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梦战黄沙   日暮大漠垠;   飞骑卷狂沙。   漠天交际处,一队骑兵披着夕阳最后一缕余晖疾驰而出,骑士们手执长矛,斜挎弯刀,黑盔黑甲黑披风,黑绸遮面,只余双目,黑色战驹,马背悬一弓一剑一矢壶。马匹、兵器以及战袍上斑斑血渍依稀可见,伴着狂奔而扬起的沙尘,远而观之,犹如从炼狱脱窜出的修罗一般。   “将军,将军……”一黑甲骑士突然策马加速追上队列最前的头领道:“将军,战马已近力竭,再跑下去怕是会吃不消。”   黑骑头领闻言怔了一下,猛拉缰绳,战马噶而止步,身后骑士纷纷效仿,霎时,本被扬在身后的沙尘“呼”地湮没了众骑。黑骑头领轻拉一侧缰绳转身步出身后尘烟道:“准备迎敌!”   “诺!”众骑转身齐喝,言罢面朝方才驰来方向策马一字排开,抽出腰间弯刀,左手持矛,右手执刀,身子前倾,双腿紧夹马腹,蓄势而发!   前方“隆隆”之声骤起,愈来愈响,愈来愈近,只片刻连大漠的风啸声亦被吞没。   漠天交际处再驰出一支骑兵,这支骑兵相比黑骑声势之浩大只是扬起的沙尘就已蔽日遮天。   大队骑兵疾奔黑骑而来,就在两队骑兵即将交际之时,大队骑兵的先头部队却突然分成两拨儿,不与黑骑正面交锋,而从其两翼迂回至其后方,截断黑骑的退路。   这期间前方再度袭来大队步兵,顿时大漠之上旗帜翻飞、人鸣马嘶。   后至的步兵先由重甲盾卫执青铜大盾直接抵近黑骑率先对其形成包围之势,而后执长戈与短剑的轻装步兵迅速向重甲兵靠拢形成第二道屏障,其后是由手执角弓与劲弩组成的弓弩手,而先至的骑兵则退至最外围游弋,几骑传令兵手持令旗穿插游走于战阵之中,口中不住唱喝道:“主人钧令:斩杀敌将者,赏千金,封万户侯,世袭罔替,子孙蒙荫!”   对黑骑的铁壁合围大势已成!!   黑骑头领策马出列,紧拉缰绳,战骑人立而起,待马蹄落下长矛一指敌阵,暴喝道:“谁敢一战!”   话音落定,战阵之中一员裨将策骑而出,不屑地瞟了一眼黑骑头领和其身后众骑,道:“寥寥十数骑对抗我数万大军,蚍蜉撼树耳,莫不如降我……”   不待敌将把话讲完,黑骑头领一夹马腹驰向敌将,长矛刺出,直取敌将胸膛,敌将大骇之下,慌忙抽出长剑格挡,剑磕矛头,却如砍在千斤磐石未能撼动其分毫,见状惊呼一声欲闪避,却低估了长矛速度,未待其挪动身躯长矛已贯胸而入。黑骑头领双臂发力将穿刺着敌将的长矛径直举起插与黄沙之上。   黑骑头领翻身下马,抽出腰间弯刀疾至敌阵之前,飞起一脚踹在敌盾牌上,力道之大竟将人和盾齐踢了出去,惊慌失措的戈卒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如醉后初醒般忙将手中长戈向其刺出,却为时已晚,黑骑头领闪过长戈以电光火石之势杀入敌阵之中,手中弯刀若蛟龙入海,上下翻飞,只片刻间已毙数敌。黑骑头领掐准时机掷出弯刀毙一戈卒后夺其长戈横与胸前,急速向身后敌军战阵外撤去,将身后两个小卒也给刮带出了战阵。   冷眼看着尚在矛头之上抽搐的敌将与舍了兵器连滚带爬逃回敌阵的小卒,黑骑头领嘲弄到:“羸弱如蚍蜉,不堪一击!!”   黑骑之骁勇让敌陈开始出现骚动。   战阵后方忽起“隆隆”鼓声,传令兵提马加速在战阵中穿梭,嗓音提至最高喊道:“鼓声为令,准备进攻!!”敌群闻之,以重甲兵为首向前推进,弓弩手单膝跪地,箭指苍穹!   黑骑头领退回队列,翻身上马,长戈向前一指,喝道:“冲杀敌阵!!”   霎时!漫天箭雨,直扑黑骑……   “啊!!”苏东辰大叫一声从梦魇中醒来。   苏东辰环顾身旁竟发现自己置身一间陌生的暗室之中,身边除了一张长凳和方桌外无一长物,“什么鬼地方!?”苏东辰暗忖。   “我说,你……”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搭在苏东辰肩膀上,梦中初醒神智未定的苏东辰再是一惊,忙起身一脚踢飞身前方桌,反伸右手至肩钳住对方手掌,左手向后背探出抓紧对方衣领,身子向前倾至与地面平行,双臂发全力直接把那人从头顶扔了出去,“啊……!”苏东辰歪头望向头顶拖着长腔飞出那人,惊呼一声道:“梁世龙?”急忙又伸手去捉他,奈何方才发力过大再加上那哥们儿体格健硕,抓在手上的衣角挣脱,还是飞了出去。“砰!嗙!”桌子和那哥们儿一前一后撞墙,一上一下落地。   梁世龙正好落在翻转过来的方桌四条腿之间,他倒也属于抗揍型,刚“着陆”便扶着桌腿之间的横梁翻了出来,揉着脑袋怒道:“我的亲哥!你想摔死我吗!?”   苏东辰心中本有一丝愧疚,听到这话白了他一眼道:“自己作死,死了白死!”   梁世龙边拍身上灰尘边道:“你也忒没良心了,跑前跑后的伺候你一晚上,一觉醒来还拿我当飞机扔?!”   苏东辰走到梁世龙身边帮他掸了掸衣服,反问:“这是在什么地方?”   “闹腾了一晚上,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吗?”梁世龙一脸无奈地问道。   苏东辰摇头。   梁世龙调侃他道:“你摇头的的意思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是什么都记得’,你是对我提问的否定还是对你不记得的肯定!”   苏东辰拧了拧眉头抡起拳头砸在了梁世龙的脑袋上道:“少跟我贫,说重点!”   梁世龙再揉揉脑袋不悦道:“我们昨晚喝酒来着,你还有印象吗?”   苏东辰点头。   梁世龙道:“你点头的意思是……”   苏东辰捋了捋袖子作势又要挥拳,梁世龙赶忙蹲下,双手护住脑袋改口道:“我不说了……不说了……我闭嘴!”苏东辰抬手抡拳就砸,梁世龙连忙又改口道:“我说我说……我说重点!!”   梁世龙站起身一脸坏笑透着神秘地凑到苏东辰脸上,问道:“昨天您老人家喝醉了来着,然后出门打车,也是怪了!昨晚的出租车一见您挥手,撒丫子就跑,老半天也没打到,然后您老人家盛怒之下直接跑到马路当间截了个车,再然后就被带到这儿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苏东辰继续问。   “呢!”梁世龙向苏东辰身后努努嘴,苏东辰回头见后墙之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八字下面一张长凳,凳上坐着一姑娘像是被人点了穴似得咧嘴眯眼地看着他俩。   “公安局?”苏东辰疑惑地嘟囔道。   “不是不是……”   “那这是什么地方……”苏东辰打断梁世龙道   “派出所!”梁世龙道。   “砰!”苏东辰一拳又夯在梁世龙脑袋上,“再跟我贫!”苏东辰继续问道:“截个出租车至于被抓到派出所吗?”   梁世龙闻言猛然间便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您老当时肯定是喝断片了吧,您是不知道,当时您‘噌’地窜到马路上,截下一辆救护车,死活不让人走,看着救护车上的‘120’仨字颤颤巍巍、含糊不清、磨磨唧唧、哆里哆嗦……的对人司机讲:不……不就是……120元一公里吗,老……老子坐得起!”   苏东辰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咱省了十块,坐110来这儿了啊!”梁世龙讲完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便开始笑。   苏东辰挠挠头,改变话题指向长登上失了神似地看着他俩的女孩问:“她又是谁?”   “昨天喝酒的时候新认识的朋友!”梁世龙伸出一只手半捂着嘴趴在苏东辰耳边邪笑道。   苏东辰伸开手撑住梁世龙的脸把他推开,走到那姑娘身前伸出手道:“你好!苏东辰!”   那姑娘回过神,赶忙站起身,与他握手道:“秦蕊!”   梁世龙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不顾他俩走到房间门前抬脚就踹,边踹边喊道:“条子!条子!我哥醒了,赶紧放……”   没等梁世龙吆喝完,门“呼”的被人推了开,站在门后的梁世龙所料不及,直接被门拍在了脸上,梁世龙捂着鼻子“嗷”地叫一声就急忙往后撤。   一警察推门而入斥道:“干什么!干什么!截个救护车还真把自己当黑社会了?刚才谁叫‘条子’。”   “他!!”苏东辰和秦蕊齐指梁世龙。   “不是不是,警察叔叔,我哥都醒了,赶紧放我们走吧,我们这还有正事儿呢。”梁世龙双手捂着鼻子边揉边道。   警察没理会他走向苏东辰道:“我们查了你的档案,也没什么大问题,你截的那个救护车好在病人没大碍,医院跟患者家属也都没有追究,签个字,就可以走人了。”警察说着把夹在怀里的文件夹打开递给他。   梁世龙见状小跑把方才踢飞的桌子搬了回来放在苏东辰前面。   “好歹也是个兵,以后注意点儿形象。”警察教育道。   “实在抱歉!”苏东辰签完字把文件夹合上递回警察手里鞠了一躬,道歉道。   警察接过文件夹在腋下,敬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苏东辰的心中蓦地升起一团火焰,冲着警察的背影回了记军礼。 正文 第二章 兄弟之情   星月织帷幕;   大地画沧桑。   时近破晓,月朗星稀。三人一前一中一后漫步路上。   突然,秦蕊疾走几步追上梁世龙向其使个眼色,梁世龙释意放慢歩程,待苏东辰走出他们视线秦蕊问道:“你这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什么意思?”梁世龙反问。   “你这个大哥看着一脸的苦大仇深,都没见他笑过一下、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连背影看着都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凄楚。还有你,在他身边的时候生龙活虎,废话连篇,怎么看不见他就变得和他一个怂样。”   梁世龙眼神暗淡下来,伸了伸双臂,双手交叉,枕在脑袋后边,边走边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不可触及的伤疤,不是不愿跟你说,只是我们都不愿意再把它揭开……”   “哎!我说前面那哥们儿,麻烦让一下,刹车不好使了……哎!别……别动了!”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打断两人简单的对话,直向梁世龙冲了过来。   梁世龙再三避让,还是被自行车刮蹭到,车过之后,梁世龙如陀螺般原地转了两圈方才站稳,秦蕊见状连忙跑上去扶住他。   梁世龙趔趔趄趄向前走几步,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自行车少年道:“我说哥们儿,你让我不动是拿我练靶呢吧!?”   那少年推着车,往回走到梁世龙身旁一脸歉意道:“实在对不住了,今天第一次上班,公司要让早点儿去,就骑的有点儿着急了……”   “哥儿几个,兄弟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借各位点儿钱花花呗……”自行车少年话音还未落,忽的从路旁窜出一黑影。   “娘的,怎么又杀出个‘程咬金’。”梁世龙骂道。   自行车少年扔下自行车走到梁世龙和秦蕊前面转身道:“你个蠢贼,出门不带脑子吗!一个人就想劫我们仨!?”   劫匪晃晃手中的匕首恐吓道:“那你们是想单挑还是群殴?不过咱事先说好,到时老子下了死手做了鬼可别来找我!”   “是吗?”劫匪身后一声冷哼。   劫匪一惊,慌忙转身,身后却不见一人,再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面前多出了一人,惊慌失措的劫匪吓出一身冷汗,忙挥动匕首刺向前面那人,那人却不避不让,扬起手臂,撮掌成刀,一掌劈在劫匪手腕处,劫匪手臂一麻,匕首“当啷”落地。   “东哥威武!”梁世龙在身后欢呼雀跃。   苏东辰弯腰捡起地上匕首,退回三人队列,把匕首扔与梁世龙。   梁世龙挥舞匕首向前一指道:“小贼,看这回谁劫谁!”   劫匪脸吓得都绿了,哀求道:“小弟有眼不识金刚钻……不对……是有眼不识泰山……请各位老大放我一马吧,以后再见,一定避让三分。”   自行车少年走向梁世龙讨过来了匕首,拿着它走向劫匪在他脸上晃了晃道:“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嘛!这会儿咋又蔫儿了,放你是不可能的,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怎么个死法……”   “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苏东辰道。   “那怎么行,也太便宜他了,我听说古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有贼偷了东西被抓就会剁掉那只偷东西的手,这货严重点儿,拦路劫财还企图害命,我们就剁他两只......”梁世龙摩拳擦掌地坏笑道。   “这太血腥了而且还犯法,换一种......”自行车少年接话道。   “把衣服脱了......”   后面的秦蕊忽地玩心大起,扒开两人向前走了几步,没等那少年把话说完就扯起嗓子对劫匪喊道。   “恩?”三人同时僵住,一脸诧愕望向她。   秦蕊话脱出口方才意识到口误,脸色瞬间臊红到脖根,指着边上的护城河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让他脱完衣服跳河去。”   众人恍然如悟。   自行车少年坏笑道:“这主意不错!”接着转头对那劫匪道:“我说那哥们儿你是自己脱衣服跳呢?还是我们大家帮你呢?”   劫匪哀求道:“大哥大姐们,现在天还冷呢””   “废话真多,你脱不脱!你跳不跳!”梁世龙一跃跳到劫匪身边,抡起拳头就往劫匪头上招呼边打边喊。   “我跳,我跳……”劫匪双手抱头哭丧道。   就在无奈且无助的劫匪脱得只剩一条大裤衩时,被梁世龙飞起一脚踹进了河里。   劫匪回游趴在岸边,身子浸在水里哆嗦道:“大哥,行了吧,再待下去会死人的。”   “别玩儿了,打电话给警察,让他们处理。”苏东辰道。   梁世龙蹲下身去在劫匪衣服里翻出一部手机,拨通报警电话俯身举着手机放在尚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劫匪耳边道:“自己说!”   不待电话那边说话,劫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把脑袋凑在手机上道:“喂!警察!我被人抢劫了,快来救我……”   “说什么呢你。”梁世龙一拳夯在劫匪头上。   劫匪赶忙改口,带着哭腔道:“不是,不是,我刚刚把人劫了,求求你们赶紧来抓我吧!快……”   “不好,要迟到了!”自行车少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大呼一声,跑向自行车,扶起来骑上就溜。   “嘿!这小子还没机会找他算账呢,倒先跑了。”梁世龙回头看着自行车少年的背影道。   待劫匪向电话那头说完了自己所在的具体 位置,梁世龙将其衣物卷成一个团,后退几步后一个助跑给扔进了河中心,蹲下来拍拍劫匪脑袋说道:“好了,你小子在这儿好好等警察叔叔吧!哥几个就不陪你,先撤了。”   “别啊,大哥,那个……”劫匪对着梁世龙手中的手机拱拱脑袋。   “哎呀!对呀!差点儿把这个忘了,我要是拿着走了不就也成贼了吗?多谢提醒哈!”   劫匪狂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希望。   梁世龙将手臂抡圆蓄力抛出,手机在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方才衣服掉落的水域。   劫匪目光追着手机,看着其没入水中不见,撕心裂肺叫道:“我的肾啊!”   梁世龙不再理会劫匪,小跑至苏东辰身边伸出胳膊搭在其肩上,一脸谄媚道:“时间不早了,准备一下,咱该干正事儿了。”   苏东辰转头,依然是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地看着梁世龙道:“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就是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儿,这事儿可不能抵赖!我这儿可有证人。”言罢指指秦蕊,对其连抛眼色。   秦蕊愣在原地,不明所以,木讷地点点头。   “原来把我灌醉就是为了算计我。”苏东辰道。   .梁世龙一把搂住苏东辰,谄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咱这么多年兄弟了,虽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毕竟是一个老爸养大的,怎么能坑你呢,当然是有好事才找你的。”   “没事儿献殷勤,我信你才怪!”苏东辰道。   梁世龙解释道:“真不是什么坏事儿,我家老太婆投资的那个搞什么高新科技的公司,搞出个叫TM(Time memory)的机器,能让人穿梭游走在过去和未来,听说体验一次的成本是个天文数字,不过现在还在测试阶段,而且我家老太婆是投资方,陪本少爷去当然是不用掏钱的,至于……嘿嘿!你懂我的。”   梁世龙收回搭在苏东辰身上的胳膊,向前走几步脸上的表情变凝重,道:“我要回到过去做一回纵横天下的霸主,把这个世界欠我的在那里讨回来。”接着转身看着苏东辰,露出笑意道:“我女朋友不一定是我媳妇儿,但你苏东辰一定是我大哥,既然是我哥,当然要和一起经历生死荣辱,助我成就无双霸业!”   苏东辰耸耸肩,对其表示无奈。 正文 第三章 易名卫锋   似乎是沉睡了很长时间,慢慢恢复知觉中的苏东辰睁开双眼想要坐起身来,眼前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身体也如被人抽干了精气一般,不听丁点儿使唤。   “醒了!醒过来了!这人活过来了……!”朦胧之中,苏东辰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喊,接着便是噪杂的脚步声向自己靠拢,这一切陌生的声音对苏东辰这种敏感之人来说都是威胁。   苏东辰拼尽全力一跃而起,单膝跪地,左手拄地支撑身躯,右手握拳作势攻击,眼睛的功能逐渐恢复,隐约看到眼前一众人在嘀咕什么,有气无力地喝到:“什么人……”未待其说完一句话,便力竭栽倒,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像是已近傍晚,苏东辰身体的机能已大半恢复。   “你醒啦。”一身着青色麻衣的少女半跪于苏东辰身旁,一手执陶碗,一手拿着柄木勺,像是在给自己喂汤药。   苏东辰双臂撑地欲坐直身躯,少女见状放下碗勺急忙将他扶他坐了起来。   苏东辰坐起环顾四周:由泥土与木材混合搭制的大屋,身下是稻草编制的铺席,墙壁之上几盏昏暗的油灯无力地吐着火舌,周围尽是一些破衣烂衫、肢残臂断的彪形大汉,屋内充斥着血腥和腐臭味儿。   “呵!每次莫名其妙地醒来,都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苏东辰在心里自嘲道。   “这是什么地方。”苏东辰无力地问向少女。   那少女端起地上的陶碗,舀起一勺类似汤药的液体递于苏东辰嘴边道:“这是李牧大将军与匈奴交战的屯兵之处,只是一座无名土城,他们都是为大赵征战的勇士。”少女斜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汉们。   “大赵?李牧!难不成是东周战国?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苏东辰锤了捶脑袋,面部出现扭曲,额头开始渗出汗珠。“梁世龙……楚国……梁世龙!……啊!……”苏东辰脑袋中一个个片段闪过却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最后的记忆只停滞在与梁世龙和秦蕊分别的护城河边,他努力想找回之后的那段记忆,头却随着回忆加深却愈加疼痛。   “啊!……”苏东辰吃痛不住,情不由己之下一掌将少女手中的碗勺扫飞。   少女身后的大汉们见状不悦,一个个相互扶持齐向苏东辰靠拢,眼中的怒火仿佛要把他融掉。   “大家不要动怒,他不是有意的……请大家都退回原地歇息!”少女赶忙起身张开双臂拦住众人,替他辩解道。   “对不住!……”苏东辰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一个不知道怎么从两千年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新人类吧,就算说出来了,在这个时代又有谁会信。   “不用记挂心上,我知道你是无心之失。”少女嫣然笑道。   “对了,军中怎么会有女人?”苏东辰为了避免尴尬,换了话题问道。   少女向其解释道:“在邯郸学医时听闻前方将士缺医少药,此次是随送草药的医士北上,希望能为父亲尽些许绵薄之力。”   一士卒冷哼道:“告诉你小子,这位可是李牧大将军麾下国尉将军韩戍之女,她不怪罪你,算你走好运,倘若再敢不敬,小心弟兄们撕碎了你丢到城外去喂狼。”   苏东辰抱拳施礼道:“小姐大义,在下自惭形秽。”   少女掩嘴笑道:“你这人长得高大威猛,却浑身透着一股文人的酸腐之气,这里是军营,大家都以命相托,谁会在乎这些无用之辞。”   苏东辰道:“小姐训诫,在下受教了!”   少女将最后一勺汤药送进苏东辰嘴里遂放下碗勺,接着说道:“我叫韩云絮,家中长辈都叫我絮儿,看先生年岁应比云絮年长几岁,亦不是父亲下属,叫我絮儿便是了。”   苏东辰默默念道:“云絮……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①。”   韩云絮身躯一顿,脸色变娇红,低头道:“先生好文笔……”   “好什么好……”没等韩云絮话音落定,门外闯入一位身披甲胄的中年大汉打断道:“看你生的人高马大才把你救回来,本指望你为大赵尽些薄力,不曾想救回一个满嘴酸文腐辞的儒生。”   “将军瞧不起读书之人?”苏东辰背靠墙壁,有气无力地道。   “读书之人,满嘴家国天下,自恃忠孝仁义,一世清高,百无一用……”   “勇叔……莫要乱说。”韩云絮打断其道。   那勇叔抱拳躬身施一礼改变话题道:“小姐,方才哨骑来报,东胡残部纠集的数千人马,有向这土城方向靠拢的迹象,韩勇想请小姐驰快马追赶上将军,请将军分拨一千铁骑回援,助末将全歼东胡残部。”   “勇叔,父亲奉命增援肥下,大军都已开拔数余日,此刻怕是已达肥下城内,如今秦将桓齮携大胜之势把李牧大将军牵制在宜安城外,若此刻去寻父亲借兵,一旦肥下再有失,大赵危矣。”韩云絮道。   “那就请小姐带领亲卫返回邯郸或去肥下找寻将军,末将率余下兵士抵挡一段时日,为小姐争取撤离时间。如今匈奴大军已为李大将军所败,无力南侵,东胡势小,只是趁我大赵主力南下的时机来掠夺一番而已,不敢深入赵境,所以只要小姐撤出雁门郡范围便无它虞。”韩勇道。   “从小父亲教诲我做人当以仁义立本,若我抛下将士们自顾逃生,岂不有违父训,况且,这土城之内全是大军撤后留下的伤病员,能战者区区百人,战马不足百匹,怎能挡得住骁勇善战的东胡骑兵。要撤我们便一同撤,纵然逃不过一劫,云絮也死的其所。”韩云絮反驳道。   “可所有人同撤,根本逃不过东胡骑兵……”   “呵呵……咳咳……咳……”靠在墙角的苏东辰突然发笑,由于大伤初愈刚笑出口便惹来一阵咳嗽。   “小子!你笑什么?!”韩勇怒道。   “一个迂腐不懂变通,一个天真不谙世事,这几百余条性命怕是要葬送在你们手上了……咳咳……”苏东辰咳道。   “什么!”屋内的赵兵瞬间沸腾,满目狰狞齐向苏东辰看来。   韩勇一个大跨步冲至苏东辰身前,抓住苏东辰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揪起掐着脖子摁在墙上道:“我与小姐救你一命,你不知恩图报,反倒在这儿冷嘲热讽,我看你是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韩云絮见状慌忙去拉韩勇手臂道:“勇叔,快松手,他身上还带着伤,你会让他的伤加重的。”   韩勇松手,苏东辰摔落地上,双手捂着脖子猛咳几声,韩云絮一手搀他起身,一手替他抚背,苏东辰翻身坐起对韩云絮摆摆手示意无大碍。   苏东辰重新靠回墙角,面无表情道:“我若助你们脱困,是不是才能还了你们活命之恩。”   “你一个连喘气都困难的废物如何挡得住东胡骁骑。”韩勇轻蔑道。   “愚者以武求生,智者以计谋胜。”苏东辰淡淡道。   “你胆敢辱我!”韩勇再次暴怒。   苏东辰不顾其怒,一头栽倒在草席上道:“我困了,若是今夜东胡残部攻不过来的话,在下就先睡了,各位也请早些歇息,养足精神再去抗敌吧。”   “先生,还不知先生名讳呢?”韩云絮问道。   “在下苏……”苏东辰忽又打住,暗自思虑:自己本不属于这个时代,若是留下真名实姓在不慎之下改变了历史,那自己回去后岂不是能在史册上翻出自己的姓名了?苏东辰嘴角勾起一丝自嘲,改口道:“在下卫锋!”   注释①:此句摘抄自唐代韩愈的《听颖师弹琴》。文中所出现诗词凡是摘抄的,均会注明作者以及出处。未注明则为原创。如出现摘抄诗词未注释的请读者朋友们提醒一下。 正文 第四章 空城惑敌(上)   翌日,卫锋被喧嚣声吵醒,起身活动下双臂,感觉体力已恢复多半。大屋内可能是早已无人,略显冷清,卫锋便起身走出屋门。   门外像是一个大型的操练场,百十来号兵卒手执长矛短剑两人一组一来一往对拆,手脚不便的残兵或数人扎一堆谈天,或在日光之下养神。韩勇则站在校台之上对着下面的士兵呼来喝去。   “先生感觉身体如何?”韩云絮不知何时出现在卫锋身后。   “有劳惦念,已无大碍了。”卫锋双臂交叉,退靠至墙边答道。   “这座小城本为李牧大军追击匈奴时仓促建造的后军营寨,将士们称这些无名小城作土城,主要是存放粮草、安置伤兵用的。”韩云絮看一眼校台之上的韩勇,接着道:“李牧大军被大王紧急调往宜安抵御桓齮,这些伤兵行动不便,不宜随大军行动,我便向大将军请 命留下照看他们,勇叔和这百名韩家军是父亲临走时给我留下的亲卫。”   韩勇见两人交谈,从高台走下,至两人身边道:“狂妄小子,哨骑回报,东胡残部距此不足三百里,嗯……现在应该是二百来里,你可想好了退敌之策?”   “我们尚有多长时间准备。”卫锋问道。   “他们是以劫掠沿途财物和女子为目的,所以行军速度不会太快,”韩勇抬头看看太阳接着道,“以我推断,最快也要四个时辰能到达这座土城。”   “时间还算充裕,现在我需要向两位借一样东西。”卫锋道。   “先生但说无妨,我们但凡有的必不吝啬。”韩云絮道。   “我要一件能统帅校场上所有兵卒包括两位在内的信物。”卫锋放下双臂前走几步至两人面前道:“所谓令行禁止,卫锋初来乍到,怕诸位不尊卫锋号令,所以……望两位能够理解。”   “执我佩剑发号施令,谁若不听令提剑斩了便是。”韩勇打断卫锋,从腰间解下佩剑递于卫锋身前。   “不!先生一介文人,怎么能让他舞刀弄棒。”韩云絮拦住韩勇道:“父亲曾在云絮十六岁生辰时赠我一块令牌,说是韩家军士见令如人,不奉令者,可以战场抗令斩杀之,云絮一介女流未曾使用过,今日赠与先生。”   言罢,韩云絮从腰间取出一块木牌递于卫锋,卫锋接过见令牌一面雕有麒麟上书一“令”字,另一面也雕刻一字,卫锋从其形体看着像是古文中的“韩”字。   卫锋手指从上拂过,竟带起几颗木屑,顿时想到这令牌不过是韩云絮昨晚通宵的“杰作”而已,不过韩戍之女说它是真的谁能说它假。   卫锋暗思:自己若接了韩勇佩剑,或可号令这土城之内的士兵,可若一旦惹韩勇不悦,他不尊号令,卫锋定然束手无策。而接了这块令牌,以韩家军最高统帅的军令为幌子,韩勇必乖乖授命,只是昨晚就能想到自己现在的困境,这小妮子不简单!   卫锋走过韩云絮身边,在其耳边轻声道:“小姐好手艺!”   韩云絮脸一红,似被人看透了心思,羞涩地将头埋了下去。   卫锋不再顾其它,大跨步至校台之上,手中令牌高高举起,厉声道:“奉大赵国尉将军韩戍军令:统率土城将士御敌,即时起土城一切行动由卫锋指挥,如有抗令立斩不赦。”   “谨遵将军号令”众卒下跪齐道。   “卫锋临危受命,非是什么将军,大家可随韩小姐称呼我为‘先生’,亦可随韩勇将军叫我‘狂妄小子’。”校台之下登时一阵哄笑。   韩勇小声对韩云絮道:“这小子倒是有仇必报,都这时了还不忘挖苦于我。”   韩云絮掩嘴笑道:“谁让勇叔您总与他为难。”   卫锋走下校台,至韩勇身边躬身施礼道:“卫锋初来乍到,对土城官兵不甚了解,所以不便在台上发号施令,有劳将军代为执行了。”   “你只管说来便是!”韩勇眼神中对他的敌意越来越淡。   “首先,请将军派出一半可用士卒让他们收集附近所有干柴,在土城之内每隔前后两百步放置一个柴堆,直至无处可置,另将所有战骑马尾绑上树枝或茅草拖于地面,时刻待命。其余将士全部上城墙,或蹲或伏,切勿将身子露出城墙垛口,如若有违,军法不容。请将军照此吩咐下去,将军现在不必问原由,只管照卫锋嘱咐去做便是,待敌军兵临城下,妙用自知。”韩勇刚要张嘴问为什么这样布置,只是嘴还没张开便被卫锋顶了回去,只得告‘诺’一声,转身退下传令去了。   卫锋转向韩云絮,道:“小姐若信得过卫锋,请带领伤病士卒赶往肥下,卫锋拖延些时日,自会带领将士们前去会合。”   “先生不是有克敌制胜的把握吗?为何还让云絮撤往肥下?”韩云絮不解道。   卫锋对其解释道:“其实昨夜小姐和韩勇将军说的都对,东胡势大,而土城之内本就兵将不足,还有伤病拖累。我们若都留下免不了城破人亡,若都逃去,又跑不过蛮夷的轻骑快马,卫锋所能做就是全力保障小姐安全撤退,同时尽最大能力保城内将士活命。”   “那岂不是让云絮抛下大家,自顾活命……”   “小姐要知晓厉害,你若不走大家有死无生,你和伤病将士若先行撤离,我们没有了负担,才有活命的机会。时不我待,请小姐立即整装出发!”卫锋打断韩云絮双手一抱拳躬身施礼道。   韩云絮俯下头拨弄着衣角,半天才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卫锋对其轻点一下头,不再理会,转身追韩勇而去。   “可劝退了小姐?”韩勇刚向手下兵士嘱托完卫锋交代的事儿后见其追来,转头问道。   “差不多吧。”卫锋所答,模棱两可,令韩勇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若小姐退去,将士们便免去了后顾之忧,活不活的了命韩某倒不在乎,只要小姐平安便是。”韩勇道。   “其实卫锋心知肚明,将军和小姐之所以让我统军御敌,并不是完全相信卫锋有克敌制胜之道,将军所思是卫锋若有御敌之策,便可以土城将士无性命之忧为借口,打消小姐担心之虞,劝其退出土城,而小姐会以卫锋能保全这座小城为由,留在城内与大家一起御敌。岂不知两位虽各有所想,却又自相矛盾。”   韩勇老脸一红,道:“呵!小子好头脑,我们两人的心思都让你看出来了,不过今日你如能劝退小姐,也算我们韩家军欠你一个大恩……嗯……能不能把你这奇装异服先换换。”韩勇说着从身边小卒手里接过一套古服扔与卫锋。   卫锋环顾周围,看不见韩云絮,也就没再顾忌,直接脱了上衣和长裤换上了古装。这古装穿上虽说宽松无束缚,皮肤的接触感却是不如现代服饰舒服。   卫锋边系衣带边向韩勇问道:“将军在何处救得我,救我时可发现有和我差不多衣着的其他人吗?”   “是我一手下城外巡弋时发现你的,据他说你小子好像是从天而降,当时以为你是匈奴细作便把你带了回来,不过小姐说从你长相、着装和身高来看都不似匈奴人,刚来时你一身都是伤,也亏得小姐医术精湛,不然你哪有命活。发现你后我们也在土城外围进行了大范围搜索,倒是没再发现和你一样的怪人。”韩勇说完拉着卫锋往城墙上走。   “楚国离此地远吗。”卫锋边走边道。   “楚都寿春离此地近两千里路程,途中要过魏、韩两国,纵有快马怕是也要十余日方可抵达。”韩勇顿了顿,又问道:“你是要去楚国吗?是不是跟你要找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听士卒说昨晚你发狂时好像听到你说过楚国什么的。”   “我受伤时好像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只是隐约记得要去楚国找寻我一位兄弟。”卫锋答道。   “原来如此!”说话间,两人已到土城正门的城墙之上,韩勇接着道:“从昨晚到现在你还粒米未进,大战在即,也来不及款待你,就在这城上食些简单的酒菜吧。”言罢朝身边小卒使一个眼色,小卒会意,招呼几个人慌忙下城而去。   卫锋摸摸干瘪的肚囊说道:“也好!”   不多时,几个小卒摆好桌椅,端来几碟小菜和一小坛酒。   卫锋道:“既是大战在即,将军却还要饮酒吗?”   韩勇坐下展开两口粗瓷大碗,满上酒道:“少饮无碍!”言罢,也不顾卫锋,端碗碰了一下另一碗酒自顾自喝起来。   卫锋无奈摇了摇头,坐下刚要端碗,城门正前方骤起滚滚沙尘,如一阵旋风疾速向土城卷来。   韩勇放下酒碗道:“来了!” 正文 第五章 空城惑敌(下)   卫锋端起碗轻呷了一口酒,抬头看看正当半空的太阳对韩勇道:“将军似乎把敌骑到来的时间估错了,现在连一个时辰还未到。”   韩勇起身至城墙垛口,看着越来越近的东胡骑兵,骂道:“这帮蛮子,也太不给我这老脸长光了。”言罢,起身对身后的几个招兵使了个眼色,提脚便要下城去。   “现时还不用劳烦将军,只管坐下喝酒看戏就成。”卫锋把韩勇拉回,对其耳语几句,韩勇示意,又拉过身边小兵嘀咕几句。   韩勇一撩征袍,重新坐下,对卫锋道:“我且看你小子如何空城退敌。”   小兵从腰间拽出两面小旗,对城内一字排开的骑兵上下挥舞,骑兵见令旗发出,便策马在城中狂奔。不多时,本平静如水的小城便被扬尘所覆。   东胡骑兵在土城百米之外停下,一个看似头领的胡将策骑而出,对着土城一阵吆喝,卫锋却一句听不懂。   卫锋起身,双手反背走至垛口边上,对胡兵头领喝道:“说人话!”   “噗!”身后韩勇刚喝进口的酒被卫锋一言惊得全喷了出来,侧着脸轻声道:“你小子是嫌自己死的慢了?土城城小墙低,惹得他们来攻的话,根本抵不过一炷香。”   “将军只管喝酒、吃菜、看戏便是,无需多虑。”卫锋再嘱韩勇道。   胡兵之中再驰出一员小卒,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道:“我家将军问你,城内是何人统军。”   “土城一座空城耳,只有几员不怕死的老兵陪在下于此恭候诸位大驾,倘若诸位亦不怕死便来攻城,怕死便速速退去,别耽误兄弟们饮酒作乐。”卫锋言罢回身重新坐至桌前。   胡兵头领看看城内,侧头和传话的小兵耳语几句,小兵点头示意对着城上说道:“我家将军说了,我们东胡勇士骁勇善战,所过之处凡负隅顽抗者皆无命活,倘若识相,速速出城受降,如若不然,城破之时,定叫尔等死无全尸……”   卫锋不理其言,对韩勇道:“将军的弓箭可能射的到那个叨舌的蛮兵?”   韩勇起身向下看了看道:“我们的弓箭最远只能射到两百二十余步,这帮蛮兵挺识趣,停在两百步之外,而且超过百步弓箭便失去了精准度,射他怕是有些困难。”   卫锋没再听下去,走到一个垛口下的小兵身后,从其后背的矢壶内抽出一把箭矢摊撒于桌上挑挑拣拣,捡出两支自觉满意的箭矢后把剩余的又重插回小兵的矢壶。卫锋朝小兵伸伸手,小兵示意,取下肩上长弓递于卫锋。   卫锋接过长弓,弯弓搭箭,弓拉满月,箭矢划破长空落在那个还在不住对城上“劝降”的小卒身前空地上,惹来身后众胡兵哄堂大笑。   卫锋伸出手臂竖起拇指与胸前,单闭一眼,比划一会儿后再取一箭搭于长弓,闭眼会神,口中轻念道:“距离一零八,落差四,风向东左六,科力右二,角度修正……①”卫锋忽然睁眼,手中箭矢如风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中那胡兵胸口,方才还在大笑的小卒睁着双眼“噗通”一声栽落 马下,众胡兵瞬间一片死寂,胡兵头领见状赶忙策马往后退去。   “好小子!箭法不错……”   “好!”刚才那个递弓的赵兵趴在垛口偷看,见卫锋箭射胡兵,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叫助威。   被打断话的韩勇起身一脚踢在小兵屁股上,怒道:“好什么!忘了军令如何说的?今趟倘若你侥幸活命,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接着又对卫锋道:“你既有如此箭法,为何不直接射杀了那胡军头领?”   “现在的胡军见城内尘沙扬起,定以为其内伏有大军,故不敢轻易攻城。我倘若射杀胡军头领,敌军盛怒之下殊死一搏为其复仇,那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之功,而射杀传话小卒,既能威慑敌军又能加深其对城内埋有伏兵的疑虑。”卫锋解释道。   “先生睿智,在下折服了。”韩勇双手抱拳,躬身施一礼道。   “将军对卫锋的态度可谓是一日三变,着实让我不大适应。”卫锋道。   韩勇老脸瞬间挂不住,抬头看下即将西下的落日,顾左右而言它道:“若要小姐安全,我们怕是要牵制敌军至明早日出,先生可有把握。”   “听天由命吧!”卫锋手搭凉篷于额前,见胡军向后撤至五百米开外,开始搭建帐篷,问韩勇道:“敌军这是要在城下扎营吗?”   韩勇起身至垛口,观望道:“哈!是啊,看来我们能有一段喘息的时间了。”   “也可能是敌军故意放出的假象,来试探我们以诱我们露出马脚。”接着吩咐道:“让城内弟兄点燃柴垛,营造出埋灶做饭的假象,城上的弟兄在城墙上来回挪动,只可露出帽盔,不可将身子探出垛口。”   不多时,城内便被浓烟所笼罩。   太阳没入西山,大地逐渐被黑暗所吞噬。   “将军,吩咐将士们准备一下,我们要逃命去了。”卫锋看了眼城下被篝火照亮的胡军营寨对韩勇道。   “这样不是挺好的,我们既不用去冒险攻他们,他们亦不敢来攻我们。如此拖延他们几日,待援军一到,定杀的他们尸骨不存。”韩勇不解道。   “将军不要忘了,城内一切都是制造出来的虚像,胡军不攻我们是觉得城内有重兵,我们若迟迟不攻他,他们必起疑心,届时只需分出一个百人小队前来试探,我们便原形毕露,到那时尸骨不存的怕就是我们了。”卫锋对其解释道。   “先生所言有理,但无论如何也要拖过这一晚上,以确保小姐不会被胡骑追上。”韩勇道。   “我答应韩小姐保大家安全,若天亮再撤我们定会被胡军死死咬住,怕是要全军覆没,所以要想活命必须晚上撤离。”卫锋道。   “可是小姐……”   “将军可在后半夜让将士们在城墙上多点火把,衣帽留下用棍棒撑起,造出城墙之上尚有伏兵的假象,而后将军率全部将士倾巢而出进攻敌营,稍一接触便往后撤,撤至城下后不必进城,直接绕过土城,向其后方逃去便是,敌军会以为这是诱其追击,而城上‘伏兵’会伺机而动,所以不敢来追。待他们发现中计时,怕是天已大亮!”卫锋补充道。   “诺!”韩勇不再追问,对卫锋躬身抱拳道:“我出城袭营后,先生请先行撤退,完成袭扰任务后韩勇自会追赶先生。”   韩勇吩咐自己的两个侍卫照看好卫锋,而后便下城集结兵将去了。   注释①:本人没当过兵,也不知道涉及那些射击术语所谓的风向啊,湿度啊,角度啊的要怎么读,网上也搜不到相关资料,以上数据纯属个人胡诌,各位看客切勿当真。 正文 第六章 逃出生天   胡军的营寨暮然间喊杀声四起,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人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一阵嘈乱,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交响曲!   完成袭扰任务,向土城靠拢的韩勇远远就看到卫锋三人依然在城墙下,大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走,快!胡兵追来了!”   负责保护卫锋那两个侍卫,看看马背上抱着马脖子不撒手的卫锋,其中一个道:“将军,先生不会骑马……”   “什么?”韩勇来不及多问,策马掠过卫锋身边,伸手抓住其背上衣物使劲一拉,硬把他拽了上去,横置于自己战马的马背之上,对两个侍卫吼道:“上马!快走!。”   也不知就这么奔逃了多久,横挂于马背上的卫锋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愈来愈模糊,忽然,身后的一个侍卫大叫:“将军,快看先生!”   韩勇低头一看,只见卫锋后背一片暗红,心叫不妙,猛拉缰绳,道:“不好!先生先前的伤口怕是给颠开了!所有人先原地休息,谁懂些医术快来医治先生。”   一个小兵解开卫锋衣服道:“韩将军,不能再这么跑下去了,先生身上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身子本就虚弱,现在又都裂开了,血再这么流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韩勇看看夜空,道:“天快放亮了,你赶紧为先生重新包扎伤口,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天亮之前一定要先赶到雁门郡,雁门郡城高墙厚,且尚有守军,到了那里方能活命……”   “将军,不好了,东胡骑兵追来了!”一个爬上树警戒的小兵大叫。   “什么?来的这么快……”   “看来,卫锋也把时间估错了。”卫锋突然睁开双眼,声音低沉地说道。   “能拖到这一步,先生已经能称之为‘神机妙算’了,世事岂会尽如人意。”接着,转向两个侍卫道:“先生对我们韩家军有恩,万不可让他有闪失,你们要将先生护送去肥下,交于小姐或是主人,如若先生有失,你们自行了断!”说话间,东胡骑兵已至。   韩勇不再顾他,拔出长剑,大喝道:“杀敌报国!振我军威!”那一百来个韩家军闻言‘嗷’叫着随韩勇冲入敌群。   “先生,赶快随我们走!”两个侍卫拉起卫锋往马背上推。   卫锋使力挣开两个侍卫,道:“你们觉得还走得了吗?一百对阵一千能有多少胜算?既然逃不掉就无需再逃了,都留下与韩勇将军携手抗敌吧!”言罢,从马背上解下矢壶系于背上,取下长弓,踉踉跄跄向前走几步找好位置,手中箭矢如飞蝗而出,每射一箭,必有胡兵丧命。两侍卫见不能带他走,遂把另两匹马上矢壶内的箭也取来放于卫锋身旁,告辞一声,提剑杀入敌群。   卫锋再射完一箭,敌群之中突然冲出一骑直向其扑来,速度之快,以致卫锋来不及再搭箭来射他。那人携战马前冲之势手中弯刀由上至下向卫锋劈出,其势像是要把卫锋削作两截,卫锋见避无可避,提起长弓护于胸前。   “砰!”,长弓与弯刀相撞,一股巨大的力道瞬间把卫锋给弹飞了出去。   卫锋翻滚出数米远,口中吐出一篷鲜血,拄着长弓堪堪站起身来,向那敌骑望去,这人正是昨日在城下叫阵的胡将。   胡将嘴里含糊不清地挤出三个字:“骗我,死!”言罢,策马提刀,又向卫锋砍来。奈何此时卫锋已是强弩之末,就连举起弓来挡一挡的力气都已用尽,只得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当!”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卫锋睁眼发现韩勇护在自己身前提剑挡了胡将一刀。   “先生快逃!”韩勇避开胡将一刀,回头向卫锋喊道。   “逃?哪还有力气去逃……”卫锋自言道。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举起长弓想助韩勇一臂之力,奈何箭刚搭弦上便力竭栽倒,再次昏死过去。   也不知自己昏睡多少时日,只觉耳边一直有人呼唤自己。卫锋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韩云絮。   卫锋“呼”地坐起身,急忙道:“韩将军呢?”   “勇叔没事的,他受的伤比你轻多了。”韩云絮抿嘴笑道。   “是小姐救得我们?”卫锋问道。   “云絮一介女流,哪有那本事,是父亲觉得留一百亲卫在土城不太放心,就又抽调了一千轻骑前去接应我们,路上刚好碰到你们和东胡骑兵鏖战。勇叔说援军再晚到一刻,你们就要全军覆没了,说得都把云絮惊出了一身冷汗。”韩云絮接着道:“先生此次不仅救了云絮和三百二十七名为大赵立下赫赫战功的伤病将士,也救得我父亲的亲卫活命,对我韩家有莫大恩惠,请受韩云絮一拜。”言罢,韩云絮起身便要叩拜。   卫锋一把抓住韩云絮的手,阻止道:“小姐严重了,小姐不也是两次救回了卫锋之命吗……”   韩云絮脸一红,卫锋自知失态,急忙缩回了手。韩云絮接着道:“云絮救先生只能算是略施小惠,而先生对韩家却是大恩。”   卫锋摆手道:“什么恩恩惠惠的,皆是力所能及之事,大家都不用记挂心上了。”   韩云絮顿感气氛尴尬,赶忙改变话题道:“听勇叔说先生射术天下无双,骑术却平庸无常,不知是为何?”   卫锋自是不能告诉他自己从两千年前来的,那时候已经不骑马了。无奈只得胡侃道:“卫锋从小随家人隐居深山以狩猎为生,确实从未接触过马匹。”接着又问道:“此地是邯郸还是肥下?”   “这里是肥下主城。”韩云絮道。   “不知现在战况如何?秦人可退军了?”卫锋再发问。   “前几日,父亲与肥下守将郭汜将军确是合力击溃了秦军的先头部队,但现时桓齮所率大部已抵城下,将肥下团团围困,虽说几次攻城都未生成效,但兵力悬殊,长此下去,怕是肥下必破。”韩云絮眼神暗淡,显然是对肥下得失充满忧虑。   “此战桓齮的败局已定,小姐只管放宽心便是。”卫锋隐约记得在书上看过此役:桓齮与李牧对峙与宜安城,李牧在宜安城外筑垒固守、 不与之战。桓齮又久攻不下,觉得秦师远征,其锋不久,便亲率主力转攻肥下,企图诱使李牧来援。李牧却反其道而行,待桓齮大 军 转攻肥下时,李牧亲率大军攻下桓齮后军大营,而后又在半路设伏,击溃了往回救援的秦军主力,此役终以李牧大破桓齮告终。遂才敢如此安慰韩云絮。   “先生不必宽慰我,孰强孰弱云絮还可分得清楚。”韩云絮道。   卫锋解释道:“李牧并非庸将,如今桓齮主力皆在肥下,宜安的秦军大营空虚。若李牧攻下秦军大营,桓齮后路则断,因此,只要李牧大军攻击桓齮大营,其必将回援,届时李牧只需在半路设伏,秦军岂有不败之理。所以此战成败之关键就在是李牧先攻下秦军大营还是桓齮先攻上这肥下城池。”   “好!说得好!”门外突然有人拍掌叫好,说话间房门被人推开,一白须老者身着黑色甲胄径直走向卫锋和韩云絮,身后跟着的竟是韩勇!   那老者走至卫锋床前停步,韩勇连忙搬了长椅来,搀其坐下后手扶剑柄退其身后。   老者双手抱拳道:“老朽韩戍,久闻先生大名,方才在窗外闻得先生与小女对话,深感先生大才……”   “久闻?老将军怕是从这两位口中听说卫锋其名还没多久吧。”卫锋抬头看眼韩云絮和韩勇后说道,口中所言,丝毫没顾及任何人情面。   “哈哈!先生性格倒是耿直,直言不讳,老夫喜欢……甚是喜欢,不知先生可愿随老夫效力于大赵,金银财帛、美色高爵,但凡先生想要,我与李大将军必呈报大王厚赐与先生。”韩戍见寒暄不成便单刀直入,直奔主题道。   “卫锋一介布衣,怎敢奢求赵王与李、韩两位将军厚爱,且卫锋身负使命,不宜在赵境长留,还望老将军海涵。”卫锋自知不会留在赵地,遂出言婉拒。 正文 第七章 风雨欲来(上)   “哈!既如此老夫也不能强人所难。韩戍增援肥下的军令来的突然,身前也没带什么可供使唤的婢女 奴仆,先生既然救了云絮和韩勇,就暂且让他们留下供先生差遣,以报活命之恩。待先生伤愈,老夫自会奉上细软送先生离城。”言罢,不待卫锋反应过来,起身走出了屋门。   “我……”卫锋掀开被子起身要追,却被韩勇拦住道:“先生还是不要追了,主人乃国尉将军,除了大将军与赵王,其下之人谁不对其恭敬三分,今日先生已经驳了主人脸面,切不可……”   “我只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卫锋打断道。   “先生,现时的肥下随时都会再次开战,而你大伤未愈,又初至肥下,凡事怕多有不便,我和勇叔留下不仅是照顾你,更是要护你周全。”韩云絮道。   卫锋此人性格内向且偏执,因惦念梁世龙安危心中本就沉闷,现在仿佛又从深沉的韩戍眼中看到一丝阴谋更是让他坐立不安,自觉离赵寻梁世龙之路不会那么平坦。但他又不好对韩勇和韩云絮说这些,便伸手拨开韩勇道:“我出去走走!”言罢,不顾他俩,径自走出屋门。   “云絮陪你!”韩云絮追在其身后道。韩勇提脚也要跟上,韩云絮向其使个眼色,他便又退了回去。   肥下的街道皆以青石铺成,青石道两旁店铺林立,幌布翻飞,以此可以看出其战前的繁华。而现时却是家家闭户,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已是人迹罕至,纵有也是形单影只匆匆而过。一片随风扬起的落叶飘至卫锋面前,卫锋随手拈住,叹道:“萧条至此,皆因战祸。”   “先生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却不想能对一片落叶有此感慨之辞。”韩云絮在其身后道。   卫锋听言刚要转身,前方城墙处突然一阵喧嚣声传来,“是秦军攻城了吗?”卫锋自言道,提脚便奔城下而去。   肥下东城之下人头攒动,旗帜高扬,赵军士卒个个刀剑出鞘,弓箭搭弦,将城下方圆百十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包围圈内尽是些双手反绑、面无血色的兵卒。城下的高台之上坐着一员赵将,赵将身边站一令旗兵,其每挥动一次令旗,台下刀斧手们便提起一排跪着的士兵拉扯至高台之下,手中鬼头刀划下,就是一排人头落地。   “这是怎么回事?”卫锋朝刚追来的韩云絮问道。   “哎!这其中大部分原是我大赵子民,如今却落得个手足相残……”韩云絮伤感道:“桓齮攻赵,先后破赤丽、宜安等城,一路兵锋所向、锐不可当,所俘赵军降卒不计其数。后在宜安受阻而转攻肥下,此次攻取肥下的先头部队主将求功心切,不等桓齮大军到达便下令攻城,试图以赵军降俘为前军做挡箭牌,而后其部以逸待劳一举攻克肥下。却不料当时父亲所率的的大军刚巧赶至,与城内郭汜将军内外夹击,大破秦军,斩敌无数、俘敌万余。现今桓齮大军将肥下围困,城内粮草不足,为节省口粮,郭汜将军决定处决这一万多降卒。”   “命比天大,怎可为自身利益而罔顾他人性命!”卫锋不待韩云絮说完,拨开外围赵卒,闯至高台之下,对台上赵将喝到:“住手!不要再杀了!”   赵将见状,双手按住身前桌沿身子半伏,对卫锋道:“好狂妄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郭叔,卫先生是我韩家的客人,方才云絮陪先生出门散心,不小心误闯了刑场,请郭叔勿怪。”韩云絮闯了进来,抢先答道。言罢,拽着卫锋就往人群外拉。   “卫先生?卫锋!名号倒是听韩老将军提及过,不过,小子!这校台之下,令出必行!你擅闯我法场本是必死之罪,念在你舍命救了絮儿和几百大赵伤卒,今日本将且饶你一命,好自为之吧!”郭汜冷哼一声,重新落座。   卫锋推开韩云絮,抱拳施礼道:“卫锋今日欲向郭将军讨个人情,代这些降兵败卒求个活命之恩,将军若卖我这面子,卫锋感激不尽。”   郭汜闻言重新站起,嘲笑道:“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本将问你,你有什么本钱能让我卖你这个面子。”   “卫锋听闻,桓齮重兵攻城,肥下守军不足,若将军饶他们活命,卫锋愿带他们殊死守城抗敌以恕其罪。城若守的住,卫锋不求封赏,只求将军饶他们活命,若城破卫锋和他们一同赴死便是。”卫锋道。   “哼哼!”郭汜冷笑道:“还真是狂妄,这一万个贪生怕死的降卒守不守得住肥下暂且不说,我只问你,这一万余人头若逃了或是再降了秦当如何?你能拿什么来担保?你区区一个卫锋的项上人头怕是担待不起的。”   “我韩家军作保如何!”不知何时韩勇竟来到刑场,对着台上郭汜抱拳施礼道。   郭汜瞄一眼韩勇,道:“一介家奴也出口也如此狂妄!”   “你……”韩勇和韩云絮同时脸现怒色。   “那就让我韩戍来给他们作个保,不知郭将军可肯卖韩某人一个脸面?”韩戍拨开人群,一捋长须朗笑道:“如今肥下正是用人之际,郭将军不妨给卫先生一个机会。”   “既是韩老将军说情,郭汜自当奉命,不过眼下城内粮草兵器都不足,怕是这……”   韩戍打断道:“这些都由我韩家军供给,郭将军只需给其派下军令便成。”   “韩老将军都如此说情了,那本将岂能驳了您的面子。”郭汜转向卫锋道:“小子听好了,本将今日把这一万俘兵和肥下东城交予你。若守得住,他们活命你封官;若守不住本将就把你们一起斩了祭旗。”言罢,大步走下校台在亲卫的前呼后拥下扬长而去。   “还好只是守这东门,若是被郭汜这老小子派去守西门或是北门就大事不妙了。”韩勇板着脸说道,显然还是对方才郭汜的出言耿耿于怀。   “这郭汜既非大度之人亦非是庸碌之辈,卫先生还是想好对策为妙。”卫锋听得出韩戍之言是话中有话,刚想追问,韩戍转身又对韩勇道:“你一会儿去给卫先生所部拨出三天口粮来,兵器、箭矢、甲胄也一并送来。送来之后你留下来辅佐卫先生,不必回来述职了。”言罢,手扶剑柄大步远去,以致卫锋连道谢的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   韩勇告“诺”一声,也转身而去,本沸沸扬扬的刑场瞬间静寂下来,只余那些降卒的唏嘘之声。   卫锋大步走上高台,本是打算说些豪言壮语激励士气,但看着台下数百计身首异处的死尸,却瞬间五内翻腾,只张嘴说了半句:‘大家敛葬下同伴遗体,等韩将军来……’便匆匆跑下高台。 正文 第八章 风雨欲来(下)   “先生没事儿吧?”韩云絮拍了拍躲在墙角干呕的卫锋后背,递来一方手帕。   卫锋迟疑了一下,转身推开韩云絮递来的手帕道:“没事儿!”   “先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吧?!”韩云问道。   确然,以前卫锋杀人皆是远距离射杀,确实从未像今天这样近的接触过死尸,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就把恐惧塞满了他的大脑,心跳增速、肠胃痉挛,那时他仿佛感觉到灵魂都已经逃离了自己的躯壳。   卫锋点点头转身上城墙去了,韩云絮追上道:“这种事儿经历多了就习以为常了,云絮第一次随父亲上战场看到死尸时比先生还要难受,好多天才缓了过来。”   卫锋再点点头,改变话题问道:“这郭汜什么来头?”   “郭将军是建信君郭开的堂兄弟,亦是这肥下守城主将,父亲所部本是去增援李牧将军的,郭开怕郭汜不敌秦军,蛊惑大王下令,让父亲率军紧急驰援肥下。大将军与郭开向来不合,表面着看郭将军与父亲相处融洽,实则暗潮涌动,所以这一万降卒若出意外,这郭戍、郭开怕是又要向赵王进谗,把罪责强加于父亲头上……”韩云絮低头道。   韩云絮话中之意便是此战只可胜不能败,如若败了不止卫锋自己难逃责难,怕是还要连累韩戍。卫锋自是品透韩云絮话中含义,说道:“如此看来,卫锋是给韩老将军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不不不,云絮话中并无此意……”韩云絮瞬间急红了脸,双手直摆,说话间已是语无伦次,正值尴尬局面,城下一员赵将疾跑上城墙。   “先生,末将奉郭将军军令前来交接城防。”赵将追上卫锋双手捧着一面令旗递于卫锋道。   卫锋接过令旗后,那赵将挥一挥手,城上守军会其意,陆续往城下撤去。   不多时,韩勇带着一队士卒上了城墙,开始在城上布防。   韩勇向卫锋走来,施礼道:“这些降卒零零散散都是来自不同营垒,而且是临战之时,没有太多时间编制他们,末将从主人那里借来了三千轻骑和一千步军,我把一千步军分成十拨儿,每百人带领一千余降卒,轻骑城下待命以防变故,不知这样编排先生意下如何。”   “卫锋对排兵布阵没什么研究,将军觉得行就是了。”卫锋接着又问道:“不知现在分制了多少人了?”   “全部分制完的的话估计要到晚上了,我让那三千骑兵先下马接管了城防,等分制完的话再逐次换防。”韩勇答道。   “这里的战况似乎也不算激烈。”卫锋看着城下的草木植被似乎都没多大损毁,遂才如此问道。   “肥下北面有虖池相阻,其河槽宽、水流急,而秦军此来皆是陆军,所以桓齮把进攻主力放在西门和南门,南门是主人镇守,西门郭汜那厮看着,这东门相对来说是进攻力量比较薄弱的一面,前几次皆是小规模佯攻,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凭这一万降卒该是守得住。”韩勇道。   韩勇虽说的轻松,在卫锋听来却觉得有一种潜在的危机存在,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来,只有一股莫名的不祥感压在心头,于是吩咐韩勇道:“请将军下城督察,以最快的速度分制出三千人来,先把轻骑换下去,我总觉得这东城不太安全。”   “诺!”韩勇施礼后急忙下城而去。   “先生是觉得桓齮会把进攻主力转移到东城吗?”韩云絮问道。   “你可记得韩老将军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卫锋反问韩云絮道。   “先生是说父亲说那郭汜既非庸碌之辈亦非大度之人?”韩云絮道。   “若我没猜错,先前桓齮之所以把主力放在西、南两门而忽视东门就是为了麻痹东门守将使其松懈,一旦时机成熟,其必会以迅雷之势攻破东门,一门若破则肥下必失。显然郭、韩两位将军皆看透桓齮用意。”   “混蛋!”韩云絮一拳砸到城墙上,怒道:“没想到的到这郭汜为了排除异己会置肥下安危于不顾。只是父亲既知其用意,为何不当面点破。”韩云絮心中明白郭汜设此局并不只是为了铲除他区区一个卫锋,卫锋若败,韩戍难辞其咎,而韩戍身后则是李牧!   “韩老将军若当面戳破其用意,两人自难相处,对守城也是无益,倒不如顺其意伺机而动。”其实卫锋心中所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韩戍想借郭汜之手除掉自己,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卫锋只要不效命于赵,自己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但此话自是不能与韩云絮说。   转眼已至傍晚,韩勇气喘吁吁跑到卫锋身边道:“都妥当了,十个千人队已分制完了,五个城上驻守,五个城下待援,三千精骑固守城门。我先让他们把城下的滚木擂石给移上城墙,然后等到天亮接收箭矢和兵甲,这东门就算是有一战之力了,这样安排先生觉得可有不妥?”   此刻的卫锋正由韩云絮陪着在城墙上吃晚饭,见韩勇禀告,放下碗筷对其道:“卫锋已说过,对这排兵布阵一窍不通,将军觉得行就可以了。”   习惯了听卫锋差遣的韩勇突然间要自己做主,竟觉得心中没了底气,显得颇不适应。   “有情况,有情况!……”一个在城上巡弋的赵兵突然叫道。本已准备下楼的韩勇闻声疾跑了过去,向城外张望。   卫锋走至城墙垛口向下望去,只见城墙远处缭绕的夜色之中遍布点点火光,若隐若现,仿若一只横千米、纵百丈的巨兽向自己缓缓袭来。   不多时,那“巨兽”才慢慢显现出自己的峥嵘来——竟是秦国的军队。队伍最前的是由冲车①和云梯车组成攻城方阵,其后是投石车和弩车组成的远程攻击方阵,步兵紧随其后,骑兵两翼压阵。   “看来这次桓齮把秦军主力全部压上了,我们的守城器械准备尚不充足,肥下怕是堪忧了……”身后的韩云絮担忧道。   “韩勇!韩勇!”未到韩云絮把话说完,卫锋突然提高嗓门急喊了两声韩勇。   “哎……”被秦军阵容惊得呆住了的韩勇忽闻卫锋唤自己,忙回了回神,跑至卫锋身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在!”   “你带城下的三千骑兵兄弟执火油、火把给我点了他们的攻城车……”   “诺!”未待卫锋把话讲完,韩勇一撩征袍起身就要往城下赶。   “回来!”卫锋把韩勇叫住,叮嘱道:“记住,出城后一定要用最快速度与他们的攻城器械方阵接触,不求杀伤敌军,放完火直接往城里撤,千万不要被两翼的秦军骑兵给缠上,切记!切记!”   韩勇再告“诺”一声,下城备战去了。   不多时,肥下城门大开,韩勇率三千骑兵似一阵旋风般驰向敌阵。   卫锋见韩勇率众出城后也往城下赶去,韩云絮追上问道:“先生去哪?”   “多个人多份力,跟大家一起搬守城器械,但愿我们的韩将军能助我们拖过今晚。”卫锋头也不回,边走边道。   韩勇完成突袭任务赶回城内时天已放亮,在城里却寻不到卫锋,见韩云絮向自己赶来便问道:“小姐,先生哪去了?”   “先生说这两日会有恶战,所以他练习马技去了。”韩云絮回答道。   “这先生练习骑马和恶战有什么因果关系吗?”韩勇摘下头盔,挠了挠头不得其解道。   “先生说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念,现今我们与秦军实力相差悬殊,只有为将者身先士卒方能让兵士舍生忘死。”韩云絮道。   “身先士卒有我们这些大老粗呢,何时会轮到他一个书生上阵了,再说我们是守城,又不是进攻,如何用得着骑马,你们几个去把先生找回来。”韩勇转身对自己身后的随从道,那几个随从告诺一声,便四向散去。   “先生说……”   “小姐你现在说话,怎么句句都离不开‘先生说’了。”韩勇笑道。   韩云絮脸一红,嗔道:“勇叔,你……”   注释①:冲车是古代一种攻城战车,形似尖顶房屋,上面用铁链或绳子吊一粗大的木槌,依靠木槌的速度和动能撞击城门或者城墙,下面装有轮子,周身以金属或者比较硬的牲畜皮覆盖,以防敌方矢石。电视剧中此车比较常见,但是大多数人却不知它叫什么名字。 正文 第九章 鏖战孤城(上)   “既然有心情调笑韩小姐,看来一夜的战事并没有累着将军。”不知何时卫锋牵着一匹战马出现在了他们俩身后。   “先生说笑了,我们这群大老粗就指望着您这位神算子出谋划策呢,您若不在,我们便没了主心骨不是。”韩勇憨笑道。   “战况如何?”卫锋改变话题问道。   “我们烧了他们大半云梯车,焚毁的车辆挡住了秦军后续方阵的进路,想来短时间是攻不了城了,不过……”韩勇脸色突然变得暗淡,哽咽道:“好多朝夕相处的兄弟再也回不来了。”   卫锋拍了拍韩勇的肩膀,安慰道:“逝者已矣,卫锋替那些免于丧命于秦军铁蹄之下的百姓向你们致谢。”言罢,卫锋向韩勇及其身后的兵士深鞠一躬。   韩勇见状,忙搀住卫锋道:“先生这话可就折煞我们了,我们杀的是秦军,保的是赵国,先生非我赵国人,却与我们并肩抗秦,理该道谢的是我们。”   “算了,不说这些了。”卫锋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帛来,对韩勇道:“将军可否找人照着这上面的图把此物打造出来。”   韩勇接过来看了一眼道:“这东西看着倒是不怎么复杂,造出来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不知道这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什么用?”   “此物名为马镫,是骑兵战马必备之物。将军只管找人造便是,用处以后你自会知晓。”卫锋解释道。   “诺”韩勇将那布帛收好,带着随从寻工匠去了。   见韩勇远去,卫锋便向韩云絮告辞,自回住处休息去了,毕竟紧张了一个晚上,身子和精神都已经疲乏至极了。   卫锋尚未睡熟,便听得房门被人拍的“哐哐”响。   “何事?”身心俱疲的卫锋被人扰醒心中不免有些恼火,没好气地对门外人嚷道。   “先生,秦军要攻城了,韩将军不便前来,嘱我来唤你。”门外那人道。   “什么!这么快?”卫锋一惊,睡意全无,慌忙起身,边整理衣物边向城上赶去。   “终于来了!”韩勇见卫锋赶来,急忙把他拉向城墙垛口,道:“你看!”   城墙之下,鼓声隆隆,秦军攻城车阵极速向城下袭来,卫锋正要嘱咐韩勇把昨晚的伎俩重施一遍时,城下却鼓声骤停,秦军的云梯车和冲车随声而止,转而向两翼展开,后方的步兵飞奔而至,躲在车阵之后,刀剑出鞘,搭箭弯弓。   鼓声再起,车阵又开始缓缓移动,步兵和弩车紧随其后,骑兵两翼压阵,以防止不要命的赵军再次火袭。   “看来这次桓齮学精了。”卫锋苦笑道。   “还好拖延了一晚上,现在兵器甲胄俱已齐全,也算有一战之力了。”韩勇闻言道。   在骑兵和步兵的掩护下,攻城车转眼便到了城下。   杀声传来,秦军率先发动攻击,在卫锋一声令下城上赵军的火箭齐发向下射去。   一时间秦赵两军矢石交错,喊杀四起。   从清晨战至傍晚,赵军击不退秦军,秦军也未攻破赵军,本是黑压压的天空竟被城上城下的火炬照的通红一片。   卫锋亦是初次经历这种古代的万人大战,既叫人热血澎湃,又叫人触目惊心,是一种让人难以用言语或者文字来表述的感觉。   “先生,我们的箭矢和滚木礌石俱已不足,而且守城兵士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再这样耗下去,怕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韩勇不知从何处巡弋过来向卫峰禀道。   “可否让兄弟们分成两队,轮换着守城、休息。”卫峰道。   “恐怕不妥,我们与秦军相比本就实力悬殊,经此一战又严重减员,若是把一部分人撤下去休息,怕是还没等他们休息好,城已然破了。”韩勇向其解释道。   “我去向父亲求援。”一直守在卫锋身后的韩云絮突然说道,或是怕卫锋为难,未待其言语,韩云絮已然下城而去。   “先生、将军你们快看!”韩勇见韩云絮下城求援,悬着的心稍微有了些着落,刚要起身去巡查督战,却被一赵兵叫了住。   二人循着那小兵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得秦军的后方营寨火光冲天,直到此时两人方才发觉秦军的攻势相较于白天而言似乎弱下许多。   “是主人的援兵袭了秦军后路吗?应该不会!小姐才去求援,援军不该到的这么快。”韩勇一脸困惑自言自语道。   “秦军既出主力来攻我们东门,就一定会提防城内其余守军动向,所以城内的援军该不会有机会悄无声息的绕到秦军背后而不被发觉。”卫锋向韩勇解释道。   听了卫锋此话,韩勇更加摸不着头脑,正要着斥候出去打探,却听得秦军营中号角响起,本在攻城的士兵缓缓向后退了去。   未多时,撤到一半的秦军喊杀四起,在城下与人厮拼起来。卫锋、韩勇二人借着月光看到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在秦军阵中左突右击,奔着城下杀来,秦军虽人数庞大,但其后军被袭,前军又都是战车方阵。此时突然遭遇强敌,己方的战车竟然成了秦军展开阵仗的阻碍,使其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   “这是那支军队如此骁勇。”还没待卫锋发问,韩勇竟然先说了出来。   卫锋摇了摇头,道:“该不成是李牧将军回援?”   未待韩勇回话,敌阵中冲出一队数十人的骑兵赶至城下,这十多人未穿兵甲,皆是身着青衣,头扎巾帻①,手执长剑。为首的一人伸手掏出一黑色铜牌,扔到城上,同时大声喊道:“我等乃墨家行者,奉钜子令前来助赵抗秦,请速开城门,有要事相告。”   “会不会是秦人的苦肉计。”刚才发现火情的赵兵对二人问道。   “他们敢!七国之中哪个敢败坏墨家的名声?”韩勇捡起那黑色牌子看了一眼,斩钉截铁道。   “开城门,放墨者进城。”那赵兵见其将军对城下之人身份确信无疑,遂对城门守兵喊道。   卫锋和韩勇齐向城下走去。   那带头的墨者进城后见卫锋、韩勇二人走来,翻身下马,躬身施一礼道:“墨者傅宏,奉钜子令前来增援肥下,昨日我墨家斥候探得李牧大军已将宜安城攻下,现时正在秦军退路之上设伏,而桓齮也已得到战报,正欲后撤,钜子令我等与肥下守军兵合一处,拖住秦军,待李牧设伏完成,前后夹击,挫败秦军。”   韩勇听得,脸上先是显出兴奋之色,后又渐渐暗淡下去,道:“这本是好事儿,但兄弟们已经连战两天未曾歇息过,守城尚且不足,出城衔击怕更是力所不逮。”   两人同时望向卫锋,像是等他拿定最后注意。   卫锋回头伸手抽出身后一赵兵的佩剑,又找了匹战马翻身而上,对韩勇道:“我们纵然疲惫,秦军接连攻伐我们,又能好到哪去?而且现时秦军败退,其兵锋受挫,正是反击的大好时机。况且墨家的弟兄还陷在秦军的战阵之中,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言罢,提剑一拍马股,战马吃痛,驮着卫锋驰出城门,直奔秦军战阵而去。   韩勇闻之“嘿嘿”一笑,看着卫锋的背影道:“你一白面书生都不怕死,我老韩还怕个什么劲儿。”   继而转身上马,对着赵军道:“尚且能战的兄弟随我出城追杀秦军。”又对身旁的随从道:“你们追上先生,定要护他周全。”   “诺!”随从闻言,先于韩勇冲出城门,追卫锋去了。   韩勇和墨家骑兵紧随其后,向秦军进击。   城上的降卒本就感念卫锋的救命之恩,此刻见卫锋一骑当先冲入敌阵,哪还顾得上疲累,纷纷下城随卫锋追杀秦军而去。   注释①:巾帻,古代中国男子包裹鬓发、遮掩发髻的巾帕。 正文 第十章 鏖战孤城(下)   被墨家行者扰乱的秦军见赵军城门大开追杀出来,慌忙组织反击,不多时,秦军的箭矢便如飞蝗般向赵军射来。卫锋的骑术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硬凑出来的,见箭矢袭来,一时竟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猛拉缰绳,战马止步不及,人立而起,马背上的卫锋所料不及登时被甩了下去。此时,一波儿箭雨刚好驰到,那战马还未待将蹄儿落下已被乱箭射杀,不过也刚好给卫锋挡了一劫。   卫锋刚落 马,身后的赵军骑兵便追了上来,护在了卫锋周围,又一波箭雨袭来,冲在最前的赵军纷纷中箭落 马。   “别管我,给我冲!杀光他们!”见了血的的卫锋双目通红,仿似一匹猛兽,从地上捡起一方盾牌护住身躯,一边徒步向前推进一边向那些护在自己身边的赵兵吼道。   那些赵军见卫锋已然安全,又得到他的指令,便迎着箭雨冲向了秦军战阵。   举着盾牌的卫锋才奔出十几丈远,数名秦军举着长戟从两侧窜出,大叫着向其刺来。   卫锋占着自己身高力大的优势,将手中大盾向他们掷了出去,瞬间砸翻两人,卫锋刚要提剑肉搏,又被赶过来的韩勇和傅宏截住护在了身后。   韩勇提剑斩杀一秦兵,抽身回头对卫锋道:“先生只需稳坐中军指挥即可,这种上阵杀敌的苦差还是让我们这些粗人来做吧!”说话间又飞起一脚踹飞一敌军。   卫锋脸现不悦,道:“我卫锋也是七尺男儿,何时要轮到你们保护!”言罢,拨开韩勇等人冲入了战阵之中。   卫锋本也没学过什么剑术招式和冷兵器的作战要领,单凭借着在部队所学的格斗技巧和过人的臂力在敌阵中左突右冲,杀的有来有往,俨然一代猛将。   秦军见总有人在卫锋周围护着,便以此断定其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于是纷纷向他收缩靠拢,卫锋等人杀的兴起,竟无人觉察。   一支冷箭如幽灵般向卫锋迎面飞来,卫锋手疾眼快,反手一剑刺入一员向自己袭来的秦兵,而后一把将其拉到身前挡下了致命冷箭,而另一支从他身后袭来的冷箭卫锋却毫无察觉。   “先生小心!”卫锋听得背后有人唤他,待要转身却被人猛推了一把,卫锋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回头看去,却见韩云絮站在自己身前。   还未待卫锋开口说话,一枚箭矢从她的后胸贯入,箭簇寒光森森从胸前透出,“噗!”一篷鲜血从韩云絮口中喷出,身躯缓缓倒地。   “韩云絮!”卫锋大呼一声,扔掉手中长剑,急跑过去将韩云絮揽入怀中。韩勇等人见状纷纷靠拢来,将二人护在中间。   “你为什么?为什么?!”卫锋咆哮道。   “先生……无恙就好。”韩云絮伴着从口中汩汩渗出的鲜血说道。   “韩勇!救人!”卫锋吼道。   两个赵兵从卫锋怀中接过韩云絮,半搀半架着她快速往城里撤去。   “桓齮,我要你偿命!”卫锋实见不得再有人为他牺牲,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从地上捡起两柄长剑,一手执一柄,再入战阵,逢敌就杀,遇人便砍,一时间气势陡盛,竟无人可捱得住他一招。   韩勇和傅宏睹此情景,心中却焦急起来,他们看的出卫锋的每一招下去都是使得全力,虽说势不可当却也是漏洞百出。长此下去,就算不死在秦军手中,也得力竭而毙。   傅宏向韩勇使了个眼色,韩勇释意,悄悄的从后面靠近卫锋,一记掌刀劈在卫锋后颈处,卫锋登时晕厥过去。   卫锋醒来睁开眼不见身旁有韩云絮便觉不妙,遂急忙问守在床边的韩勇,道:“韩云絮呢?”   韩勇的双眼不敢正视卫锋,顾左右而言他道:“主人的兵马及时赶到,与我们的守军汇合追击桓齮,后桓齮又遭到上将军的伏击,桓齮已经彻底败阵,逃往燕国去了。”   卫锋猛地起身,一把揪住韩勇衣领,面目狰狞道:“我问你韩云絮呢?”   “小姐她……她……”韩勇一脸痛楚,说话磕磕巴巴。   “她死了吗?”卫锋心中一凉,瘫坐在床榻之上。   “没……没有,只是军中皆是男医,小姐的伤处又在……没人敢为了救人而玷污小姐清白。”韩勇低着头,喃喃道:“我家小姐治病救人不计其数,却不曾想到头来去无人能救自己。”   “就只为了所谓的清白,就置人命于不顾?”卫锋恼道。   “小姐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名门贵胄哪个不视贞洁比命重,退一步讲,就算主人不在乎这繁文缛节逼迫他们救得小姐活命,又有谁再愿纳她入门。一世受人诟病,与死又有何异”韩勇忿忿道。   “带我去见他!”卫锋道,   韩勇没再说话,转身向门外走去,卫锋随着他跨过一个花园来到另一座院子,走过漫长的一段走廊终到达韩云絮的闺房处。   闺房外一名抱着药匣穿着赵军打扮的军医垂头丧气的候着,几个婢女进进出出一脸的焦急神情。   卫锋推门而入,只见韩云絮侧躺在榻上,头发凌乱,双眼紧闭,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显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卫峰退出门外,随手揪住那军医道:“随我进去救人。”   那军医登时脸色发白,“扑通”跪下把头叩的如鸡啄米,连连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卫峰心中怒气加重,转身拔出了韩勇腰间佩剑,架在他脖子上,恐吓道“你怕韩戍杀你,就不怕我杀你吗?!”   那军医像是已觉得自己大劫难逃,遂硬气起来,他直起身子,盯着卫峰双目道:“将军杀我亦只是伤得我一人性命而已,您要知晓,小姐在我赵军中威望甚重,若我进得这屋,败坏小姐清誉的事情一旦传出,怕是我九族之内都难得安宁。”   卫峰闻之,心中对其的怒气略减一些,将韩勇佩剑送回,对其道:“滚!”   那军医如获大赦,伏身叩了一记响头,站起身来就要跑。   “等等,把药匣留下。”那军医本觉得大难已消,忽的又被卫峰叫住,正要叫苦,却听得他只是要自己那匣子,连忙放下药匣,手脚并用的逃开了。   卫峰捡起药匣进了韩云絮闺房,对房内侍婢吩咐道:“与我准备剪刀、油灯、热水。”   这群侍女显然是从来没遇到过男人进得自家主人的闺房,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竟都僵在了那儿。   门外的韩勇大声喝道:“先生的吩咐你们听不到吗?”   “诺!”侍女们回过神来,揖一个万福,匆匆起身准备东西去了。   卫峰在韩云絮身旁坐下,打开药匣,从上层取出一团白布,展开来才知里面包裹的尽是一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刀子和银针,下层则是些瓶瓶罐罐,想来里面装的就是药了。   不多时,侍女们将卫峰所要之物已准备妥当。   卫峰用剪刀在油灯火苗之上燎了几下以做消毒,而后一手扶着韩云絮肩膀,一手执剪刀剪开韩云絮身上箭簇、箭羽周围衣物,直到漏出伤口。之后从那堆工具中找出一把带有锯齿的小刀,小心翼翼锯掉了箭羽。   卫峰将那药匣内的瓶子一股脑都倾倒出来,扒拉了一阵,瓶子上的字却一个没认出,卫峰忽然想到既然韩云絮懂医术,想来她的这些侍女耳熏目染也当会些皮毛,遂对她们道:“帮我找出止血药。”   那几个侍女不敢怠慢,慌忙俯下身子去挑捡,一侍女将一白色瓷瓶递与卫峰。   卫峰也没多问,打开瓶子便将药粉撒在韩云絮前后两处贯穿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