　“嘿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会干活的，不如会用人。”沈老汉笑着点着烟，“你看看谁有我清闲，二凛帮忙还不出错，今天五队长没脸见人了，他儿子背着他偷偷把两个知青的工分加了小一千，幸亏二凛看出来了。” 　　 　　“小一千？”别的沈婆子都没注意听，这个一千可记住了，“要死了？工分能随便加，还加一千？大队长能愿意？” 　　 　　“怎么可能愿意，大队长说了，下不为例，这回是五队长的错误，扣了他家二百工分。”沈老汉吸了口烟，“那个程知青也不是个好东西，还想把锅甩二凛身上，就是年纪小，火候不够，让人一眼看出来了。二凛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把我骗得一愣一愣的。” 　　 　　“好端端的扯他干什么？”沈婆子停下来拍了沈老汉一下，手指了指屋里，用嘴示意他儿媳妇在。 　　 　　“没事，我就说说。”沈老汉磕磕烟杆，压着声音跟她说，“今天去大队，我看倩倩都没看那个程知青。” 　　 　　“真的？”沈婆子惊讶，“一眼都没看？” 　　 　　“没，躲二凛身后，看着有点认生。” 　　 　　“认生怕什么，没看他就好，唉，只盼着两人能好好过日子。”沈婆子还是那句话，只要孩子好好的，怎么办都好，村里的风言风语她也听说过，嘴上说着不信心里还是害怕，如果真像老头子说的那样那倒是好了。 　　 　　“娘，凛哥的衣服都在哪？”林倩倩出来问，她刚刚突然看到沈凛放在床上的衣服，发现衣角被磨破了，想看看其他衣服有没有坏的刚好一起补补，结果发现找不到他的衣服。 　　 　　“衣服？”沈婆子站起来擦擦手，“倩倩要二凛的衣服用？我去找找。”说着往屋里走。 　　 　　“我看他衣服有地方坏了，想看看别的怎么样。”林倩倩解释。 　　 　　“衣服坏了？还是你细心，我都没怎么看过他的衣裳，他穿的也不仔细，不知道在哪就蹭到了，还得让你忙活给他缝上。”沈婆子念叨着。 　　 　　“不是。”林倩倩连忙解释，“是我刚刚想试试缝纫机，没东西弄，凛哥没让我干活。” 　　 　　“那就行，我寻思着这孩子咋还会指使人了呢，行，我给你找出来，要是没有你就找见不好看的随便跑两针练练，我们小时候练针脚都是用块布先试着。”沈婆子扒拉着柜子里的东西，“这屋里都是前几天刚收拾的，他一个大男人东西到处乱扔，倩倩你下回看他再乱扔给他扔出去，扔两回这毛病就改了。”沈婆子交代她。 　　 　　“额……好。”林倩倩犹豫了下答应，婆婆的语气异常骄傲，让她有一种婆婆试过的感觉。 　　 　　在院子里蹲着晒暖的沈老汉咳了两声，他听见了。 　　 　　屋里沈婆子撇撇嘴：“你不知道我嫁过来的时候，你爹整天不干正事，他大儿子整天在外面疯跑，加上家里成分还不好，我差点没疯了。看看现在，不还是让我给把脾气扭回来了？就是不能惯着，二凛比他爹当初强多了，别的不说，疼媳妇这点倩倩你放心，二凛这样的你找不出第二个。” 　　 　　林倩倩被她说得脸红，只能不断点头。 　　 　　看她听进去了，沈婆子心里越发舒坦，这儿媳妇看着有点耳根子软，她就怕在外面听说了什么话，或者被人忽悠了，不然她上哪再给儿子找个他满意的媳妇去。 　　 　　沈婆子把衣服都找出来放床上，也没几件，招呼儿媳妇过来看：“倩倩看看那件坏了，随便补补就行。” 　　 　　“谢谢娘，刚刚找这个柜子没找到。”林倩倩刚刚看了一遍都没有才出去的，没想到真在这里。 　　 　　“这里推开就能看见，倩倩过来看这，这里有个夹层，二凛藏东西都藏这里面。”后一句沈婆子怕外面听见，压着声音跟儿媳妇说。 　　 　　突然知道沈凛秘密基地的林倩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婆婆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好在沈婆子也没想着让她回答，跟她说完就出去继续洗衣服。 　　 　　留下来林倩倩把沈凛的衣服挨个检查，确实有不少地方磨坏了，只是一边看衣服眼神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瞥，她真的有点好奇里面放了什么，沈凛平时一副冷冷的样子，她想不出来这种人会藏什么东西。 　　 正文 第 9 章（捉虫） 　　最终林倩倩还是忍住没去看, 毕竟是别人的隐私, 不过心里的好奇一时半会去不掉。 　　 　　晚上吃过饭回屋里的时候, 林倩倩特意注意了一下沈凛, 果然他在柜子前面愣了好一会才过来。 　　 　　“凛哥,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林倩倩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嗯。”沈凛答应一声, 淡定的放下手里的东西, 走过来换衣服。 　　 　　本来在被窝里看着的林倩倩看到他要过来，立马怂了，扔下一句“我先睡”转过身睡觉。 　　 　　沈凛没说话, 轻手轻脚的脱掉衣服，躺到另一个被窝里。 　　 　　屋里安静下来，林倩倩有些睡不着, 黑暗中突然想说话, 小声地喊沈凛：“凛哥，你睡了吗？” 　　 　　“没睡。”沈凛侧过脸, 借着月光微微能看到身边人, 越看越喜欢。沈凛不知道怎么描述,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心口就一颤, 从此心中再也放不下了, 时时刻刻都牵挂着。 　　 　　像现在，一双手略显不安的拽着被子，像拽在他心口。脸上故作镇定,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每次一眨都像有两把小刷子刷在他的心上。 　　 　　沈凛闭了闭眼，阻止自己想太多，他发现自己现在想法和村头乱逛乱调戏人的小混混没什么不同。 　　 　　林倩倩不知道沈凛的想法，喊完人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许久，突然想到婆婆上午说的话，问他：“凛哥，明天我和娘一起去看三丫，要拿什么去？” 　　 　　“娘会带，你不用拿。”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第一次上门不带东西真的好吗？ 　　 　　“不会。”沈凛沉声道。 　　 　　“那好。”林倩倩沉默了一会，在沈凛后悔自己语气太凶的时候，她又说话了，“凛哥，三丫为什么叫三丫？”虽然这个问题有些无聊，但是她从昨天就想问了。 　　 　　“因为，”沈凛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大丫二丫被扔了。” 　　 　　“扔、扔了？”林倩倩不可置信的问，“真扔了？”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要么是过继给谁了要么是没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被扔了。公公婆婆这两天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会把亲生女儿扔了的人，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嗯。”好像知道她想多了，沈凛跟他解释，“爹在娘之前娶过一个。” 　　 　　“嗯嗯。”这个林倩倩知道，老大沈冶就是公公前面娶的那个媳妇生的。 　　 　　“那个人，”沈凛一直这样称呼她，她干出来的事让人无法同情，“生了沈冶之后生了两个闺女，爹不在家，让她扔了。” 　　 　　“啊？”大半夜的，林倩倩硬是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是女孩吗？” 　　 　　“嗯。”沈凛声音不大，“奶奶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奶奶的眼睛和腿就是那时候开始不好的，五十多岁的小脚老太太，腊月天提着油灯在外面找了了一夜，只是回来哭肿眼也没用了。 　　 　　“那，爹回来呢？”公公是什么反应，林倩倩也想知道，是因为怕公公不喜欢，才把孩子扔掉了吗？ 　　 　　“离婚了。” 　　 　　一句话，林倩倩明白了，在公公心里那是自己的孩子。 　　 　　“那……”林倩倩犹豫了一下，“后来找到了吗？” 　　 　　“没有。”沈凛回，什么都没有，二伯四叔帮忙找了两天，爹回来找了五六天，问她说扔到了后山上，后山上有狼，结果怎么样谁都清楚了。 　　 　　“那个人呢？”林倩倩没说谁，但是沈凛猜到了。 　　 　　“回了娘家。”后来嫁了个酒鬼，因为生不出儿子整天被打，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这些沈凛没说。 　　 　　他不说林倩倩也能猜出来结局不好，听到这件事心里有点堵得慌，难道女孩就这么艰难吗？ 　　 　　“别怕。”沈凛仿佛知道她的担心，低声安慰着。 　　 　　沉稳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林倩倩感觉莫名的安心，轻轻答应一声，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沈凛听她睡着了，把被子帮她往上拉了拉。 　　 　　林倩倩感觉自己做了梦，梦里从小时候挨骂，到长大以后被嫌弃挣钱少，再到被人推下水，村里人的风言风语，直到最后踏进屋里，沈凛一声别怕把她从梦里喊出来。 　　 　　醒来发现屋里就剩下自己，林倩倩摸摸旁边的被褥，已经凉透了，往外看了看，天大亮了，不知道几点，连忙掀起被子穿衣服，下一刻就被外面的冷冻的缩回来。 　　 　　在被子底下穿好衣服，林倩倩起身梳了几下头发，打开门出去就看到要进来的沈凛，林倩倩有些尴尬：“凛哥，我起晚了。” 　　 　　“没事。”沈凛本来想进来喊她的，看到她出来放下手，“你等着，我去倒水。” 　　 　　林倩倩在屋里站着，沈凛给她把水和肥皂拿进来，两人偷偷摸摸的，等林倩倩洗干净手和脸，沈凛又把水倒出去。 　　 　　隔壁屋里同样起晚的沈治默默看着哥和嫂子的动作，直到看见二哥把水倒了二嫂也跟着出去才走出来，偷偷用凉水洗洗脸，然后立马躲回屋里，拿起作业开始做。 　　 　　林倩倩出去以后，听到婆婆在厨房里做饭，公公在后院剁干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求助的看向沈凛。 　　 　　沈凛看看周围，好像没什么她能做的，干脆带她去后院开地窖。 　　 　　“凛哥，这里面有什么？”林倩倩发现好多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 　　 　　“地瓜。”沈凛说着示意她往旁边挪一挪，掀开地窖的盖子，让它通气，弄完抬头发现林倩倩盯着一边不动了，沈凛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家里的小狗崽子跑出来了。 　　 　　林倩倩是在看狗，墙角的小黑可能看今天天气不错，带着几个孩子出来玩，快满月的小狗崽肥嘟嘟的，林倩倩特别想去摸一摸。 　　 　　“想看？”沈凛问。 　　 　　“嗯。”林倩倩心不在焉的答应，眼神在小狗那里没收回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看向沈凛，试探着问，“可以吗？” 　　 　　“嗯。”沈凛点头，大步走过去，将小黑推到一边，然后蹲下，过来一会起身走过来。 　　 　　“啊？”林倩倩看着沈凛托着几个小狗过来，犹豫了一下问，“就这样抱过来吗？” 　　 　　“嗯，去屋里看。”沈凛看她在外面冷，直接把小狗抱前面去。 　　 　　林倩倩跟在他身后，转身看小黑没叫，还很放心的去旁边吃饭，怀疑的看着沈凛的背影，就不怕他们两人把小狗抱出去不还回来了？ 　　 　　沈凛没有这个想法，不过林倩倩从进屋就抱着小狗不放手，脸上露出少见的真正开心的表情，抱它们之前害怕手凉，还把手搓热再去抱。 　　 　　“凛哥，你看这只好胖啊。”林倩倩抱着最大的那一只惊叹，小黑瘦瘦弱弱的，没想到生的这几只都很大。 　　 　　“嗯。”沈凛看一只想往旁边爬，给她拎回来。 　　 　　“凛哥，小狗满月是不是就要送出去了？”林倩倩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发现都喜欢。 　　 　　“你喜欢？”沈凛看着她问。 　　 　　“嗯，喜欢。”林倩倩点头。 　　 　　“都留下。”沈凛看看地上几只，“留着看家。” 　　 　　“嗯？”林倩倩摸狗的动作都停下了，“需要这么多吗？”三只小的，加上小黑都四只了。 　　 　　“需要。”沈凛语气充满了确定。 　　 　　林倩倩把最大的那只小黑狗抱到腿上：“凛哥，它们吃什么？”如果吃的太多家里是不是养不活，毕竟粮食本来就紧缺，肯定不能留给它们，万一养不起，还是送出去好。 　　 　　“小黑会自己找吃的。”沈凛解释。 　　 　　“这么聪明？” 　　 　　“嗯。” 　　 　　两人说着，沈婆子端着菜进来：“二凛去端饭，倩倩把狗抱屋里来了？我去给你找个箱子装上，等会就爬的找不到了，三治喊你爹吃饭。” 　　 　　“来了。”在屋里装了半天的沈治总算能出来透透气，立马低头往在外跑，刚刚二哥二嫂两人腻歪的他都不敢出门。 　　 　　…… 　　 　　一家人吃完饭，沈婆子带着林倩倩去镇上看闺女，沈凛看两人出去，拿着砍柴刀去后山。 　　 　　“呵，有了媳妇知道在家蹲着了。”沈老汉拿出烟斗，“平时一大早就不在家。” 　　 　　“爹，我出去玩了。”沈治跑出来跟沈老汉说。 　　 　　“去吧。”沈老汉磕磕烟，“不对，先把狗送后面去，你哥就知道抱出来。” 　　 　　“好。”沈治抱起箱子给小黑送儿子去，回来把箱子往院子里一放就跑出去玩了。 　　 　　另一边，沈婆子已经带着林倩倩坐上了车，村里到镇上只有牛车，这几天都去赶集，沈婆子昨早就跟今天赶车的人说完了。婆媳两个人走过来，直接上去坐。 　　 　　“三嫂这是领孩子干嘛去？”赶车的人旁边坐着的婆子问。 　　 　　“我去看看三丫。”沈婆子怕林倩倩坐得不舒服，让她坐自己旁边扶住旁边的杆，自己把儿媳妇和别人隔开。 　　 　　“那天就听说三丫生了，我还没问，是个闺女还是个小子？”另一边坐着的李婆子突然插嘴道。 　　 　　沈婆子本来不想搭理她，看儿媳妇在身边，心想不能让儿媳妇觉得自己太刻薄，随便回了一嘴：“生了个闺女。” 　　 　　“那日子可不好过。”李婆子刚说完，旁边人踹了的脚一下，拼命给她使眼神。 　　 　　可惜李婆子没体会到，骂了那人一声，继续跟沈婆子说：“那他三婶你得跟三丫说一声，赶紧养养身子再生个，一个丫头片子平白让婆家看不起。” 　　 　　沈婆子没理她，跟林倩倩使眼色朝李婆子撇嘴。 　　 　　林倩倩面上不显，心里憋笑，没想到婆婆还会使小性子。 　　 　　李婆子自顾自说了一堆看车上没人理自己，又开始拿林倩倩做话头：“二凛媳妇也是，你们这些知青，除了嫁给村里人也没好地方去，嫁进来可得好好过日子，多生两个儿子傍身，以后在婆家腰板也能挺直。”李婆子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林倩倩低头不说话，别人看来就是小媳妇被李婆子说得害羞了。 　　 　　沈婆子看她自己念叨着，三句不离儿子，这心里怎么都不得劲，都知道她今天是去看闺女，不熟悉的邻村人都说句恭喜，李婆子一口一口闺女不值钱，生儿子才是正经几个意思？ 　　 　　“咳，要我说，生孩子有用没用还得看人，有些孩子打小就不用大人操心，有的三天两头往外拿钱，这可不一样。我家三丫懂事，结婚时不时过来看一回，几个儿子可没这么贴心。”沈婆子跟旁边婆子念叨，刚好把李婆子要说的下一句话堵回去。 　　 　　“对，你看我家丫头就不行，从八月十五就没来过，我寻思着过两天再不来让她哥去看看，不看心里惦记着。” 　　 　　“八成有事，菊花那么听话，没事肯定回来看你，这几个月也忙，你再等等，不来的话让二虎过去问问。”沈婆子劝道。 　　 　　几个认识的七嘴八舌开始唠起来，谁家闺女听话，谁家儿子懂事，李婆子在一边插不进去嘴，一张脸憋的越来越难看。 　　 　　看她消停了，沈婆子满意了，她家儿子不正干可是全村里出名的，谁家教训孩子不拿这个来说事，偏偏李婆子不觉得，一副有了儿子李家她最大的模样，也不看看家里两个没有儿子的妯娌谁过得比她差。 　　 　　李婆子家是老二，老大老三媳妇都生了两个闺女，年轻的时候李婆子没少用儿子讨好自己婆婆打压另外两家，分家后两家才好点。 　　 　　分了家老大老三家都是一家四口干活，只有李婆子家里，老两口不舍得儿子累着，自己又干不了重活，使劲压榨儿媳妇。儿媳妇进门一年多没怀孕，李婆子到处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想到这沈婆子撇撇嘴，谁不下蛋还说不定的。 　　 　　几个人说着就到地方了，三丫家在靠外的地方，跟林倩倩一起下了车给车上人挥挥手。 　　 　　“倩倩以后离李婆子远点。”沈婆子交代儿媳妇，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被人说了不敢回嘴，像今天儿媳妇就是一脸好欺负的样，李婆子那种人就喜欢可着这种的小媳妇编排。 　　 　　“好的娘。”林倩倩老实答应，不得不承认婆婆这招用的很好，她一路瞄了李婆子好几回，每次都是一副气的不轻的样。 　　 　　“娘，三丫家在哪？”林倩倩看走了一会还不到，“篮子我拿着吧。”刚刚她提了一会就被婆婆抢过去了。 　　 　　“我拿着，快到了，你歇会就是，头几回坐牛车颠得腿疼吧？”沈婆子问。 　　 　　“嗯。”林倩倩脸红的点头，不是腿疼，是再往上……这是她第一回坐牛车过来，确实有点不习惯。 　　 　　“等到三丫家坐着歇歇，下回再来镇上让二凛骑车带你，昨天车被你二伯家你大堂哥骑走了，说是去县里托人打听事，明天差不多就用完了，到时候你俩再来逛。” 　　 　　“嗯嗯。”林倩倩点头。 　　 　　两人又过了一条街，走到一户家门口，沈婆子开始喊门：“三丫，奋进，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何婆子一边问一边走过来开门，想着儿媳妇娘家舅家都来完了，自己兄弟姐妹昨天都过来了，还有谁没来，打开门一看，没想到是前几天刚来过的亲家，赶紧把人迎进来，“亲家母，咋又来了？看看累的，奋进，给三丫娘倒茶。” 　　 　　“那两天忙活她二哥结婚的事，也没多看看就走了，我觉得亲家母自己看孩子怪折腾，过来看看帮帮忙，这是二凛媳妇，倩倩，这个你喊大娘。” 　　 　　“大娘。”林倩倩叫人。 　　 　　“这就是三丫二嫂？”何婆子笑着抓住林倩倩的胳膊问，“多白静一姑娘，不错，亲家母，不是我说，这个儿媳妇可比老大那个好多了。来，亲家母，她二嫂都进屋坐。”何婆子拿了凳子让两人坐下。 　　 　　“麻烦大娘了。”林倩倩道谢，看沈婆子没坐，自己也就没坐下。 　　 　　“先不坐，我去看看三丫，这当娘的，一会不见就心里挂念。” 　　 　　“对对对，看我老糊涂了，我领你去。”何婆子笑着说。 　　 　　“不用亲家母，我知道在那屋，直接过去就行。”沈婆子脚步一拐往西边那屋走。 　　 　　何婆子脸一僵，立马拦住沈婆子：“亲家母，三丫现在不住这屋，这两天屋里味大，我打算让屋里散散味，先把三丫去西厢那间了。” 　　 　　沈婆子心里咯噔一下，这面上的笑就差点挂不住，当时就差点跟何婆子吵起来，转眼一想看闺女要紧，提着桌上的篮子，拉着林倩倩就往西厢走。 　　 　　林倩倩也对何婆子这几句话不大满意，就算她没生过孩子也知道，谁家生孩子屋里没有味？一个月不能见风，加上孩子尿床，味道当然不好闻，但是有味道就让刚生完孩子的儿媳妇搬去另一间屋？ 　　 　　想起这两天还下着雪，林倩倩更担心了。 　　 　　婆媳家走到西厢，推开门进去，沈婆子看屋里女婿正在洗裓子，心里的气小了点。 　　 　　何奋进正搓裓子呢，一抬头看见丈母娘来了，第一反应就是裓子洗多了眼花，毕竟二舅哥刚结婚怎么可能过来，接着就听见沈婆子说话了。 　　 　　“奋进给孩子洗衣裳呢？三丫呢？”沈婆子压着火问。 　　 　　“在屋里。”真是丈母娘，何奋进手里的裓子放下也不是，继续洗也不是。 　　 　　“行，我去看看。”沈婆子拉着林倩倩进屋。 　　 　　屋里有点暗，林倩倩小心踏过门槛，看屋里应该是三丫丈夫的那个人面前盆里都是裓子，心里松了口气，看家里的东西和那一面之缘，三丫都应该是个活泼的小姑子，没受委屈就好。 　　 　　被婆婆拉进里屋，林倩倩看到三丫正躺床上睡着呢，旁边小褥子里的孩子可能睡得不太舒服，皱着小眉头。 　　 　　“睡了。”沈婆子坐在床边，把篮子放床下面，“倩倩坐这里。”拍拍身后的床边。 　　 　　“娘，我站着就行。”林倩倩没坐。 　　 　　沈婆子没勉强她，两人说话的功夫，床上的三丫已经醒了，睁开眼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两人：“娘？倩、不对，二嫂？” 　　 　　沈婆子答应一声：“醒了？肚子还疼不？”刚生完那天她来的时候闺女跟她喊肚子疼。 　　 　　“不疼了，娘，二嫂，你们怎么来了？”三丫扶着床想坐起来，林倩倩过去扶她起来，把枕头拿起来垫在她身后。 　　 　　“来看看你。”想起刚刚何婆子的话，沈婆子心里有气，只是对着闺女肯定不能发，呼了口气问三丫，“哪天搬过来的？” 　　 　　“昨天。”三丫坐起来，拍拍身边的闺女，小声的跟沈婆子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二嫂坐，站着累。” 　　 　　“嗯。”看两人还有得聊，林倩倩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凳子是高凳子，高度正好能看到孩子。 　　 　　“老三媳妇有了，说妞妞晚上吵她睡不着。”没受过委屈，三丫看到沈婆子第一反应就是告状，“这两天我也没睡好，裓子没人洗我让奋进洗了。”三丫指了指门外。 　　 　　“行，我等会跟你婆婆说道说道。”沈婆子觉得这个不能让，要是别的事就算了，闺女这坐月子呢说搬就搬，欺负他们沈家没人？ 　　 正文 第 10 章 　　“老三媳妇觉得二哥结婚家里没空管我。”忙着挣家里的地位, 三丫委屈的跟沈婆子说, “那天晚上老三两口子商量事, 我在屋里没睡着, 听到老三媳妇说话了, 说把我们撵这边来, 她生孩子就住东屋, 等孩子大了就跟奋进他娘说住惯了搬出来孩子怕是不习惯，以后就住那不出来了。” 　　 　　何家四个儿子，五间正房, 四间厢房，按道理来说不缺一间屋，但是就在这不缺身上。 　　 　　五间正房, 正中间是堂屋, 老两口住堂屋东边那间，大儿子几口人住老两口再往东那间。三丫夫妻俩住堂屋西边, 老三两口住最西边那间。 　　 　　正房五间屋都是坐北朝南, 但是最西边那一间坏在是离后院鸡鸭最近的那间, 平时去后院都从那里过, 比其他几间屋吵。 　　 　　老三媳妇刚嫁过来就觉得那间屋不好, 想和三丫换, 三丫觉得麻烦，再加上从小在家就没被人这样要求过，直接不同意, 从此妯娌俩关系就不大好。 　　 　　这次三丫怀孕以后老三媳妇就各种挤兑她, 一会说三丫不能吃兔子肉，吃了孩子会得三瓣嘴。一会说鸡肉不能吃，吃了会流产。最后又说猪肉不能吃，谁家媳妇吃了猪肉最后孩子大的生不下来难产了。 　　 　　虽然沈婆子交代三丫有事跟她说，但是三丫觉得结了婚总回娘家也不好，就没提这些，除了月份不显的时候回去一次，后来就让丈夫捎信说不回去了。 　　 　　怀孕的时候老三媳妇再折腾，有婆婆管着三丫没怎么受委屈，除了兔子肉因为到处都这么说没让她吃，别的也没委屈她。三丫还觉得婆婆不错呢，直到孩子生下来那晚，婆婆一看是闺女，连问句饿不饿都没有，三丫才知道坏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婆婆脸色就好看了，以为相通了呢，这两天她才想明白，是因为娘来了一趟。 　　 　　等娘家亲戚都来完了，何婆子就再也没给她碗里加过一个鸡蛋，别说下奶的东西了。 　　 　　看孩子饿的直哭，三丫回想别人坐月子的场景，，再加上沈婆子的交代，让丈夫偷偷去买了一条鱼回来炖了喝汤，结果被老三媳妇看到了，最后三丫只喝了小半碗汤，鱼尾巴都没看见。 　　 　　都说女人月子受的委屈一辈子都记得，三丫这才刚经历，每一件都说的清清楚楚，沈婆子越听越气，抓着闺女的手差点握不住。 　　 　　“娘，我想回家。”三丫最后带着哭腔跟沈婆子说，何家不像家里，什么事都让何婆子管着，买鱼的钱还是结婚的时候沈婆子塞她手里的，最后让老三媳妇吃了大半。 　　 　　丈夫除了听话没有一点让人喜的地方，不像老三会说话，会哄老两口高兴。如果不是刚生完孩子沈婆子千交代万嘱咐不能下地，她早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三丫别哭，月子里哭伤眼。”林倩倩把挂在墙上的毛巾拿下来给三丫擦脸，心里骂何家真不是个东西，月子里的饭也抢着吃。 　　 　　“对，三丫听你二嫂的，”沈婆子跟闺女说，“我去问问你婆婆咋回事，不行回去就让你哥过来，咱不怕，咱沈家闺女嫁出来可不是让人挤兑的。” 　　 　　“嗯。”三丫眼底含着泪答应，这些天她把每一件事都想得清清楚楚，归根结底还是何婆子不喜欢孙女，既然这样，他们不如搬出去，“娘，我想分家。” 　　 　　“分家？”沈婆子先是被闺女的说法弄得一愣，毕竟村里人分家的很少，镇上也没多少分的，多少家几十个人挤在三四间屋里，转个身的空都没有。再说三丫婆家老四还没结婚，又不像自家一样早早说清了，分家两个老人恐怕也不愿意。 　　 　　“对，我要分家。”三丫抹了把泪，语气坚定的说。 　　 　　看她这样，沈婆子开始犹豫起来，分家除了没人看孩子，其他的都不错，没人管着小两口怎么过都行，主要是闺女不受气。想到这沈婆子看向儿媳妇：“倩倩，你觉得怎么样？”分不分都有好处，也都有不好的点，沈婆子犹豫起来。 　　 　　“啊？”林倩倩没想到这事还会问她的意见，先是犹豫了一会，最后看三丫等不及了抬头看自己，这才开始说话：“要不分吧？” 　　 　　“行，三丫，我回去跟你爹和你哥说说，到时候再提。”分家不是小事，沈婆子怕闺女再受气，想着让家里人过来看着分。 　　 　　“嗯嗯，那娘快点。”三丫有点等不及。 　　 　　“快点也得回去说，再快得明天上午你爹才能来。”沈婆子没好气的跟她说，“这知道着急了？受了委屈也不跟我说，我要是不过来还憋着？” 　　 　　“娘～”三丫看沈婆子生气，立马撒娇。 　　 　　“行了行了，几个讨债鬼，还以为你比你哥省事呢，这样一看也没好哪去。”闺女小时候省事，等嫁出去就没有一天不担心的，儿子这结婚了好点，以前可把她愁的不轻。 　　 　　林倩倩看母女两个亲近，低下头不说话，同样是女儿嫁人，这边三丫被沈婆子放在嘴边每天念叨。至于她呢？林倩倩想起上个月家里刚寄来了信，信里言语煽情至极，如果不是最后加了一句侄子半个月没吃肉了，她还以为家里是关心自己呢。 　　 　　“倩倩？” 　　 　　林倩倩抬起头，原来母女俩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完了，都看着她呢：“娘，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发呆喊一声。”沈婆子说，“你腿还疼不？不疼咱出去跟何婆子念叨念叨。” 　　 　　“二嫂腿怎么了？”三丫听到沈婆子的话连忙问，“伤到了？”心里觉得羞愧，她不争气，让娘家嫂子撑着伤还得过来看她。 　　 　　“不是，你哥的自行车不在家，我们来的时候坐车来的，一路上颠的。” 　　 　　“哦。”三丫知道了，从村里到这边的路是不怎么好，想到这更愧疚了，“二嫂你饿不饿？要不吃个鸡蛋，早上刚煮的。”这鸡蛋还是她要回来的，凭什么她亲戚拿过来的东西要给老三媳妇养胎？唯一不满的是鸡蛋只要回来一半，另外一半何婆子压着不给。 　　 　　“不用，三丫吃吧。”林倩倩摆手站起来，“歇一会就好了，娘，咱出去说说？”林倩倩问沈婆子。 　　 　　“走。”沈婆子站起来，“三丫你在这别动，我先去说说。” 　　 　　“嗯。”娘给自己出气，三丫只恨没出月子自己不能下去吵。 　　 　　林倩倩扶着沈婆子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堂屋里何婆子正往这瞟着呢，身边还有个面色不善的小媳妇，一手扶着腰一手摸肚子，一看这打扮，林倩倩就知道这是谁了。 　　 　　沈婆子也看出来了，开口就问何婆子：“亲家母，我看这屋没有西屋暖和，今天就让三丫搬过来吧。” 　　 　　“味还没散，二嫂搬过来住的也不舒服，还是在那边住着通气，坐月子也舒服点。”何婆子还没说话，她旁边扶着腰的小媳妇开口了。 　　 　　“大娘，”林倩倩按住沈婆子，跟小媳妇吵还用不到她，“就算我没读过几年书也知道个道理，长辈说话小辈少插嘴，不知道这是大娘闺女还是妹妹？我家三丫在外面嘴都是严严实实的，跟我说话才没大没小，在娘面前也听话，这么抢话的肯定不是儿媳妇。” 　　 　　何婆子愣可了下，接着脸色不好看的看了一眼老三媳妇。三丫在嫂子面前没遮没掩，在当娘的面前老老实实，那老三媳妇在她面前这样是没把她这个婆婆当回事？ 　　 　　林倩倩低头不说话，帮沈婆子把刚刚卷上去的袖子弄下来，她只是说三丫听话，可没说别的。有些人就是傻，都是一个婆婆，对这个儿媳妇不好对另一个还会真心好？何婆子对孙女都不心疼，林倩倩觉得她不是个能心疼的儿媳妇的婆婆。 　　 　　要不是知道沈凛的大哥不是亲生的，就凭昨天早上沈婆子对大嫂的态度，她这两天对婆婆的态度绝对不一样。 　　 　　“大娘，我年纪小，你别当回事。”老三媳妇看婆婆脸色不好，心里骂林倩倩挑拨离间，嘴里只能道歉。 　　 　　“说起来三丫年龄也不大，娘，你说要不让三丫回咱家住着算了，在别人家还得委屈住破厢房，咱家屋里又不是没空。” 　　 　　“不行，”何婆子立马开口，她不满意儿媳妇生闺女，可没想着让她走，娶一个媳妇花几百块钱呢，“结了婚的闺女怎么能回娘家。” 　　 　　“怎么不行，我和凛哥养三丫一辈子也能养得起，凛哥年龄也不小，当个闺女养着也行。”林倩倩越说越觉得这打算不错，到时候她还可以跟三丫住一屋，唔，刚刚三丫说出来她怎么不跟着同意呢。 　　 　　“就你会说话，”她唱白脸，沈婆子肯定接着话头唱.红脸，“亲家母别听她瞎说，二凛今天不在，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接走。” 　　 　　何婆子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是今天接不走，明天能接走。 　　 　　“亲家母，有话咱进来好好说，老三家的，去给你大娘和嫂子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