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闯入阴曹地府 那时,慕二方五岁…… 阴风阵阵,墓堆成群。 慕二像往常一样,坐在已坍圮得不成样的土堆之上,双腿微微摇着,看向前方。 她对这环境极熟悉了,也不深怕,偶尔拿起土堆中露出的人骨把玩着,一张脏兮兮的脸上写满期盼。 她饿了,可母亲还未给她带回食物。 待看到远处有个影子逐渐向此方向飘来时,她极为开心地扔掉手中的骨棒,向那影子跑去。 跑近,站定,她只呆呆看着,也不答话,眼里是畏惧亦是期待。 她面前站立着,或者说空中飘着的却是一略显轻薄的鬼影。 “母亲,我饿了。” “说多少遍,我不是你母亲!”回答之人正是慕二面前的鬼影,她的魂魄渐渐变得凝实,双腿开始站立到地面。 她身着古时的宽大赤红衣袍,分不清是哪个年代,但却是极为久远了。 她将长长的袖摆微甩,慕二便被她甩落在地,下一刻,一个面包扔到了慕二的脸上。 “快吃,吃完带你去一处地方。” 为了去那里,她已经准备了好久好久。 女鬼的声音沙哑缥缈,慢吞吞着吐露字眼,在这寂静幽暗的墓地听来极为相符却又满是惊悚。 慕二三下五除二地把面包啃完了,待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周围围满了鬼魂,他们面向狰狞恐怖,死相不一,对她皆露出贪婪的神色。 女鬼眉目微皱,斥道:“哪里来的小杂碎?滚!” 鬼群中缓慢飘出一鬼魂,看架势似是其中的领头者,他亦身着古代衣袍,鬼目中满是不甘。 “小杂碎?呵,既同为鬼类,遇到好东西自是该一起分享,这小姑娘身上阴气极重,绝不属一般人,你想独占?” 其实他也还算是衣履风流,只不过就是一张脸缺了眼珠,耳朵不剩,鼻子半边塌着,唯有一张肿跟猪嘴在嘚吧嘚吧说个不停而已。 慕二怯怯躲到女鬼身后,微闭着眼睛不敢看那些鬼群,这些年她受到的骚扰已经够多了,她害怕,很害怕。 女鬼微微一笑:“罢也,等今晚她帮我办完一事,就将她分与各位可好?” 众鬼一听,自然极其愿意,他们此等孤魂野鬼,入不得地府,得不了轮回,生生世世蜷缩在这暗夜与坟墓中,这其是一种折磨。 只是这女孩身上的阴气与众不同,对鬼类可是大补之物。 女鬼冷笑,挥袖赶开了眼前挡路的众鬼。 她牵过慕二的手,接着单手捏了个诀,嘴里呢喃着似为咒语的言调。 语落,狂风突起,卷起了地面的黄土落叶,风声呜呜,枯叶拍打,远处楼层灯火阑珊,墓土这边却是鬼气森然。 鬼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你疯了!你竟然在召唤鬼域大门!” “什么?这女疯子在召唤鬼门关?” “对啊,快逃,鬼门一开,鬼差势必会发现,到时你我兄弟都要进入十殿冥王的地狱挨上一遭了!” 随着鬼群的呼喊奔逃,周遭黄土漫天,人眼所及处皆是沙尘纷飞,待周遭全部安静下来时,惟剩了慕二被呛的咳嗽声。 “走!”女鬼沙哑着声音对慕二命令道。 慕二有些抗拒,她觉着面前的景象很恐怖,她不愿再向前迈一步。 目线所及之处,有一石筑的高大匾额门洞在夜间突然闪现,上书阴曹地府! 门洞向里看去,绿树枯败暗窒,呈阴昏清冷,鬼风飒飒,令人骨寒毛竖。 她有种预感,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知女鬼见她的退却之意,却微勾了唇角冷笑:“不愿意?我养你五载就是等你今日,你不走也得走!” 话落,她身上鬼气飘摇,竟将渐却后退的慕二的身体用鬼气托了起来,接着向鬼门关行去。 慕二叫喊着不愿意去,可无奈,还是踏入了那方阴暗门洞中。 进入鬼门关,入眼的并非是黄泉路,却是有着一隅绿色池水。 池水污浊不堪,汩汩冒着瘴气,其中竟是泡了各色各样的……鬼! 正文 第二章 :她已无用 只是这些鬼衣衫完整,倒不似刚刚那群丑陋鬼物。 池中众鬼见了慕二,纷纷笑着,眼神中不啻于亦是贪婪的神色。 “地府竟是来了生人。” 池中一鬼微抬起胳膊,那腐浊的池水随着他胳膊的抬起亦被轻轻带起,浓浆暗绿,令人作呕。 只是那鬼所着衣物竟依旧是干净无瑕,丝毫没有被池水所污染。 慕二被鬼气托举着飘到池子中央,她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向池中探去,却在即将被鬼类触摸到时,停了动作。 女鬼轻笑道:“今日奴家便是助各位大人脱离这金沙池的,只求各位助我一事。” 金沙池是关押含有重大怨气的厉鬼之所,众鬼已是被拘禁自由数百年,无奈难脱生天,只能苦苦被桎梏在此。 听女鬼之言,似是能将他们救出去,各个自然都十分乐意。 若是逃出此等破烂地,谁会介意只帮一个小忙? 女鬼依旧含着笑,扬手打出一符咒,符咒微泛着紫光,此实为鬼契。 签订之人或鬼必得完成其愿,不然生生世世为契主之奴。 众鬼犹豫着,最终还是受了鬼契。 鬼契收,被抬托在金沙池上方的女孩身体忽得下倾,手被一双双冰冷的鬼物抓上。 接着,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凡是搭置到慕二手上的鬼类,皆被拖出了金沙池,他们挣扎数年不得逃的地界,竟被一个人类小女孩轻易破解,并且什么咒法都未施! 只要一双手,便可助他们逃出这地狱! 这小女孩究竟是谁? 待金沙池内众鬼皆出了池子,慕二砰一声被摔落在地,她嘤咛一声,一双圆圆的眼睛看上了女鬼。 她支吾着,最终还是低低道:“母亲。” 女鬼此时对她已完全是弃之不顾,眸中冷然,那目光让慕二一窒,不敢再问话,只余了眼中泪水不停打转。 只听女鬼继续道:“既已救出,此女已无何用,就留给诸位享用吧。鬼契已定,用得着诸位时,我自会召唤。” 说罢,女鬼拂袖离去。 众鬼将慕二围在中间,眼中的欲望不加遮掩,皆是想要将她吞入腹中的贪念。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她满脸泪水,频频向后退着,可这有什么用呢?退无可退,所退之地亦是鬼敌。 她不知她犯了什么错,没有人喜欢她,她只能躲在墓地独自玩耍。 她不知自己生母为谁,自小便被鬼母收养。 她其实害怕鬼怕得要死,他们都想对她不利,她很害怕。 她虽仅五岁,还是脑袋不大灵光的时候,可害怕却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她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不是平凡意义上的死,是肉体的毁坏,灵魂的寂灭。 她哀求着,哭喊着,可是没有用,众鬼离着她越来越近,她蹲下身抱住了自己娇小的身躯,凄楚而孤凉。 就在鬼群即将将她群起而吞没时,一阵绿光大闪,周遭鬼类惊叫着,呐喊着,似乎都逃走了。 待她再睁眼时,呆呆望向四周,除了偶尔吹来的冥界之风,再没有一个生物。 颈项间绿光微弱,她看着自己自小佩戴着的玉狐,不曾想竟然是它救了自己。 她将这块精致美玉捧起,垂首细细观察起来。 玉的光越来越淡,直至湮灭,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男士皮鞋。 见惯了女鬼的古装衣袖,与金沙池内鬼群的不同时代的古装,忽然出现的现代装备令女孩有些不适应。 她怔怔抬头,看向来人,怕他又是要来害她的人。 来人着一身格纹西装,西装里是配套的格纹马甲,他面容妖娆阴美,一双桃花眼中流光微转,眸里含笑看着她。 慕二呆呆与他对视着。 只听来人轻咳了声,低笑道:“可是让师父我好找,但总归是找到了。” “你,是谁?”她警惕问道。 正文 第三章 :结错冥婚嫁对郎(1) 他俯身将她抱起,依旧浅浅笑着:“孟时邑,以后便是你师父了。” 她听着他低沉悦耳的笑声,低低重复着师父这个词。 他将她抱出鬼门关,身后的巨大门匾逐渐消失,她叫一声师父,他便低低应一声。 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还没有名字吧?也是,出生就被人还是鬼给偷走了,应是还没有什么名字。” “嗯……待为师想想,阴阳相二,君子以慕。我的乖徒儿以后便叫慕二如何?” “好。”她甜甜答应了声,自此她有名字了,似乎……也有疼爱她的人了。 孟时邑看着小徒弟脸上绽起的笑,微叹了口气,至少在接下来安然岁月的这几年,他会让她尽心的快乐。 待到风雨动荡,那二人找上她时,他与她师徒之情便也尽了。 而鬼门关后,一众鬼差急急赶到,却已是为时已晚,众鬼已逃。 其中一胖鬼差吓得微一颤抖,道:“这下吾等闯了大祸,厉鬼逃脱必定造成民间动乱!这,这十殿冥王的地狱挨个走上一遭也不够你我兄弟受的呀。等等,这气味是……” 此鬼差话音未落,另一瘦鬼差已尖声大叫起来:“是她,她回来了!快去禀告五殿下。” 胖鬼差拉住他,疑惑道:“不应该是报给二位无常大人吗?” 瘦鬼差一下子甩开胖鬼差的手,恨铁不成钢道:“傻子,这地府终究是冥王的主不是?不识时务!” “可那无常大人……哎?哎?兄弟等等我!” 十四年后 “师父慢走。”慕二站在自家门前恭恭敬敬地向孟时邑鞠了个躬,笑得一脸灿烂。 孟时邑整整衣服,伸出食指在自己徒儿额头上狠狠点了点,恶狠狠威胁道:“你若再将我给你写的保命符卖了,为师以后可就一张都不给你写了!” “知道知道,师父,徒儿一定会把符咒用到该用的地方的。” 慕二狗腿子般将自己师父的行装收拾好,规规矩矩站在门前送别师父。 孟时邑看了眼被自己养得胖胖的徒弟,心里既满意又有些愁,身体好是不错,可将来若要找男朋友,可是一项苦差事。 收回神思,他转身离去。 慕二站在门前,看着师父离开直到没有半分影子,心里虽空落落的,但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严落,她心里顿时又雀跃起来。 师父自将她收养,便带她来到了月央村定居了下来,而月央村再往出走走,紧挨着的便是国内有名的顶尖大学C大。 嗯……严落呢,是C大有名的教授,年轻有为,英俊帅气,关键还没有女朋友。 虽然目前她尚处于暗恋阶段,严落也压根不知道她慕二是谁,可这还是阻挡不了她一颗少女心的怦怦跳动。 她迅速跑回房间,将师父留下的符咒略做了个整理,按等级分类出来。 自然,她是不可能那么乖的听师父的话的,为了给严落买他喜欢的那架古筝,她可是攒了许久的钱呢。 师父的符咒可谓是画的出神入化,这好多驱邪大师都来找她购置,可惜以前她不识货,卖价低了,今天决定重新定价,钱凑够了就可以买古筝了。 到时候送给严落,他一定会对她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象。 喜滋滋地背好背包,出了门。 出了村口经过C大校门时,慕二却是瞧到了严落。 她笑地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就这样看看也好。 可接下来见到的事却不是她所愿了,严落身后跟了个女孩子,女孩子面容精致,眼睛灵动有神,她的眼中满满地尽是对那男人的倾慕。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慕二知道,平日对严落有感情的女人简直不可胜数,可今天不一样。 严落牵了那女孩的手,他牵了她的手,他微微笑着,眸子里也尽是那女孩模样。 他以往在她心中的模样皆是那张严肃的典型教授脸,可今天却是对那个女孩子笑得温柔。 找到爱人了吗? 还想着为你买架古筝呢。 她怔怔看着,心里有些涩意蔓延开来,夹杂的是些许自卑。 那女孩长得真好看,身材窈窕,怪乎君子好逑。 反观她,简直如师父所说:不忍直视! 慕二在原地呆站着,看着严落朝她的方向走来,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可他一眼没看她,直接走进校门去了。 她咬咬嘴,红润的唇被她咬得苍白,想要开口叫住他,又不知已何身份开口。 就在她走神间,脸上忽然被人覆了什么,气味芬芳,但来人明显不是要做什么好事。 还不及转身,那股芳香在脑中越扩越大,她晕了过去。 清晨的C大校门人还不多,况且慕二走的又是人数极少的西校门,这就使她的危险没有被人察觉。 慕二再醒来时,周遭是一片黑漆漆,无法视物。她挣扎了一下,这才惊觉自己的眼睛上是被罩了东西,这才无法看清周遭的环境。 恰是视觉的阻挡,使得她听觉尤为灵敏起来。 “大师,我儿子的老婆是找好了,那女鬼的男人给找着没?不然,这离不了婚,我儿子还是不能再结婚。”是个年老妇女的声音。 正文 第四章 :结错冥婚嫁对郎(2) 妇女声落,一声苍老年迈的男声传了过来:“放心,这你儿子的冥婚我准备好,你这马上就是前儿媳的男人我也已找好。” 慕二心惊,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冥婚? 只听那声年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说刘老妹,这次我给你找的这一男一女可皆是至阴属性之体,对你儿子和儿媳的鬼体可都是大补之物。你这价钱……” “放心,我什么时候少过你的?什么时候举行冥婚?” “莫急,待且你儿子与儿媳举行了离婚手续,明晚就可以进行冥婚仪式。” 被遮挡着视线的慕二越听越心惊,冥婚,岂不是鬼的婚礼? 听他二人所谈,看来是这鬼夫妻生活不和谐闹起了离婚。 把她捉来又是做什么呢? 难不成是要嫁给那老妇人的鬼儿子! 她的天,和鬼结婚?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鬼。 师父,师父…… 心里暗暗叫着,可却别无办法,她的手脚被缚住了,眼睛被遮挡着,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呢,就这么被“嫁”了? 她不要,她不想再受鬼类的摆布。 房间内的二人停止了交谈,脚步声响起,似是朝她这边走来。 接着一股大力将她拖拉起,天昏地暗间她被摔进了什么里面,周遭硬邦邦的,手触及之处又有些微冷,似乎是细长细长的物事。 好在她的手脚被松了开来,铁器相撞的声音乒了乓啦传来,她急得拽下了眼睛的遮挡物。 看到所处之境的一瞬间她傻了,自己竟然被关在了铁笼子里?这笼子怎么看怎么像关猪的笼子。 她心里有些惊慌,冲到铁笼的开口处,可正如心中所想,这笼子是落了锁的,她逃不出去。 正待返回原地,脚却被什么绊了下,她这才发现这笼子里竟还关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身暗色衣物,昏暗的灯光下慕二也瞧不清穿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一头长发遮住了脸,头靠在铁笼的边缘,分不清男女。 她又细细打量了番,此人虽是背靠着铁笼的坐着,可两腿欣长,身姿也极为挺拔,应该是个男人。 可是现在留长发的男人却是不多,关键发质还这么好。 她暗暗赞叹着,下一刻心下却一凛,却发现男子的腿部在汩汩流着血,因着灯光昏暗,衣物又是暗色,她最初便没有发现。 她立刻蹲下身想要去查探一番他的伤势。 刚刚听那两人所谈,他估计就是被找来的另一个男人了。 想到因为身体里莫名所含的阴气,自小便被鬼类追寻,她幸运,遇到了师父,可这个人呢?受伤这么重,想必是被那群人用暴力抓来的吧。 心下同情心遂起,她想要掀开他的衣物看看伤势,至少帮他止住血。 可是手方一碰上男人的衣物,却被他大力挥了开来。 她未反应地及,直接被摔到了铁笼的另一边,头磕到铁栅栏上,只觉疼痛森然。 心里一下子涌起委屈,愤愤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这样!” 简直是不识好歹嘛。 男人却依旧头靠在铁栅栏上,一语未发,安静地仿佛已死去般。 可她竟然还在感慨这人坐靠着的姿势真好看。 慕二委屈地瘪瘪嘴,坐到了铁笼的另一个小角落,决定不搭理这个怪人。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走进了四人。 不,应该是二人二鬼。 两人慕二猜想应该就是刚刚交谈的老妇人与老男人,老妇人是一身乡下村民的打扮,而老男人身着一身道服,下巴处蓄了山羊胡,谈不上仙风道骨,在她看来,就是一江湖骗子! “喂,你们是什么人?快放我出去!”慕二起身,冲到铁笼的前面大叫起来,脸上皆是愤然的神色。 老妇与老道人身后飘出两抹鬼魂,男鬼看上去较为憨厚,长相稍俊,死时应该是正当年轻。 而女的呢,简直就不一样了,胖的可是不一般,肥肥的圆脸直盯盯看着铁笼中那靠在一角休憩的长发男人。 女鬼幽幽看了眼老妇,神色颇为傲慢,朝笼中男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道:“这就是给我找的男人?怎么蔫蔫儿的?还留着长发,看也看不清,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老道人立刻上前来轻笑着回答:“哎哟,小姑娘你这可是不识货了,他的长相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就是二般人,他们也都比不上。” 女鬼摆出个怀疑的神色,又质问道:“听你这么说,这男的长的还行?” 这时老妇人上前插嘴道:“我说前媳妇儿,你这就别挑了吧,你要能给我挑出比这男人长得还好看的,我,我儿子就送你了!” 男鬼闻言一哆嗦,鬼影也显得飘飘荡荡,他憨正的脸上出现了丝丝畏惧与厌恶,轻声道:“妈,您胡说什么呢!” 慕二听着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心里越来越好奇这个男人的长相了。 随着这二人二鬼组合进门来,房间里的灯又开了一盏,这盏的瓦数简直要亮瞎前面那盏,男人的服饰和身形她便也能大体瞧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古时黑色长袍,镶边滚了金丝,倒似一位古时的富贵公子打扮。慕二觉着如果他能够站起来,想必定是傲骨风姿。 难道这男人在玩cosplay,然后被抓来了? 女鬼被老妇人和老道说得也有了些心动,飘到铁笼里面,一把将一旁的慕二推开,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命令道:“喂,抬起头来看看。” 男人没有说话。 “喂,抬起头来给我看看!”女鬼双手叉起腰,鬼体渐渐凝实起来,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气。 可男人依旧没有反应。 她一生气,直接伸出肥脚狠狠向男人踹去,所踹之处恰好是男人的受伤地方,那一踹,伤口崩裂,鲜红的血液再次流了出来。 慕二生气,鬼还欺负到人头上了?她也一叉腰,走到女鬼面前,按下心内那抹惧怕,心一横,牙一咬,就恁道:“妈的,死肥猪,滚出去!” 正文 第五章 :结错冥婚嫁对郎(3) 虽然她也不咋瘦,至少比这只肥鬼瘦。 女鬼还正疑心这男人是不是一个哑巴,猛然被骂了,还是骂她最忌讳的,眸子中立刻染上了怒火,周遭的鬼气也渐发强烈了起来。 慕二心惊,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可骂都骂了,那也没什么办法,她不经意地向后退去,却被身后男人的脚一绊,还没待女鬼对她做什么呢,她就直挺挺地向后摔了下去。 倒霉,她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 身后还在沉默不语,养精蓄锐的男人猛然被这么一具沉甸甸的身体砸上,终于有了反应。 第一个反应就是厌恶地推开摔到自己身上的慕二,顺便颇为冷淡地喊了声:“滚!” 慕二再次被他摔到一边,刚刚受伤的额角第二次磕碰,淤青越发大了,甚至有些地方磨破了皮,流出血来。 而摔走她的下一刻,男人总算抬起了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慕二摸着发疼额头,没有回首看,却能听到女鬼惊讶的低叹声。 后倾,又响起了男鬼大叫着反抗自己的母亲不公平。 慕二心中虽还对这男人不存有什么好感,两次好心皆被践踏,却还是因好奇心回头看去。 这一看,心处竟隐隐作痛起来。 那张脸,确然如老妇所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他好看。 他眉目开明间有着一股清风朗月般的气质,长相偏阴柔,却不失男性的硬气,右眼角一颗泪痣使他越发邪魅俊逸。 可令她移不开眼的却是那双眼睛,狭长的眸子深如黑潭,似是能直直望进人心里去,那之中若霜若雪又若星辰,她看不分明。 可是难过,涌到心里的却是满腔的酸楚难过,她不喜他那双清冷的眸子,一见到便厌极了。 太过冷淡,令人心生绝望。 “婆婆您果然是不亏待儿媳,死老道,马上给我们办离婚手续,明晚我就可以举行冥婚了!”女鬼抖动着胖胖的腰肢,欢欢喜喜地提溜起自己即将要离婚的老公与道人,便出了门,去办她的离婚去了。 慕二又闲下心来想,这阴间离婚是个怎么离法,难道也有民政局? 房间又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了她和那个男人。 她撇撇嘴,虽然承认自己是被这男人的长相给惊艳到了,甚至他要比她的严落还要好看,可依旧无法取代严落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又坐回到自己的小角落里,双手支到下巴上,开始神游。 严落,严落,严落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吧? 她那么喜欢的他,终于是找到爱人了吗? 人总是这样,暗恋一个人时便认为他会永远单身下去,并且自以为是地认为那个人就是在等待遇见她,直到她和他表白,这才算修成了爱情正果。 除却自己,别人都算不得他人生的良人。 可事实又是怎样呢?暗恋别人的那个人永远只能在暗处看着,看着自己所慕之人执了别人的手,那时方才醒悟,噢,原来自己连他的人生过客都算不得。 抬眼间,她看到了男人的腿上,还在流着血,想了想,暗骂自己一声有病,但还是凑过去,准备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刚刚被那女鬼一踢,估摸着伤口又会裂开许多。 她低下身,犹豫了一下,把他垂在地面的少许的衣角,用力一撕,撕了一长条下来。 她发誓,如果可以撕自己的衣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撕下来送给他包扎伤口。 可如今已是金秋时节,所传衣服也不是很薄,她根本撕不下来。 但他的衣服却是细滑的古时丝绸所制,十分好撕。 反正已脏了,她总不能看着他流血而亡吧。 谁知,方一撕下衣服,他竟勃然大怒,手伸出直接掐上了她的脖颈。 他的眸中满是愤怒,但他却从中又瞧出了些许不舍与心疼。 她绝不会自以为是到那是在心疼她,他冷声开口:“谁准你撕我衣服?是不是找死!” 她涨红了脸,有些痛苦地与他对视,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想给你治疗伤口。” 他掐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用力了,声音已是越发阴鸷:“自作多情!谁准你撕我衣服?” 接近窒息的那一刻,慕二恍惚意识到,这件衣服似乎对他很重要,虽是被鲜血浸染地脏了,可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她刚刚甚至有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轻轻摩挲着那衣服的布料。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她把它毁坏了,他便气得想要杀了她么? 就算那衣服只是件死物,而她却是一直想要救他的人。 她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她在他心里抵不过一件衣服。 不过也是,说起来,他压根不知道她是谁,正如他所说,她不过是自作多情了。 慕二心下越发凄楚悲凉,眼中泪水滚滚,没忍住,滴落了下来。 她闭起眼,已做好准备承受死亡的那一刻,他忽然松开了掐在她脖颈上的手。 眩晕迷乱间,她听到一个女音,低低喊了声:“大人。” 接下来她彻底昏迷了过去。 “嗯。”男人应了。 “莲儿救您出去。”女声悦耳空灵的声音传入房间格外好听。 “不必,他们既然想与我玩,那便玩玩。”男人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姿态,甚至挑起慕二的一缕长发,闲散地把玩着。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不免诡异,昏暗的村民房中,放置了铁笼,而铁笼之外的空中却漂浮了一女子,女子身穿古时蓝色官服,头戴乌纱小帽,脚蹬玉质莲鞋,那盛放的玉莲在脚尖添地这场景越发诡异不明。 女子听到男人所言,颇为吃惊:“他们?您是指……” 男子将手中的那缕长发放了下来,漠然应了声:“嗯。” 女子略有些着急地答道:“可是冥婚一旦成……” 话还未说完,就被殷祀打断,他将身上刚刚被慕二撕扯坏的衣服脱下,递给了半空里飘着的女子,命道:“缝补好。” 正文 第六章 :结错冥婚嫁对郎(4)你终于回来了 女子接过衣服,眸光略微一暗,有丝不明的意味闪过,终还是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恰在此时,慕二嘤咛了声,低低呼了声痛,换了个姿势又接着昏睡过去。 殷祀瞥了一眼,满眼嫌弃地将她踢到了角落。 他本想杀了她,他撕坏了他的衣服,就该死。 可这女人虽是自以为是地要为他治伤,对他来说终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不过终究是有帮他的心。 那便暂且放过她。 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晚上。 关着二人的门外鞭炮噼里啪啦,似是在庆祝什么,接着门被推开。 再然后,慕二惺忪着眼看着男鬼与女鬼穿着老妇人为二人新烧的喜服,乐乐呵呵地飘进门各自带走了自己的新婚对象。 男人依旧是那副样子倚靠在铁笼一角,女鬼飘过去想要拽起他,却发现拽不起,用鬼气控制,也控制不了。 最后无奈之下,直接将笼子用鬼气抬起,抬到了房间外面。 关押二人的房间外面是一处村民的院子,被男鬼束缚着的慕二观察了一番景象,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月央村。 暗自思虑间,只听老道人道:“先给谁进行冥婚?” 活人与死人的冥婚和死人与死人的冥婚实行的步骤与术法都是不尽相同的,尤其是死人与活人的结合,因为阴阳相隔,这实际上是有违天命。 所以关于冥婚的结合一旦向上天发出,必得按照指示,一步步操行,马虎不得,并且在结为夫妻的三年内,人鬼夫妻不得分离,不然必会遭受上天的反噬,轻则魂魄受重度损坏,重则魂飞魄散。 所以道人语一出,鬼夫妻二人开始互相推脱起来,都想双方先来给对方做个试验品。 铁笼中的男人看着墨蓝星空,唇角微微勾起,他们似已迫不及待。 故在争执中,他低声来了句:“我们先来。” 明明是极轻极轻的一句话,在剧烈的争吵声中算不得高,可偏偏就是令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沉默片刻后,女鬼应答道:“来就来!” 抱得这么个美男归,她也算不亏。 道人令二人站在祭台前,他站到祭台对面, 之后道人祭出两张符,符明明灭灭着发出黄色的光芒,使这漆黑的暗夜看上去尤为明亮。 无人看到的角落中,道人的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 铜钱所筑的剑猛地朝符咒上一指,暗红与明黄夹杂着朝女鬼与男人袭来。 女鬼疑惑地说了声:“我怎么不记得冥婚中有这个仪式。” 慕二虽不知冥婚的仪式,可这一刻她的脑袋里突然有个声音叫嚣着,她不愿这个男人与女鬼结成冥婚。 想法一出,她已跑到了男人身边,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环上他精瘦的腰,叫道:“我不要你和别人结婚!” 话一出,慕二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在乱说什么?这个男人可是她今晚才认识的人。 可是下一刻她就没有闲暇再乱想了,背后传来剧烈的疼痛使得她整张脸皱到了一起,再难支撑身体,从男人的怀里滑了下去。 她只听男人低低说了声:“蠢货。” 她苦笑,这人怎么总这样不识别人的好心呢。 虽是误打误撞,她终究是救了他不是? 以为自己又要被他甩到一边,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将她滑落的身子再次拖到了自己怀里。 一股清香传来,充斥她的鼻腔,这是这男人的味道? 他左手环着她,右手直接接住了道人又一次攻击来的光束,并轻而易举地将那攻击又反弹了回去。 耳边是男鬼与女鬼尖叫的声音,她被他抱在怀里,无法回头看此刻那二鬼一人已乱成了什么样子。 但她知道今晚的事情似乎是这道人一人造成。 他和这个男子似乎有些什么恩怨,并且二人绝不是什么寻常人。 被男人打得节节败退的道人猝然从最终咳出了一道血,他手拿铜捡支持住自己的身体,眼中发狠,直接祭出数道符咒,向二人打来。 符咒出手,渐渐变得越来越大,环成一拳将二人包围了起来,毫无缝隙。 慕二在里感到那符咒所散发出来的温度越来越高,似是要把人蒸熟的那种温度。 符咒之外传来道人得逞的笑声,嚣张道:“殷祀,你便好好享受吧,待我杀了你,我便是履行了鬼契,从此我便是自由身了。哈哈哈!”鬼契?慕二心下一惊,这个称呼,她听过,那是十四年前在金沙池前的事。 外面的道人和那女鬼是什么关系? 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又是谁? 她抬头瞥了眼抱着他的男人,他的眸中一片清明,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仿佛周遭的事物对他不过浮云。 可慕二却感觉越来越热,脑袋开始逐渐失去意识,呼吸甚至也变得薄弱,她觉得她今天可能是要死在这里了。 殷祀低头瞧了眼微眯着眼,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女人,皱了眉,长眸里浮上烦躁。 只轻道了声:“麻烦。”接着左手一甩,慕二直接被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慕二因着风俗总算是有了些只觉,心里愤慨遍布,大叫声:“妈的,你混蛋!” 这男人真是混蛋!他这是把她往火坑上推,撞上那些符咒,她还不直接被烧死?! 殷祀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飞在空中的慕二,手只略一抬,围着二人的符咒竟直接消失。 慕二直直向更远的空地飞跌而去。 道人见此,惊恐地张大了眼,不可能,他奉命捉拿一个叫殷祀的男人,只知他虽有些厉害,可却没有想过竟然是这么厉害。 他用来压箱底的招数,他一个抬手就轻易化解。 他只觉殷祀眸中杀意顿浮,似要把他挫骨扬灰,他心下急切,不行!他自由未得,不能就这么魂飞魄散。 狗急跳墙,他单手成爪,向跌落在地的慕二凌空抓去,犹自在揉着腰的慕二直接被他吸到了身边。 道人眸光凌厉,挑衅道:“有本事来杀我呀,刚刚这女人替你挡下攻击,可实际也与你达成了冥婚,若我现在杀了他,你定会受到天道反噬!” 殷祀却似乎毫不在意,他整整自己被慕二弄褶皱的衣服,眉目间是一派慵懒,只轻轻吐出二字:“随意。” 这世间的女子,除了那人,他早已不在意。 冥婚的妻子?不过一个形式,他不会娶任何一个人。 道人心中绝望越盛,若手中这个女孩也成为不了他手里的王牌,那他今晚定难逃生天。 殷祀不会让他走的。 绝望怒火的驱使下,慕二成为了道人的出气筒,他身上忽然鬼气汹涌,黑煞的气息自道人身体涌出,全部凝聚在掌心,待形成一股似圆非圆的暗光后,他倾尽全力向慕二打去。 他即使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殷祀皱了眉,这女人虽然毁了他的衣服,可终究是好心救他。 他虽不喜不识好歹,自作多情的女人,可今日,算了,便救吧。 可是还不待他出手,慕二颈项间忽然绿光大盛,直直挡住了道人的攻击,并且将攻击反弹给了道人。 殷祀看着那绿光,只觉胸腔内瞬间涌上了众多不知名的情愫,欣喜、悲怆、愧疚、心疼、不舍,甚至更多,全部涌上心里。 你,终于回来了。 正文 第七章 :结错冥婚嫁对郎(5) 慕二头痛欲裂,没了道人的抓附,她的身体再次向后倒去,反正今天摔的也够多了,不如再摔一次。 谁知身体竟然被人接住,她抬头,是殷祀。 又是这个男人! 她咬着牙自己站定,推开了殷祀,就要往前走,只是她怎么觉着这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是自己看错了? 那眼神就像隔壁的老爷爷看他的老婆子的目光一样。 她浑身一抖,决定撤销自己的想法,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殷祀伸出手意欲抓住她,却又直直落下去。 罢,先收拾了这依附人身的鬼,审出他背后的人,再去处理她。 岁月还长,他总算等来了她,那往后的日子,爱恨嗔痴,便纠缠着吧。 此时道人的身体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的身体上却飘着一道厉鬼的魂魄,紧张地看着殷祀。 “谁派你来的?” 厉鬼由于害怕,鬼影都不幸缥缈了几分,他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饶命饶命,小人签订了鬼契,实不能说出指示之人,还望大人放过小人一马。” “不说?” 这一生慵懒随意,可厉鬼听着却要比那阿鼻地狱的冥界玄冰还要冷上几分。 左右一衡量间,他还是决定以此换得性命,即使违背了鬼契,不过是被追杀,但此时却是生死之间的事啊。 “我说,我说,是……啊!” 忽从天边闪来一道光芒,那光芒竟似锋利的宝剑,直直袭向厉鬼,不过眨眼,厉鬼魂灵已全部消散。 殷祀心下微急,背后之人已现身,他必得揪出,不然以后只是一场祸患。 手方抬起,想要掠夺那抹即将消退的光束,身后却传来狠厉的威胁声。 他转身看去,那个肥胖的女鬼正揪着慕二的衣领要求她救奄奄一息的男鬼。 男鬼方才没有闪避地及时,在殷祀与道人的交手间不幸被攻击到,他本就修炼不够,而二人的交手又实属强悍,就是那么一击,他的魂体就受到了极严重的损伤。 而刚刚慕二的玉狐所发出的光除却可以抵挡道人的攻击之外,实际上亦有治愈的功效,不过这治愈只针对慕二。 但却被女鬼看到,殷祀估计是嫁不成了,那她的老公就不能受到伤害。 殷祀看着女鬼提溜着慕二的衣领,她的小脸变得通红,眼里皆是疲惫。 今晚所经历的事确实对她造成了许多伤害,刚刚她甚至为他挡了一道攻击。 恍然想起她的那句:我不要你和别人结婚。 是不是在她心里,亦是记着他的? “放开她。”他冷声命道,并向慕二方向快速走去。 女鬼知他厉害,但又实在不愿意自己的鬼丈夫魂魄消散,着急之间,一下子掐上了慕二的脖子,威胁道:“别过来,过来我掐死她。” 慕二感觉她简直倒霉到家了,一晚上又被打又被掐脖子的,直接一刀杀了岂不是痛快。 女鬼看着殷祀的脚步停在原地,以为是自己的做法奏了效,得意的一笑,又计划去威胁慕二救男鬼。 可话未出声,她忽然噤了声,下一刻,她立刻放开慕二,跪在地上就朝殷祀猛然磕头。 一下接一下,没有停歇。 慕二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摸了一下,好像发烧了。 她自小身体实打实的好,就没发过几次烧,这还真是难见。 脑袋晕眩间,她只听到女鬼不停磕着头,嘴中念着讨饶声:“无常大人饶命,无常大人饶命。” 无常大人?什么无常大人?难不成是黑无常?哈,开什么玩笑。 她拼尽全力睁眼去看了那人一眼,只见他不知何时手里提了一条沉沉的铁链,那铁链看上去材质极好,也不知是什么打造的。 接着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众身穿古装的差使,齐齐向他下跪拜首。 似乎也在说什么:参见无常大人? 她想估摸着自己是在做梦,最后她终于彻底昏厥了过去。 慕二再醒来时,自己是趴在一处不知名的床上的,床的样式是古质木床,木头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散发出幽幽的杏香。 古床被粉色的纱幔笼罩着,窗外偶有微风吹过,便成了清扬的粉色海洋。 床的对面,是古时的梳妆台,镜子是青铜镜,泛着黄晕晕的光,反射出不明晰的房内景象。 梳妆台上放了一鼎精致小巧的香炉,正袅袅燃着青烟,气味不甚浓,还挺好闻。 她想要起身,看看房间外有没有人,扯动了伤口,她轻嘶了一声,这才又躺回了床上。 她嘶的声音才落,一道急切的男声忽然传入耳边:“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慕二讶然向床的里边看去,这才发现,床里面躺了一个人。 是那个她多次救他,还把她甩出去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躺在她身边? 等等,他的手似乎还搭在她的腰背上,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正文 第八章 :你就在这里 虽然她承认,这样的方式使她的背没有那么疼了,但这绝不能代表她要和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同床共枕。 忍着疼痛,她直接从床上翻起,咬着牙就要离开。 可这一起身又不好了,床对面青铜镜中模糊地映出了她的影像,此刻她身上除了底裤之外不着一物! “啊啊啊,臭流氓!怎么随便脱老娘的衣服?!” 她双手护胸,满面通红地去寻找遮蔽身体的衣服,可不知道自己的衣服究竟被这男人扔到了哪里。 她这样的动作似乎愉悦了他,他从床上坐起,笑道:“别忘了,我们二人冥婚已成,你已是我的妻子,脱你的衣服也是合理的。” 他挑眉看着小女人在床下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眸里笑意越大,看来孟时邑那小子将她养得很好。 胖成这样,他满意极了。 慕二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纯粹是这男人在逗她玩闹。 她犹豫了一下,踱步到床边,之后迅速伸出手,想要扯过被子。 男人的手却更快,直接拽住她意欲夺被子的手,轻轻一扯,她便到了他的怀里。 他手下留了力,怕扯到她伤口,但她依旧到了他怀里,胸口两抹浑圆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慕二感到一阵羞臊,在一个才认识一天一夜的男人面前脱光光,还与他这般亲密,不可以这样。 她,她的身体是要留给严落的。 想到此,竟然直接说了出来:“王八蛋,放开我,我是要嫁给严落的!” 话音落,房间忽然一阵沉默,良久,他方问道:“严落是谁?”话里夹杂了隐忍的愠怒。 慕二浑身一抖,只觉这男人好可怕,只一句话就令她彻骨深寒。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就仿若令她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寒冷阴鸷的夜,她被自己所认为的母亲抛弃,丢在众鬼中,孤零零的孤独与畏惧。 她一下子推开他的桎梏,有些气恼道:“为什么告诉你?我要回家,请你把衣服还给我。” “扔了。”他冷了脸,亦没有好脸色。 慕二气呼呼地看着他,可这样看着也不是办法,她一生气,下床推门出去。 她就不信他这里还没有一件衣服了! 出了房间,如她所想,正是客厅,客厅倒不似刚刚那所房间的古色古香,是极为简易的现代装配,但简易中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隐隐中有透露出奢华。 慕二却是无心这些,只想找到衣服。 只是偌大的客厅,却没有一件女人的衣服。 慕二此刻依旧是赤裸的状态,这令她份外没有安全感,急怒的状态下,她一头乱撞,闯到了一所房间。 甫一进房间,她愣住了,倒不是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就因没有特殊,她才觉得惊异。 她初见殷祀的那一日,他是穿着古袍的,她那时还以为这男人喜欢玩cosplay,刚刚醒来时房间又是那样的,明显是个古时女子的闺阁。 她当时还想这男人怎么住在那么娘的房间里,看起来那么俊朗帅气,没想到是个娘炮。 当然,他摔她和对付那个道人的时候还是很男人的。 但此时,显然不是那种状况。 她此刻的房间是现代的装潢,黑灰为主基调,奢华大气,完全可以想象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定是对生活挑剔而精致的人。 只是十分不符的却是床头用相框裱起来的一副画。 那是一幅水墨画,画中是个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粉色纱衣,眼中是狡黠的笑意,容华倾城,不可逼视。 就仅一眼,她都喜欢上了画中女孩,不为那风流秀曼,只是那灵动的眼触动了她。 她犹自注视着水墨画发呆时,背后忽的传来一阵清香,她的身体被男人抱入怀中。 “我,我那日不知是你,所以对你粗暴了些。若知道是你的话,我决然不会那般。” 慕二一呆,男人身上的清香萦绕鼻端,他的声音已不似那日疏冷淡漠,但依旧听出了一些冷意,但这却不是他刻意的。 她总觉是因他保持这种清冷的性子已多年了,不论是谁,他总这般态度待人,所以一时之间想说些讨好的话,说出来也无意间带了疏离冷淡。 对,讨好,摔了她数次的男人竟然在讨好她。 她心下已糊涂,不知为何一个初见的男人突然之间对她的态度会前后这么不一致。 慕二蹙了眉,看着自背后将她环入怀中男人的手,他的手覆在她的腰上,在轻轻的抚摸着,指间的粗茧轻轻滑过她的肌肤,带起一阵奇妙的震颤。 她竟有些陶醉其中。 直到窗外一丝秋风泄入,她方醒悟,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即刻推开了他,就像房间的衣橱方向跑去,刚刚进门时,她便瞧到了,他有一个超大的个人衣橱。 殷祀看着女人跑远的身影,也不恼,总之她逃不出去不是么,爱玩便由着她吧。 他想好好宠着她。 想及此,眼中又不禁裹上一丝寒霜,严落是谁?她说她要嫁与那个男人,不可能! 她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他殷祀的妻! 慕二闯入衣橱之后又傻了,殷祀的衣橱里放置的是各式各样她没有见过的男式古装,各朝各代的都有,有些她没见过的,她猜想可能是某个历史不知名的小国家的服饰。 这些古装看上去都不似仿品,反而有着沉重的年代感,她心下有些惊颤,这不会都是真品吧? 这得值多少钱? 可她再次甩甩头,她的任务不是这些,她得找到衣服,然后回家去。 但这些衣服她不能动,她犹记得在铁笼中她把他衣服撕后,他的反应。 她抚了抚脖子,心下黯然,不愿再承受他的残忍对待。 她双手环胸,尽量遮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出了门,与他打了个商量:“我想回去,你能把我衣服还我吗?我我会还你昨晚的住宿费的。” 男人皱了眉:“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为什么?”她有些急了,下意识朝他喊了出来。 “大人。”恰在此时,房中响起了一声男音。 正文 第九章 :主子的那些年 慕二一惊,抱住自己蹲下了身体,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别的男人? 下一瞬,她被男人抱入怀里,身上骤然一暖,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竟然瞬间回来了。 大喜之下,却是大惧,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怎么觉着她的衣服不是人为,而是一瞬间就穿在身上的? 那晚昏迷前的声音又传入脑海,“参见无常大人。” 那竟不是个梦么? 下一刻,那发声的另一个男人直接印证了她的想法,那确然不是个梦。 人影未到,声音先达:“玺唤不识时务,请大人惩罚。” 紧接着,说话的人才出现在房间里,自称玺唤的男人单腿跪在地上,脸部朝下,慕二看不清来人长相。但却被这男人的话逗笑,什么叫不识时务? 他的意思好像是她与殷祀正在做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心想到这里,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笑完她才猛然意识到,这男人出现的诡异,他是凭空出现在房间中的。 就像她刚刚凭空出现的衣服一样。 “啊,鬼!”她一惊,即刻向殷祀怀里躲去,也忘了二人的嫌隙,也不管他刚刚还霸占着她的衣服不给她。 抱着她的男人嘴角微勾,眼神瞟向玺唤,玺唤一惊,他的主子这是要他以后多吓吓她的意思?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他不会会错意的。 可是他虽为阴间鬼差,却又与别个鬼差身份不同,他却是不属鬼类。 慕二被男人打横抱起,她正暗自诧异这男人怎么会有力气能把她抱起时,她已经被抱到了刚刚的粉色纱幔的古床上。 “乖,你背部的伤还没好,再多休息休息。” 说完,不等她回答,已出了门。 玺唤依旧跪在客厅中,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不能起身。 殷祀冷冷看了他一眼,带他进了书房。 “怎么样?”甫一进入书房,殷祀便开口发问。 玺唤摇摇头,表情严肃:“确然苏醒,可究竟是哪些苏醒,属下实难调查,毕竟当年那地方您与那人合力封印,此刻,除了您二人,无人可以进入窥探。” 想了一想,又道:“还有,关于十四年前金沙池那件案子,众鬼被放行后,人间动乱,进来又有几起人类无故失心而死的案件。冥界传来消息,似乎有鬼差找到了当年放走众鬼的人的气息。” 殷祀眸子暗了暗,染上狠厉,道:“嗯,我怀疑当年金沙池之事便与苏醒之人有关。他们已经开始动手。利用鬼契,集结鬼类,借刀杀人。” 玺唤一惊,叫道:“大人,你可有事?” “无碍,只是她为救我受了伤。” 玺唤心下了然,自是知殷祀指的便是刚刚那女孩子,只是看那女孩子形体微胖,长相虽不丑,却也非绝艳的人儿,仅是五官可爱,看上去令人舒服罢了。 大人终于是把原来那人放下了么?想要开始一段新恋情? 他蠕动了几下嘴唇,终究是没有问出,若说冥界有什么禁忌的事,第一是殷祀和另一位大人的身份,第二便是他这主子的感情之事。 没有人敢提,那是一份跨越时间岁月的伤痛,他总以为那伤痛早已刻入大人的灵魂深处,无论时隔多久,再无力摆脱。 他有时也想,像他这般优秀,不,已经是顶尖中的顶尖,怎么就非要纠结于那么一个人呢? 他的印象里,那个女子顽劣,狡黠,爱玩闹,一点没有闺阁女子的样,却赢得了大人这么多年的心。 他的心里,只有那女子了。 天知道,那人离开后,大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以前虽也冷淡残狠,但待人处事总还有那么些人味儿,可之后呢,心爱之人离开,他的性子完全没有一丝人味儿,对待好坏事儿都是那种能把人给冻死的态度。 可是,那人,死的却也是凄惨。 “玺唤。”耳边突然传来殷祀的声音,他一惊,立刻拉回自己的神思。 “属下在。” 他回答之后,静等吩咐,可是房间中又忽然没有了声音,他以为主子必定是在思考什么重要之事,应是在思虑该如何解决这次的棘手事件,怎样才能查出苏醒人的身份。 他向来是相信自己的主子的,他手段果辣狠厉,在谋策方面更是天纵奇才,可于风平浪静中搅动一场腥风血雨,亦可使一场乱世动荡转为太平盛世。 这么多年,便是这样,他忠心追随,只因钦佩主子的这份奇谋睿智。 可是,接下来,他被狠狠的打了脸。 “玺唤,怎样才能将一个女人留在身边,并让她忘记以前所喜欢的那个男人?” 玺唤呆在原地,黑线、黑线、黑线。 他没有谈过恋爱,请不要问他,真的,莫问他。 或许真是没有谈过恋爱,情商也不大的缘故,玺唤竟脱口而出问道:“主子您是说刚刚那位姑娘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 话一出口,他直想啪啪打嘴。 天,他说了些什么话? 他就这么一句话,算是把他主子多年所有的威信全部啪啪打碎了。 他的主子这般风华倾世,数年来天上人间加个阴冥,追求者可谓数不胜数,可忽然就看上了一个喜欢别人的女人,还偏偏被他给无情的揭露了。 主子可怜,这么多年没谈恋爱,谈个恋爱,还被无情打击。 玺唤只觉心里愧疚与畏惧顿生,当然,畏惧更甚。 正准备挨惩罚时,殷祀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是坚定的,但隐隐中却又有些不肯定:“她还小,这感情也不可当真,那男人应是做过些什么对她有利的事,她才产生了些许好感。可小女孩的这种好感不能叫喜欢,是不是,玺唤?” 玺唤心中悲哀,主子,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您是不是在自欺欺人,这有好感和喜欢有什么区别吗? 再说,这人家女孩也确实到了谈恋爱的阶段呀,不小了。 但他绝对不能这么说,权衡之下,玺唤点点头,道:“主子,是,姑娘太年轻了,应该就是有好感,她要喜欢也是喜欢您。那才是真正的喜欢。” 玺唤偷偷瞧了眼殷祀的神色,只见男人似极为得意地勾勾唇角,唇角微勾中,竟有种忽然的释然与轻松。 这么一件小事,却也值得他的主子紧张吗? 主子向来对所做之事有把握,从未,从未有过这等紧张神色,除却以前的那个女人。 “好了,你退下吧。” 殷祀的一句话让玺唤如得大赦,点点头,就要离去,却再被殷祀唤住。 “你说她会喜欢什么?” 正文 第十章 :九大阴帅 玺唤此刻已用尽脑细胞,短短的几句对话,他只觉比在腥风血雨中拼杀还要紧张几分。 他思考了数秒,道:“那位姑娘胖胖的,应该喜欢吃。” 殷祀点点头,似极为赞同,挥挥手,终于把他放行。 玺唤离开后,殷祀才出了书房,准备去找她,她睡了许久,应该也饿了,今天便先带她出去吃,往后他便将这别墅中请个厨师,做她爱吃的菜色。 房门推开,窗外由清风送入一股蔷薇的馨香,粉色纱幔微扬,但那帐幔中哪还有一丝一毫的人影? 殷祀捏紧拳,眸光倏地暗了。 从窗户口逃走的慕二还犹自沉浸在自己好聪明的氛围中。 殷祀一定是故意放了那鼎熏香的小香炉想要使她陷入睡眠状态,可他忘了,她有玉狐,才不会那么轻易睡着呢。 所以她,跳窗逃走了。 虽然背上还有些疼痛,可也没有什么大碍,大不了回家静养几天好了。 她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折腾了许久已经接近黄昏。 晃晃酸疼的手臂,她走在回月央村的路上。 虽然师父带她从小定居的村子的文雅名字略有些小吐槽,不过村子的风景却是极好的。 夕阳将落,远方万道霞光,月央村被山环绕其中,秋叶飘黄,甚或枫叶红飒,与万丈赤红的落日光芒相照映,衬得这俗世仿若仙境。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松,等再过几日,她就去为严落买那架古筝,他身边的女生嘛 “哎。”她不禁叹了声,古筝自是要送的,但她绝不是当什么小三之类的,她只是想送他件礼物,仅此而已。 时间已不早了,在外面蹉跎几天,师父想必已然回家,如果见到她连日不归家,一定极为生气。 但想到师父的招牌汤,她又不禁浑身一抖,这么多年来,师父只会熬汤,并且手艺还从来没进步过。 但她还是很爱他。 他是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唯一疼爱她对她好的人。 想到此,脚步不禁加快了。 猛然间被绊了一下,她以为又是哪个小孩在同她玩笑,抬头要说些什么时,眼前景象彻底惊住了她。 地上正倒了一个女人的尸体,她的胸部有着一个血窟窿,心脏不翼而飞! 她想要惊声尖叫,还好及时捂住了嘴巴,她的更前方亦倒了一具尸体,挖人心的怪物正颤着手慢悠悠地将人的心脏一点一点,扯断经脉将其从身体抽出。 那动作似是故意折磨,又像极为享受。 慕二浑身抖着向后退去,还没有退出挖心怪的视野范围,他便猛然回过了头。 他的脸上皱纹抖动,活像一只妖怪。 可他不是妖怪,一个看上去为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满脸的沟壑纵横。 他的嘴巴上沾染着鲜血,手里捧着一颗刚刚从人胸口掏出的心脏,慕二甚至能看到其冒着的热气。 “啊,天哪,卧槽,快跑!”她的害怕已难以用语言形容,她立刻转身,提了浑身的气力,拔腿就跑。 还不待跑了三四步,挖心的男人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天,天哪,吃…吃人心都能跑的快吗?怎么这么到…到我跟前了。”慕二结结巴巴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娘子倒是长大了,还胖了许多,近年来可好啊?” 慕二捂着自己的眼睛,尽量不去看面前嘴角血腥的怪物,她只当他是电视上的演的变态杀人狂。 她冲不断向她走来的男怪物挥挥手,颤声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我不认识你啊。” “帮鬼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已将我救出那千年桎梏之地,不若再渡我一遭?你的心可是大补之物啊。” 男人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向她踱步而来,其间他的手还捧着刚刚挖出的心,冒着温热的气息。 慕二浑身抖着,从口袋中拿出了师父留给她的锦囊。 锦囊开,拿出里面放着的符咒,她按着师父教给她的口诀开始念,挖心怪待在了原地,眼神总有些怀疑与畏惧。 她也不知道这怪物是人是妖怪还是鬼,总之先把符咒贴他脸上再说。 快速念完咒语,啪,贴在了挖心怪的额头上,然后,转身,猛然就跑。 身后传来挖心怪惨痛的叫声,果然是鬼。 朝着家的方向一直不停地跑,待看到家的踪迹后,慕二才放下了心。 回头看了一眼,天已黑,但没有刚刚那个怪物的踪迹。 行至大门边,还没有踏入院落,她已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 心下一紧,慕二快速步入了院落中。 植满蔷薇与小琴丝竹的院落因激烈的打斗,花瓣与叶子散了一整个院落。 而家中院落中央,围成一圈,站了九人。 有上身裸露、红发獠牙的夜叉鬼近亲,有五短瘦小道人模样,有身着流浪袍的术士,有尖嘴猴腮却慈眉善目的绿袍头陀,还有身着赤红战袍的将军,穿着蓝色裙袍脚踏玉质莲鞋的美娇娘,另有头戴乌纱、白袍黑靴的白面书生,他娘还是三只眼,最后就是牛头马面了。 所以,他们也不能称之为人。 她想,除了黑白无常,冥界十大阴帅中的九大阴帅今日都聚到了他们家。 感知到她的到来,九人齐齐向她看来,而从他们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怒喊:“谁准你回来的,快走!” 慕二心下大恸,那声音正是师父孟时邑的声音。 可是此刻,他虽生气,那声音中却满含疲累的沙哑。 她从众人围成的圈子缝隙看去,孟时邑右手持剑,单腿跪在地上,身上尽是血,衣服被利器滑地七零八碎,那还是往日与她嘻嘻哈哈、风流倜傥的师父吗? 那还是整日向他显摆又收到哪家姑娘情书的师父吗? 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她心中悲伤心疼,质问道:“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师父哪里得罪过你们!” 谁知八大阴帅将孟时邑的包围圈解散,却朝她袭击而来。 其中打头的红发鬼,以刚烈粗糙的声音冲她冷笑:“得罪我们的不是他,而是你!” 慕二震惊,睁大眼,下意识问道:“什么?” “十四年前放走金沙池众鬼的可是你?”红发鬼继续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