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满门抄斩 嘉瑾二十三年,皇城地牢。 凌歌一身金边大红婚服,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丝,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头上插着凤凰钗,婚服上的凤凰刺绣象征着她皇后的身份。 但如今她高贵的她却坐在潮湿的地牢里,婚服上满是尘土,额角印着干涸的血迹,发丝凌乱,显得憔悴不堪。 “你如何?” 铁门前站着一道身影,刀刻般的五官,似神明降临。 他身着一件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月牙白锦袍,墨发三千高高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冷漠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凌歌缓慢扭头,把视线定格在他的身上。 龙煜。堂堂国师,他才是真正高贵的人,相比之下,如今的她卑微至尘埃。 “回国师,不如何。” 凌歌收回视线,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尽显疲惫。 龙煜低眸看她,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的起伏,“本尊提醒过你,丢了右眼,你的命就到了头。这是你选择的路,本尊护不了你。” 凌歌嗤笑一声,抬手拂过自己凹陷的右眼,满脸悲凉。 整整五年。 她为南宫辰付出所有,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利用了身边的所有人,只为了助他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皇位。 说是许诺她一个皇后之位,最终给是给了,但却让她穿着一身帝后婚服,坐在这牢房中听着墙外的热闹非凡。 如今她失了右眼,若想翻盘,怕是不可能了。 “国师大人,时辰到了。” 外头的小兵再次催促。 眼看着就是午时三刻,烈日在高照,牢里却依然潮湿。 凌歌闭眸靠墙,再没有看过龙煜一眼,只听到他迈着沉重步子离开的声音。 “上路了。” 牢房的铁门喤铛一声被打开,一个高大的侍卫站在大门前,像是在等她。 头盔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凌歌无力的从地面上站起,扶了扶摇摇欲坠的发饰,脸上没有一点情绪。 她几乎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对面前的侍卫说着,“天启,我食言了。说是等我登上皇后之位,便给你大将军的职位,但却没能...” “别说了。” 楚天启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眼中的泪光不断闪烁,“你可是众人眼中的妖女,尽管被逼到绝路,也不能丢了妖女该有的颜面!” 凌歌扯着嘴角苦笑。 确是如此。 尽管被逼到绝路,头顶的凤凰钗仍然不能掉。 通往断头台的路,不过百米的距离,但她却觉得远,像是走不到尽头的那般远。 “妖女凌歌,妄图谋权篡位,煽动民心,罪大恶极,此为死罪!今日午时三刻,凌家满门抄斩,以此谢罪!” 凌歌脚步一顿,倏然瞪大了仅剩的左眼,“何来的满门抄斩!” 先前分明只定了她一人的罪,为何现在突然说是满门抄斩! 话音刚落,凌家二十口人全数被押上了断头台,其中包括了她的父亲,还有她最小的弟弟。 她冷了眼,撕扯着嗓子,“我看谁敢斩他们!” 这不过只是一个死刑犯说出的话,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朕敢!” 一个让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线闯入了她的耳膜。 猛然转身,南宫辰的身影从容的迈上了高台,一身华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高傲得就像是在看一只无能的蝼蚁。 “凌歌,你已经没了右眼,你以为自己还能操纵人心吗!在朕的眼中,如今的你什么都不是!” 看着南宫辰冰冷的脸,就像是万剑齐齐刺穿了她的胸膛。 这个曾经山盟海誓说要护她一生的男人,挖了她的右眼,把她从高处推到了谷底。如今杀了她还不够,竟然狠绝到要抄她的满门! 南宫辰没给她缓神的时间,高声对她身后的侍卫叫着,“还愣什么!押上去!” 而她身后站着的侍卫正是楚天启。 凌歌转头,对上身后天启满是血丝的双眸,笑了。 多残忍。 要她死也就罢了,还让天启来亲手押着她上断头台,南宫辰分明知道天启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楚天启移了移步子,却始终动不了一步。 要他送凌歌上路...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国师!” 凌歌的脸色惊恐不安,横冲直撞的向着对面的高台奔去,“恳请国师为凌家求情,凌歌一人死而无憾。” 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龙煜的脚边,整个人伏在地面。 太卑微。 这是她活了这些年第一次如此卑微。 谁又能设想到,曾经风华一时的凌家大小姐,如今竟会凄惨成这幅德行。 龙煜坐在一张精致的靠背软椅上,低眸扫过伏在他脚边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只是稍纵即逝。 他不回话,连第二个眼色都没有给过。 “求你!我求你!今生我只求你这一次,只要你救下凌家,来生我愿给你做牛做马!” 凌歌撕扯着嗓子,左眼不断涌着泪水。 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只有眼前的龙煜,若是连龙煜都不愿帮她,那么便再无人救得了凌家。 “滚!” 南宫辰的身影突然出现,一脚把她踹翻在地,声音是彻骨的冷,“别弄脏了国师的衣袍!来人!给朕拖下去!” 凌歌被踹中了肩头,一头栽在了地上,头上的凤凰钗摔落,喤铛一声断成了两半。 在她撞在地上的瞬间,龙煜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整个人绷直,像是想要去扶她,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低眸,脸上换上了冷漠。 身后来了两人,拽着凌歌把她拖了起来,直径向着断头台。 她挣扎着,乱了婚服,散了发丝,“龙煜!你说爱我都是骗人的幌子吗!” 龙煜动了动眼帘,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给朕斩了!” 南宫辰大声发号施令,一丝都没有犹豫。 “斩”字令牌啪的一声落地,她的头被狠狠的扣在了断头台上,只见身侧的大汉抬了刀。 烈日刺眼,晃得她左眼生疼。 在她死去的最后一刻,龙煜终是抬眸看了她,眼中满是悲色和不忍。 “噗呲——” 她听到了血液飞溅的声音,却不是她自己的。 而是南宫辰的人头喤铛落地,在高台上滚了又滚,最后在第三个阶梯上停了下来,双眼都还睁着。 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一国皇帝就这么死了。 只见龙煜背对着她,手中握着一把刀,上面沾满了南宫辰的血,满身都是肃杀的气息,干净又利落。 但却只是这匆匆的最后一眼,她便死在了断头台上。 她多想问问龙煜,为何敢杀一国之君,却不敢救她? 又为何,要等她被推上了断头台,才杀了南宫辰? 若是能重活一世,她定然不是这般结局.... 正文 第二章 重生 嘉瑾十八年,冬。 夜里突然下起了初雪,飘飘洒洒。一辆宽敞的马车乘着夜色,缓缓驶向驿馆。 门外官兵用长矛一拦,高声问道,“何人?可有令牌?” 马车中,一只纤纤玉手将帘子撩起,亮出一块铜鎏金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凌”字。 一见令牌,官兵的脸色顿时一变,整个皇国除了凌家人能持有这样的令牌,再无其他。 然而凌家人基本都在朝为官,能在外头晃悠的人也就只剩下凌家刚满十六的嫡女了,只是凌家大小姐在一月前突然连夜出了京都,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毫无音讯,甚至有人传言她已经病死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回来了。 官兵缓过神立即放行,连忙让人准备了上等房间,上前帮她提了落脚的凳子。 但还没等马车内的人下来,就见驿馆里有几名太监迎了出来。 带头的太监估摸着三十,穿着一身太监总管服饰,拱手恭敬道,“见过凌大小姐,老奴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细雪灌入,车内女子半靠在软枕上,侧头看他,“李公公有何事?” 她的声线轻轻柔柔,却满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李公公一怔,一眼便看到了她在夜中发出淡淡红光的右眼,远看似明珠,近看如宝石,那独特的韵味令人惊叹。 “回大小姐,老奴是奉命前来迎接,并有事转告。” 马车内坐着一名侍女,听了他这话立即探出头来,“公公莫要打马虎眼,直说何事便好。我家小姐赶了一日的路,如今累得很。” 一个小小的侍女竟敢这么跟他说话,李公公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凌歌微微皱眉,扫过身侧的侍女,“听春,给李公公赔礼道歉。” 听春立即噤声,摆出认错的姿态,“李公公恕罪,是奴婢笨嘴拙舌,若是得罪您,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 李公公扯出一丝假笑,连连摆手,“无妨,无妨。” 凌歌微微直起身,声音淡淡,“公公请说何事。” 李公公也不再打马虎,直言道,“皇上近来听闻凌小姐回京都,便早早的下了圣旨,眼看着凌小姐也满十六,遂将您赐婚于三王爷,择日成婚。”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圣旨,递到帘边,“这便是圣旨,还请凌小姐接旨。” 凌歌低眸,扫过他手中的圣旨,却迟迟不接。 她早有预料在这时间段里,皇帝会把她赐婚于南宫辰,上一世便是如此。 那时她接了圣旨,是那般的欢天喜地,高兴了整整三天三夜无法入眠,如今想来也真是可笑。 何奈她命不该绝,果真重活一世,这一世定是要统统翻盘,把往日的错误一一纠正过来。 “凌小姐可是有些不愿?” 李公公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还以为她不乐意嫁给三王爷。 要知道三王爷论势力,在朝中是数一数二,论样貌,在皇城也是名列前茅,许配于这般男人不该哭喊着谢恩吗? “怎会。” 凌歌扯出一丝笑意,“只是想着,这圣旨这般金贵,我自然不能这般坐在马车上接旨。” 她给了听春一个眼神,随即听春立即下车,撑起伞,扶着她也下了马车。 李公公见了她,又是一怔。 面前的人儿身穿一身素白罗裙,脸上未施粉黛,却风华绝代,左眼柔情似水,而右眼是耀眼的红,在夜色中暗暗发着冷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她的身影在屋前的灯火处一立,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凌歌上前几步,从李公公手中接过圣旨,声调平静,“近日来,三王爷是否得了重病?” 李公公一怔,吓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凌小姐如何知晓?” 三王爷得病的消息从未向外透露,远在京都之外的凌歌又怎么会得到消息? “公公莫慌。我不过只是做了一些猜想。” 凌歌轻声轻语,就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三王爷生了一场重病,可是有医者来看过?” 李公公怔住,“已经看过。” 凌歌就像是预料到了一般,缓缓点了点头,“嗯。想必是那医者说王爷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得了怪病。于是皇上便想着把我这不祥之人安置在三王爷身边,一来可以抵一抵那不干净的东西,二来还能让皇室与凌家联姻,果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李公公说呢?” 这些并不是她的猜想,而是上一世真真实实的经历。 她生来就拥有一只异于常人的异瞳,一直被称为不祥之人,说是怪胎。 若不是因为凌家在朝中势力稳定,她可能一出生便被当成怪物处死了。 李公公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前那个整天只知道追在三王爷身后跑的废物凌家大小姐,如今竟然能把皇帝的心思,和朝中的局面摸得一清二楚。 “凌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李公公缓过神,突然变了一张脸,“但皇上如今已经赐了婚,您就算是现在死了,尸首也会被抬到大堂拜天地,您难不成还想抗旨吗?” 抗旨又如何? 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抗旨? 凌歌轻笑一声,摇手一挥,圣旨就毫无预料的脱手而出,在空中撞上了屋前的灯笼。 灯笼一晃,里头的蜡烛倒落,烧了整个灯笼,而刚刚撞上的圣旨成了一个火团,“啪”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李公公猛得侧退一步,脸色巨变,连声线都变得尖锐,“凌歌!毁坏圣旨可是大罪!” 凌歌低眸,显得太过平津。 听春立马上前,一脚把没烧干净的圣旨踢得老远,还低声喃喃了一句,“我家小姐美若天仙,看不上什么赐婚。” 李公公听了此话,那叫一个怒火攻心,连连招手,“来人啊!凌家小姐抗旨不尊,毁坏圣旨,给本公公速速拿下!” 驿馆内的所有侍卫立即围了上来,把听春和凌歌团团围绕其中。 空中的雪肆意的飘着,落在他们手中的寒剑上,四周满是杀气。 正文 第三章 国师请坐 听春撑着伞,侧身护住凌歌,警惕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侍卫。 只听身后凌歌轻柔的声线缓缓响起,“冬月初二,夜里,李公公与随行侍卫,同驿馆内官兵,纷纷遇害,死于大火,凶手经查,并无结果。” 这些人看到她烧了圣旨,绝不能留,统统都得死。 李公公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仅凭你一人加一个小小的婢女,还想把这几十名侍卫全杀了?凌大小姐您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凌歌不答,只是抬眸望了眼李公公,眸中添了几分清冷。 李公公被她这么一望,顿时吓出了一把冷汗,“你...你别你以为生了一颗红色的眼珠子本公公便会怕你!” “到时候你便会怕了。” 她就像是面无表情的死神,一一扫过在场侍卫,气势如虹,“所有人听令!放下手中的剑!点燃驿馆!逐一自焚。” “而你。”她的视线转到了李公公身上,“等大火烧到最旺的时候,你才能死,可记得清楚?” 李公公脸色一僵,双孔突然无神,一个一个字颤抖的应道,“清~楚~” 随即那些侍卫手中的剑全都喤铛一声落了地,身子不受控制的纷纷冲进屋内寻找火源,一心只想着自焚。 凌歌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转身重新上了马车,没有再看过他们一眼。 听春收了手中的伞,抖了抖伞上的雪,跟着上了马车,“小姐,可是要按照计划去醉仙楼?” 凌歌没有抬眸,“嗯。” “那马车夫...” 听春谨慎的看了眼车外坐在的一名车夫,看起来年纪五十,头发都有些花白了。 但他方才见了这场闹剧,怕是不能留下活口。 凌歌看了眼帘外的雪,漫不经心的回着,“罢了,到了醉仙楼便给点银子,打发远些。” 听春应下,“是。” 寒雪纷飞,马车再次缓缓前行,而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伴着那些官兵尖锐的嘶叫声喊。 凌歌坐在马车内,垂下眼帘,满眸寒光如数被掩盖。 上一世,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右眼的血瞳可操控人心,于是只能任人辱骂为怪胎。 但这一生,她要统统翻盘从来。 此前,她错信南宫辰,而她的血瞳不能操控她所爱之人的心,所以她没有能力在南宫辰手中护住自己。最终丢了自己的右眼,惨死在断头台之上。 而今世她就要逆天改命! 马车缓缓在醉仙楼附近停稳,听春先一步下了车,再次撑伞,“小姐,奴婢不懂,您为何非要来此地?” 刚回京城,就来了这烟花之地,实在让人难懂。 凌歌俯身,从马车内下来,抬眼望向面前的高楼。 楼前人声鼎沸,门上高挂着一个金边的牌匾——“醉仙楼”。 可不就是清楼。 “来见一人。” 凌歌随口一答,缓步向着大门迈去。 “留步!留步!”青楼老鸨见了她,连连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可是凌家大小姐?为何突的来此地?这可是翩翩公子才可进的地方,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进了怕是要坏名声的。” 就以凌歌独特的血瞳,走在京城的街上,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准备楼上左侧最偏的那间房给我。”凌歌抬了抬眸,对上了老鸨的眼,“莫要告诉任何人我今夜来过。” 那老鸨身子一僵,心下想着拒绝,但还没晃神,身子就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行动起来,连身就进了楼,吩咐人把左侧那件房内的客人给赶了出来。 凌歌转头看向身侧的听春,“你便在此候着。” 听春动了动双唇,眼中虽是担忧,但最后还是只字未说。 凌歌抬手,用袖子挡住面容,缓步跟在老鸨身后进了楼,直径上了左侧偏房。 想来如今她能够灵活运用血瞳的能力,都多亏上一世龙煜对她的教诲,若不是龙煜发觉她的血瞳有这般的能力,她可能到了如今还不过只是一个整日追在三王爷身后的废物。 她离开京城的这一月来,都在北山寺静心,等的就是今夜见到她心心念念了一月的人。 “咔——” 窗口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随即一个人影破窗而入。 那人背对月色,墨发蓝衣,烛光映照勾勒着他俊秀的容颜,双眸孤冷,脸色略带一些憔悴,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一身不容忽视的高贵。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凌歌不慌不忙,稳坐在一边的软椅上。 “来者便是客,国师请坐。” 她的声线轻柔,很淡,听起来十分悦耳。 一听“国师”二字,龙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谁派你来的?” 凌歌轻笑一声,满脸无奈,“国师果真如同传言一般,不过只是一个挂了名号的闲人,竟然连朝中的人都还未认清。” 她一只血瞳,这般好辨认,但这男人偏偏就是从未听说过她。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着而来的还有青楼女子惊慌的尖叫声。 龙煜也不慌,突然在她的身侧一坐,悠然自在,“你怕不是惹上了什么仇家,这般多人追杀你。” 追杀她? 分明就是来追杀他的,竟然一本正经的统统往她身上推。 凌歌好笑的扯起嘴角,“国师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与日俱增,怕是再过几年,牛皮便能吹破了。” 她侧过头,清楚的看到了他左臂正淌着血,血腥味渐渐漫开。 “啪——” 房门猛得被撞开,数名黑衣杀手杀气腾腾,提着手中大刀直冲而来。 凌歌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龙煜就已经从软椅上起身,一把搂住她,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直中对面杀手的眉心。 门外的杀手蜂拥而至,杀了一名还有一名,死了一片又来一片。 能下这么重手刺杀龙煜的人,怕是只有皇室中的权贵之人了。 凌歌从龙煜的怀中挣脱出来,在一边的床沿落座,口气淡淡,“百米开外可是有一片深湖?” 此时的龙煜正提着剑同他们周旋,听了她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在这般情况下,这女人竟然在跟他谈论“百米外的湖”?如此心大? 而其中一名杀手很快就注意到了她,提着刀就向着她刺去。 凌歌抬眸,慢声细语,“放下刀。” 龙煜都没来得及去救她,就只听那杀手手中的刀喤铛一声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僵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歌悠悠起身,站在龙煜的身侧,扫过在场的所有杀手。 “这天寒地冻的,落是掉进湖水中,可能活?” 她把视线转向身侧的龙煜,眼中还带着些笑意,恍若仙人下凡。 龙煜看得有些怔神,一时间没有回话。 “罢了,你们便去试试。” 她把视线转回那些杀手身上,声线轻轻柔柔,听起来就像是在嘱咐他人“天凉要添被褥”一般。 数名杀手身子一僵,就像是着了魔,扔下手中的剑就冲出了青楼,直奔湖水的方向,看起来是那般急切的想去死。 正文 第四章 自命清高 那帮杀手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房内忽然间就静了下来。 凌歌把房门轻掩上,回头缓步坐在了床沿。 抬眼就看龙煜打算离开,于是出声,“国师不如留下喝几杯清茶,吃几块点心,喝点小酒?” 龙煜深看她一眼。 眼前这女人有着异瞳,能够操控人心,定然不是普通人,在没摸清她的底线前,最好还是别扯上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龙煜提步就打算离开,“今日多谢姑娘相助,本尊有要事在身,这便自行离开了。” 这就想走? 凌歌皱眉,声线沉了沉,“国师的感恩之情只是口头表达就罢了吗?” 龙煜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她,“那你想要何?” 他在皇城中有权有势,看起来是个闲人,但实则皇帝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要什么他给不起的? 凌歌低眸轻笑,“不如...国师以身相许,一来报了恩,二来还能喜得一名娇妻,可不是两全其美?” 娇妻? 她指的可是自己? 方才她那副杀人如沐春风的模样,这就转眼便忘了? 龙煜微怔,口气变了变,“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就因为这女人出手帮了他一次,便娶了她。 凌歌也不恼,缓缓从床榻上起身,“国师别急着回答,好好看看,难道我不是你心悦的类型?” 上一世的龙煜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为了她最终连皇位都不要了,甚至亲手杀了南宫辰,这足以证明她的样貌和性子就是对了他的胃口。 她相信,既然上一世龙煜爱上了她,那么这一世龙煜照样会爱上她。 龙煜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口气不善,“姑娘未免太自命清高了。” 青楼女子果真就是不一般,脸皮厚得可以穿墙,自卖自夸也就罢了,竟还是用一本正经的语调。 凌歌看着他眼中一闪过的嫌弃,晃了晃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看龙煜这模样是真的对她毫无意思,但上一世的龙煜分明日日追在她的身后跑,口口声声的说着要娶她这般话。 可这一世为何就是不一样? 难道说上一世她做了什么让龙煜爱上她的事? 但她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想到自己做过何事,在她的印象中,龙煜就是莫名其妙的爱上了她而已。 就在她思索之际,龙煜的身影已经出了房门,消失在了拐角口。 “龙煜!” 凌歌快步追了上去,显得有些慌忙,“你必须娶我!若是你不娶我,再过几日,我便嫁人了!” 按照上一世的情景,她再过几日就会同南宫辰举行婚礼,到时候她便是三王妃了。 今日她刻意来这青楼与龙煜碰面,就是想让龙煜去皇帝面前提亲,这样一来她也不必嫁给南宫辰,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改写。 但龙煜的脚步停都没停,就像没听见她说的话,直径出了青楼大门。 凌歌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下生出几分失落感。 想着上一世,龙煜跟在她身后奔波的时候,她也没注意过龙煜这人如何,但如今龙煜看都不曾转头看她一眼便走了,她竟觉得心下难过得紧。 若不是因为她的血瞳无法操控她爱的人的心,如今她就可以利用血瞳逼迫龙煜娶她,看他还敢不从! 凌歌深叹了一口气,缓步出了青楼,重新上了马车。 心想着罢了,上一世龙煜追了她一生,这一世她也该还回来了,最多大不了走个追夫的流程,她相信最终龙煜还是会爱上她。 是她的,终究跑不了。 细雪下了一夜,到了黎明之际终是停了。 到了辰时,冬日暖阳缓缓升了起来,金闪闪的撒满了整个京都。 昨夜凌歌和听春并未回凌府,而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到了第二日用过早膳后才乘车回府。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最终在凌府大门前停了下来。 听春下了马车,提步上前对门口的两名门侍道,“大小姐回来了,快把门开开。” 那侍卫一怔,看了眼马车的方向,脸色瞬间一变,“这...二夫人吩咐过,若是大小姐回来,定要先去通报一声。” “通报什么?” 听春的口气一沉,“小姐乃是堂堂凌家唯一的嫡女,回自家府邸竟然还要向二夫人通报?” “这..." 门口的两名侍卫为难的相视一眼,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推开了府门。 听春这才满意的走到马车边,掀开帘子扶着凌歌下车。 “小姐,此次回府,您打算怎么对付二夫人。”听春皱着眉走在她身侧,压低了声线,“要知道二夫人日日夜夜都想着置你于死地。” 凌歌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回话。 她们两人的脚刚迈进府门,身后的大门就被方才的那两名门卫给关上,还没等她们缓过神,就感觉颈部重重的受了一击,随即双目发黑,头脑发晕,纷纷倒地。 在凌歌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听到了一个门卫说着,“老爷不在,二夫人这样做会不会太过火了?” 二夫人,又是二夫人... 凌府中的二夫人徐氏,下有一女,便是凌歌的庶出妹妹,凌雪。 徐氏对凌歌霸占嫡女的身份十分不满,从小便四处造谣,诬陷她是妖女转世,在府中假造一些灵异事件推在她身上,这也就导致整个凌府包括整个京城的人都认为她是个不祥之人。 “哗啦——” 一道冰凉的液体从上而下泼到了她的身上,瞬间的冷意让她从昏昏沉沉中清醒。 “小贱痞子还想嫁给三王爷!我问你敢不敢嫁!”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凌歌的耳边炸开,睁眼对上的就是那张熟悉又狰狞的脸。 “二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凌歌脸色平静,低头看了眼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粗绳,不慌不乱,“若是爹爹知道了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爹爹?”徐氏扯着嘴角,一脸嘲讽,“你爹爹外出几日,怕是没有那么快回来。就算待他回来了,也只能看到你的尸骨了!” 凌歌闭眸,并不理会。 她知道接下来她要面临的是什么,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也定然是如此。 她本以为只要过了上一世的那个时间段,就不会经历同样的事情,但没想到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经历罢了。 正文 第五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氏扯着嗓子,红着眼,“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要嫁给三王爷?!” 凌歌仍然是一脸漠然,“嫁于不嫁,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若是说不想嫁,难道皇帝就会收回赐婚圣旨吗? “好啊!你个贱皮子!” 徐氏俯身一把扯住凌歌湿漉漉的头发,抡着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没有躲。 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凌歌的脸猛得甩向一边,右脸瞬间红肿,凌乱的发丝全都粘在她的脸上,显得狼狈。 凌歌吃痛的皱了皱眉,但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她不能反抗,若是在凌府上,她肆无忌惮的用自己的血瞳操控人心,到时候她极有可能被当做妖女活活烧死,更容易打草惊蛇,导致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你这贱皮子还真是懂得看时机,一听三王爷要娶你,二话不说麻溜的就滚回来了。” 徐氏甩开她的头发,嫌弃的把手在她身上擦了擦,“可惜啊可惜,今日你便病死在这府中了,你就断了做三王妃的白日梦吧!” 凌歌深叹了一口气,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前世也是这般场景。 若是没有记错,徐氏下一句该说的便是,“来人!杖刑伺候!” 果不其然,徐氏确确实实这么说了,分毫不差。 下一秒门口就闯进两名壮汉,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粗木板,就像是地狱里来的修罗。 那两名壮汉把凌歌从地上拖了起来,把她扔在一把的靠架上,眼看着手上的木板就要从空中落下来砸在她的身上了,而她的视线却始终看向房门的方向。 “慢着!”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门,一身白裙的凌雪出现在门口。 凌歌再次深叹一口气,无奈闭眸。 她没想到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难道她真的只能重新走一次上一世的人生,而不能改变吗? 徐氏一见是凌雪,脸色顿时一沉,“雪儿,你来做什么?这没你的事,出去!” 凌雪生了一张纯良无害的脸,身上的气质满是温顺善良,她见到凌歌这幅狼狈模样,顿时一脸心疼。 “娘亲!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姐姐呢!” 她快步上前扶起凌歌,对徐氏说着,“姐姐这才刚回府,娘亲这是为何!” 徐氏脸色一冷,“你说是为何?还不是为了你!若是她同三王爷成婚了,你将来若要嫁进王府,也不过只是个侧妃!” 她这一生都只能是凌府的二夫人了,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她一样,永远都只能做小的。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嫁,就要嫁最好的! “可是姐姐没有错,这是皇上的圣旨,皇命难违啊!”凌雪扶起凌歌就打算出门,头也不回的对她娘亲继续说着,“娘亲便顺应天命吧,不要再为难姐姐了。” “雪儿!” 徐氏追了上来,一把拽住凌雪的手腕,冷言厉色,“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今后想要她死可就难了,你可要自己掂量清楚。” “谢娘亲提醒,女儿清楚得很!” 凌雪小手一挥,果决的抽出自己的手腕。 就在她挥手的同时,一个墨蓝色的荷包从她的袖中甩了出来,落在了地面上。 她的脸色突然一变,慌忙的松开扶着凌歌的手,连忙去捡那荷包。 在凌歌的记忆中,上一世也有同样的场景,只是那时的她神情恍惚,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荷包的模样。 但现在看来,不免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荷包,竟然让凌雪这般紧张? “你看看你!” 徐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地上那荷包连声说着,“你绣了香囊,却又不敢送与三王爷,那绣了又有何用!” 凌歌的视线落在了那荷包上,上面的刺绣一针一线十分精美,看得出是花了心思。 只是...这荷包她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 分明,在何处见过... 雪儿快速把荷包捡了起来,放进袖中,扶着凌歌继续出门,对徐氏说的话充耳不闻。 “姐姐好生休息。” 雪儿把她送到了侧院门前,满脸都是愧疚,“娘亲对你这般,还希望你不要记恨她。雪儿在此代表娘亲向你谢罪。” 说着,她就俯身要跪下行礼。 凌歌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口气缓和,“无妨,我不会将此事告知爹爹,你也回去歇着吧。” 雪儿僵硬的裂开嘴笑了笑,连连点头,转身迈着小步子就出了侧院。 凌歌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记起来了。 方才的那香囊,上一世就系在南宫辰的腰间,南宫辰把那香囊当成宝贝一样护着,却从不告知那香囊是何人给的。 若是这般,那么上一世南宫辰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 “小姐!” 听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随即一个身影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按住她的肩头左打量右打量,生怕她受了什么伤,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凌歌红肿的脸颊上。 “是不是二夫人打的?”听春瞪起眼,那叫一个怒火攻心,“小姐!怎么能任由她们欺负你呢!走!听春这就帮小姐打回来!” 若不是方才她被人绑在了马圈那边,她定然不会让小姐受这么大的委屈。 “不急。” 凌歌反手拉住她,提步进了自己的院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忍一时,便于到时候斩草除根。 她是凌府唯一的嫡女,但却住在苍凉的侧院,看着四面破旧的房屋家具,不由得心生不甘。 上一世她穿上嫁衣那日,她本以为自己逃脱了妖女,不祥之人等骂名,但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死在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手中。 “去散播一些流言,就说我这个灾星回城了。” 凌歌在院子的一张木椅上坐下,抬眼看了看头顶萧瑟的树枝,低喃了一句,“明日就是李将军四十大寿了。” 听春微微一怔,“小姐怎会知道明日是李将军的寿辰?奴婢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凌歌收回视线,口气淡淡,“路边听闻的。” 她当然知道,而且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那般想去参加那场寿辰,只是为了在寿辰宴上能见南宫辰一面,但却被二夫人绑在柴房里饿了一天一夜。 这一世若要翻盘,今夜便是一个契机。 正文 第六章 翻盘 不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凌歌回城的消息全城皆知,连她路过的驿站失火的消息也被扒了出来,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了她这个灾星的头上。 前一个月来好不容易压下“凌家妖女”的传闻,又一次闹得风生水起。 二夫人正看她的笑话,而凌歌却坦然自如,就像没有这档子事一般。 深夜。 凌家侧院的屋内仍然灯火通明。 凌歌侧躺在屋内的一张软塌上,身上披着一条毯子,优哉游哉的看着手中的书。 而一边的听春却是忧心忡忡。 如今月亮都高挂在夜空中,怎么看也都已经丑时了,但小姐还是没有睡下的意思。 “小姐...” 听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外头的传言说得是难听了些,但你也别放在心上,身体要紧啊。” 凌歌一怔,把视线从手中的书移到了她忧愁的小脸上,“我何时放在心上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这么晚了还未睡下,听春以为她是在纠结外头的那些传言? 听春支支吾吾的不作回答,只是脸上仍是担忧的神情。 凌歌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直起身,“听春,你悄悄的去把那些在府中有些脸面的婢女,小厮叫来,带她们躲在院中的角落处别出声。”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他们不来,你便说看到我在院中做法,让他们来看看热闹。” 府内的下人都一直深信她是不祥之人,如今若是说她深夜在院中做法,那些人定然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定会来看一看。 “小姐这是作何?” 听春不解,但身子已经起身,打算出门。 凌歌不作答,挥了挥手让她去。 外头的雪已经渐渐停了下来,气温又降了降,冷得让人不想起身。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院子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脚步声,有几个人影从她的窗口穿过。 随即凌歌打灭了屋内的油灯,整个侧院就忽然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中。 也不知道这样的寂静维持了多长时间,就在躲在院子里的那些来看好戏的婢女小厮都没有耐心的时候,侧院的房门突然吱的一声被轻轻推开。 凌歌身披着一件狐毛披风,手中提着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精致的脸衬着她那颗血红色的眼珠,看起来十分的诡异,却又带着异样的美感。 躲在院中的下人们纷纷屏住气息,生怕被她给发现,就像是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到诅咒暴毙身亡一般。 院中只剩下风吹过大地的呼啸声,还有凌歌“哒—哒—哒—”的缓慢脚步声。 但就在这般紧张的氛围下,凌歌突然出声喊了一句,“二夫人。”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一怔,顺着凌歌视线的方向望去,果真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背影。 “这半夜,二夫人怎会在我的院子里?”凌歌提着手中的灯笼,走到徐氏身后,口气不温不火,“可是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徐氏背对着她,始终没有转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肩头不断的在微微颤抖着。 “胡...胡说!”徐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内心的波澜,“我不过夜里睡不着,来散散心罢了!” “哦?” 凌歌低笑一声,“散心竟散到偏院来了。” 她住在正院,离偏院还有些距离,能走到这里实在奇怪。 徐氏脸色一横,声线沉了下来,“这凌府我想去哪便去哪,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来质问我?” 凌歌不恼,缓声问着,“二夫人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虽然徐氏背对她,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她手中正提着一个东西。 徐氏没有回答,心虚的提步就要走,头也不回,就像是在避开什么湖水猛兽一般。 凌歌大步上前,几步绕过她挡在了她面前,用手中的灯笼往她的身上一照,这才发现她手中提着一只死猫。 这猫也是死得惨,舌头都还吐在外头,两眼翻着白眼,在这天寒地冻里都已经僵硬了。 “啊!” 凌歌故作惊恐,摔了手中的灯,大退一步,连声喊着,“听春!听春!” “小姐!” 听春见此,还真以为凌歌出了什么事,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来,结果也被徐氏手中提着的死猫给吓了一跳。 这么一闹,那些藏在院子里的下人也藏不住了,各个都站在角落面色惊恐的看了眼二夫人,又看了眼凌歌。 凌歌脸上惊恐的表情尽收,恢复一脸淡然,就像是刚才被吓到都是他们的假象一般。 “二夫人,您大半夜的提着一只死猫到我院子来有何事?” 她把“死猫”二字说得极重,好让一边的下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徐氏磨了磨嘴皮,“我...” “可记得我三岁那年。”凌歌没给她出声的机会,冷着眼打断她的话,“我养了两只小鱼,等我第二日醒来它们便死了,于是您便说是我克的。” “我五岁那年,一只乌鸦撞死在了屋檐上,于是您便说我是不祥之兆。七岁那年,八姨娘难产而死,一尸两命,于是您便说我是凌府灾星。” 她一顿,眼色倏然冷厉,“二夫人,可还要我多说?这般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凌府上上下下对您的话信以为真,但今日夜里,我正巧撞见您手中拿着一只已经死了的猫,试图扔在我的院中。事实不言而喻,若是您非要狡辩,我也可以将所有往事一一查证。” 凌歌冷笑一声,扫过在场的所有下人,“事已至此,我倒要问问,我身为凌府千金,唯一嫡女。若是有人陷害诬陷我整整十六年,我可有权利置她于死地!” “噗通——” 徐氏直接跪倒在凌歌的脚边,吓得脸色发白,“凌歌!歌儿!我只是一时间鬼迷心窍!千万别杀我!你想想,你自幼丧母,我也算是你半个娘亲啊!” 呵。算哪门子的半个娘亲? 凌歌神色冷漠,提了提声调,“来人!” 院中的小厮一怔,相视一眼,连连上前,“是!” “徐氏谋害凌家嫡女,暂押入奴役房看管,待父亲回来再做定夺。” “是!” 几名小厮拉起地上的徐氏,直径向着奴役房的方向走。 “歌儿!别这样对娘亲啊!歌儿!.....凌歌你个扫把星,贱皮子!你不得好死啊!....” 徐氏就这样一路挣扎,一路求饶,又一路叫骂的消失在了院中。 在场剩下的好几名婢女,都是在凌家待了有些年头的下人。这些年他们听信二夫人的话,一直以为凌歌就是凌府的灾星,是个不祥之人,所以他们这些年始终没有给凌歌一个好脸色。 如今凌歌突然翻盘,那么他们今后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就在他们以为凌歌会当场给他们所有人一个下马威的时候,凌歌突然出声,“从前二夫人拿得那些月钱,都分到你们手中,你们拿着那些钱好吃好喝,也好好为凌府做事。” 众人顿时一怔,一脸难以置信的纷纷给她行礼,“谢大小姐!” 要知道二夫人每个月拿的月钱可是他们半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这要是分下来,他们每人也都能分到好些,这样一来每个月的日子也就过得好多了。 正文 第七章 参加宴会 经历了昨夜一场闹剧,第二天一早凌雪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哭得梨花带雨的就来了凌歌的院中。 而此时的凌歌正在为自己挑选满意的服饰。 “姐姐,看着妹妹的面子上,饶娘亲这一次吧!” 凌雪站在门口,也不敢提步进来,就直直的站那。 “你娘亲害了我十六年,昨日还捆掌了我一巴掌,这些年你也看得清清楚楚。” 凌歌转头看她一眼,有些无奈,“你若非要求情,便等爹爹回来,你跟他说便是了。” 她们的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清楚,凌氏一家之主凌傲风,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最厌烦这些勾心斗角。 平日里若是他在,娘亲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凌歌,原本还因为姐姐异瞳的事,对姐姐有些偏见和看法,也不怎么上心。 但如今若是告知他所有的诡异之事都是娘亲一手捏造出来了,那娘亲定然活不长了。 “姐姐!” 凌雪在门外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响头,“都是雪儿的错,娘亲只是想让雪儿好,所以一时鬼迷心窍,雪儿愿意替娘亲受罚。” 凌歌皱起眉,在众多衣服中选了一件高雅的银边白裙,随即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扶起她。 “雪儿,人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若是没有人惩罚你娘亲,你娘亲永远不知道错。” 她抽中怀中的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你回去吧,求我也没用。” 凌雪张了张嘴,本还想再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的掉眼泪。 她转身,苍白着脸提步离开。 “等等。” 凌歌突然叫住了她,眼色突变,几步上前就到了她身侧,“你头上的发簪是哪来的?” 凌雪一怔,抬头摸了摸头上的樱花发簪,“这是雪儿在一家珠宝铺看见的,觉得好看便买下了,若是姐姐喜欢,便赠与姐姐。” 说着,她就把头上的发簪抽了下来,递给凌歌。 凌歌看着她手中的发簪顿了好几秒,随即轻笑着拿起发簪帮她重新插回头上,“姐姐不要,不过觉得似乎哪里见过,随意问问。” 她不再多说,提步回到屋内坐着,脸上的表情尽收。 这发簪,她见过。 上一世南宫辰登上了皇位,但却迟迟不愿立她为后,于是她与南宫辰便有过一次争执,在那次争执中,南宫辰抽出了一个发簪刺向她的肩头,差点要了她的命,而那根发簪与方才凌雪头上的一模一样。 “小姐?小姐?” 听春的声音让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了回来,“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没。” 凌歌缓了一个神,把视线转到一边的一排头饰上。 “小姐,您为何如此重视这次的酒宴?” 听春挑了几个发饰在她的头上对了对,看着铜镜里的凌歌说着,“这次不过只是李将军的生辰宴...难道...小姐果真是想得到三王爷的倾心吗?” 之前外头一直有人传言凌家大小姐倾慕于三王爷,那程度已经到了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剧了,但她不太相信那些传言,就凭她在小姐身边的这几个月来,小姐就从未提及过“三王爷”这几个字。 “确实要去见一人,但不是三王爷。” 凌歌露出一种听春从未见过的笑容,像是突然从寒冬突然进入暖春一般的感觉。 “小姐...” 听春看着她怔了半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她家小姐这样子,应该是有了心爱之人了,但怕就怕因此会引来更多的祸端。 凌歌收回脸上的表情,低声说了句,“帮我梳发吧。” 听春点头,心事重重的帮她盘发。 上一世她没能参加这场宴会,由于徐氏在夜里把死猫丢在了她院子里,诬陷她克死了心爱的猫,便把她关进柴房,用了家法,随后又用了些手段让凌雪来去参加。 但这一世不同,她顶着“凌家嫡女”的头衔光明正大的参加的这场宴会。 凌歌穿着一身银边白裙,脸上画着精致淡雅的妆,墨发中插着一个红色的发簪,映衬着她的血瞳,就像是闪耀的红宝石。 马车在李将军府门前停了下来,听春掀开车帘,对她伸出手,“小姐,到了。” 凌歌握住她的手,提着裙摆下车,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但却有着绝世容颜。 她的美和其他女子的美不同,不是清新也不是淡雅,但是清新淡雅中带着一种诡异的色彩,因为她有一只异于常人的血瞳。 由于她的特殊性,所以她根本没有必要出示任何请柬,直径就进了府邸,在一边角落的酒桌落座。 “这不是凌家小姐吗?” 她一落座,就听侧面酒桌的人窃窃私语,“为何是凌家小姐来了?本以为会是得体的二小姐来。” “她就是那个凌家煞星?没想到长相倒是不错....” “是个美人啊,美人啊....” 不断的窃窃私语传到了她的耳中,但她始终充耳不闻。 站在她身后的听春早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家小姐是堂堂凌家嫡女,为何不能来参加这场宴会? 就在她正打算开口为她家小姐辩解,可凌歌暗暗抓了抓她的手腕,让她放弃了这冲动的念头。 这时三王爷南宫辰正好迈着步子进来,在前头的一个位置落座,脸色看起来有些差,应该是身体抱恙。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凌歌会满心期待的看着南宫辰,但凌歌却连头抬都没抬,就像是看不见这人走进来一样。 怎么说也是皇上赐婚的未婚夫妻,见了面两人都如此冷淡,确实让在场的人吃了一惊。 不知在身侧的何人低喃了一句,“来了,来了...” 随即在场的人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下一秒身穿白玉袍,身材高挑的男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见过国师。”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连南宫辰都不得不坐着向他点头问好。 凌歌瞬间抬头,视线紧盯着那个移动的身影,他仍然是那副清风淡然的模样,像是神明,像是修仙的人。 能这样再见到他,真是万幸。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听春。” “是。” 听春低声应了一声,俯下身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她都还未再次出声,就听一个醇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李将军,祝您万寿无疆。” 一抬眼,看到的便是龙煜对坐在最前头的李将军举着酒杯,随口说着一个祝词。 众人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大笑着附和,举杯同祝。 一杯酒下肚,龙煜放下手中的酒杯就起身,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着,“那本尊便先行一步了。” 李将军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国师请便。” 龙煜不喜参加各种宴会,向来都是来走个过场,这种事情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正文 第八章 态度敷衍 龙煜也不犹豫,提步就走。 他前脚刚迈出大门,凌歌清冷的声线就在殿中再次响起,“李将军,今日家父不在府中,便让小女带一句祝语,祝您福如东海。” “呵呵呵呵呵呵....” 李将军尬笑几声,脸色却不太好看,“凌大人真是客气,不在府中便不来也罢,何必让凌小姐带话呢...” 这言外之意很明显,凌歌是不祥之人,却来了他的生辰宴,身份不妥也就罢了,主要是带来了不祥之气。 凌歌也有自知之明,举杯饮下一杯酒,就连忙起身,“小女是凌家煞星,便不打搅各位大人的雅兴了。” 她虽是自黑,但嘴角却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不卑不亢。 若不是因为她这一只异瞳,以她的美貌,在她今日的露过面后,明日怕是便会有众多公子哥上门提亲。 都没等殿上的人反应过来,凌歌就已经头也不回,直径出了大门,从始至终没看过南宫辰一眼,这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意外。 “听春,跟上!” 凌歌一出大门,就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还不忘了让身后的听春跟上。 听春看着她的背影,吓得合不拢嘴,她何时见过自家小姐这般冒冒失失?平日里小姐遇到何事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能有什么事让她这般急切? 凌歌跑出将军府大门,到了侧面才瞥见龙煜的马车。 只见马车夫正打算挥着手中的马鞭,马上就要向前行驶了,她扯着嗓子就连声叫道,“国师请留步!” 那马车夫的手一顿,凌歌迈着小碎步走到马车边上,缓了一口气。 “国师可曾记得小女,可否借一步说话?” 马车内静了几秒,随后车帘微微掀开,传出龙煜的声音,“你是何人?” 何人?! 凌歌脸色一沉,“前几日还在青楼见过的人,为何今日国师便忘了?” 她的长相就如此平凡吗?平凡到见了几面仍然会转眼就忘记的人吗? 一提到“青楼”这两个字,龙煜顿时就回忆起来,他本还以为这女子是个青楼女子,没有想到是朝廷中人。 他顿了顿,声线仍然是不冷不热,“多谢那日姑娘相救,若姑娘无事,本尊便先行一步。” 又先行一步? 知不知道她今日为了见他花了多少时间装扮,结果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国师!”凌歌不想就此放弃,连声说着,“请国师下车跟小女谈谈,小女有要事相告。” 她没有什么要事相告,只是想跟龙煜多一些相处时间罢了。 “哈~” 车内的龙煜打了一个哈欠,声音里满是慵懒,“这天寒地冻的,本尊的坐垫刚焐热,不便下车,若是什么要事,还请托他人转告。” 话音一落,车帘就放了下来,马车开始向前缓缓行驶。 凌歌脸色一沉,不死心,“龙...” “凌小姐。”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线打断了她的话,“还请留步。” 凌歌正在气头上,转头一看就正好对上了南宫辰那张熟悉的面容,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 “三王爷有何事?” 她的口气不善,脸色也不好看,这样的态度不由得让南宫辰一怔。 从前凌歌见了他可不是这般态度。 “是关于皇上赐婚之事。”南宫辰缓了一口气,显得有些虚弱,“本王希望你先拒婚,随后本王会说服皇上,收回这次的赐婚。” 凌歌毫不犹豫的点头。 南宫辰不想成婚,这倒是符合她的心意,要是他能够说服皇上,那么更好,也算是给她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王爷想如何便如何。”凌歌态度随意,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听春,对她示意,“若有什么其他事,便告知我的贴身丫鬟,她会负责传达与我。” 她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她今后都不想见到他这个人,更不想听到他出声。 南宫辰皱起眉,有些不悦,“凌歌,你该清楚自己的位置。” 不管凌家的权势再怎么大,他也是高人一等的王爷,凌歌对他应该毕恭毕敬。 凌歌抬眼,对上他的双眸。 南宫辰长得清秀,五官虽然没有龙煜那般立体,但合在一起算是柔和,在皇城中也算是个美男子,再加上他能言善辩,迷倒的女子一片,想当初她也曾被南宫辰这幅皮囊倾倒过。 “小女知错。”凌歌仍然是随口敷衍了他一句,对他行礼,“若王爷无事,小女便先行告退。” 说着,她也不等南宫辰的回答,直径向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 听春紧跟其后,为她掀开车帘。 南宫辰就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凌歌上了马车,随即车子缓缓行驶,驶出了他的视线内。 他陷入了一阵沉思。 此次一见,凌家大小姐对他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再想想刚才凌歌那般急切的从宴会里追出来,对国师纠缠不清,怕是这里头有些猫腻。 为了能让他顺利夺得帝王之位,国师龙煜绝对是一个巨大的绊脚石,他必须把现在的情势摸清楚,利于接下来的行动。 凌歌从宴会回府后,第二日一早就动身进了宫。 她的目的很简单,进了皇宫就直奔着御书房,求见皇上。 门外的公公见到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立马转身进门通报,不过多久就折返回来恭恭敬敬的对凌歌说着,“凌大小姐请。” 凌歌抬眼扫过他,默不作声的提着裙摆迈进了御书房。 “小女见过皇上。” 她对皇帝行了个礼,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审视的看向她,“平身吧。听闻你突然要面见朕,是为了何事?” 她这次突然进宫,确实让人吃惊,毕竟她为一介女子,再加上她为凌家不祥之人,先前在平日里极少出门,更别提进宫了。 凌歌抬眼直视皇帝,声音不卑不亢,“小女是为了与三王爷的婚事而来。” 抬眼的瞬间,她右眼的血瞳显得格外耀眼,那一瞬间她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女,并不是民众口中的不祥之人。 皇帝不由得怔了怔,深缓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嗯...” 他低吟片刻,再次出声,“此事是朕亲自赐的婚,朕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其实他也猜到了凌歌这次进宫是为了这件事情,但他心意已决,就算她说破嘴皮也不可能改变。更何况,以辰儿王爷的身份,难道还配不上她一个灾星吗? 正文 第九章 逼退婚 凌歌动了动眼帘,把视线落在了一侧,显得漫不经心,“皇上。小女自然清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理。但您自然有得是办法光明正大的收回赐婚。” 皇帝的眼色一深,一时间没有开口。 只听凌歌清冷的声线再次在殿中响起,“皇上可记得南河赈灾之事?” 皇帝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变,声音也沉了下来,“提这事作何?这事已经过了许久,不必再拿出来反复提!” 看他的脸色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想急忙跳过这件事,瞒天过海。 凌歌低眸,低笑一声,隐去眼中所有的情绪。 她经历过一世,对于这一世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而现在坐在她面前的皇帝,在南河赈灾中由于转达错误的指令与当时负责赈灾的官员,导致最后南河人民饥荒更是严重,硬是饿死了不少人。 最后皇帝因为害怕众人指责,便把责任推于当时的官员。那官员无辜入狱,最终死在了断头台上。 皇帝想极力掩藏这件事,但没想到的是,他当时和那官员的对话被一个后宫娘娘听到,那位娘娘碍于皇上的颜面,始终只字未提。 说来也是戏剧性,在上一世中,后来那位娘娘因为无意间惹怒了皇帝,被打入了冷宫,于是她心怀悲痛,将此事给抖了出来。 这事当时在宫中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皇上。” 凌歌撇开其他思绪,再次把视线移到了皇帝身上,“小女很清楚其中内幕,若是非要案件重查,您怕是也躲不过舆论。但若是您愿意拉小女一把,小女便封口不提,并告知您此事还有宫中的哪位贵人知晓,倒时您只要加以安抚,此事定能瞒天过海。” 皇帝的脸色十分复杂,震惊,为难,怀疑...各样的情绪编织在他的面容上。 他不知道凌歌这个从不踏出凌府大门的一介女子怎会知道朝廷上的大事,更没想到今日她会突然站在他的面前拿此事来威胁他。 空气就这么静了几秒,皇帝突然沉着声音开口,“你可就只是想要退婚?” 凌歌点头。 看着皇帝犹豫的脸色,她就知道这件事可能要成了。 皇上眼色闪烁了几下,磨了磨嘴皮,“此事朕...” “皇上!” 门外突然响起一名公公尖锐的声线,打算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皇帝刚被凌歌为难,心下本就不悦,这下又来了一个公公,顿时板起了脸,“进来!” 那公公迈着急促的步子,推门而入就给他行了个大礼,“奴才参见皇上。” “何事?” 皇帝口气不善,显得不耐。 那公公头也不敢抬,连声回着,“回皇上,三王爷病重,现整个王府都急得焦头烂额,皇上您看...” 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顿时一僵,看了眼那公公,又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凌歌,脸色极为难看。 他才刚打算把赐婚给撤了,结果就病危,这难道是天意? 难道辰儿果真是被邪物缠身,只有凌歌身上的煞气才能降得住吗? 凌歌微微皱眉,脸上的情绪变了变,“皇上...” “好了。” 她才一张口,皇帝就沉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此事再议,便先放于一边。今日辰儿病危,朕要去见见他。” 说着,他就迅速起身,作势要出门去见南宫辰。 凌歌见到事已至此,也不再说,只是微微对他行了个礼,“小女告退。” 她不再看皇帝一眼,转身先一步迈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南宫辰这病危的消息还真是来的及时,瞬间动摇了皇帝的决心,看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不过想来,若是南宫辰的病久治不愈,死了,那么这门婚事也随着黄了。 她上一世嫁于南宫辰,为了他的怪病四处奔走,自学了不少医术,最终查验出他是中了一种特有的毒药,而那种解药在清风山道中。 但清风山道里的道士性子古怪,想见上一面就不容易了,还想从他们的手中拿到解药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上一世她为了南宫辰在道山下跪了整整三天三夜,除了喝水补充体力外,根本没有进食,最终打动了清风山道里的人,拿到了解药救了南宫辰一名。 但现如今既然是重生一世,她自然不可能为了南宫辰再做这般的傻事。 凌歌快步出了宫,听春正站在一辆马车边等她,一见到她立马掀开车帘,低声问着,“小姐,事情处理得如何?” 她一步迈上马车,转头看了听春一眼,“黄了。” 听春的脸色一僵,顿时感觉不妙,但又见凌歌风轻云淡的模样,顿时安定了不少,毕竟她家小姐有的是手段,就算皇上这边不成,也有其他法子。 马车开始缓缓向着凌府行驶。 当车子刚在凌府大门前停下来,就见门口的小厮奔了过来对听春低声说着,“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听春先是一怔,随即点头,正打算把消息传达给凌歌,就见凌歌已经掀开车帘下了车。 “小姐,老爷和...” “我知道。” 凌歌淡淡打断了她的话,提步向着府内走。 她倒也不是听到了方才那小厮和听春的对话,只是猜想到了而已,毕竟上一世的这时候,她父亲和她哥哥也都该回府了。 进了府门,她也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径向着凌傲风的书房走。 她知道,就算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到时候凌傲风也会命人过来寻她,那倒不如现在就直接去找他。 “扣扣扣——” 凌歌站在书房门前,敲了门,缓声说了句,“爹,是我。” 房内顿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进来吧。” 凌歌推门而入,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书桌边,手提着墨笔,面前摆着一堆画纸。 “女儿为了二夫人一事而来。” 凌歌一进门就直接进入主题,毫不含糊,“二夫人诬陷女儿多年,女儿身为一家嫡女,难道没有权势治她的罪?” 她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带入了许多个人情绪。 凌傲风反倒是正襟危坐,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他顿了顿才抬眼看她,“我没说你做得不对。这是此事还要重新查证,再加上如今凌府只有她一名夫人,怎么说她也算是你的半个娘,如今你这般果断把自己的娘亲送进了地牢,若是外人听闻,作何感想?” “外人?” 凌歌眼色一冷,“对于父亲来说,外人如何看,难道比这些年女儿受到的屈辱来得更加重要吗?” 正文 第十章 凌傲风 凌傲风听了这话顿时一怔,看着凌歌的眼色都不由得变了变。 他是凌歌的生父,怎么会不清楚凌歌的性子,这样的语气和神色不像是往日的她。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传来敲门声,“父亲,雪儿有要事求见。” 凌傲风叹了一口气,缓了一个神,“进来吧。” 下一秒推门而入的人不只是凌雪,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身着黑色锦袍,剑眉,细眼,皮肤自然,显得英气十足,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这就是凌府的长子,为妾室所生,名为凌君。 “雪儿听闻父亲回来,立即就赶了过来。” 凌雪的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般,“娘亲的事情,父亲定然已经听闻了。娘亲做得是不对,雪儿不想为娘亲辩解,但娘亲这些年守在父亲身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父亲可否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饶过娘亲这一回?” 凌傲风动了动双唇,话都还没出口,就见凌雪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泪如雨下,“还请父亲饶了母亲这一回吧!” 与此同时,凌君也跟着帮腔,“二夫人小时对我很照顾,还请父亲从轻处罚。” 他们两人同时开口,让凌傲风顿时动摇起来。 他十分器重凌君,毕竟他是凌家唯一的长子,到时候凌歌和凌雪都要出嫁,而凌君便是这家唯一的掌权者。再加上凌君自身也十分争气,在各个方面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凌傲风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着,“念在徐氏...” “等等。” 凌歌清冷的声线在房内回荡着,打算了凌傲风的话,“父亲若是这般便宽恕了二夫人,女儿不服。” 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加重,但就是让人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凌傲风把视线转到凌歌的身上,眼色凌厉,“那你想如何?” 凌歌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空气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沉默的对视。 “凌歌,你不要太过分。” 凌君突然打破了沉寂,“二夫人虽说不是你的娘亲,但怎么说也从小把你拉扯大,她说你是煞星,也不过只是惧怕你的异瞳罢了。再说了,说说看整个凌府,整个京都,有何人不惧怕你的异瞳?” 他说得振振有词,就像是在为自己说理一般。 他并不是由二夫人所生,而是由凌府一房妾室所生,但那小妾在生了他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二夫人身为凌府唯一的女主人就挑起了照顾他的责任。 也是不知二夫人为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处处偏袒二夫人,几乎把二夫人当做是自己的第二个娘亲。 凌雪还跪在地上抹着眼泪,一声一声的抽泣着,看着模样也是可怜。 他们这两人一唱一和,凌歌不过孤身一人,再加上他们的父亲本就对她有偏见,这一场她怕是胜不了了。 “既然妹妹和哥哥这般为二夫人求情,女儿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凌歌放缓了声调,顿了顿,“但二夫人这些年对女儿身心造成了巨大伤害,女儿希望父亲从最轻发落,至少让二夫人禁足几日,父亲觉得这般也过火了吗?” 仅仅是禁足几日,这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若是他们再不让步,未免也实在说不过去。 “便如此吧。” 凌傲风默叹一口气,挥了挥手,有些不耐,“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你们都出去吧。” 凌君立马上前扶起跪在一边痛哭的雪儿,横了眼凌歌,便绕过她出了书房的门。 他们两人感情要好,就如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这般一来就显得凌歌像是个外人了。 至于凌君为何这般偏袒凌雪和二夫人,这就要从小时说起了。凌君的生母在生下他后,便大病了一场,怎么都好不起来,二夫人便在其中传各种流言,说是凌歌的煞气传到了他生母身上。 凌君那时还小,自然便信了。而二夫人也清楚情势,知道虽然凌君是一房妾室生的,但若是他是府中的独子,那凌府最终还是会落在他的手上,所以打小便格外待他好,还为他的生母找了各方的名医。 这么多年下来,凌君不偏袒她们也怪了。 凌歌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门,听春正在不远处站在等她。 “小姐。” 听春一见到她出来,立即就迎了上去,“情况如何?” 她方才见到少爷和二小姐进去,就已经感觉事情不妙了。 凌歌对上她的眼,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前头凌君低沉的声线就传了过来,“凌歌,不要以为被赐婚于三王爷,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凌府还有人!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就不可能伤得了二夫人和雪儿一分一毫。想在凌府翻云覆雨,也要先踏过我的尸首!” 雪儿一听这话,倒是可怜兮兮的往他的怀中靠了靠,如今凌歌的势头大,也就只有凌君这个哥哥能护着她们了。 凌歌抿了抿唇,有些无奈的看了眼他,一句话没回,领着听春直径向着自己的院子走。 她这个哥哥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太单纯,从小就被人利用。 “小姐,二夫人的事难道也黄了?” 听春跟在她身后,面色担忧。 若是这次二夫人没有受到处罚,出来后定然还是会百般为难小姐,到时候小姐在凌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凌歌顿了顿,口气淡淡,“午膳时,你跟府内的那些丫鬟小厮聊嗑聊嗑。他们若是想分到二夫人的月钱,就必须把二夫人推倒。” 她一人说的话不管用,但若是让整个凌府的下人来抗议,她就不信凌傲风不松口,这次怎么说也会要二夫人的半条命。 听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连连点头应下。 “另外再翻一翻这些年二夫人私扣他们月钱的旧账,还有责罚怒骂等事件,统统翻出来重提。” 凌歌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眼听春,“拿些银子收买一些下人,让他们看似无意的传传流言,这些事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听春微微低头,“听春明白。” 这流言一旦传起来,也没那么快会闹出什么事,今夜正好抽个空去清风山道偷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