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1   轮回道上冷冷清清, 荒凉的大道上, 只有一人前行。      时间转回十分钟前。      “没什么味道。”      一碗孟婆汤, 前尘往事忘。      刚没了记忆的郁一佛发出一声感叹, 然而很快, 她就忘了自己喝的是孟婆汤, 自然也没注意到孟婆听见她说的话后微动的眉头。      郁一佛发现自己手中捧着一个瓷碗, 对面立了一口大锅,大锅后面是位老婆婆。      老婆婆一头白发,面容苍老无甚表情, 胸背佝偻,左手拄着一支比人还高的拐杖,拐杖上用破布条挂了一灯笼, 写着“汤”。      老婆婆往前伸了右手, 手腕上坠的玉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碗给我吧。”      原来她喝的是这位老婆婆的汤,郁一佛把碗还给人家, 问道:“婆婆, 这是哪啊, 您知道我该往哪走吗?”      孟婆接了碗, 不着痕迹地在碗底一抹, 碗底干干净净没有一丁水迹, 就跟没盛过装载人一生爱恨情愁的孟婆汤一样。      孟婆声音喑哑:“该去生死轮回道。”      生死轮回道,不入轮回六道,独立其外, 可为仙为人为畜, 但不管是什么,能从那走出来的,都超脱三界之外。      至于没出来的,当然是都死了。      孟婆的话是对着一旁的阴兵说的,阴兵还有点不相信,“真去生死轮回道?”      生死轮回道有什么问题么,郁一佛心里想着,没说什么,虽然听着名字好像有点危险,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她去哪都行。      孟婆没有给阴兵解释,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阴兵不敢再做声了,连忙按着吩咐做事。      阴兵勾勾手指勾起郁一佛的锁魂链,拉着准备带她往生死轮回道去。      这种锁魂链每个阴魂身上都有,是防止阴魂乱跑投错胎影响各人命运的,不影响四肢行动。      郁一佛一开始还没发现身上被个铁链绑着,这会忽然发现了,心口莫名一阵不舒服,内心好像对这种困着人的东西很厌恶,所以就算身体上并没有被捆绑的感觉,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挣了挣,谁知——      “咔哒——”      铁链就那么碎了。      郁一佛看着阴兵震惊的眼神直摆手,说:“不是我,我没用力,是它自己碎的。”      阴兵抹把脸,“行了,我知道不是你。”你还能有这本事,那可是锁魂链……随即转向孟婆,请她决定,“大人,这,直接去?”      孟婆认真地熬着她那一大锅汤,头也没抬,只有声音传来,“去吧。”      于是,郁一佛一身轻地走上了生死轮回道。      这道上没有同行的人,阴兵也不能走上来,就郁一佛一个人慢慢地走着,不疾不徐。      她看不见路的尽头,实际上,她也没走到尽头。      这一条轮回之路只是刚开始,郁一佛就被突然出现的漩涡吸了进去,她不知道,那个漩涡就是轮回虫洞,同时也是清除阴魂记忆的第二道关卡。      *      郁一佛闭上眼再睁开,身边的环境已经不一样,她有点懵。      狭窄逼仄的房间,只有一扇不到一米宽的小窗户,本来房间朝向就不好,仅有的阳光还被碎花窗帘给遮住了,在昏暗的环境中,郁一佛眯起双眼看屋内摆设,眼睛感到有些酸涩且模糊。      简单的衣柜、书桌,除了桌面上散落的几张试卷和一个旧到发白的帆布书包,书桌上其他东西都放得很整齐,而她身下躺着的是一张单人床,窄小的、翻个身都要小心翼翼的单人床。      郁一佛对这一切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上一秒又在哪里,她就好像凭空闯入的外来者,可这里的一切明明又有生活过的痕迹。      不过,郁一佛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她甚至没深想,只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就起来拉开了窗帘。      窗外阳光刺眼,郁一佛的眼睛又有些痛。      揉着眼睛找到衣柜门上挂的落地镜,她凑上去看了看,眼睛红彤彤的布满了红血丝,还有点浮肿。      哭过?      郁一佛抓抓头发,将本来刚睡醒就有些乱的头发抓得更乱了,镜子里的女孩纤瘦,一米六的个头,身形看着有点营养不良,面容却十分姣好,皮肤白皙,眉眼清秀,一头黑短发在肩上一厘米,本来清清爽爽,现在凌乱得很。      郁一佛淡定地戳戳脸,真是她。      “一佛,起床上学了!”      被门外一个声音惊醒,郁一佛过去开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站在门口,她本身不认识老人,见到老人的瞬间却下意识叫了一句,“奶奶。”      “诶。”郁奶奶慈祥地笑着说,“一佛起来了啊,起来了就赶紧收拾收拾,早饭都做好了,快点吃完去上学了。”      又一次听见“上学”这个词,身体告诉她“上学”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件大部分人都要做的事,但郁一佛现在没办法去。      事实上她不知道去上学要怎么去,想了想说:“奶奶,我今天不想去上学行吗?”      “不想去上学?”      郁奶奶神色担忧,拉住郁一佛从上到下地检查一遍,“怎么不想去上学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看你眼睛红的,肯定昨天晚上又熬夜看书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晚上看书废眼睛,就算是要高考也不能垮了身体,回头近视厉害了我看你怎么办,等你老了要瞎掉的,一次考试考差了不要紧,下回再考回来就行了……”      郁一佛没听懂奶奶话语中隐含的担忧,仅仅乖乖地点头。      她这样的反应让郁奶奶放心了些,最终颔首道:“不想去上学就不去吧,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帮你请假,你回屋里休息去,看你这个眼睛,赶紧补个觉,不能再看书了!”      孙女的成绩好,只是偶尔一次考试没发挥好,郁奶奶更愿意相信孙女只是没休息好,所以请一天假她也是赞同的,郁一佛的请求自然很快达成。      郁一佛被赶回房间里休息,盖着软和的棉被,躺在床上的她并没有像郁奶奶说得去补觉,而是在脑海里整理记忆,刚才的下意识让她发现她可以得到身体的记忆,那么为了之后的生活,当然是尽早得到记忆好。      她身体里的记忆很完整,就像一本书一样,郁一佛认真地从头看起。      郁一佛自小父母双亡,从有记忆起她就跟着奶奶生活,祖孙俩没有生活来源,只能省吃俭用,再加上平时帮人做些简单的零工勉强生活,家庭虽然贫困,郁一佛却是个很争气的孩子,从小到大成绩优异,没有一次让郁奶奶失望的。      改变是发生在高中,郁一佛成绩好,当初升高中时就有好几所高中争取她入学,包括本市最好的第一高中,条件也都很优待,学杂费全免,每年有奖学金,如果没有明城高中来插一脚,她应该就会选择一中了。      可惜明城高中想要转型,不想再让别人一提起就说明城是暴发户学校,所以决定招收优秀学生,传说中的暴发户学校做事也很有暴发户气息,直接用高额奖金招揽学生。      其他学生或许不在意这些奖金,家境不好的郁一佛却在意,有了这笔钱,奶奶就不用再辛苦的工作,祖孙俩的生活可以好过很多,她的大学学费也有了着落。      年纪小的郁一佛没想过她在明城高中会不会不适应,只想着学校都是一样的,最多就是同学们家境比较好而已,也没想为什么别的学生都不愿意去明城高中,直接就答应了。      刚开始两年还好,就算同学们都不愿意搭理她,经常还会鄙视她穿着破烂老土,课堂学习氛围也不好,经常一个班的人只有郁一佛一个人在听课,但为了那一笔高额奖金,她忍忍就过去了,毕竟当初学校和她约定,得到奖金的要求是必须在明城上完三年高中,高考成绩要在省排名前十,她不能违约。      直到高三这年,郁一佛班里来了四个转学生,四个转学生出身名门,家世显赫,父母还是学校的最大股东,这样的身份,正常说和郁一佛不可能有交集。      但意料之外的,其中一个转学生郑景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看郁一佛很不顺眼,在他的领头下,对她的校园暴力开始了。      语言侮辱、撕书、关厕所、丢虫子……各种各样的恶作剧层出不穷,郁一佛学习状态越来越差,上次考试就是发挥失常了,昨天试卷发下来还被同学冷嘲热讽,回家才忍不住痛哭一场。      到了这里,郁一佛就来了。      虽然名字一样,郁一佛刚刚也经历了一遍之前的郁一佛经历过的事情,她却感觉现在的自己和之前自己有着明显的区别,之前的郁一佛会痛哭,她却只会洗洗脸睡一觉。      郁奶奶偷偷打开一条门缝看的时候,就看见孙女已经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郁一佛闻到房间外一阵饭菜香,她很快换了衣服走到客厅。客厅里郁奶奶正将饭菜摆上桌,菜色不多,一荤一素,却香气扑鼻,她不禁耸了耸鼻子。      “好香。”      “饿了吧,快吃吧。”      在郁奶奶不停地鼓励下,郁一佛最后足足吃了三大碗饭,撑得肚子圆溜儿。      揉揉胀得厉害的胃部,郁一佛坦然自若地说:“奶奶,下学期我转学吧。”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2   做出转学的决定郁一佛并不是头脑一热意气用事, 她只是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      以她现在的情况, 继续留在明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从私心上来说, 忍耐也好、对抗也罢, 她都懒得那么麻烦。      郁一佛不觉得转学是一种逃避的行为, 现实就是这样, 既然她在这个学校受欺负, 那转到另一个学校就好了,总不会所有学校都是明城高中一样的情况。      执一不化,自受其害。      之前的郁一佛就是受了其中的害处, 她执着于要完成和学校的约定,得到奖金改变她和奶奶的生活、上大学,再加上已经是最后一年的高三, 她就想着再忍一忍, 忍一忍就过去了,本来忍耐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但问题是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去面对, 也就免不了出现本末倒置的情况了。      她的初心本来只是想过得更好, 能够去上大学完成学业的, 但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校园暴力却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甚至学习, 生活痛苦、学习下降, 再这样下去,她的生活和学习只会一团糟,如果考不到省内前十, 完不成和学校的约定, 最终不过也是一场空,那还不如不要这个奖金算了。      郁一佛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她喜欢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转学就很好。      郁奶奶却因为孙女的话感到惊讶,“怎么了一佛,现在是高三的关键时期,怎么突然要转学啊?”随后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因为这一次考试没考好所以就心情不好了?没事的,奶奶跟你说,一次没考好不算什么,下次考试前咱们认真复习就行,你也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哪里就到了要转学的地步啊。”      郁一佛在学校的情况对郁奶奶从来是报喜不报忧,所以郁奶奶一直不知道孙女受到了校园暴力,此时孙女提出转学,她也只能想到是这次考试失利带来的烦恼,便尽可能地安慰孙女。      郁一佛摇了摇头,说:“奶奶,不是因为这个。”      “我是觉得明城高中的学习气氛太差了,我在学校的时候班里总是很吵,我经常看不进去书,每天回家都要看书看到很晚才能跟上课程进度,平时做题也没有同学可以一起讨论题目,学习效率都下降了很多,我觉得我这次考得不好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才想着转去别的学校也许就好了。”      以前的郁一佛因为不想让老人担心,所以不说校园暴力的事情,而以后的郁一佛因为不会再任人欺负,所以也就不必再说了。      而且,她说的也不算谎话,以前郁一佛确实有被影响到学习,只是她够努力,自己私下又补回来了罢了。      听完孙女的解释后,郁奶奶明白了她要转学的原因,皱着眉头问:“真的那么影响学习?那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呢!”      不用想就知道孙女肯定是怕自己担心,郁奶奶懊恼又后悔地道:“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让你去明城读书了,学费没有还可以挣,可现在高三都上到一半了,这时候转到别的学校去你还不一定跟得上,万一影响你高考了可怎么办呐!”      风水轮流转,郁奶奶刚安慰完孙女没多久,就轮到郁一佛安慰她了。      “没关系奶奶,不会影响太大的,我刚才不是也说么,下学期我再转学,还能趁着寒假的时候多复习,肯定不落下进度。”她有过往学习的记忆,适应一下不需要太久,郁一佛心里已经有了章程。      郁一佛想要转学的心很坚定,在她的劝说下,郁奶奶也终于下定决心,比起孙女的学习,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好,听你的,下学期就办转学。”      *      既然决定了要给孙女转学,第二天郁一佛要去上学的时候,郁奶奶就准备和她一起去学校,好跟班主任说一下这件事,现在离高三上学期结束只剩一个月了,转学证明该提前办下来才好。还有之前学校给的十万元奖金,郁奶奶一直存在银行里没有动过,也得还回去的。      “不用了奶奶,我自己跟班主任说就好了,你帮我挑一下新学校吧,挑个离家近一点的。”      郁一佛劝住奶奶要去学校的举动,她学校的那些同学们性格有多恶劣她从记忆里了解得很清楚,如果让他们看见奶奶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她自己找班主任说吧。      郁一佛若无其事的样子,郁奶奶也就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挑个新学校确实也很重要,她丝毫没有怀疑的把申请转学的事交给了孙女,并拿出一张存款十万元的银行卡,叫她好好收着,转学申请的时候顺便还给学校,把之前那个约定销掉,她们可不骗学校的钱。      郁一佛乖乖点头,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书包很重,里面装了很多书,在郁一佛背后鼓起一个大大的包,和学校门口其他学生的书包体积相差很大。      每天带这么多书回家不是说郁一佛多么的爱学习,她是不得不带,如果把书留在学校的话,第二天她上学就会发现自己的书不是消失就是已经撕坏了,没办法,她就只能把书都背回家,上学的时候再背过来。      这就苦了郁一佛,早晨的公车很拥挤,她是一路站到校门口的,到下车的时候她肩膀都麻木了。      郁一佛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想:这个学期结束还有一个月呢,难道她要背一个月这么重的书包吗?太累了,她不要。      传说中的暴发户学校明城高中占地面积很大,一应设施非常全面,建筑精致,绿化成荫,说是一片风景也不为过,郁一佛怀抱着欣赏的眼光走过校园,终于来到了教室。      郁一佛出现在高三一班教室门口的一瞬间,教室里吵闹的声音停滞了一刹,随即又用更加响亮的声音闹起来。没有任何一个同学对她昨天请假报以关心,倒是有嘲讽她考试考差了就不敢来上学的。      郁一佛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不甚在意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也许是看她没反应,嘲讽地声音变得更大了,很多目光关注着她会有什么表现,尤其是郁一佛前座的男生。      郁一佛将书从书包里一本本拿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前座的人总是扭头往后看,她都假装没看见了,那人还是频繁的扭头,眼前一直有东西在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她面无表情地抬头。      “你是苍蝇吗?”      “你说什么?”      郑景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郁一佛早就低下头了。      “你竟然敢说我是苍蝇?!”      郑景明暴跳如雷,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他,郁一佛这个丑八怪竟然敢这么说他!      “你给我再说一遍!”      “你是苍蝇吗?”      郁一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好心地补充解释说,“我刚才说的是疑问句,你可能是把它当成陈述句了,这两种的意思是不一样的,疑问说明我对你是苍蝇这件事存在怀疑,陈述说明你就是苍蝇。同学,如果你不是认为自己是苍蝇的话,可能就是需要复习一下语文课本了。”      郑景明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都红了,手臂紧绷,周围同学都纷纷躲远,怕被误伤,只有郁一佛还毫无所觉地添了一句。      “小学的。”      两人定定地对视着,郑景明愤怒的脸没有影响到郁一佛一丝一毫,在他的拳头即将落到她课桌上的上一秒,她还淡定地提醒。      “课桌很硬的。”      “咚!”      可能是提醒得有些晚,郑景明的拳头还是和郁一佛的课桌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郁一佛桌上的厚厚一叠书都抖动了一下,可见力道有多大,她都看见这位前桌同学脸上瞬间扭曲的表情了。      眼见郑景明的怒火就要爆发,郁一佛轻轻叹口气,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创口贴递向前。      “我就说了,课桌很硬的,疼的话就贴一个吧。”可别怪她的桌子啊,她很穷的,没钱付医药费。      ……      教室一阵鸦雀无声,郑景明通红的双眼渐渐变回正常,皱紧的眉头松开了一点,展露出年轻的面容,微微抿唇,丑八怪怎么突然关心他了。      “你……”      一道上课铃突兀地出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同学们都赶紧从看戏的状态脱离出来,一个个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只有眼神还在乱飘。      有三个男生聚到郑景明身边,跟他的关系似乎很好,三人拍拍他的肩膀都说:“算了算了,下课再说……”      “不要就算了。”郁一佛看郑景明一直不接创口贴,觉得他应该是不屑用她这种穷人的东西?便准备把创口贴再装回去,不能浪费嘛。      哪知她的手还没收回来,手里的创口贴就被很用力地拽走了。      “谁说我不要了。”郑景明再次皱紧眉头,说话没有那么暴躁了,但同样是很不客气,“你怎么这么抠门!”      郁一佛点了点头,坦然道:“我穷啊。”      她这样坦荡安然,郑景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扭头小声嘀咕:“穷人就是穷人……”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3   郁一佛上课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很好。      老师讲课的内容她能很轻易地听懂, 虽然有以前学习过的原因, 但个人的天分也不容忽视, 另外她的逻辑思维能力也非常好, 许多长长一大串复杂的公式, 在她脑中过一遍就能有效地组合在一起, 完成对普通人来说异常困难的题解过程。      学习对她来说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郁一佛一点没感觉到艰难,反而很享受这个学习的过程,这让她感到精神上的充实, 除了班级同学说小话的声音,其他一切都很完美,老师的教学能力很强, 她沉迷在知识的海洋里, 乐在其中。      并没有体会到多少时间的流逝,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教室里的座位已经空了一半, 多是上课上到一半不耐烦逃课的,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就连老师也不觉得奇怪。      奇怪的是, 以前逃课次数最多的郑景明, 他居然整个上午都在教室安安稳稳地坐着,就算依然没听课,也是一个跨越性的进步了。      最后一节化学课的老师还想着是不是今天自己讲得特别好, 竟然让这位大少爷都听得忘记逃课了, 刚欣慰地点了点头,准备夸奖两句。      “都下课了,你怎么还不走!”      郑景明说话向来嚣张,此时毫不客气地赶老师。      顿时,老师脸上的微笑凝固了,脸色转黑,拿起教案就走,一秒都不想多留的样子。      赶跑了老师,郑景明自觉威风,哈哈笑两声,转身面向郁一佛,表情得瑟,“我……”      “又想撕我的书?”      ……劝你最好马上给我道歉。      郑景明刚一张口,郁一佛软和又冷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微愣过后,大少爷马上不高兴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又想撕你的书?我什么时候撕你的书了!你别污蔑我!!!”      郁一佛抬眼,目光浅浅,道:“不是撕书就是扔书,你确定真的污蔑你了吗?”      看着郁一佛的眼睛,郑景明不自觉地就跟着她的话走了,完全忘了他还可以说假话不承认,“我、我——”      他“我”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好的回答,他虽然总是在人背后恶作剧,可当面还是要面子的,总不能叫他直接承认他确实扔了人家的书吧,那太有失他的身份了,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郁一佛,郑景明以前值日的时候确实扔过一堆书,不过那时候是刚考完试,其他人的书都拿走了,只有你的书堆在墙角,我们以为是谁不要的书就扔了,不知道是你的,后来看你也有了书就忘了,你要是还在意的话我们可以把书费赔给你。”      看郑景明被堵得说不出话,他的好朋友俞翰出来替他做了解释,解释得就好像郑景明真的做过值日一样。      “对对对。”郑景明接了个台阶便下,直道,“我又不是故意扔你的书的,那不是不小心么,大不了我把钱赔给你不就行了,看你这个小气的样子,说吧,那些书多少钱,我现在就赔给你!”      郁一佛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轻轻地看了一眼郑景明旁边的俞翰,能将故意当着郁一佛的面把她的书从窗户扔下去解释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个会说鬼话的聪明人。      但是,聪明又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郁一佛转头看向郑景明,说:“钱就不用了,你要是真的想道歉的话,就帮我看一中午的书吧,我中午有事要出学校一趟,别等我回来了,书又不知道被谁不小心扔掉了。”      郑景明尴尬地咳嗽两声,问:“你出学校干嘛啊?”这个穷鬼不是一直带饭来学校吃的么,哪有什么要出去的事。      “买东西。”      郑景明追根究底地问:“买什么啊?你不是穷么,还有钱买东西呀?”      他的问题太多,郁一佛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直接道:“不愿意看就算了。”      大少爷最听不得别人跟他说这种话,什么‘不愿意就算了’之类的话,当即拍着书说:“不就是看着书么,我看我在这,谁敢动这些书!”      这倒是,扔书最多的就是这位大少爷,其他人都是有样学样,他要是不扔了,当然就没有别人再扔。      郁一佛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我赶时间,先走了。”      郁一佛离开教室直奔收废品站去,她是去废品站买东西。      以前郁一佛买不起一些教材的时候,就在收废品站找一些旧书低价买回来用,前些日子书本被撕坏了她也是来这里重买的。现在郁一佛想买的东西买不起,便照以前一样准备去收废品站买,她不觉得买废品站的东西丢人,她没多少钱,买最便宜的东西很正常。      废品站老板都认识她了,别人家的小姑娘都嫌废品站脏,只有这个小姑娘总是来他这买旧书,一看就是爱学习的,他也有孩子,不自觉就对这种喜欢学习的孩子印象很好。      “又来了啊,这回要买什么书?高中的书都在这一边,你来看看。”      “这回不买书,我买别的。”      “不买书?行,那你随便看吧,看好了叫我就行。”      ……      郁一佛在废品站找她想要的保险柜的时候,郑景明也在教室守了好一会儿,而且因为好兄弟要有难同当,他还拉着三个兄弟一起陪他守在这。      俞翰很有耐心,陪他守在教室并无怨言,撑着手一副悠闲地快要睡着的样子,另外两人萧奇和高彬彬可不耐烦,能在教室待一上午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再叫他们浪费吃饭的时候守着几本破书,他们才不愿意!      萧奇:“你刚才干嘛答应帮她看书啊,你疯了吧!”      高彬彬捂着肚子附和,“就是!而且几本破书而已,除了你谁会去动啊,你不会真的还要在这守一个中午吧,我不管,我早上没吃饭现在都快饿死了,你要守就自己守,我可不陪你了。”      “我刚刚都答应了……”郑景明脸上一阵为难,他也有点后悔刚才怎么就答应了郁一佛帮她看着书,可是都已经答应,反悔的话显得他这个人很不守信用啊。      高彬彬又劝:“哎,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这儿又没人,谁知道你走了,待会你早点回来比郁一佛早不就行了,而且就算她看见你不在又怎么样,她还敢找你麻烦呀?!”      这话说得郑景明有些心动,毕竟如高彬彬所说,以前郁一佛的书大部分都是他丢的,只要他不动,书怎么会有事,那他去吃个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郁一佛她欠他的,她哪敢找他麻烦!      萧奇已经站起了身,勾着高彬彬的肩道:“反正我们要去吃饭了,我下午还有个比赛呢,你愿意待在这就待着吧。”      一直没做声的俞翰此时伸了个懒腰,说:“一起吧。”      “喂!!!”      郑景明没想到就连俞翰也要背叛他了,再加上他自己的肚子也有点饿……      “你们等我一下!”郑景明从凳子上跳起来,“我把她的书塞抽屉里,等我跟你们一块去吃饭!”      没了约束的郑大少爷很潇洒,和兄弟们一起去饱餐一顿,他们几个向来都是不在意上课迟到的,不去上学都是常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吃完饭还聊了一会天。      “对了,你之前为什么突然那么讨厌郁一佛啊?她干了什么事儿惹着你了,说出来听听!”      高彬彬和郑景明从小认识,很了解他,虽然他们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也不至于随便一个人就要收拾人家,肯定是被惹到了才会这么干,可是郁一佛那么胆小怕事的人能有什么惹到他啊,他特别好奇。      听见这个问题,郑景明脸上浮现出愤恨的神情,说起了他和郁一佛的恩怨。      “上个月我和吴昊那个畜生在学校外面那个巷子里打架,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说重点。”      郑景明咂咂嘴,“重点就是我把吴昊揍得屁滚尿流之后,那个畜生跑走的时候还不忘给我腿上来了一脚,直接给我踹脱臼了,疼得我走不动路。正好学校放学,你们也知道,咱们学校就郁一佛天天上学放学坐公车会经过那个巷子,我也找不着其他人,刚好看见她就叫她帮我找个人来,好扶我一把送我去医院,毕竟就她那个体格一看就扶不动我……”      “说重点!”      “你知道她干什么了吗?!”郑景明咬牙切齿,“她把警察给我找过来就跑了!警察把我爸都叫到警察局了啊!!!”      几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呢,郑景明自从那次进了警察局后就被家里严加管教,零花钱全扣,每天要被司机盯着进学校,放学时间再接走,被这么折磨着,怪不得他要折磨郁一佛。      俞翰忽然问:“你当时怎么跟她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说找个人过来帮我啊!”      ……      俞翰眼含深意地看着郑景明,突然有点可怜被他盯上的郁一佛。      “你干嘛这么看我,我哪说错了!”      郑景明是当局者迷,他在心里已经给郁一佛打上了一个“见死不救”的标签,不会轻易想到别处去,旁观的萧奇都比他脑子清醒,淡淡道。      “她不会是以为你被人打了才帮你报警的吧。”      !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4   沉浸在误把恩人当仇人的狗血事件中, 郑景明久久不能回神。      萧奇也在说完那一句话后没了下文, 刚好他也休息够了,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说:“快两点了, 我游戏比赛要开始了, 先走了啊。”      他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被狗血淹没的郑景明,神情恍惚的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俞翰和高彬彬,也许是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他没认错的答案。      但显然是不可能了。      俞翰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说:“我觉得郁一佛这个人啊,以她的性格可能真是理解错了你的话,也不是故意的, 你以后就别整她了吧。”只是在路上被人叫住帮了一个忙, 就被报复得这么惨,也是她倒霉。      俞翰没说出口的后半段话, 高彬彬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要真是这样, 郁一佛也太倒霉了。她说不定以为自己帮了你呢, 结果没想到被你整得这么惨, 我记得她的书都换了好多遍了吧, 兄弟, 你这是恩将仇报了啊。”      在他们的谈论中,郑景明愈发崩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哪知道她那么笨, 正常人看到我那个样子谁会报警啊,就她!”      怎么说也是兄弟,高彬彬转而安慰他道:“算了算了,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别再欺负人家就行了,这事就过去了啊。”      朋友的安慰并没有让郑景明的心情变好一点,他想:这事过不去了,郁一佛现在肯定觉得他是个人渣,如果让她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很后悔那天乱发善心“帮”了这么个人渣。明明是郁一佛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帮了倒忙,可只要一想起那双清冷中带着柔软的眼神,郑景明就忍不住去想她在心里会怎么想自己,这么一想,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萧奇说几点了来着?”郑景明猛地抬头。      “快两点了。”俞翰点开手机,精准报时,“现在一点五十三分。”      “我靠!”郑景明难得爆了一句粗口,拎上外套就往外跑。      明城高中跟大多数高中一样,下午两点开始上课,不过没多少人遵守这个时间,迟到旷课的人两只手都数不下,整个高三一班,唯一从来没有迟到过的人大概只有郁一佛,今天也是一样。      虽然买东西耽误了一点时间,郁一佛还是在上课前回到了学校。      她买了一个普通偏小型的保险柜,因为太旧了品相不好,又是在废品站买的,廉价得只要三十元,不过据老板说牢固性还很好,装东西肯定是没问题。      郁一佛试了一下,确实很牢固,柜子大小装书也合适,就选了它抱回学校,有了这个,她就不用再每天背那么多书来来回回了,以后还能拿回家用,挺合算的,结果一进教室,她就发现原本应该在这帮她看着书的郑景明不见人影。      还是不应该相信他的,郁一佛心里给了结论,走到课桌边放下保险柜,仔细在抽屉、地上、垃圾桶和窗外都查看了一遍,一点书的影子也没看到,不知道被人拿到哪里去了,倒是书包和书包里的餐盒还在。      郁一佛默默拿出午饭,先吃饱再说。      等她吃完了午饭,过了一会,班级里才陆续进来同学,他们看见郁一佛空空如也的桌子便露出看笑话的神色,丝毫不压低声音就讽刺起来。      大约是说郁一佛今天上午敢跟郑景明吵,看吧,这么快报复就来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自量力……      郁一佛也听见了这些话,没有去理他们,又从里到外地翻了一遍书包,才在书包夹层里翻到了一个小本子,拿走书的人没有动她的笔,她就准备靠这个小本子和笔先凑合一下,不管怎样,课还是要上的。      郁一佛刚准备完,任课老师也踩着铃声开始前几秒进了教室。      年轻的老师放下教案,想等铃声过去再讲课,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习惯性将目光投向了班里唯一会听课的学生,很显眼地课桌,一下就让他注意到郁一佛现在的状况,他皱着眉头,眼中不满的情绪泛滥,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但是犹豫许久,终究他没有站出来,而是向一侧撇开了眼。      年轻老师借由整理教案的动作压下不满的情绪,心中叹一口气准备开始今天的课程。      “啪!”      上课铃最后一道铃声的余音里,郑景明气喘吁吁地拍上教室大门同时踏进教室,他半弯着腰呼吸声很重,竟然像是怕迟到才跑来学校的样子,惊讶了一个班的人。      顾不上在意自己现在在别人眼中的样子,郑景明三步作两步地走到自己座位上,面对的方向却不是前面的黑板,而是向着他后面那个座位的。      直到此时,郁一佛才吝于抬眼地给了面前这人一个眼神,不过依然懒得说话,对方现在在她这里的信用值为零。      发现郁一佛桌面上没书,郑景明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失信的原因就焦急地问:“你的书呢,我不是给你塞抽屉里了吗?”      郁一佛眉间蹙起,道:“这难道不是应该问你?你说帮我看着书,但是我一回来就没看见书,你人也不在,现在你问我书在哪?”      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凝滞的气氛中,郑景明憋得脸通红,这件事确实是他言而无信了,他无话可说,也没法跟郁一佛发火,何况刚刚才发现他可能误会她了,他哪好意思跟她发火。      最后只能转头发泄地揣了一脚他自己的桌子,接着又转过头来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守信用的,是,是高彬彬他们太饿了,非要拉着我去吃饭,刚好教室也没人,我就想着先去吃个饭,快去快回应该没事的,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想来也觉得他的话没多少说服力。      “好,我知道了。”      郁一佛听得出借口和实话的区别,一点余光也没有留给郑景明,她越过他看向讲台前的老师,“老师,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老师迟疑了一刹,目光在郑景明身上扫过。      郑景明烦躁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脑袋里简直一团乱,被人这样一看更烦躁了,大声吼:“上你的课!”      老师小心谨慎地开始上课了。      郁一佛看着黑板专心致志地听课,学习状态一点没有下降,甚至因为郑景明满腔怒火的模样震得其他同学不敢说话,她耳边没了噪音反而觉得学习得更顺利了。      但她越是气定神闲,郑景明心里越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不想看到郁一佛这种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就算是生他的气也好,起码也要表现一下吧,那样至少代表她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总之,怎么也不该是这种什么没发生过的样子!      “你先用我的书!”郑大少爷恶狠狠地将一本书摔在郁一佛眼前。      郁一佛眼也没眨一下,问:“那你用什么?”      郑景明正要说自己不看书,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萧奇下午不来上课,我用他的。”      既然这样,郁一佛就毫无不安地接受了郑景明的书。      她粗略一翻,书页崭新洁白,跟发下来的也没差了,看着就知道书的主人几乎没用过书,倒是方便她看得清晰。      ……      郑景明也把萧奇的书拿过来摆在面前,除了翻错了书页外,其他都有模有样的,看上去像个乖乖学生样,到第一节快下课才姗姗来迟的俞翰和高彬彬看见了都一惊,说他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看眼时间,只剩两分钟就下课了,郑景明干脆不再压抑本性,冷笑着道:“不是我吃错药,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起身一脚踹翻凳子,教室里的讲课声骤然停止,郑景明环视一周众人,包含怒气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传播得异常清晰,“谁今天动了郁一佛桌子里的书,马上给我滚出来!”      鸦雀无声。      人人都似鹌鹑一样缩起了脖子,生怕被这位大爷抓了丁,连视线都安安分分地不敢乱动。      郑景明呵笑一声,眼底的愠怒成倍递增,正伸直腿要踹桌子了。      “不是还有人没来么。”      郁一佛轻轻的提醒声,阻止了郑景明接下来的动作。      他点了点头,“也对,还有人没来呢。”伸出去的腿再次踩在地面上,还没等其他人松完这口气,他就说,“那你们,先给我出来,一个个地说今天中午去哪了!”      郑景明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是教室的摄像头早就被他之前不想让他爸妈监视给弄坏了,现在就只能用这么笨的方法,他内心狞笑着想:那个偷书的人最好祈祷别被他抓到,否则的话……      幸亏他还知道在教室外面给人问话,不然弄得上不了课,郁一佛对他的负面印象又得加重了。      郁一佛在教室里认真地听着课,郑景明就在一墙之隔的走廊上盘问同学,偶尔能听见他怒气冲冲地吼声,大概今天过后,他在学校的传闻中又会多一件辉煌事迹了。      一下午结束,郁一佛收获满满,郑景明毫无所得。      “算了。”郁一佛说,“我还找班主任有事,就不继续等了,你也不用再问了,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我早习惯了,再重新买一份书就行。”      郑景明本来精神有点颓势,一听她这话,愧疚心一下子就被激发起来,以前那些事不大多数都是他干的么,要是真的有仇报仇就算了,可那不是啊,是自己搞错了,今天要是不补偿一点什么,他自己心里过不去。      “你有事就忙你的去,我今天还非得把偷你书的人给找出来不可!”      这话一出,郁一佛还没什么,高三一班的学生就受不了了,他们真不想再一遍又一遍地被盘问今天中午做了什么啊!      一片乱声中,有个分辨不清的声音说。      “今天中午有人看见方萱回教室了。”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5   方萱这个名字郁一佛有点印象, 她略一思索就找到了记忆中对应的那个人。      漂亮的脸蛋, 出众的气质, 优越的家世, 都让她在这所学校里很受欢迎, 追求者众多, 只是眼神不太好, 拒绝了所有追求者,反而喜欢上了郑景明,所有郑景明针对的人, 她也会针对,郁一佛就是其中之一。      “方萱?”      再去找说出方萱名字的人已经找不到了,恐怕是有人怕被记仇, 只敢趁乱说一句。      刚巧方萱一个下午也没来上课, 既然不是在场的人,那么是她的可能很大, 郑景明问别人, “有没有人知道她在哪的?”      大家面面相觑, 班上和方萱玩得好的那几个女生都不在, 一圈看下来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看这一时半会儿没法结束的样子, 郁一佛说:“我先去找班主任了。”      这么乱的学校, 她还是早点办了转学吧。      郑景明没好奇郁一佛找班主任什么事,她一个好学生,找老师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学习上的事情呗, 只要是关于学习的, 他就什么兴趣都没有。      告知了一声,郁一佛就往门边走,但在门框那道窄小的通道处,她被人堵在了门口。      和郁一佛迎面撞上的正是方萱一行人,除了她还有两个女生,这三人总是在一起活动,类似一个小团体,她们一排站在门口,郁一佛便出不去,对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方萱看见下课时间班里还有这么多人是很惊奇的,问:“你们都聚在这干嘛呢?”      “我们在说谁拿了郁一佛的书,你中午回来看见什么没有?”俞翰率先说话,他眼里兴味迭起,故意没有把郑景明正在发怒的情况透露出来,想套方萱的话。      总结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哦,她的书呀。”方萱的确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她稍稍瞥了一眼门边的郁一佛,毫不在意她就在这里,直言道,“是我和蕊蕊她们拿的,我们中午的时候突然想吃烧烤了,准备自己烤着玩试试,找不到燃料就拿了几本书。”      话说得那么的理所当然,听得郁一佛胸口一阵不适。      方萱口中的蕊蕊就是她身后的一个卷发女生,女生轻撇嘴说:“她那些书又破又旧,除了生火也做不了别的,还跟个宝贝似的故意藏在抽屉里,真是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以为藏抽屉里就看不见了么……”      郁一佛按了按心口,那里的不适感越发强烈,甚至蔓延到了胃部……不然她怎么会想呕吐呢。      只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一天,她已经开始排斥了,以前郁一佛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在这里没有人将她视作同等地位的人,更多的人就像郑景明和方萱这样,答应她的事情可以随便毁约,毁掉她的东西也不用说明,她是这个学校里一个从来不能反抗的玩具,真没意思……这种游戏,她没兴趣陪他们玩下去。      “让开。”      郁一佛当下只想尽快拿到转学证明,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不知道拿到转学证明之后可不可以不来上课,直接最后来参加期末考试就好了。      门口的夏蕊蕊纹丝不动,还满脸不高兴,她本来还想着别人附和她呢,结果不止没人附和她,还有几个偷偷对她使眼色,看着好像是叫她别说了的意思,这是怎么了,她们以前不是经常一起吐槽的么,本来心情就不善,郁一佛一说话就撞到她的枪口上了。      “你怎么说话的,就你也敢叫我让开?你以为你是谁啊!”      没有等轮到郁一佛说话。      郑景明的怒火爆发了,似是平地一声雷,“叫你让开就让开!你以为你TM是谁?我叫你滚你也得给我滚!”      听了全程,尤其是那句“藏在抽屉里……”的话的郑景明怒气直往上冒,胸膛里一团火好像快要炸裂似的,那书就是他藏抽屉里的怎么了,谁动了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夏蕊蕊被吓得一哆嗦,和郑景明暴怒的双眼对上一秒,她赶紧地往边上挪开两步,感到危机感的同时她也一头雾水,今天这是怎么了,郑景明竟然帮郁一佛说话?!      门边空出一个空隙来,郁一佛径自从那走了,对自己丢书事件的后续根本不在意。      找到偷书的人又怎么样,她知道,找到也就仅仅是找到罢了,最后谁也不会受到真正的惩罚,顶多赔她一些书费,就算是郑景明今天出头了也一样,他难道能像曾经对她做出的欺凌那样,对世家出身的方萱也那样做吗?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如果书还在,郁一佛说不定还会想把书找回来,要知道书上还有她以前写的笔记呢,但从方萱的话来分析,书应该已经被烧了,那还有什么好留下的,她只要过会回去看结果就行了。      “扣扣扣。”      郁一佛纤细的手指屈起,在教室办公室深褐色的木门上很有规律感地敲击了三下。      办公室里一道中年女声说请进后,郁一佛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一身职业装的中年女性,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她是学校里难得的女性教师,以前学校里的女老师大多被不服管教的学生们气跑了,她却任职多年还当上了班主任,可见她的本事。      在郁一佛的记忆中,班主任是这所学校里为数不多会给予她尊重的人,所以她也愿意尊重她。      “李老师好,我想申请转学。”      “你要转学?”      “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说什么个人原因,不过是被逼得待不下去了,李老师了然,心里挺支持她这个决定。      转学总比继续在这受欺负好,她可没有什么为学校留下优秀学生的想法,这种作风的学校,要不是工资高她也不会来的,但是,郁一佛是学校的特招生,她要转学她一个人还做不了决定。      “郁一佛,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老师今天还不能决定,等我上报主任后才能给你消息。”李老师说,“这样,你暂时先拿转学申请表回去填一下吧,有具体消息了我及时通知你,另外之前学校承诺给你的奖金可能……”      “奖金我会全部归还的。”郁一佛适时道。      李老师点了点头,“那应该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      用办公室配备的打印机打印了两张转学申请表,拿在手里还是热乎乎的,李老师嘱咐说多一张给她备用,免得写错了。      郁一佛笑了笑,感觉刚才的不适感好像消退了一些,“谢谢老师。”      把申请表对折,郁一佛一回到教室就把它放进了书包,准备晚上带回家填,刚拉上书包拉链,身侧就有一道阴影照下来。      郁一佛微微抬头,看清是郑景明,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纠结,她问:“事情解决了吗?”      郑景明咳嗽两声,语言含糊地道:“差不多解决了。”      郁一佛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解决结果。      只见他恶声恶气地把方萱几人叫过来,让她们道了歉,还把她们三人的所有课本都拿给了她,说他已经警告了所有人,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她。      ……不出所料。      郁一佛想笑,道歉、赔书、不欺负,这难道不是正常应该做的么,而且最该这样做的就是郑景明他自己,现在他把别人拉过来道歉,自己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难不成还想让她感谢他为她讨回公道了?真的有点好笑。      “行,我接受她们的道歉了。”郁一佛点了下头,虽然方萱三人的道歉一点不真诚,但有三人份的书,她也能接受,转头她便问郑景明,“你的道歉呢?”      “我?”      郑景明指着自己一脸为难,怎么突然就转移到他的事情上了。他以为郁一佛是想翻以前的旧账,知道那些事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乌龙后,再提起来他心里也就没什么底气。      嗫嚅了一会,俞翰在旁边看他的笑话根本不出手相救,他脑子又像被糊住了一样,良久找不出一个理由解释,他都准备放下面子道个歉算了。      郁一佛却开口,“你今天答应帮我看好书,结果害得我的书丢了,不用道歉吗?”      郁一佛语气冷淡,郑景明反而松了口气,不是翻旧账就好,言而无信的罪名比恩将仇报的罪名还是轻很多的。      “我跟你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绝对说到做到!”郑景明自己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也绝对不欺负你了。      “只有这样?”      嗯?还有什么?      郑景明抓了半天头发,想不出来。      郁一佛只好提醒,“方萱她们道歉赔了书,你呢。”      俞翰忽然轻笑一声,看笑话看得很愉快。      郑景明瞪他一眼,转过头来笑道:“这个简单,你想要什么……”      “既然她们赔的是书,那你也赔书吧。”郁一佛忽然出声,余光瞥过俞翰,又道,“她们赔了三份书,你赔四份吧。”      俞翰笑不出来:)      果然,三分钟后,急于补偿人的郑景明就把几个兄弟的课桌搜刮一空,凑足了四份书上供了。      还好心地建议:“这些书都是一样的,你要这么多本干嘛啊?要不换成别的吧。”      郁一佛打量了一下多得堆在地上的书本,应该够补偿她这些时间里被丢掉的书了,摇摇头说:“不用,我不自己用,我拿去卖掉。”      “卖掉?!”郑景明疑惑,“你卖给谁啊?”      这个问题也是俞翰想知道的,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就想到了很多可能,也许是卖给学校里花痴他们的那些人,也许……      “废品站。”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6   废品站是郑景明这种大少爷从来没有去过的, 可是今天, 他们不止去了, 还是亲自去卖自己的书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这吧。”      郁一佛给他们指了一块空地, 自己去找废品站老板过来。      俞翰放下手里的书, 狠狠瞪了一眼郑景明, 都是他说郁一佛一个女生搬书不方便才主动提出帮忙的,但他自己帮就算了,还非要拉上他和高彬彬干什么, 他真是交友不慎。      郑景明讨好地冲他笑,其实他也累出汗了,可是他不能先叫苦啊, 就安慰自己当锻炼了, 还安慰地说:“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自己。      “老板, 就这些, 你看怎么卖?”      他们搬书的功夫, 郁一佛已经找到老板出来, 给老板随便拿几本书翻了翻, 这些书都是没怎么使用过的, 大部分连名字也没写,很新。      “一块钱一斤吧。”      这是老板照顾过后的价格了,郁一佛心里领情, 帮忙一起给书称了重, 最后七个人的书称了有一百五十多斤,抹去零头合计一百五十三元。      郁一佛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至少以前买书的钱补回来了,还能补上一个买保险柜的钱。      她拿到钱后没有直接收起来,而是问老板,“还有高三的旧书吗?下午我的书又掉了,再重买一份,跟以前一样的。”      “又掉了?这都什么人呐,整天偷你的书。”老板替她谴责了两句,道,“那你直接从你卖的这些书里拿一份不就行了,还买什么啊。”      郁一佛冲几个男生的方向看了看,说:“这些书是他们的。”她不想用。      老板以为她不好意思用男同学的书,了然地笑笑,年轻人,小心思就是多。      “行吧,那你跟我过来挑。”      卖了七份新书,买了一份旧书回来,郁一佛心情不错,郑景明的脸青黑青黑的。      原来刚才他问她“用不用留一份自己用”,她说不用,她有办法,就是这个办法。      “你干嘛不用我们的书?你就那么喜欢用旧书!”郑景明的口气不太友好,甚至带了些他自己也说不清从何而来的委屈。      郁一佛专心地往书包里装书,声音很轻,又好像很重,“嗯,我不想用你们的书,需要理由吗?”      她终于抬头,一双眼睛清凌,不带任何情绪,郑景明看到了,他整个人僵住,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错觉。      “……不,不想用就不用呗,我又没有非要你用。”      他打哈哈绕过了这个话题,郁一佛也没有再提起,装好书背上书包就说:“回学校吧。”      一路无言,向来喜欢吵闹的郑景明似乎突然变安静了。      为了响应教育局发布的给中学生减负政策,明城高中的晚自习早就由十点变为九点结束,刚好够郁一佛下了课搭最后一班公车回家,她做了一晚自习的题目,下课铃响后就把书本文具都锁紧了保险箱里,只留了两本准备带回家看的书放在桌上。      郑景明偷偷往后瞥的时候看到她的动作,终于结束了他一晚上的安静,忍不住道:“你不用这样,我说了不会再有人碰你的书的。”      郁一佛“哦”了一声,下一秒当着他的面把保险柜锁上了。      郑景明瞪眼,狠狠地扭回头去,心里很郁闷,她竟然不相信他。      眼睁睁看着郁一佛从他身边走过,经过课桌、讲台、黑板,直到走出教室再也看不见人影,郑景明也没有等到对方回头看自己一眼,心里的郁闷飞速增长,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受伤。      独自憋闷一会,郑景明忍不住拍醒在他旁边呼呼大睡的俞翰,不等人清醒过来就一个问题砸过去。      “你说郁一佛是不是根本没原谅我?!”      难为俞翰睡得迷迷糊糊地还能听清问题,并且给出了他认为正确的答案,“是啊。”      好吧,郑景明颓然无力地趴到桌子上,认清真相了。      俞翰慢吞吞地伸腰,清醒完了,看他这样也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之前那么整她,你觉得她可能一下就原谅你么?”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郑景明还是不得不说:“……不能。”      “那不就得了。”      俞翰站起来往郑景明腿上踢了两脚,完全不理解他这样子是为什么,皱着眉道:“人你欺负也欺负完了,之前你整人的时候都没不好意思,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再说了,郁一佛不原谅就不原谅呗,她还能整你整回来啊,你要实在心里愧疚,以后就对人态度好点呗,或者送她点东西,刚好她家不是穷么。别弄得跟失恋了似的,恶心人。”      “你胡说什么!”郑景明一瞬间牙齿差点咬到舌头,脸庞升温,急忙说,“谁跟失恋了似的,别瞎说!”      “行行行,你没失恋,我失恋了行了吧。”又踹他一脚,催促道,“快起来,走了。”      郑景明心里藏着事,不敢表露出来,赶紧慌乱地起来和俞翰、高彬彬一起走。      路上,他隐秘地期盼着俞翰能主动说回刚才的话题,他还有话没问完呢。      可是,俞翰跟他没有心灵感应,人只想着快点回家打游戏,把郑景明急得,脸都黑了,终于表情凶恶地拉住他问:“你说,送她什么好?”      “送谁啊?”俞翰脑回路还没转过来呢。      郑景明瞪眼,脸更臭了,“郁一佛。”      “哦,她啊。”俞翰显然没把郑景明的话当真,还开玩笑地说,“送虫子呗,这个你应该熟练。”      郑景明终于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他还不如去网上搜!      #送同学什么东西好#      书籍、钢笔、音乐盒、鲜花,手表……      答案不一,郑景明看得眼花缭乱,最终,他决定——看着办。      *      郁一佛回家后仔细填写了老师给她的转学申请表,表格需要填写的内容大多是学生及其家庭情况,最后是转学理由,写完后要拿到学校盖章,之后拿着这张表去预备转入的学校办理接收手续,学生交接确定了,学校才会开具转学证明,完成一应学籍档案材料的转移工作。      看起来麻烦,实际抓紧时间的话,几天时间也能办完手续,现在缺的就是拟转入学校和明城那边的反馈了。      郁奶奶一天里去了好几个学校,几个学校听完郁一佛的在校成绩基本都很满意,很欢迎她入学,只有他们这最好的学校一中拒绝了,一中有自己的学生培养计划,对于临到高三了要转学来的学生是不接受的。      郁奶奶觉得很可惜,一直说如果一开始就去一中就好了,一中是她们这升学率最高的高中,孙女去了肯定能得到更好的培养,而不是像在明城这样。      郁一佛安慰她,“没关系奶奶,不去一中没什么,其他学校也挺好的,再说我在明城待了两年,拿的奖学金和贫困补助都是最高的,加上两年里那十万块奖金的几千利息,至少赚到了一年的大学学费是吧。”      郁奶奶笑笑,被孙女说得心里也没那么遗憾了,祖孙俩很快地开始讨论要转去哪个学校。      二中升学率高,仅此于一中,但离郁家很远,上学都要转两道车,和平高中离家近,走路就能去上学,但学校很普通,没有什么名气,等于升学率不拔尖。      还有其他的,郁一佛没考虑,她就准备在这两个学校中选一个,教学资源或离家近,两个条件总要有一个。      “二中吧。”      “和平吧。”      郁一佛说的是第二个,她想的是自己在哪个学校都一样,只要不是明城那样的,她都能学习得很好,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离家近的话她就可以每天放学早点回来给家里帮帮忙,帮奶奶卖菜也好,做饭打扫家务也好,都能减轻老人的负担。      不过一听奶奶的选择,郁一佛就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说,于是她说:“奶奶,和平高中离家近,我在那上学的话就能每天都回家吃饭了,比带饭方便,也不用怕饭变冷了。而且我听说去年和平的升学人数也挺多的,就是比一中二中差那么一点而已。”      郁奶奶脸上出现动摇的神色,郁一佛又说:“二中太远了,来回不方便,到时候我每天要早起半个小时去坐车,晚上也要很晚才能到家,我怕太晚了不安全,我的休息时间可能也不够,肯定也会影响白天上课的。”      郁奶奶最终妥协了,她也觉得孙女说得很有道理,“听你的,上和平高中。”      选定了学校,郁一佛就等着班主任找她了。      在她看来,明城高中也不像是在意优秀学生培养的,单看课堂情况就能知道,学校根本不重视学生的学习情况,也不关心学生的成绩如何,那么应该也不会在乎她转去别的学校,毕竟当初学校把郁一佛招来也就像是招了个吉祥物,招到了也就不管了,也没怎么多关注她,现在说不定都忘了有她这个人呢。      郁一佛想得没错,学校领导确实不在意她一个小小的学生转学与否,想起她的情况后也就是说把十万元还回去就行了,她甚至没见到任何一个领导,转学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班主任。      这点她很喜欢,班主任处理事情迅速,很快就给她的申请表盖好了章。      郁一佛收好申请表,准备周末有时间的时候就联系和平高中。      “郁一佛,你看看这个书你喜欢吗?”      郁一佛一抬头,面前就是郑景明推过来的书,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每天换一样东西送给她,她不理解他是想要做什么。      “不喜欢。”      郑景明有点失落,马上又打起精神来问:“那你喜欢什么?你跟我说,我明天送给你啊。”      郁一佛直接道:“我不需要你送我东西,如果是出于愧疚你大可不必了。”      因为我不会原谅你。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7   虽然不知道郑景明的愧疚感从何而来, 但郁一佛可以看出他大概是因为后悔了曾经的所作所为, 所以才想用送东西的方法补偿回来, 可是有什么用呢, 伤害就是伤害, 不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就能忘记的。      她现在是郁一佛, 所以她知道郁一佛不会忘记曾经受到的欺凌, 也不会原谅放肆欺凌过她的那些人。      至于当下的平静,只不过是她的性格使然而已,并不就代表了她是个好说话、容易通融的人, 想在她这得到原谅,没希望。      郑景明再一次受到了打击,不过有了前几次的前车之鉴, 如今他失落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 见郁一佛一心投入在他看不懂的试卷上,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才抿着唇凑上去。      “你喜欢做试卷啊, 要不我送你几套最新出的试卷?”      说这话的时候郑景明心肝都在颤, 在他的朋友圈里面, 送人试卷不异于要人命啊, 要不是实在摸不准郁一佛的喜好, 他是怎么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试卷, 听到这郁一佛笔尖微顿,她做题太快了,平常老师发下来的试卷不够她做, 废品站里旧试卷也不好买, 现在手边的试卷确实不多了,不过她自己去买就行。      “不用了。”      她说不用,可郑景明还是注意到了她那一点停顿,他一边崩溃于居然真的有人喜欢试卷这种害人的东西,一边又高兴于自己总算找到了郁一佛喜欢的东西。      “你不用客气,不就是试卷么,你等着,马上我就给你弄十套八套来!”      郑景明说得大气,说到十套八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害怕,那么多试卷啊,他只是想象一下就想打哆嗦,咦,还好是送人的。      郁一佛依然直接地说:“不用。”      郑景明才不会听进去她的话,要是能听进去,他也不会屡败屡战了。      做事风风火火的郑景明一下课就拉着小伙伴去买试卷,在书店里挑挑拣拣。      被他拉做苦力的人是俞翰,看着郑景明明明看不懂还在那一脸认真地挑试卷的模样,他都不想打击他了。      “你还没看出来么,不管你买了什么郁一佛她都不会收的。”      郑景明兴奋的脸慢慢耷拉下来,他能看不出来么,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倔强地说:“我觉得她挺喜欢试卷的!”      俞翰淡淡道:“是,她喜欢试卷,可她不喜欢你送的试卷啊。”      郑景明忍不住委屈,“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又管不了她喜欢不喜欢,不就只能这样了么!”      俞翰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后悔他怎么就交了个这么蠢的朋友,“你就不会换个法子送她东西吗?”      “我换了呀!”郑景明据理力争地说,“她心情好的时候送,心情不好的时候送,上下课的时候送,偷偷送到她抽屉里,我都试过了,没用啊!”      俞翰被打击得说不出话,他真不想承认这个蠢货是他的朋友,太拉低他的智商了!      “不是这样。”俞翰艰难地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让别人把东西送给她,比如说送试卷,你把试卷给老师,让老师给她不就行了。”      “可是这样她就不知道是我送的了呀!”      天,他还想着跟人邀功。      俞翰嘲讽道:“那你就让她知道是你送的,你看她什么时候会收。”      郑景明心里游移不定,他买的东西送不出去,送出去的东西不能说是他买的,纠结……      终于,他扭扭捏捏地道:“那还是听你的吧。”      这不就得了,俞翰帮小伙伴快速拣出两套试卷,继续指导他说:“一下子别送那么多,太明显了,两套就行,慢慢来。”      郑景明想想也对,就放下了其他试卷,拿过这两套,还有些不放心地问:“这个试卷够不够难啊?”太简单的他怕郁一佛都懒得做。      “听说这个是最难的试卷,肯定够了。”      郑景明安心了,按照俞翰的建议把两套试卷给了数学老师,因为郁一佛最喜欢做数学题,所以他买的试卷都是数学的,试卷交到数学老师手上,他千叮万嘱让老师一定不着痕迹地把试卷给郁一佛,千万不能让她发现是自己买的,一通嘱咐加威胁后,他才离开。      下午就是数学课,郑景明准时到教室,他想看看郁一佛到底会不会收下试卷。      讲台上中年男教师滔滔不绝,公式写了一个又一个,直到下课前最后几分钟,他才从教案里抽出了两套试卷,专门点到郁一佛的名字。      “郁一佛,这是最近新出的试卷,老师看过觉得很有参考价值,你拿回去做一下,做完了给我检查,也不用着急,一个星期做两张吧。”      郁一佛抿抿嘴巴,问:“老师,只有我一个人有试卷吗?”      “对,只有你有。”      老师抑制住自己想要擦汗的冲动,要他说这事做的,不知道的以为他对学生有意见呢,不然怎么只给一个学生加作业呢,可是他也没办法,学校董事家的儿子让他这么做,他要是不做说不定就得丢工作了。      “这是专门给你布置的作业,你不要多想,觉得不公平,老师都是为了你好,多做题对你以后参加高考是有好处的。”      郁一佛点了点头,她知道多做题有好处,但瞥了一眼从头至尾心虚地不敢回头的前桌,她大致已经猜到老师手里的试卷是从哪来的了。      开始说要送她试卷,但是从校外回来后手里却没有试卷,紧接着老师就单独给她拿了试卷,郁一佛动动脑子就能想到是怎么回事,还真是固执。      “我知道是为了我好。”郁一佛不慌不忙地说,“但是老师,我觉得我们的班级是一个整体,只有我一个人有试卷做未免对其他同学不公平,所以我建议大家一起做试卷,这样能够互相交流,好处更多。”      其他同学:woc你说什么呢?!      谁觉得不公平了?你让他站出来啊!      “我记得学校有文印室可以免费打印试卷给学生用,把这两套试卷拿去复印四十五份就可以了,老师如果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呵、呵呵,老师勉强地笑,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是该答应呢,还是想个办法糊弄过去呢。      郁一佛前面的课桌发出“咚”地一声响,郑景明的脑门儿磕上了木板桌。      “郑景明,你是有什么其他的建议吗?”      郑景明心如死灰,他真的不能再刷郁一佛的讨厌值了啊,只能含泪支持道:“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同学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试卷当然也要一起做。”      郁一佛赞赏地点头,再看老师,老师在郑景明表明态度后也不再纠结了。      “那就按郁一佛同学建议的吧,我待会就去文印室印试卷,尽量晚自习就发给大家,不用帮忙。”      郁一佛乖巧道:“好的老师。”      这回不用郑景明带头,同班的同学就恨上郁一佛了,她自己做试卷就算了,拉上他们干什么呀,不知道让人做试卷等于要人命嘛!就算他们也可以选择不做试卷,那试卷放在跟前还影响心情了呢!      爱学习的郁一佛瞬间成为了班级公敌,郑景明也再也不敢送试卷给她。      他生怕再送一次自己桌上又会多一大叠试卷,每次让她看见了还会很关心地问他写得怎么样,哎,还能怎么样,就是一个干干净净呗。      弄得他每次回答都很难为情,承认自己是个学渣不止是羞耻,更是丢脸呀。      但经此一遭,郑景明终于成功掌握了送东西的方法,并且能够熟练运用。      比如平安夜送苹果,就以学校的名义给所有学生都送一颗苹果,而只有郁一佛那一颗是他亲手挑了给过去的;再比如提醒学校给食堂加设微波炉,方便带饭的同学……      这些事情做的都悄无声息,不像借老师的手送试卷那么明显,全然没有让郁一佛知晓,同样,郑景明也没有邀功的机会,可他却还是很满意,看见郁一佛能吃上热饭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非常成功了。      旁观的小伙伴越看越不对劲,找到一个机会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喂,你不会是喜欢上郁一佛了吧?”      “俞翰你胡说什么,我才不喜欢她!”      郑景明瞬间跳脚,神奇地没有大怒,更多的像是被人揭穿心思后的恼羞成怒,一点也不可怖。      俞翰叹口气,竟然真的是。      “你叹什么气啊叹气,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了!我怎么会喜欢郁一佛,她长得又丑又不会打扮,整天就知道学习学习,根本就是一个书呆子……”      俞翰的表情突然变了,一脸惊讶,不停地对郑景明眨眼睛使眼色,想叫他别说了。      可郑景明急于想要解释他不喜欢郁一佛,正说得兴起,见俞翰这样还强调说:“我又没说错,她本来就是个书呆子加丑八怪……”      “哦,丑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他听到了谁的声音?郑景明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过你下个学期就不用再看到我了,放心吧。”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8   一时间, 被撞破他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尴尬和狼狈变成了慌张, 当郑景明听到郁一佛说的第二句话的时候。      “你说什么, 下个学期就看不到你了是什么意思?!”      郁一佛刚刚拿到了学校盖章后的转学证明, 只要再拿去教育局审核盖章后就能生效了, 当下心情不错, 就算听到了别人说她的坏话也没有生气, 大方地解释说:“我下个学期就转学了,我们当然就不用再见了。”      说着话,她从郑景明侧边走过, 准备回教室去。      “等等!”      郑景明突然伸手,一把拉住郁一佛,质问她, “你别走, 你给我说清楚,你要转学是什么意思?!”      受到刺激的郑景明没有控制住力气, 手掌紧紧攥着郁一佛的胳膊, 像一把钳子夹着她一样, 郁一佛没忍住叫了一声。      “嘶, 你干嘛!”      “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郑景明赶紧松开她的胳膊, 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可还是怕她跑掉,就又拉上她的衣角, “我就是想问你说的转学是什么意思?”      郑景明思绪混乱, 他不知道她要转学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之前欺负她了么,可是他已经道歉了啊,也让以前欺负过她的人道歉了,现在学校里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了,他也一直在想办法补偿她,她为什么还要转学?她要转学的话,他这些天做的那些事情又算什么?      “转学就是转学,你不是也转学过么。”      郑景明声音都变调了,“我知道转学是什么意思!可是你为什么要转学啊!”他不是都改了么。      郁一佛奇怪地看了郑景明一眼,说到转学的理由,主要不还是因为他么,现在又来问她?      不过郑景明最近已经没有再打扰她了,她便给他保留了一分面子,说:“明城离我家太远了,我准备转去一个离家近的学校,上学来回方便。”      “你嫌明城太远的话以后我叫司机接你上学放学,你别转学。”郑景明拉着郁一佛不肯松手,他总觉得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找不着她了,他不想那样。      俞翰在一旁近距离看着他的挽留样,嘴角不禁抽了抽,就这还说不喜欢,你看我信不信。      郁一佛就很不懂了,“我转学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吧,你不是刚才还嫌我又丑又呆吗?我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谁说我高兴了,我刚才那就是随便说说的!”      “随便说说?”郁一佛抿嘴,他当她傻吗。      “对!”这种时候郑景明又变机灵了,他余光瞥到俞翰,立马道,“刚才那些话都是俞翰叫我说的!他说他特别讨厌你,就一直叫我说你的坏话给他听,我也是没办法才说的,谁叫我跟他是朋友呢,不过我们虽然是朋友,我跟他还是不一样的!我可没有他那么阴险,总是在背后说同学坏话!”      郁一佛顺着他的话看向俞翰,俞同学故作淡定的样子十分勉强,表情几乎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你们谁讨厌我都无所谓,反正我都要转学了,以后大家也不用再见,随你们高兴,我就先回教室了。”      总之以后也是不会再有交集的人,何必管他们怎么讨厌自己。      郁一佛想要把空间继续留给郑景明和俞翰这两人,那样他们再想怎么骂她都无所谓,反正她眼不见为净。      可是郑景明不愿意。      “谁说以后不用再见了,我不是说了么,我让人接你上学放学,你不用转学!”      但是嫌学校远明显只是借口而已,郁一佛没想到被揪着这一点不放了,难道郑景明真的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吗,一定要她把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摊开来说吗?      她摇头,“不止是因为这个。”      “那还因为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解决不就行了!”      看着郑景明自信的样子,郁一佛勾了勾嘴角,嘴角上扬一毫米后很快落下,并没有构成一个完整的笑容,她问:“因为我不想在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的学校继续学习下去,你准备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      郑景明呆滞了一秒钟,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给别人带去了多少伤害,原来那真的很严重,而他从没有考虑过,他只知道那样做很爽快,至于别人的心情,关他什么事。      郁一佛不是第一个被他逼到转学的人,却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后悔的人,郑景明死死攥住她的衣角不肯放手,不让她走。      “你别转学了,我让你欺负回来还不行么。”郑景明嗓子干巴巴的,艰难地回忆着他曾经的作为,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对他的折磨,“关厕所、撕书、泼水、扔粉笔、放虫子……还有骂过你的话,你都可以还回来,两倍还是几倍都行。”      郁一佛摇了摇头,淡淡地诉说着事实,“我不是你,我对你说的这些没有兴趣。”      而且谁说的伤害可以抵消伤害?抵消不了的,就算郑景明得到了几倍的惩罚,她也不会有多开心,她想要的,只有远离这里而已。      然而,郑景明如果那么好劝他就不是郑景明了,就算郁一佛已经说了他这样做没用,他仍然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承受同等的校园暴力就能换回原谅,让郁一佛放弃转学。      之后的几天,郑景明一直让俞翰、高彬彬、萧奇三人轮流地整他,各种恶作剧手段任他们使,总是将自己搞得狼狈万分,比之当初的郁一佛更甚,只有身体上遭受了这些,他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除了这些,郑景明还记得郁一佛说过嫌学校远的话,从来能迟到就不早到的他每天早起让司机去郁家接人,郁一佛不坐车,他就跟着郁一佛一起做公车,放学也是一样,司机每天的路程似乎变成了送郑景明去郁家,再把他从郁家接回来。      郁一佛旁观着一切,不仅没有被感动,反而更感到可笑了,她看着这一切都好像个笑话一样。      如果真的想弥补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尊重她的决定让她顺利转学么,现在这样,除了能够感动他自己自我陶醉以外还有什么用。      所以说,郑景明其实一直都没变,一样的自我,一样的不会考虑别人。      元旦放假的时候,郁一佛将转学证明在教育局备了案,她转学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      元旦假期后,重新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郑景明依然不知疲倦地来到公交车站等郁一佛一起上学,因为她说他总是去她家门口的话会让人说闲话,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贴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她家门口。      在公交车站,郑景明远远就看到郁一佛向这边走来,他奋力地挥手,“郁一佛,这里!”      郁一佛在很多人的围观下冷淡地点头,下一秒她就听见一些嘘声,仿佛在不满着什么。      在人多的地方就是这点不好,一言一行都能被别人看到,又被曲解成很多意思,郁一佛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多数人看见他们的相处模式,都会认为是她伤害了郑景明,伤害了他的感情,他们都不知道前因后果,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就连在学校她也总能听见同学说她不知好歹的声音,可那些同学明明知道她曾经被怎样的欺凌过,仍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郁一佛觉得自己跟他们大概不一样吧,而且也许永远都不会一样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生跟他是什么关系,说不定是那个男的一直纠缠骚扰她呢,不知道的事不要乱说!”      常坐公车的人大多都是面熟的,这个说话的男生,在郁一佛眼中却是一个陌生面孔,看他穿着和平高中的校服,应该只是路过的学生,听见别人的恶意评价才停下来反驳。      被他反驳的年轻女人挺不高兴,嘲讽地说:“你看他们两个的样子,那男生的条件比她好那么多,怎么可能会骚扰她。”      “条件好怎么了,条件好就不会骚扰别人了?你读没读过书啊,不知道有个词叫什么什么禽兽吗?!”      “衣冠禽兽。”郁一佛不知道什么走了过去,补充道。      男生下意识看她一眼,马上反应过来说:“对,衣冠禽兽!”      郑景明一走近就听见这话,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他怎么就成衣冠禽兽了呢,心情不好,说话口气当然也不好,“我跟我同学干什么关你屁事,她不愿意搭理我我也愿意,用得着你说!有病吧你,丑八怪!”      犯了众怒,女人很快落荒而逃,被八卦的当事人怒怼,她根本没有立场反驳回去啊。      女人一走,郑景明立马表明态度说:“刚才那些话都是那个丑八怪说的,不关我的事,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衣冠禽兽!”      “我知道。”郁一佛点了点头,转头和穿着校服的男生道谢,“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      男生没了刚才反驳别人的强硬,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说:“不用谢……”      郑景明不太服气,凭什么郁一佛不跟他说话,反而跟这个男生说话,明明是他把说她坏话的丑八怪赶走的,这男生刚才还说他衣冠禽兽呢!      所以一看到公车来了,他赶紧推了推郁一佛,打断他们对话,“车来了,别说了。”      郁一佛连忙对男生点点头,道:“我先走了,再见。”      “行了。”      郑景明不耐烦地拉着人就走,说什么再见啊,有什么好再见的!      郑景明没有想到的是,真正要和郁一佛说再见的人原来是他。      “你拿的是什么?”      “转学证明。”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9   郑景明作为郁一佛的前桌, 郁一佛有什么动作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当郁一佛拿着一张纸起身的时候, 他马上就注意到了。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 得到的答案却让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你拿转学证明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不转学的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不转学?”郁一佛眼里写满了疑问, 她从来没说过不转学。      “你, 我……”郑景明不知道从哪说起,但是他一直以为她放弃转学了的,结果事实却不像他想的那样, 他不能接受。      “让你想转学的原因我都给你解决了,你现在说你还要转学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原本这最后半个月, 郁一佛还以为能够和郑景明和平共处,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她淡淡地开口:“我没有要求过你做任何事, 转学与否也是我的自由, 你好像不是我的监护人吧, 我要转学应该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郁一佛说完便往外去, 她不欠他什么, 不觉得自己需要被这样的质问, 郑景明想要拦下她的动作也被她给躲了过去,然后径直走开,她是去把转学证明交给学校备案的, 顺便还那十万块钱。      “你给我站住!”      郑景明不知道郁一佛什么时候身体这么灵活了, 他拦了好几下都没拦住,一直追到走廊才跟上。      走廊没有障碍物,没有别的地方可躲,郑景明整个人呈大字状堵住了郁一佛的去路,喘着粗气道:“不准走,给我说清楚!”      郁一佛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怎么说才叫说清楚呢,恐怕在他眼里,只有顺着他的心意做才叫说清楚,而她偏偏不想,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郁一佛一言不发,直接调个头走,这么大个教学楼,又不是只有一条路能走到老师办公室。      郑景明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几步又跨到了郁一佛前面。      郁一佛再调头,他就再跟,几轮下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郁一佛终于停住不动,她再走就要撞到郑景明身上了,抬头道:“让开。”      郑景明俯视着那双眼睛,仿佛示威似的,不止没有让开,还靠得更近了些,两只手撑在郁一佛肩膀两边,得意地看着她,看着她无法反抗的样子,他满意极了。他突然发现,还是这样的做法更适合他,之前那样又送东西又讨好的,憋屈还没用,他又不是没有条件,干嘛要那么耽误时间呢,直接让她转不了学不就好了。      想通了一切的郑景明嘴边咧开一抹笑,越靠越近。      郁一佛安然自若,尽管四肢都无法运动,她的神色也并不惊慌,在郑景明离她还有几公分的时候,头往侧面一偏,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嗷!!!”      一声仿佛杀猪般的尖叫响彻走廊,郑景明狼狈不堪地抱着手腕,痛苦得直抽气,良久,才仿佛从牙根处挤出来一个声音,“郁、一、佛!”      郁一佛嫌弃地“呸呸”了两声,才道:“嗯,在这。”      “郁一佛!”      “不用叫了,我听见了。”      “郁一佛你是不是找死?!”      “不,这是正常的自卫行为。”郁一佛回答,她不在乎明里暗里窥探的目光,迈开步往走廊一头走了。      郑景明捂着手腕气得说不出话,怒气直升,冲到脑子里,搅乱了理智。      郑景明根本没做多想,推开扶他的人,追着郁一佛追进了老师办公室,正好看见郁一佛在还钱,立马伸手夺过了POS机,下一刻重重地将之砸在地上,“砰”一声摔得粉碎。      郁一佛看向郑景明的眼神终于只剩冷清,她等了足够的时间让郑景明冷静下来后,才道:“清醒了?”      郑景明迟钝的脑子恢复转动,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说不后悔是假的,可是更多的是痛快,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他嘲讽一笑,说:“清醒什么?我一直都挺清醒的。”      转而面向班主任,自嘲的表情很快被他收敛起来,变成大多数人熟悉的不可一世,话语依旧不失嚣张。      “我没同意,不准给郁一佛办转学手续,也不准收她退的钱,不然你就跟她一起滚!”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这种威胁她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还不至于这样就被吓到,说:“这是学校的决定,其他人无权插手。”      “那你就看看我有没有权插手!”      郑景明最后放下狠话,摔门走了。      郁一佛捡起银行卡,整理干净地面,跟班主任说了一声抱歉,她知道这些事情全是冲她来的,对于可能影响班主任的工作她很抱歉。      李老师是个很理智的人,没有迁怒到郁一佛身上,还转而安慰她,说就算学校手续迟些办也没关系,教育局那边有备案就没事,她想什么时候直接去和平都行,手续可以慢慢来。      这话给了郁一佛一个定心丸,说实话,她不怕郑景明的态度好坏,只怕他胡搅蛮缠让她无法转学,既然转学没问题,那她也就不在意了。      接着她又问会不会影响老师以后的工作,李老师仍说没事,她工作十年,讨厌她的学生她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要是能影响她早被影响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李老师能够一直好好地留在学校有她自己的本事,但她没法一直护着郁一佛,比起自己,她倒是更担心郁一佛会被再次欺凌。      郁一佛摇摇头,说:“不会的。”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她。      李老师感概地叹声气,似乎也察觉到了学生的成长,说:“好,那你先回去吧,有问题找我。”      *      教室里的气氛显然不太好,郁一佛一进门就感觉到了,里面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呼吸声,和往常的喧闹截然相反。      她一如常态走到自己的座位边,就发现自己的桌子被人后移了一大截,快要和后面的桌子挨上了,中间仅剩的空间完全不够一个人坐下,而前桌的郑景明占了一大块地方,大摇大摆地坐着,抵着她的桌子不能向前挪。      好吧,郁一佛波澜不惊,她知道这大概就是卷土重来的第二次欺凌,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郁一佛用力抵了抵桌子,果然抵不动,她的力气比郑景明还差很多。      没有再做无用功,郁一佛伸手把抽屉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顺势推到了她隔壁的课桌上,也就是俞翰后面的课桌,那里没有人坐。      因为班上的同学都不愿意坐她同桌,所以郁一佛总是一个人坐的,以前为了这件事情她还经常难过,现在就是庆幸了,还好她还有一个备用座位。      把自己的东西都转移到隔壁座位,郁一佛重新坐上去,从容地看起了书。      换了个座位,郁一佛还发现一个好处,那就是看黑板方便了很多,她现在的前桌俞翰上课喜欢睡觉,再前面的萧奇日常不来上课,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直接看到黑板,中间不会再突兀地出现一个两个人头挡住视线,让她觉得世界都明亮了很多,上完一节课后,她甚至都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换座位了。      但是,郁一佛这样的状态显然不是某人想看到的,所以,从第二堂课开始,教室就响起了振聋发聩的音乐声。      效果么,就是不止让学生听不见老师的声音,老师自己都快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一首首欧美流行音乐回荡耳边,郁一佛不可能再安心学习,她皱眉许久,拿出一个笔记本。      随着一句句歌词唱过,郁一佛笔下的笔记本上也出现一个个英文单词,组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歌词,有些歌曲唱得太快了来不及写,她就用简单的几个字母代替,等待稍后再来补充完全……      一小时之后,有人不小心向后面瞥了一眼看见了,瞬间怒火中烧。      她当这是在练习英语听力呢!      换歌!马上换中文歌!      郁一佛正沉浸在听力默写中无法自拔,听力内容就突然变成了中文,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形,舒展下手指,就合上了不知是听写本还是歌词本的本子。      中文歌词就没有什么好听写的了,文字都是常见的字眼,听写也达不到什么锻炼的效果,郁一佛听了一会,发现歌词里面有很多优美的句子。      于是——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未来的/每一步/一脚印,相知相惜/相依为命……”      “时间/都去哪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抑扬顿挫的朗诵声在教室里响起,郁一佛的声音清晰、响亮,保证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标准的普通话咬字精确,语速时而缓慢,时而快速,语气及语调随着歌词的内容不同而变化,力求自然地表达出作品中丰富的感情,能够很好地引起听众共鸣,达到艺术和情感的完美结合。      她成功了,同学们都感动哭了。 佛系校园 佛系校园10   吵闹的一天结束, 没有把郁一佛折磨到, 其他同学倒是已经生无可恋了, 经历过郁一佛的洗脑, 他们已经再也不能正视那些歌词了, 现在一想起熟悉的歌词, 他们就觉得自己张口便能来一段声情并茂的朗诵, 这实在——太可怕了!      郑景明也快气到爆炸,他坐得离郁一佛近,受到的荼毒也就最大, 简直不能正常思考了,相信他,任谁听了一下午的歌词朗诵, 都会是他这个状态。      所以在同学友好保命的提醒下, 晚自习一开始,郑景明就当机立断地把播放的歌曲换成了不是英文的外文歌, 他就不信了, 这些郁一佛还能听懂!      郁一佛用实力证明, 就算她听不懂, 也能给你们反击回去, 而且还是个暴击。      “sei no 嘚咩搜那家搭咩咩哦搜那家厚啦~~~”      “熬且那挪杰扣且剋~~~”      “带和萌还萌特给个耐带图你但他没很们发踢啦图路我则坑明爱~~~”      强势的谐音翻译, 字正腔圆,没有一个字在调上,不论什么旋律优美的歌曲, 郁一佛都能用她强大的声音使之变成“说歌”, 所有从她口中出来的音调都离原调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不啻于一场耳朵的灾难。      不过,郁一佛却没受到影响,她听自己唱歌其实听不出什么不对来,所以虽然其他人都听得难受,但她还是唱得很投入,而且她很聪明,她给自己带上了一个冬天用的耳罩,耳罩刚好能隔绝一部分超大声音的音响声,不至于让她被影响得不能学习,最后她一边唱歌一边刷题,还挺享受的。      至于其他人么,她就不知道了。      高三一班的学生们觉得他们这一天完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先是朗诵洗脑,再是魔音暴击,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在这里生存下去了。      聪明的人在郁一佛一开嗓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毫不犹豫地逃离了这个恐怖之地,中间陆续逃跑的人数也不知几何,现在还留在教室里的无一不是心理强大的英勇之辈,然而尽管他们心理强大,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郑景明,就算魔音灌脑强烈地折磨着他的大脑,给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也仍然坚持着绝不关音响,坚决贯彻以暴制暴的原则,将音响声音不断调大,选歌越来越奇葩,就是那种听原唱都很奇葩的,正常人对着歌词念都不一定念得出来的——那种。      可惜了,对记忆力超强的郁一佛毫无影响,她只会,用自己的翻译让歌曲难听翻倍而已:)      那一刻,郑景明从没觉得下课铃声是如此的悦耳,以至于想让他留下感动的泪水。      为了不在郁一佛面前落下风,郑景明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撑到了下课前最后一秒,一下课,他就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做出一种潇洒模样,举着颤抖的手指按下了音响开关。      音响声音消失的那一秒,郁一佛可怕的歌声在教室中回荡得非常清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母亲呀,他们再也不想回来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郑景明面上呈现出一种特别一言难尽仿佛便秘似的神色,步履蹒跚到差点迈不动步子,可凭借着毅力,他坚强地走向座位,那个恐怖声音的源头。      郁一佛在音乐的海洋中流连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停止了演唱,抬眼看见郑景明在用及其缓慢地速度走着,她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腿,没残啊。      声音源熄灭,郑景明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的走路速度,对着郁一佛疑惑的眼神,他抬起高傲的下巴拿鼻孔看人,发出了轻蔑地一声:“哼!”      郁一佛无语地收回目光,所以他刚才是在cos腿脚不便的老人么,爱好真奇怪。      垂下眼,郁一佛开始收拾东西,将除了带回家的书本外全部整理整齐放进保险柜。      俞翰等人很早就跑了,此时教室里只剩下郁一佛和郑景明两个人,她的动作不疾不徐,郑景明看了两眼便觉得无聊,咂咂嘴,他踢踢桌子发出一些声响来,让人注意到他。      “我跟你说,今天还算是轻的,你要是现在说不转学了我就放你一马,不然等到明天,小心我让你吃不到好果子!郁一佛,你知道我的厉害吧。”      郑景明疾声厉色地威胁了一通,得不到回答,愤怒地横着眉走了。      郁一佛背书包的动作顿了一顿,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害怕,而是——郑景明竟然觉得今天的情况太轻了,难道其实她唱歌其实很好听吗?      可是为什么她看其他同学都很不喜欢的样子呢,奇怪啊。      不过郑景明最后一句话也提醒了郁一佛,骚扰人、让人不得安宁还只是比较小儿科的手段,最多是给人精神上的折磨罢了,就像她今天做的这样。可是再看其他人,休息一会就能恢复得精神饱满,可见精神折磨还不是最直接的方法,最直接的是暴力折磨。      如果今天她是被人关在了某个地方,又或是被人打了,那么就算她再有想法,身体原因也没办法让她对别人以牙还牙回去,最终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电光石火之间,郁一佛做出了一个决定。      *      第二天清晨,郑景明迫不及待地来到学校,昨天一个晚上,他设计了无数种折磨郁一佛的方法,现在他等不及的想看结果了。      他在门框上方放了一个满是粉笔灰的黑板擦,让黑板擦变成一个暗器,在某个凳子上洒了一片强力胶水,让泥土填满了锁孔,抽屉里放了一个假蜘蛛,这个主要是因为他找不到真蜘蛛,且他也觉得蜘蛛很恶心,所以才勉为其难地手下留情了。      另有许多恶作剧手段,由于时间原因不能一一完成,郑景明遗憾地将它们延后,准备在未来的每一天让郁一佛慢慢“享用”。      除去心理枷锁的郑景明再也不克制他性格中的恶劣因子,所有的行为全部依自己的心情来,他心情不好,就一定要让别人的心情比他更不好,这就是他的报复方式,恶意汹涌。      依照惯例,每天早上第一个到达教室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郁一佛,除了她,没人会对学习抱有这么持之以恒的喜爱,所以郑景明毫不怀疑他所制造的陷阱会误伤他人。      然而,他失算了,今天好像就是那百分之九十九外的百分之一。      落了满头粉笔灰的夏蕊蕊像是做了个美发,还是奶奶灰颜色的,她的斥责声还没出口就先遭到了嫌弃。      “怎么是你!平常不上学,偏偏今天来这么早干什么,滚开滚开,别碍着我的事!”      郑景明先发制人把人骂得懵了圈,不耐烦地把人赶到一边去,他赶紧地给黑板擦补充了些粉笔灰,又把陷阱恢复上。      一转眼看见夏蕊蕊还没走,不止没走还盯着他的动作看,郑大少爷很火大。      “看什么看!叫你滚开没听见啊,别又糟蹋了我的陷阱!”他爬上爬下地准备陷阱也很麻烦的好不好。      夏蕊蕊委屈地低了低她奶奶灰色的脑袋,不敢顶撞地走去自己座位了,她会说她今天这么早来也是想给郁一佛找点麻烦的么,只是她没想到郑景明和她有了一样的想法,结果就是,郑景明的陷阱落到她头上了,还真是倒霉。不过想想郑景明的手段,她也不那么愤怒了,转而还有点期待,她相信郁一佛一定会有一个很完美的惨状,呵,谁叫她那么不识好歹对郑景明摆脸色呢,也不知道见好就收,活该。      过了很久,郑景明都要怀疑郁一佛是不是晕在上学路上了,陷阱才再次被触动。      粉尘乱飞中间,一个寸头的脑袋,让郑景明连起身的欲望都没有,就知道这不是郁一佛。      这位寸头同学跟夏蕊蕊不一样,他只是单纯在往常的上学时间来上课的,算是真正的无妄之灾,他也照样不敢斥责郑景明,顶着一头奶奶灰寸头敢怒不敢言地坐到座位上。      郑景明眉头紧皱,迟疑了一会没捡黑板擦,这点时间,门口就又走进来了一个女生。      又不是郁一佛。      郑景明没再管黑板擦了,他黑着一张脸阴沉沉地坐在那,把所有走进教室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不是。      又不是。      ……      一个又一个人路过,全部都不是郁一佛。      上课铃都响了,她还是没来,郑景明的脸阴沉得快没法看了。      倏地起身,走到郁一佛座位边上,以物代人,他伸腿狠狠踹在保险柜上。      想象中的闷声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保险柜被踢翻发出的“咣咣”声。      郑景明神色一变,再用脚尖一踢。      靠,空的!      此时在家中的郁一佛完全不知道她给郑景明心里带去了多大的挫败,她挂下电话把手机还给奶奶,神态轻松。      “奶奶,请好假了,班主任说我期末回去考试就行。”      “诶,好,这样你早上就能多睡会了,不过还是得好好复习啊。”郁奶奶应声,一边收起手机。      郁一佛听话地点头,奶奶很尊重她的想法,她说最后几天想在家安静复习,奶奶很快就同意了,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她很高兴。      今天的早餐是郁一佛做的,简单的白粥配腌菜,还有两个水煮蛋,足够祖孙两人吃了。      吃到一半,郁一佛想起昨天的事情,忽然问:“奶奶,我唱歌真的很难听吗?”      郁奶奶笑了,“奶奶没怎么听过你唱歌,也不知道好不好听啊。”      一听这话,郁一佛连忙清清嗓子,认真地开口:“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郁奶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那个,一佛啊,快吃饭吧,待会粥该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