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岭山一霸 正是阳春三月踏青好时节,暖洋洋的春光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柳条儿抽芽、杏树开花,风景极好。可是在岭山脚下的戚家镇上一座院子里,正上演着这样一幕。 身材极好的少女穿着一件粗布的灰色衣裳,在院子里的凸起部分跳来跳去,边跑还边毫无形象的大喊,“爹,你快来救救我,你夫人要谋杀亲女啦!” 一个肥胖的老妇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绿色的夹袄,头上戴着一直艳红色的珠玉簪,手上拿着一根柳条儿,边追着少女跑用柳条狠狠地抽地,发出“怵怵怵”的声音,隔了一会儿,额头上都已经浸出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地教训着少女,“你还不给我下来!整天蹦蹦跳跳的像……像什么样子!” “你看看人别家的闺女,一个个貌美如花,静如处子,吟诗作对、刺绣作画无一不能。你再看看你!天天儿的就知道舞枪弄棒,翻山越岭,你跟我说,那……嘿”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妇人有些喘不上气来,一旁的丫鬟懂事的给递上了清茶,她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继续开始数落。 “你跟我说说,那山上有什么奇珍异宝,是能让你发家致富还是能让你嫁的出去!”最后这四个字让她咬的无比清晰。 嘿,最后不还是说到这了吗? 少女见她气消了些,于是立马从假山上蹦下来,卖乖的讨好着说道:“娘亲啊,女儿这不是还小嘛,总想着待字闺中再多侍奉您几年。” “呵。”一声冷哼从夫人的口中逸出,还外加赏赐的一个白眼,“二十岁的老姑娘还想着侍奉我们几年?你看看人隔壁王家的女儿,比你还小一岁,现在孩子都两个了,大儿子都能出去买糖吃了。” “那还不是因为她长得丑,所以着急嫁。”少女不满的嘟囔。 “呵。那周员外家的女儿总比你好看吧?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妇人话还没说话就被少女接过了话茬,“刺绣作画样样精通,长得貌美如花,未曾及笄求亲的人都已经踩破了门槛,现在当着县太爷的夫人,风光的不得了。” 这话她娘在她耳边念叨了不下两百遍,她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娘啊,您就放心吧,等在二妹提亲的人上门之前,我一定把自己嫁出去!”少女拍着胸脯保证道,今年五月份就是二妹及笄礼,之后……之后再说之后吧! 听到了这个保证,妇人才一扭一扭的去听风苑看戏去了。 等她一走,少女立马瘫坐在地上,无奈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叹一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没错,这少女正是岭山一霸,戚家镇首富戚威的长女,名叫戚解,今年双十年华,从小命格清奇,据说出生时有红光环绕,久旱的岭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解了当年的旱情,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士来到他家里,对着戚威说道:“这女娃儿天资聪颖,只可惜身体不好,若不早些治疗,绝活不过二十岁。” 戚威三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一听这话吓得去了半条命,立马跪下给道长又是磕头又是说好话,反正言外之意就是你只要能治好我闺女,把我这戚家都给你也成。 于是道长就给了几粒传说中的神药,保她长到五岁平安无忧,在五岁生辰之后就将她接去自己的药王谷,十年为期。 戚威当然是没有异议啊,只要能保住自己闺女的小命,还能去药王谷那种传说中的地方学习,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那道长说完以后飘飘然的就离开了戚家,戚解这名字也是他给起的,既是解药之意又有“姐”之谐音,顺带还恭贺了戚威多子多福,对于一个子孙坎坷的富豪来说,这种祝福直接就让他高兴地三天没睡着觉。 于是……戚解悲惨的生涯开始了。服了那道士的神药,她一岁就不吃母乳,开始跟着父母吃五谷杂粮,吃饭的时候比同龄人要多吃一倍,个子也比人家要高得多。她娘担心的要死,她爹却是十分高兴,小时候经常领着她出去,被别人当猴子的看! 这对令人悲伤的爹娘啊! 戚解五岁的时候,那道士十分守信的来了戚家,当时母亲已经怀胎九个月,戚家还是连着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让当地的乞丐高兴地不得了,直说戚威是个土财主。 戚解小时候还是很舍不得家的,但是娘亲当时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她爹满面红光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还和别人炫耀着,“我闺女是跟着药王谷的人学大本事去了!” 去了药王谷的日子还算不错,只是戚解经常会担心自己活不到二十岁,于是偷悄悄的跑去吃师傅的草药,等到十岁的时候,师父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她从药库里拽出来,凶巴巴的训斥道:“你怎么又偷吃草药!” “你说这个草药是可以延年益寿的,我想多活一会儿。” “嗨。当年我是骗你爹的,看你骨骼这么惊奇,我又缺个徒弟,所以就提前跟你爹预定一下,你没病,活个八九十岁不成问题。” 戚解:“.……”反应过来的戚解一脚踩到他脚上,气呼呼的骂了一句:“臭道士!” 然后就跟着大师兄、小师弟一起练武,那道士的话说的没错,她果然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比她大三岁的师兄厉害,偶尔还可以跟外界的那些高手打个平手,戴上面纱想去过一把江湖瘾的时候,就在眉间画一朵梅花,江湖人称“梅姑”。 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戚解被大师兄和小师弟前仰后合的笑了三天,直到后来用武力征服了他们,这才换来了他们的闭嘴。 后来……十年之期到了,她回到了戚家镇,家里有个不太熟悉的二妹戚晗,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弟戚睿朗。 端看这名字,就能知道这个小弟在家中的地位了,又睿智又明朗,这可真是戚家所有的希望! 正文 第二章 被逼婚嫁 戚解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回顾完自己的悲惨过去,开始想自己的悲惨未来了。从药王谷回来以后,她就爱上了去岭山,那上面真的是有奇珍异宝,而且她能听懂鸟类说话,这也是在药王谷的时候发现的,师傅说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吃了鸟屎。 一个恶俗的师父让戚解三天吃不下饭,最后还是大师兄说在一本书上看到百鸟朝凤这一说法,这才让她安心了些。 但是……说她有凤命?她不信!戚家最多也就在戚家镇上当个小土豪,皇帝看上她的几率就像是她上山挖见前朝宝藏的概率一样,没有! 戚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粗布衣裳,这是为了上山专门换的,难怪她娘拎着柳条儿要揍她了,这一身衣裳还不如府里最下等的丫鬟,轻轻地叹了口气,“天呐,给条活路吧!” …… 次日,戚夫人张贴榜单:戚家长女秀外慧中,持家有道,今为其觅一良婿,要求男方无重大疾病,未曾婚配者优先。戚家愿出一百两纹银,婚期可再议。 这一榜单出来以后,瞬时间席卷了戚家镇上小报的各大头版头条,戚家是做什么的?答:除了烧杀劫掠、拐卖妇女,其他生意都做!这样一个富得流油的人家,戚家大小姐却没有人敢娶,这是为何? 为此戚家镇上最有名的茶馆——四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专门开了一讲,专讲戚家大小姐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一天,四季茶楼里一票难求,大多是为了听个乐子,可也有纯属好奇之人如褚柏思之流抢购到了这珍贵的一票。之间说书先生捋了一把胡子,脸上微微笑着,惊堂木一拍,清脆的声音响起,“话说这戚家大小姐从小命格清奇,岭山脚下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出生之际被仙人断言:活不过二十岁!” “可谁知她从小不止长得好,比同龄人长得更是高了不少,一点都没有生病的迹象。戚老爷带出来的时候都喜气洋洋的,就在大家都认为那是传言的时候,戚家大小姐却开始发病了。那一年她刚四岁,周员外家的嫡子大家都知道吧?那可是比她整整大了三岁啊!谁料她当街跟人打架,撕扯起来的时候戚家大小姐直接就把人家的裤子给你扒了下来,还朝人家屁股上提了两脚,这一踹不碍事,可最后怎么着?最后不消一刻钟,周大公子的屁股上直接一片青紫,之后就有传言说戚家大小姐天生神力,还不知羞耻。这还不算完……”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拍了几响,戚解的“光荣事迹”早就传遍了戚家镇的大街小巷,就连三岁小儿都能津津乐道的说上几嘴。 要说这说书先生也真是敢讲,一口气就得罪了戚家镇上两大富豪,但……谁让这是当事者强烈要求的呢?用周大公子的话来说就是:我就看这方圆百里谁敢娶这么一个母老虎! 从四季茶楼里出来的人面面相觑,然后相视一笑。重新站到这公告前,看看那一百两纹银的高额嫁妆,不少人开始望而却步了。 这种情形就像是原来可以勉强娶,后来想想:多么好的个娘子,可惜是个傻的。她们家那么有钱,你又不敢娶小老婆,所以娶了她就等于这辈子栽在她手里了。但凡心里有杆儿称的男人都选择看看就行。 戚解从岭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集市上的人都已经散了大半,唯有贴着公告的地方还围着两三圈的男人,言语之间皆是惋惜。 “我听说那戚家大小姐长得还不错呢,起码比齐员外家的女儿漂亮多了。”一个围观的男人贼眉鼠眼的说道。 “嘿,那你就娶了啊。”周围的好事者开始起哄。 “我这不是家里老母亲不让吗?说是敢娶这个母老虎进家,她就一头撞死,还是算了吧。”男人讪讪的笑笑,然后碰了碰旁边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褚兄,你尚未婚配,这可是极好的一门亲事啊。” 被他碰到的男子往一旁挪动了一步,正要回答之时,便听得有人喊道:“戚大小姐来啦!” 戚解一头雾水,她平常也打这条路上过,有什么问题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比昨日的粗布麻衫好了许多,但还是一身灰色的衣衫,上身是一件短衫,极好的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伸出手摸了摸,头上还是早上出门时戴的那支绿色珠钗,专为了固定头发所用,脸上也没有泥,大家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作甚? 往前走了十几步,戚解还能听见是什么“扒了裤子”、“一百两银子都嫁不出去”之类的话语,练武之人本就耳力极好,于是她站定,听了几耳朵。 好家伙!戚解站在原地将来龙去脉听明白的时候,施展轻功就到了公告栏前,小手一伸,那张大红色的纸顺势就到了她手中,看完上面的文字,戚解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这是怎样奇葩的娘?为了把她嫁出去真是操碎了心! 一双秀眉皱起,看完之后,将那张大红纸折了四遍揣到袖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款步回府,做足了大小姐的派头。 …… 戚解现在回家的心情就和上坟一样沉重,她亲爹没有发言权,亲娘为了戚晗的婚事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出去,说是心寒,也谈不上,毕竟她没在爹娘膝下长大,但是心累是真的啊!走到府门口,门口的两对大石狮子虎虎生风的看着她,匾额上笔锋凌厉的两个大字“戚府”,据说还是某一代皇帝给戚家题的,犹豫了一会,还是迈了进去。 刚一走到大厅,就看见她亲娘和媒婆坐在那里交谈甚欢,至于为什么能认出来那个是媒婆,当然是看她举止回眸之间特有的那一股风骚了。 这个媒婆她不认识,估计是从百里之外请来的,因为但凡上过她们家门的媒婆,没一个不被吓走的。悄悄的掰了掰手指头,这已经是五年之内的第九十九个了。 正文 第三章 戚晗晕倒 戚解累的连话都不愿意说,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反正看现在这情形,只要还在这个家一天,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媒婆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没敢和她搭茬,讪讪的和戚夫人寒暄了两句就出了戚家的门。等到媒婆一走,戚夫人就绷不住了,“大姑娘家家的整天上蹿下跳,你就不能安心的待在房间里绣绣花,作作画?” 戚解不像往常一样反驳她,也没和她嬉皮笑脸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大红纸往桌子上一拍,“你说谁,我嫁谁,不管他是痴是傻。” 说完以后就径直离开了大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倒了杯清茶。要说这戚解,也是个奇人,武功学的精湛,又会哄人开心,在药王谷的时候把那仙风道骨的师傅都哄的合不拢嘴,回家以后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 转眼已是两日,戚夫人托的媒婆没了音信,贴出去的公告也迟迟不见有人回应,戚夫人鬓角的白发都多了两根,坐在大堂里绞着自己的帕子唉声叹气,一旁的丫鬟好心劝诫,“要不,夫人您就放任大小姐去吧,左不过就是多吃几碗饭的事儿。” 戚夫人闻言,伸出手在她脑门上戳了几下,“你可真是不长心眼儿,那是几碗饭的事吗?她是长姐,她不嫁,晗儿也不能嫁,等到方家等不及要退亲,我这两个貌美如花的大闺女可就都折在府里了。” 丫鬟心想:戚家家大业大,还养不起来两个小姐?可也明白,在这里二八年华还未出嫁的闺女都是要被指指点点的,到了十八没嫁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夫人,大喜,大喜啊。”王管家气喘吁吁地一路飞奔过来,脸上都乐开了花儿,“外面……外面有人接……接告示了。” 有人接?那就意味着……戚解有人要了! 戚夫人顿时觉得心气顺了不少,“快,快让人进来。” 王管家听了令下去,不肖一刻,带回来一个面如土色的男人,他身量约莫七尺,一双眼睛睁的极大,颧骨两颊狠狠地凸了下去,鼻梁高挺,嘴唇丰盈,只是那唇上起了不少的干皮,看着还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天嘞,这人是个哪里的妖魔鬼怪啊?就这幅模样还妄想娶她闺女?戚夫人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坐在了自家的太师椅上,派头十足,“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可有高堂?” “小生姓褚名柏思,柏树的柏,思量的思,字恒远,家住岭山脚下蔡家镇,家中只有一寡母。” “你今日为何而来?”戚夫人端起茶杯,轻轻地刮了两下,这才将杯沿儿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这人她听过,之前中了秀才时名声大噪,可惜当日就在回乡的山路上摔断了胳膊,坊间传言此人身上有煞气。 还有传闻说他的寡母曾杀过人,脾气乖张暴戾,故无人敢上门说亲。 “小生……小生……”褚柏思脸涨红成猪肝色,眸子显得愈发的大,平日里满腹经纶,此时嘴上却语无伦次起来,“小生此次是…...是……是亲提的。” “嗯?”戚夫人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不小的声响,一旁的下人都抿嘴偷笑。 “啊,不是,小生今日来是……是提亲的。”褚柏思再次更正。 “欲娶何人呐?”戚夫人就一条,架子一定要摆足咯。若是戚解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诧异,原来她亲娘还有唱戏的天赋。 “府上大……大小姐。”褚柏思将怀里的大红纸拿出来,只见那纸被工工整整的叠成了正方形,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打开,却听见“刺啦”一声,纸……撕破了。 戚夫人不忍再看这糟心的一幕,正想告诉王管家,让人把他带走吧。戚解再怎么愁嫁也不能嫁给这样儿的人啊,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家里还有个暴戾的寡母,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半棍子也敲不出一个响屁来。 忽听得门外传来了一声呼救声,“不好啦,二小姐晕倒了。”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头上的珠钗掉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快把吴大夫找来。”戚夫人一听就有些急火攻心,急急忙忙的去了戚晗的厢房。 戚解正皱着眉头站在戚晗的床头,她就和戚晗的贴身丫鬟拌了几句嘴,怎么就让这二妹晕倒了,难道是……气晕的? 在药王谷虽说是学武居多,但是药材也辨认了个七七八八,医术虽不算上乘,起码也比这小镇上的大夫强那么一点儿,在她刚晕倒的时候,戚解就帮她把了脉,然后觉得……还不如不把呢,这竟显示的是喜脉。 看起来弱不禁风、待字闺中的二妹怎么能做出此等事情?这脉象显示,她这胎刚一月有余,脉象还很薄弱,稍有不慎便有滑胎的风险。 吴大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和戚威有一些交情,在这戚家镇上有一定的威望,更关键是有医德,在方圆百里的镇上都开了分铺,今天恰逢在戚家镇上坐诊。把完脉以后略微沉吟了下,戚夫人紧张的上前攀着他胳膊,“老吴啊,我家晗儿是什么病啊?怎么说晕就晕了呢。” “这……如果老夫没把错,令媛应是喜脉,此时血气有亏,脉象不稳,老夫这就给她开几幅安胎药。” “你……你说什么呢?我家晗儿还没及笄,怎么可能就怀胎呢?你这个庸医!” “娘,别闹了!”戚解此时站出来,向吴大夫鞠了一躬,“吴叔,您辛苦了,我送您出去。” 此刻已是三月底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院子里的大柳树随风舞动,戚解的那张小脸多了几分明媚之意。她哀哀的叹了口气,在吴叔开的药房里又多加了一位药,对保胎极为有利。 屋内已是另一番光景,戚晗醒后皱着眉问戚夫人,“娘,我这是怎么了?” 啪的一声巴掌响,吓得在门外的戚解都打了个哆嗦,心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文 第四章 明天就嫁 戚解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反正当晚戚威就从郊外赶回来了,夫妻两人关在房间里商讨了好大一阵,戚威这才面露不舍的走了出来。 次日一早,戚解还拿着毛刷子沾了点盐漱口,戚夫人就扭动着她的身躯到了她的小院,冲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小七啊。” 戚解这个名字实在是起的不咋好,尤其是起小名的时候,叫小解?不行。叫解解?那更不成,最后商议了半天这才定下来,就叫小七吧,反正贱名儿好养活。 “嗯,娘,您坐。”戚解把嘴里的白沫子全吐了出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戚夫人旁边,今天她换了一身新衣裳,湖蓝色的上袄衬得她脸又白了几分,头上的碧玉珠钗晶莹剔透,一看就成色极佳,主要是今天这装束还真有那么几分大户人家的端庄小姐模样。 “今天来娘想跟你说件事。” “嗯。你说。”戚解神色淡然,似是已经猜到了她要讲的内容,自从那天从街上回来她就没了蹦蹦跳跳的精气神,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可又不知道气谁。 “娘给你找好婆家了,是一个书生。”戚夫人边说还边看着戚解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异,继续说道:“自愿接了那告示找上府的,家就住在蔡家镇,坐马车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他家里呢,也就一个老母亲,你过去也受不了太大委屈。而且啊,他现在还有功名在身呢,年纪轻轻已经是秀才了,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哦。”戚解拿起手边的茶杯,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这种做作的模样可不像是平常的她能干出来的,所以,她……把茶杯重重的一放,“娘这是打算立马把我嫁出去,等戚晗一及笄就能嫁到方家了是吧?” “哎呀,小七,娘这也是没办法啊。” 戚解早就把昨天上门的那个人情况摸了个底朝天,穷书生一个,家里那老母亲脾气还特差,关键是那走路都摇摇欲坠的模样,你让她嫁? 那还不如嫁给药王谷里的大师兄呢,起码还是丞相之子,仪表堂堂。 “就为了戚晗?” 戚夫人看见戚解那模样,有些心虚,提高了音量为自己增加勇气,“你都二十岁了,在家里待了五年,我出去都抬不起头,暗地里被人戳脊梁骨,现在好不容易有人娶了,你还挑三拣四,你这是诚心不让咱们戚家在这做人啊。” 戚解大怒:“你还是不是我亲娘?” 戚夫人白了她一眼,“你是我从后山的坟堆旁捡回来的。”当年生的时候,那两三个产婆忙里忙外,镇上的大夫险些被戚威呼的耳朵都快炸了,若不是仙风道骨的老头子及时赶到解了燃眉之急,不然她当年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这件事一度被戚家镇上的人传为佳话,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传成了神话,直至今日还被人津津乐道。 戚解又辩驳:“他家那么穷,你让我去喝西北风?” 戚夫人:“没关系,咱家有钱。你嫁的时候娘给你十里红妆,保你风风光光。” 戚解继续为自己的权益争辩,“据说寡母望子成龙,脾气一向不好。” 戚夫人:“说得好像你脾气好一样?” 戚解:“……” 忍无可忍,继续再忍!戚解径直往自己的床边走去,往床上一趟,眼睛半眯,一副死尸的状态,戚夫人走过去撞了撞她的脚,“你这是嫁还是不嫁?” “嫁!明天就嫁!” 当然,这只是句气话。 ……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蔡家镇上一处偏僻的小巷里,一身夜行衣的人健步如飞,行至一间破烂的茅草屋内,摸黑在男子的床头放了五百两银子,上面附着纸条:三日内置办好所有聘礼,到戚家下聘,若有违之,吾必杀之。 随后悄无声息的出了这个家,在离去时还回过头叹了口气,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新娘子,赔人又赔钱。想到今日收到的信件,她的眼神眯了眯,透出一股意难平的认真,愤恨的想着,等到改日见了那个便宜师父,一定要敲他几万两银子! 没错,这人正是戚解。 这蔡家也太穷了,家里空空如也,一共就两间房,还散发着一股潮味,院子里除了一口井和水缸以外,好像还有一个小圈子,养着几只鸡。戚解光是想想,就有种悲伤涌上心头,是有想过换一个人嫁,但是没人敢娶啊! 妈的,想她一世英名,在江湖上也是威风凛凛,提起“梅姑”,谁不说这是个劫富济贫的侠女?怎么到了这小小的戚家镇,竟就变得如此不吃香了? 次日中午,褚柏思从镇上找了一个有名的媒婆,从怀里掏出二百两纹银递交到她手上,“秦妈,您看看需要备些什么聘礼,一定不要缺了少了,我一个男人对这些也不懂,您就帮忙置办吧。”并许诺给她十两银子的代办费。 这秦妈是蔡家镇上有名的媒婆,大名叫秦红梅,人送外号“张嘴没(媒)”,巧舌如簧,一张嘴给你能从地下吹到天上,上九天的神仙,下地狱的小鬼,信手拈来,往往说的你晕晕乎乎之间就敲定了这门亲事,待你回味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成亲前夕了,这时候还得笑着道人家一声好。 她笑吟吟的接过来银子,用手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更甚,“这是要去哪户人家提亲啊?” “戚家镇上的首富,戚威家。” “那你……是想提那二女儿?我听说早已和方家定亲了啊。” “不是,是……是戚家的大女儿。” “啊?你莫不是有啥想不开的?”秦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然后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呵呵的笑了两声,“秦妈不是那个意思哈。戚家大小姐挺好的,就是手脚勤快了点,其他的都不错。” 这个手脚勤快非一般的手脚勤快。秦妈作为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媒婆,自然是接到过戚夫人给自己的重任,但是……险些砸了自己的招牌! 正文 第五章 心胸狭隘 当日到戚家,她只说了个戚家大小姐在外名声有些差,戚解就“不小心”掰折了她两根手指头,顺带还一脚给她踹出了戚府,连戚夫人都没拦住。 秦妈接了银子,也不好意思提及那些丢人的往事,笑呵呵的跟褚柏思保证,“一定给你把这差事办好了。” 褚柏思走出那媒婆家,顺着街道一直走,便到了远近闻名的慈安堂,门口匾额上歇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悬壶济世”,这还是褚柏思当初刚考上秀才时给题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走进去后,小儿一看是他,不禁皱了皱眉,还是好脾气的问道:“褚哥,今个儿还买药?” “不,我是来还钱的。”他从兜里拿出三两银子放在柜台上,那轻微的声响让小二有些吃惊,看他那面黄肌瘦的模样,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的。今个儿怎么有钱了? 小二清点了数量,然后拿出账簿把他之前记得帐划掉,只听到褚柏思继续问道:“吴大夫今天在吗?” “不在,去戚家镇看病去了。” “那等他回来,麻烦小二哥请他出一趟诊,我娘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如果不是因为娘的病情加重,自己又没钱找大夫,说什么也不会这时候成亲。 今早起来看见的纸条儿和银子,一看就是戚家人送过来的,事已至此,早无回还之地。 “行嘞。”小二收好银子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褚柏思一人只好回家中去。 狭隘的小巷里只容两三人并行通过,地上的青石板早就长满了青苔,直走百十米才能到褚柏思的家中,是那种老旧的木门,有不少指头大小的虫眼,门框上贴着一副颜色泛旧的对联,自己都快要辨认不清了。 推开门就是院子,大概只有大户人家的马圈那样大,一口水井一个瓮,一个鸡圈三头鸡,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台,两间破烂的茅草屋传出一股陈年的药味,摇摇欲坠的房子在春风的抚摸下都显得晃荡。 褚柏思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就进了母亲的那间屋子,木板上躺着的女人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脸瘦的就像是刚纳好底的鞋帮子,下巴整个都尖了起来,鼻子倒是很挺,嘴唇也很薄,哪还有半点外面传言的威风? “你回来了?”她气若游丝的问。 褚柏思答:“儿回来了。”女人睡的还是老旧的木板,偶尔还能听见耗子的声音,为了给他凑够上县学的费用,母亲把原来偷摸藏下的首饰全都变卖,这才有了这个小房子,后来其卧病在床,他又没有挣大钱的本事,只能靠着偶尔给人抄书信挣几文银子,只能买几个馒头裹腹。 “今日学问如何?” “夫子讲了《劝学》中的篇章,儿已背会了。”其实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去县学了,母亲病成此等模样,哪还有心思去看学问? “好,我就知道吾儿有出息。”女人的眼角向上挑,可以看出明显的笑意。 在外偷听的某人有些吃惊,她是一路跟着褚柏思来的,从媒婆家到医馆,根本没看见他有进县学,更何况,县学是在戚家镇的。 忽听得脚步声向门内传来,戚解一个提息就飞出了褚家。 …… 三日后,戚家镇上传来一条大消息:戚家大小姐要嫁给蔡家镇上的酸秀才了! 此消息一出,四季茶楼又出了专场:褚柏思被“逼良为娼”的个中曲折。 说书先生看着人满为患的茶楼,嘴角一扬,惊堂木一拍,便开始用周家大少爷熬夜赶出来的稿子说了起来,“话说这戚家当日发了公告之后,戚家大小姐从岭山回来,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公告,顺带还有站在告示栏前的俊秀书生褚柏思,回家之后是茶饭不思,两日就饿瘦了三斤……” “这便是戚家大小姐穷追不舍,用钱逼迫褚书生就迫的故事,这亲能否结成?传说中脾气暴戾的寡母能否成功阻拦这门亲事?戚家大小姐新婚之夜是否会暴打丈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落,下边就传出来一阵喧哗。 “嗨,褚书生那也叫俊秀?那我都算是容貌上乘了,也不知道戚家那个母老虎是怎么看上他的,难不成是有眼疾?” “切,就你这尖嘴猴腮的模样,可别逗大家了。褚兄家中败落以前,还真是一表人才,只是现在……一言难尽啊。” “一言难尽又怎么了?谁让人家戚大姑娘姑娘喜欢呢!这叫啥?这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还叫啥?” 说书先生抚着他的胡须,笑吟吟的拍下惊堂木,“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众人皆被这比喻给逗的哈哈大笑 ,“还是先生有才。” 在众人大笑之际,有一灰衣女子缓缓而来,听到“有才”二字之时,直接飞身而上,一脚踢在先生胸膛,当众便吐了一口血出来,随后又飞快的找到之前说话的三人,抿着薄唇问道:“嗯?有眼疾?一言难尽?各有所爱?” “莫不是昨日组团去花楼的时候,学了些污言秽语?还好意思舔着脸自称读书人,我都替书感到羞耻。” “你……你……”说书先生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用一只颤抖的手指向她,那花白的胡子上还沾了些血迹,看起来甚是滑稽。 “我?我是你刚刚说书的主角,戚家大小姐。” “戚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来我周家的茶楼里动起手来了。”说话之人身穿一件藏青色的袍子,眉眼间全是笑意,手上一把折扇上晃来晃去,隐约还能看见所题的四个字:钟灵毓秀。 “呵,周鸿明,你还管我的闲事?不如管管自家人的嘴巴。”戚解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不就是小时候不小心扒了他的裤子吗?不就是害得他被人嘲笑了一阵子吗?有必要年年来找茬?真是心胸狭隘! “难道他说的不对?戚家大小姐喜得良缘,该是被众人恭贺一番的。” 正文 第六章 有人劫亲 “行了,别搁这儿附庸风雅了,你那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反正今天就一句话,你们要是能管得住自己的嘴,”戚解那锋利的眸子在会场内扫视了一圈,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我就能管得住自己的手。” 说完之后,利落的离去,宛如来时一般。 周鸿明的眉角眼梢都带着些怒意,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她走出门口方才罢休。回头一看,整个茶楼里都在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望着他,扇子一合,袖子一甩,臭着一张脸说道:“看我作甚?我又没有看上那戚家大小姐!” 说罢学着戚解的模样转身离去,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三日后,戚解一袭红装,大红的盖头上绣着龙凤呈祥,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戚府。站在戚府的门口,她心里觉得有些悲凉,却是怎么都哭不出来。 自从去了药王谷,就像是失去了悲伤这项情绪一样。 于是她一个丫鬟都没带,一滴眼泪也没流,干嚎的时候都觉得嗓子有些哑。唯有戚威哭的就像家里死了人一样,鼻涕眼泪一连串的流,站在戚府的府门外目送着花轿出了街,戚夫人擦掉自己残留的泪珠,戳戳他的肩膀,“干啥?闺女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戚威一甩袖子,眼泪说收就收,回去和众宾客喝酒去了。 由于时间仓促,戚夫人应承的十里红妆只变成了十抬嫁妆,里面装的还都不是些值钱的物件儿,好东西大多都留给了戚晗,对于这个结果戚解早就料到几分,也懒得争辩,有些人的心眼儿早就偏了。 行至一半,轿夫着实走不动了,便有机灵的跑到褚柏思跟前,“姑爷,咱能歇一会吗?” 褚柏思想了想,只能无奈的点头。 轿夫们就地而坐,戚解觉得晃晃悠悠的头晕,再加上早上不到四更天就起来穿衣、梳头,于是靠在轿边小憩。 忽然一阵狂风卷着泥沙而来,周遭零星的几棵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轿夫们有被迷了眼的,发出几声吱吖的惨叫,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趁着这时候飞身而出,手里的刀还没碰到褚柏思的时候,戚解已经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红盖头已经被扔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随风飘出去好远,戚解一个转身利落的落在褚柏思的马上,从后边直接抱住了他,此刻的褚柏思该是种什么心情? 害怕、惊恐、还夹杂着些期许和崇拜,这些好像都不足以来说明,在看清戚解容貌的那一刻,心里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被甩进了花轿里。如果没有感受错,他是被一股凌厉的掌风给送进来的,而那掌风的源头,就是他家貌美如花的娘子。 戚解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几个黑衣人打倒在地,有两个晕了过去,脚下踹着一个,手里拎着一个,满打满算也就四个人,来劫她的花轿? 开什么惊天大玩笑!莫说是四个,就是来四十个这种人,戚解都能在一刻钟之内你给她全打趴下咯。 纠开面巾一看,嘿,还是老熟人! “王二麻子,你来劫我花轿做什么?莫不是看上我了?”戚解说话的时候是笑着,但是话说出来的感觉却让人后背发麻,那位名唤王二麻子的人是戚家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曾经因为偷盗和调戏良家妇女,被戚解摁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 王二麻子惊恐的解释:“姑奶奶,借我几个狗胆也不敢亵渎您呐。谁不知道您是咱们戚家镇上一枝花,心肠跟活菩萨似的,我哪有那个贼胆啊。” “那你这是受人指使了?” “那肯定啊。姑奶奶,你不知道周家大少爷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来劫你的花轿,说是劫不了花轿也要让你变成寡妇,变不成寡妇也要毁了这门亲。” 背后主使周鸿明的银子在戚解的武力威胁下,立马就灰飞烟灭了。王二麻子如诉如泣的的讲了周鸿明找上门的来龙去脉,甚至隐隐还有添油加醋的味道。 “他让你做你就做?” “那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黄口小二……” 戚解挠了挠耳朵,“你老婆还躺在床上卧病不起,家里还有十岁的弟弟等着上学,为了银子才这么做的。” “对对对,姑奶奶英明啊。”王二麻子高兴地就差磕头谢恩了,但是戚解话锋一转,“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说辞,上次我在街上打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她后来查过了,王二麻子家里屁都没有,六岁的时候爹死了,娘跟着外来人跑了,一直就靠乞讨长大,因着有一把力气,混成了街头一霸,靠收保护费度日。 “回去告诉周鸿明,这仇姑奶奶记下了,让他从明儿开始出门小心些。”说完以后王二麻子正要谢她不杀之恩,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听得咔嚓一声,靠!被卸了一条胳膊! 这种满口谎言的恶霸,不给他长点记性,总要往戚解手里犯好几次才能学乖。 自认倒霉的王二麻子带着他那三个小弟溜得比兔子都快,边走还边说,“妈的,真晦气。” 戚解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喜服上的灰尘,忽视了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径直向花轿内走去,只见一身红袍的新郎眨巴着那双大眼睛,看见戚解走过来的时候,身子不禁抖了抖。 “怎么?还要我扶你下来?”戚解的眉头一皱,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模样。 “不……不……不用。”听见她的问话,莫名有点惊恐,再加上刚刚见识过了她传说中爆表的武力值,褚柏思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纤细的手腕,真要打起来,怕是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不仅不是对手,而且可能是……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自己悲惨的后半生,褚柏思就觉得脊背生寒,脚下宛若是冰天雪地,好一幅凄凄惨惨戚戚的景象。 还未来得及多想,戚解的眸子就牢牢地盯住了他,隐隐有杀气在附近流转。 正文 第七章 拜堂成亲 于是褚柏思赶忙从轿子上跌跌撞撞的下来,一紧张竟把自己舌头咬到了,一种熟悉的血腥味在口内蔓延开来,对这个娘子突然多了一份敬畏。 其实……有些害怕挨打,这时候好像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娶的可能不是一个娘子,而是……煞神。 轿夫和喜娘都有些懵,看见刀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正打算撒开腿跑,却看见掀了盖头的新娘子,绝代风华,不出一刻钟就把那些人打了,还吓得姑爷腿都有点软。 在这戚家镇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过了好半天,戚解坐在花轿里出声说道:“怎么?这亲是不成了?” 喜娘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堆着僵硬的笑,“成!我们现在就走。”这新娘子要是被送回戚家,不说她的名声,光那戚夫人都能让下人打断她两条腿。 好不容易嫁出去的闺女,岂有退回的理由? 一行人吹吹打打的重新上了路,走得无比顺遂。一直走到蔡家镇上,褚柏思那苍白的脸色才回还了些,不然用戚解的话说就是,顶着一张煞白的脸,不知道还以为她结冥婚呢。 轿子一颠一颠的,戚解这又重新开始犯困,外面人声嘈杂,却都淹没在了响亮的唢呐声中,恍惚之中竟然梦到了药王谷里百花盛开的模样,俏丽身影在百花丛中任意采撷,笑得欢畅无比,一回眸,风姿绰约。 褚柏思今日骑了一批大红马,不再是面如土色,看上去倒还隐约有几番风采。 待到了褚家,那小巷子实在太狭隘,只能是褚柏思背着戚解进家。等戚解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便知道,是要拜堂了。 戚解正打算直接从花轿上跳下来,谁料一旁的喜娘将脑袋探进花轿,死命的朝她使眼色,只见在她屁股旁边,是一个龙凤呈祥的新盖头,上面还闪着耀眼的光芒。估计是怕她扔盖头,所以多备了几条,她娘确实挺有先见之明的。 只是看看这寒酸的婚事,戚夫人怕是所有的钱都花在盖头上了吧! 不情不愿的戴上新盖头,正打算下去,只听见喜娘说道:“姑爷背你。” 就他?怕是那腰不想要了吧。戚解摇摇头,正打算猫着腰从轿上下来,忽听得一声清脆的男声响起,“娘子请下轿,前路有些坎坷,还是我背着较好。” 新娘子在拜堂成亲以前是不能让自己的新鞋弄脏的,这小巷里又全是杂物,故以褚柏思这么出声,他就不信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却落得个连女人都背不动的名声。 挽起自己宽大的袖子,蹲在轿边,没等一会儿便觉得自己身上压了个……千斤重,没料到这未拜堂的娘子,看起来瘦弱,却是实打实的有分量啊。 不行,男人不能怂!哪怕是差点摔倒,褚柏思也是硬硬的咬了咬牙,望着自家小巷的那一截路,原本抬着二斤米粮也轻轻松松的走回去的小路,如今却是无比的漫长,总感觉一眼都望不到头。 戚解在他身上有些不舒服,挪动了几下身躯,却引得褚柏思腿肚子打颤,额上的冷汗顺着眼角滴到地上,戚解那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水滴光速下降的一幕,下意识的问道:“下雨了?” 褚柏思:“.……没。” 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 在他背上晃晃悠悠,戚解竟莫名多出几分安心。虽说他瘦的没有二两肉,隐隐还硌的她有些痛,但起码也是个有担当的人。 这是第二个背她的男人,第一个是大师兄,但在十二岁之后便再没有了。 而她在背上思绪飘远,褚柏思却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戚解背到了大堂。 他把原来的两个屋子中间弄了两个隔板,这才勉强搞出个大堂,院子里也被他收拾了一下,这才变得干净了些,能勉强摆下个几桌酒席,幸好褚家没什么太多关系,也就叫了镇上几家相处较好的人家。 褚柏思觉得这个亲成的贼勉强,新娘子是勉强得来的,大堂是勉强弄出来的,院子是勉强能坐,亲娘只能勉强下地。 在门口的时候戚解跨了火盆,寓意要红红火火,然后就是按照俗礼拜天地,入洞房。一般人还要走一段距离才能到房间,但是在贫寒的褚家是不存在的,戚解刚从大堂出来就被引进了褚柏思的屋子,可能是点了熏香,屋子里的那股药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密的檀香味,有些呛鼻但还能勉强接受。 晚上宾客众欢,褚柏思在外和那帮学子喝着酒,屋子里的戚解也没啥事,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再成亲我就不姓戚! 早上起来为了让她穿喜服,不让吃东西,一整天摇摇晃晃,颠簸不休,到了晚上,还不给东西吃,非得等到新郎回来才能掀开她的盖头,然后还不能吃东西。 戚解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骂娘,这成亲是人做的吗?还没等入洞房呢,新娘子就先饿死了。肚子都已经咕咕的叫了两声,戚解一把掀开盖头,先不管了,吃到肚子里的才是真的。 可是……睁开眼之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屋子里没有一个能吃的东西。一般人家不都在屋子里的桌上摆上几个果盘和瓜子花生什么的吗?就算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再说了,哪有这么简陋的婚房? 自己不是给了他五百两吗?难不成真就全置办成聘礼送到戚家了?想想就好心痛啊,那是她省吃俭用,在药王谷当牛做马攒下来的银子,自个儿在那里一个铜板儿恨不得掰成两半,时不时还要去坑蒙拐骗大师兄和小师弟,最后弄得两个富家子弟跟她哭起了穷。 现在呢? 戚解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把那个臭秀才揍一顿,她勤俭持家,他怎么就敢挥霍无度!屋子里只点着两根喜烛,火光明明暗暗,有一张书桌,还有一个能勉强成为书架的东西,其实也就是用木头搭起来的简易东西,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戚解字认的不多,但是这些书在药王谷大多都见过 。 正文 第八章 家徒四壁 戚解正打算过去细细观摩,却听见喜娘说了一句:“新郎官来啦。” 她连忙从床上拿起盖头,慌乱的盖在脑袋上。听见门吱吖的一声响,有脚步声响起,忽地盖头被人挑起,喜娘笑眯眯的拿着一盘饺子过来,我靠,饿了一天终于有吃的了! 戚解望着喜娘的眼睛都在发光,这简直就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转世啊。迫不及待的拿着筷子夹了一口,眼神瞬间变幻,正想开口骂人,谁料喜娘却问道:“新娘子,生不生?” “当然生啊。”妈的,拿一盘煮的半生不熟的饺子来让她吃,也不怕她吃坏肚子,这不是要存心害死人吗?但是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想骂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靠之!她刚刚说了什么? 当然生?这是在问她生不生孩子?这套路也太深了吧! 戚解无力的忍下自己的怒气,却发现在烛火明灭之处有一男子正噙笑看着自己,眼睛里亮晶晶的,就像是吃饱喝足后看戏的小狗,以前药王谷养了一只狗,每次它吃饱了卧在石头上看她和大师兄打闹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喜娘问完话以后看着他们喝了交杯酒就出去了,得了戚解的赏银,笑的合不拢嘴,还贴心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待到门一关,褚柏思那厮竟低低的笑出声来,戚解猛吸一口气,暗暗宽慰自己:我忍,我忍,今天第一天,不能留下残暴的名声。 “娘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那咬牙启齿的样子看在褚柏思眼睛里又变成了另一番光景,他还巴巴的凑了上去,要说搁在以前,褚柏思断不敢这么做的,但是今天他喝酒了啊,脸颊上的红晕看得戚解都头晕,那傻兮兮的笑容就像是在药王谷看门的傻子,越看越想打人,怎么破? 就在戚解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那二傻子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来,递到她面前,然后用一种求表扬的表情看着戚解。 戚解看在那两个白面馒头的面子上终究还是没有动手,从他手里拿过馒头,咬了一口觉得有些凉了,抬起眼来愤愤的看他,“你就给我吃凉的?” “凉了吗?”褚柏思露出不解的表情,然后顺着戚解的手就咬了一口,刚好是戚解刚刚那一口的旁边,吃到嘴里以后嚼了几下,“娘子,我觉得还好啊,我平常吃的都是这个温度。” 戚解:“.…..”你特么吃苦习惯了,还要拉着自家娘子跟你一起吃苦啊! 这时候戚解不免就开始怀念药王谷的日子,在那虽然有一个臭老头儿整天逼着她练武用毒用药,还有大师兄和小师弟合起伙来欺负她,虽然最后都被她摁在地上揍一顿,但是她从来没饿过啊,春绿那个丫头做的饭贼好吃,据说年纪轻轻就是天下第一厨娘,皇帝让她去做御厨都没去,硬是跟在老头儿身边做饭。 现在……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新婚丈夫献宝一样的拿给她冷馒头,她都不能开口骂,也不能动手打,还得逼出一个僵硬的笑,这个还可以。 这日子太憋屈了! 戚解吃了两口馒头,终于忍不住这才抬起头来问道:“有碗吗?” “有!”褚柏思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立马跑出去给她拿了一个碗回来,戚解一看,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家?那碗,都是破的! 青色的瓷碗颜色看上去还不错,但是边上有裂纹,碗口处还有一处豁了口,这也不怕吃饭的时候割到嘴? “你是打算害死我?”戚解的语气有些不善,但是褚柏思四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娘子,这已经是我家最好的碗了,你不要生气,我明天出去买。” “最好的碗?你开玩笑呢。”药王谷里那只狗用的碗都比这个好! “娘子,你别生气。”褚柏思开口一个娘子,闭口一个别生气,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我娘已经病了一年多,我不会做饭和洗碗,每次洗碗的时候都会把碗摔几下,有的碗不耐摔,几下就破了,可这个碗是一年都没摔破,结实的很。” 意思是这还是他的革命兄弟,在艰难困苦的时候没有丢下他灰飞烟灭,而是陪着他同甘苦共患难,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力熬到了今天。 行吧,戚解这还能说什么?就算再受不了也得先熬过今天吧。 她倒了些热水在碗里,把馒头掰开泡在碗里,然后勉强的吃了一个,再吃怕是就要吐了,这才把另一个馒头放在桌子上,褚柏思见她放下,立马问道:“娘子,你不吃了?” “我吃饱了,你吃吧。”戚解已经拿了个盆打算卸掉脸上这厚厚的脂粉,听他这么问,下意识的就回答了这一句,把本来在家里每次她都是最先吃完的那一个,戚老爷总要问一句:你吃完了?这时候她就点点头,回答: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这时候听到同样的问题,惯性使然,她就抛出了同样的答案。想到他晚上是在外面吃了席的人,于是想开口说他,要是不饿就放下吧。 可是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那边桌子上褚柏思已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什么珍馐美食一般。她叹了口气,拿着盆去院子里,她记得井水是在院子里的。 可是院子里今天刚摆了席面,晚间撤出去之后,地上的垃圾还未清理,发出一股恶臭味,月色很好,照得却更加清晰,她扔下盆就往屋子里走去,一进屋就喊道:“褚柏思,明天搬家!” 她实在是没办法忍了,这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也就算了,又脏又臭,这让人怎么睡? 去井边打个水都要强忍着心里的恶心,这样的地方住下去,会变疯魔。 “娘……娘子,搬哪里去?”褚柏思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放下筷子颤颤巍巍的问道,他现在手里还有神秘人给的两百多两银子,买个房子也倒不是不可以的,但是……. 正文 第九章 新婚之夜 褚柏思心想:万一那人来了以后让他还呢?毕竟人家只让下聘,而不是买房子。 “随便搬哪里,反正我不要住这里。”戚解气得直接坐在了床上,现在真的好想打人啊,到底是谁坑她嫁到了这种地方?一定是跟她有仇! 死老头!戚解眸色深了深,千万不要让她再见到那个倒霉师父,一定是生来折磨她的。若是有朝一日不幸见上,莫想着兵不血刃解决问题! 褚柏思看她那样子,一言不发的出了门,戚解一个人躺在床上感叹人生,这床硬邦邦的,只是简单的铺了些棉絮,抖擞开被子,里面有些红枣、核桃、花生什么的,戚解拿起一个枣咬了一口,啊呸,真硬,这枣不知道放了多久。 再看其他的,都是一副不堪入口的模样,于是戚解把这些全部都扔到了地上,拉开被子就打算睡觉。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气了,明天醒来就搬家。 正当戚解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有人在耳边轻轻唤她,“娘子,醒醒。” 叫谁娘子呢?她还没嫁人好不?戚家镇没人敢娶她的好吗? “娘子,醒来洗把脸。”褚柏思还在顽强的叫着,戚解翻了个身就捂住了耳朵,这小孩子的模样让褚柏思没了招数,只能在她耳边继续碎碎念,“娘子,起来洗漱。” “娘子,快醒醒,我给你弄了水,你起来洗洗。” “累了一天,你先起来泡泡脚。” …… 戚解满含怨气的坐了起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叫魂呢!” “我这不是让你醒来洗漱一下嘛。”褚柏思委屈的辩驳,然后讨好似的说道:“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快洗漱吧。” 戚解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水盆前,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然后又拿这热水泡了泡脚,一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泡完脚以后自己把水泼到了院子里,重新把盆递给褚柏思,随口问了一句:“你晚上睡哪?” “床上啊。” 我靠,她都忘了这一茬,夫妻两人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的,但是那床小的…….还没有她原来屋子里的那个小榻宽。 戚解叹了口气,然后从自己袖子里取出银丝。 她不能刚来就抢人家的床,这点江湖道义她还是有的,于是只能委屈的拿出自己的银丝,那是老头儿专门用百年难遇的蚕丝炼成的,世上只有三条,一条在她这里,另外两条在她的师兄弟那,然后她嫌蚕丝这个名字太恶俗了,于是就改为了银丝,反正亮闪闪的,别人也看不出差别。 随手一甩,就在那边的土墙上固定住了,于是在空中就出现了一条明晃晃的线,等褚柏思洗完脚回来就发现她家娘子正睡在空中。 你可以想象一下,她就像是一个幽魂,眼睛紧闭,如瀑的长发径直垂在空中,在烛火明灭间还能看见她白皙的脸。 “娘耶,鬼啊!”褚柏思一声惊叫,吓得戚解差点从银丝上摔下来,不耐烦的吼他,“大半夜的你嚎什么?” “你……你不是鬼?”褚柏思手里拿着根木棍,小心翼翼的靠近戚解所在的地方,戚解一个翻身下来,“你才是鬼呢,你全家都是鬼!” 呼,吓死他了。褚柏思这才放下木棍,神奇的看着自家娘子,“你作何要睡在那里啊?而且你在半空中连个支撑的都没有,晚上要是睡相不好的话容易摔下来。”言语之中还有些关切之意。 “我八岁起就睡在这银丝上了,摔不死,放心吧。”戚解重新翻身上去,褚柏思看着神奇,伸手去摸了一把,谁料倏地就被划出个大口子,血泊泊的往外流,戚解真是有种恨铁不成刚的意味,重新翻了下来,给他随便包扎了一下,“你当你是我啊?我这银丝很厉害的,平常都是能用来杀人的玩意儿,是你能随便碰的吗?” 褚柏思:“……”他不知道啊! 他表示很无辜,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无辜了,迎娶了一个武功高手的娘子,晚上睡在丝线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娘子,你是不是不用吃饭,只喝露水的啊?” “不吃饭会饿死的,我又不修仙。”戚解毫不留情的赏了他一个白眼,真是蠢到家了。 “可是我看书上说,在蓬莱之境,有成仙者必当夜宿细索之上,日饮晨露,不食人间烟火,待功德圆满,方可羽化成仙。” “你读书读傻了吧。”戚解给他包扎好以后继续翻身上去,“而且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懂,能用白话给我解释一下么?” 戚解丝毫没有一点我没文化很自卑的自觉,反而是充分发挥她死皮不要脸的精神,老头儿说了,不懂就要问。 “意思就是在蓬莱那个地方,有人想要成仙的话就得晚上和你一样睡在铁丝之上,白天喝露水,不吃米粮,等到攒够了功德,就能羽化成仙了。” “哦~”戚解抱臂,闭眼,反问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本姑娘又不修仙,别想着给你们家省饭了,快上床睡觉去,明天搬家。” “还有,我的这不叫铁丝,叫银丝,是用百年难遇的蚕丝制成的,莫要乱说。” “哦,明白了。”褚柏思表示自己受教了边往床边走边问道,“可是娘子明天我们究竟搬哪去?你可看好了房?”他丝毫没觉得新婚之夜两个人不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我之前给你放的银子还剩多少?蔡家镇上的房子又不是贵的买不起,五十两就能买套两进的院落,置办些家具什么的也就五六十两,我就不信我明天晚上还能住在这!” “你放的银子?”褚柏思皱起了眉,“娘子是指那五百两?” “对啊,不然还是大风从街上刮过来的?”一想到那五百两她就心肝疼,尤其是给戚家作聘礼就花了二百两,这个蠢货好像对银子一点概念都没有,给媒婆一下子就甩出去十几两,感情不是他的银子,花起来一点都不带心疼的是吧? 正文 第十章 土墙倒塌 褚柏思一听这话立马从自己的床底下好一通翻找,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这布包上还有几个破旧的洞,一看就年代久远打开之后还有一层青色的布,继续翻过去,还包着几张写过字的纸,足足包了有四五层,这拆包的过程让戚解简直叹为观止。 触及到她惊异的眼神,褚柏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屋内常有鼠虫出没,如果包的不严实,可能就被鼠虫啃坏了。” 戚解勉强的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来,意思是要剩下的银子呢。 褚柏思看了看,也就递给了他,毕竟这本来就是人家的,但是给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他自从褚家破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了,一旦给出去,娘看病抓药的钱,自己去县学的钱……都没了。 戚解看出他的不舍,于是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数了数还剩下二百四十五两,“你不会真的买了二百两的聘礼放过去吧?” 褚柏思老实的点点头,既然是娶大户人家的闺女,自然不能小气,若是自己手头没有也就算了,可自己手头飞来横财,那自然不能亏待,而且人家让置办聘礼,那一定要弄好。 “哎呦,你可真蠢。”戚解一想到戚夫人给自己的那十抬嫁妆,还有那偏心眼的一对父母,心里很不得把自己银子全部要回来,那都是她在药王谷拼命抗争得来的银子! 算了,不知者无罪,当初只怪自己太大方了,早知道就只给他放五十两算了。 “快去睡吧。”戚解把银子往怀里一揣,“明天一早你把院子收拾了,自己不会的话就雇几个人,你娘的病呆在这种地方不利于休养,我上午出去找房子,下午就搬家,你要不愿意也成,自己一个人住这破房子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褚柏思正往床边走着呢,戚解手一抬,屋里的喜烛就灭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照得戚解身下的那根银丝跟外的晃眼,亮闪闪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别人家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们家这新婚第一天,喝完交杯酒就开始算银子,最后褚柏思作为一家之主,完全没有经济和家庭地位。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想,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读书郎,自然之道靠女子起家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是现在娘都快病死了,屋子年久失修,也不能让新娘子跟着自己吃苦,那男儿郎的好名声就暂且不要了吧。 名声,总是不及人重要的。 褚柏思原来想不开,但是褚家破败之后,兔死狗烹,他爹活生生被气死,家里仅剩的积蓄被二娘拿走,他们娘俩流落街头,还有那好色的想占他娘的便宜,那时候褚柏思才十二岁,胆子小的厉害。 一个养在深闺里只懂得相夫教子的女人,害怕地痞流氓但还是要保护他,于是随手拿起一把菜刀就胡乱的砍,幸好没砍伤人,但却给自己砍出了“泼妇”的名声。 如果这么多年来,他还要注意那些读书人的规矩,那他们娘俩早就暴尸荒野了。 想通了这些事,褚柏思也就不纠结了,躺在床上想明天能帮那个武功高强的娘子做些什么,毕竟搬家还是一家人的事情。 次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宜远行、搬家,忌成亲。戚解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褚柏思披着件灰色的布衣摇头晃脑的读书,嘴里还喃喃念叨着:“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许是怕为了吵醒她,所以声音放得特别低,但是他忘记了。 戚解是个习武之人啊!习武之人的耳力极为灵敏,再加上她天生聪慧,那细细碎碎的念叨早把她吵醒了,一直在心理安慰自己,他爱学习,爱学习,他要考功名,自己不能阻挡他的伟大前程,不然就是褚家的千古罪人。 好一顿自我安慰之后,戚解这才起床,把自己的银丝收了起来,谁料那破旧的土墙却突然轰的破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戚解站在原地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特喵的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土墙破了不要紧,可是土墙那头住的是她婆婆,新婚第二天,自家墙被新媳妇弄倒,论是谁家也没这样奇葩的事情发生,褚柏思的老娘颤颤巍巍的从床上爬起来,粗糙的手指指着她,一双眼睛有些浑浊,却是分外精明,“你这个祸害。”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褚柏思都顾不上从门上出,直接从那个大洞钻过去,拍着她老娘的背安抚,“娘,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哎,老太太,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气,我今天就出去找房子,咱们搬家。”戚解想都没想急忙说道,万一这婆婆被自己气出个什么好歹,那就得背上千古骂名了。 “老太太?”周氏气得咳了几下,憋着一股劲骂道:“刚娶回家的新媳妇,还有没有点规矩?进了我褚家门,跟我儿拜堂成了亲,今天还叫我老太太?你莫不是想气死我?” 戚解有些迷茫,不叫老太太还叫啥?叫老祖宗?没人教她啊!她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于是急忙解释,“我这是首次成亲,你多多包涵,你说我该叫啥啊?” “你娘没教你?”周氏狐疑的看了看,听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脾气有点不好,她卧病在床,耐不住儿子三番两次的求哄,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可现在看来,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礼数? 戚解听见这个问题尴尬了,她娘确实没教。她出嫁那几天,家里因为戚晗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的,她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整天攀着自己爹哭哭啼啼,闹着要让方家尽快提亲。可是也还算有道义,给她找了个教养的媒婆。 但是戚解这辈子,第一讨厌奸诈小人,第二就是讨厌媒婆,那张嘴嘚啵嘚啵就葬送了别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