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没落   大兴八年,十一月,皇上所宠韶贵妃诞下公主,龙颜大悦,特赦天下!   裴府   围墙边的老树已经落光了树叶,在寒风的吹动下树枝摇曳。墙外便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隔着围墙还能听见传来的喧闹声,不用看都能知道是人们在为天子特赦天下而欢舞。   “我冤枉啊!”与此相比,裴元清喊声的阵仗似乎就不足挂齿了。   裴元清双膝跪在地上,似乎这样就能使前面拿着拷链的官差少走两步,青石板的摩擦使他膝盖前的布料已经慢慢沁出了红色。看着愈来远去的背影,跟在裴元清身后的妇人已经来不及擦眼泪,牵着身边面色麻木的女孩蹒跚着连忙跟了上去,“老爷……老爷……呜……”她伸出的手想要触碰裴元清,但是被官差无情打下去,在这寒冷的天里,疼得入骨。   踏踏   马靴在地上的声音让押着裴元清的官差顿了脚步抬头看去,刚刚面对裴元清叫喊无动于衷的冷脸立马融化,嘴边扯出了最适宜的笑朝来人迎了上去,为首的官差弯下了腰:“柳大人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让人差小的一声就好了啊,瞧这天儿冷的,您多劳累啊。”   柳彦晞挥了挥手:“本官与裴大人是多年好友,他要走了自然是要来看看,说说最后的话,就耽搁几位一会儿时间了。”说着柳彦晞身边小厮麻利的从怀里掏出来个小布袋塞在了为首的官差手中。   官差暗暗掂了掂,感受到了手中的重量笑的更甚,点头哈腰道:“不耽搁,柳大人您请,说完了差小的一声就得。”说着拷着裴元清的两名官差松开了手,随着为首的官差便去到了门口。   “裴兄……”待人一走,柳彦晞连忙上前扶起了在地上的裴元清,看着裴元清膝盖上的血迹,柳彦晞的话哽在了喉咙。   裴元清浑浊的眼睛看见柳彦晞渐渐出现了明亮,颤抖的手抓住了柳彦晞的手,似乎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干裂的嘴唇抖了抖哽咽道:“彦晞,为兄是冤枉的啊!”   柳彦晞面色复杂的握着裴元清的手应着是,他帮不了裴元清,说什么话现在都没有用了。   “柳大人,我家老爷怎么会贪军饷啊!你……你帮帮我们吧……”   柳彦晞看着眼角充满了皱纹的胥文茹,她的眼睛通红,只听见哽咽已经看不见泪了。柳彦晞嘴皮子动了动,最后叹了声气。   他还记得自己和裴元清还在书院时,胥文茹带着自己做的柿饼来看他们,裴元清总是仰着脸,满是骄傲的道这是他的妻子,待日后考举中了一定要让她做个吃喝玩乐的官太太。对此,大家闺秀的胥文茹总是害羞的拿着篮子挡住自己羞红的脸。   后来两人确实考上了,裴元清成了状元,而自己是榜眼,匆匆十几年过去,裴元清成了兵部侍郎,自己也成了礼部郎中,就在裴元清豪言道日后两人恐怕会成为左右丞相时,一个裴元清滥用官职,贪军饷的事情出来了。   柳彦晞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去查,裴元清已经被下了圣旨处以极刑。   柳彦晞的沉默似乎给了裴元清和胥文茹最后要命的一击,胥文茹低着头不言语了,裴元清远目愣了会儿也回过神来了。   “孩子是无辜的。”   柳彦晞抬眸看着裴元清,刚刚还有力气叫喊的裴元清就像秋后的花儿,突然就蔫了,“彦晞,把安歌接走吧,就够了,够了……”   柳彦晞看着胥文茹身边那个表情麻木的女娃,心下一突,手被裴元清抓的紧紧的,柳彦晞最终点了头,应下了裴元清这个最后的请求。   在他点头的刹那,手也就被松开了,耳边是裴元清站起身的声音:“喊他们进来吧。”   柳彦晞朝身边的小厮递了眼神,小厮明白的出去喊了几声,随后官差便笑呵呵的进来了。   看起来门外还是有点冷,为首的官差搓了搓手,哈了哈气朝柳彦晞恭敬道:“柳大人聊完啦,那人我们就押走了啊。”   柳彦晞颌首,这回走的时候裴元清似乎要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了,神情自若,双腿微微打颤,还是坚持的自己直立的走了出去,柳彦晞觉得他大概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作为自己最后的辩解吧。   胥文茹目送着裴元清最后离去,将裴安歌牵在柳彦晞的身前,俯下身去理了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随后朝柳彦晞道:“孩子今儿你就接走吧,家里还有东西要收拾,下人也要遣散,我照看不过来。”说话间胥文茹垂眸又看了几眼裴安歌。   “安歌,去了柳大人家里要听话,娘明天就让人将你的衣物都送过去,衣服穿了三天就要记得换。”说着胥文茹的眼眶又红了几分,安歌眨了眨眼伸手去摸她的眼睛,奶音还有几分没有褪尽,“娘什么时候过来。”   胥文茹握着裴安歌的手紧紧的不愿意放开,直到裴安歌轻呼一声疼才放开,然后展开笑颜道了句:“很快。”   这晚裴安歌随着柳彦晞便去了柳府。   几日后,柳彦晞下朝归来,便有小厮过来传言道裴府来人了,柳彦晞退了官服便驱身来到客厅,只见一个嬷嬷正在客厅等待着,见他来,呵了呵腰道:“柳大人安好,我来送小姐的衣物了。”   柳彦晞身边的小厮接过了那老嬷嬷递的篮子,里面的衣物正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柳彦晞弹了弹袍子坐下,想到那日胥文茹的状态,带着几分担忧道:“裴夫人这几日可还好?”   没想到话一出,那老嬷嬷竟然一抽一抽的哽咽了起来,嬷嬷也意识到自己没了礼数,赶忙将胸前的帕子拿出来擦了擦眼,“夫人昨儿晚上给小姐叠了衣物,便……便自缢了……”   铛!   柳彦晞手里刚端起的茶杯兀的便掉落在地上,茶水打落在身上,身边丫鬟连忙拿了帕子来擦拭,被柳彦晞恼火的呵退。   “怎么会这样!”柳彦晞不可置信的踱步,面对这个问题那嬷嬷明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带着些伤心回着柳彦晞:“昨儿夫人将我们这些下人都招了起来,说了很多话,每人给了七八两银子,这实在是太多了,但夫人犟要我们收下,后来夫人说要歇息了,我们便退了出去,还是后半夜去添灯的丫鬟发现夫人已经……”   柳彦晞想想走的时候胥文茹那状态确实安静的有些不对,他恼火的拍了拍脑袋,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老嬷嬷离去后不一会儿文静姝缓缓迈着步子来了客厅,她的肚子微微隆起,走路总有着几分小心,进客厅映眼的便是坐着椅子上发愣的柳彦晞,疑惑的眼神看向柳彦晞身边的小厮,小厮只摇了摇头,于是上前轻轻拍了拍他得肩膀,“老爷。”   “嗯?啊,夫人来了。”柳彦晞从发愣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这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柳彦晞将胥文茹的事情给文静姝讲了一遍,文静姝惊得睁大眼,捂着嘴直道怎么会这样。   “唉,裴大人一生清白,为官又铁面无私,怕是得罪了哪个有权的人了。”文静姝叹着气道。   透过客厅的窗户,外面两个小脑袋正一探一探的往里面看着,裴安歌听了里面的话,低下头来,看着正努力抬脚往石头上踏的男孩,“淮南哥,权是什么?”   “啊?”   柳淮南正努力抬着自己的脚往石头上站,突然听见裴安歌问他,停下了动作学着柳彦晞平日的动作在自己脑袋上划着圈,想了想悟道:“肯定是好东西吧,毕竟我爹说过皇上是这天底下最有权的人,你想皇上多厉害啊!说明我们要是也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权的话,也会成为皇上的!”   说完柳淮南嘿嘿一笑继续抬脚往窗户上爬,裴安歌眨了眨眼似乎思考了会儿柳淮南的话,随后将目光转回客厅,继续探着脑袋听着客厅里文静姝两人的对话。   “安歌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文静姝问着,虽然她是喜欢裴安歌,也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是毕竟是罪臣的孩子,自己不能总带在身边,况且着自己还又有着身子。   柳彦晞自然也能考虑到这一点,紧紧的抿着唇,剑眉也皱在了一起,片刻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定道:“下个月宫里是不是又要开始选人了,要不……”   知道了柳彦晞的打算,文静姝一愣随后也想的明白,罪臣的孩子,日后定会被流放出去,现在趁着选人送进去,有柳彦晞打点着至少要好些。   “知道你想的,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到时候拿点钱去,给那尚宫们打点打点,至少不要落个最低等的宫女。”文静姝现在有着身子,人难免更加感性了些,说话时也多了几分怜惜的味道在里面。   柳彦晞明白她的心情,嗯了一声。   窗户外的柳淮南似乎并没有听懂自己爹娘说了什么,看身边的裴安歌安静的听着,觉得无趣,便蹭的跳了下去,朝裴安歌道了声去厨房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裴安歌也跳了下来离开。 正文 第二章 伊始   大兴十一年,十一月   今年入寒似乎比以往更要厉害,从惜薪司里出来的宫女太监们手上捧着熏笼疾步走在甬道上,穿过一个又一个门。守门的侍卫还能看着经过的太监手中熏笼里正燃烧着的木炭,有意无意的往上靠了靠,似乎这样能稍微取着些温暖。   穿着惜薪司特有衣服的宫女捧着熏笼穿过有堂风的甬道,来到朱红色大漆的门前,微微仰头就能看见匾额上飞扬的“博济殿”三个大字。寒风吹着,宫女伸手挡在熏笼一侧,生怕将生起的炭火吹奄了。   门口的侍卫见到穿着惜薪司衣物的宫女,便进屋去通报,不一会儿的时间大门打开,里面的热气兀的喷了出来,洒在门口等待的宫女脸上。宫女觉得温暖无比,但是面对出来的人时,收住了脸上稍显喜色的表情,呵着腰。   “裴姑姑,惜薪司给二皇子殿下送熏笼来了。”   裴安歌伸手靠近熏笼,感受到温暖后又低头检查了炭火,这才接过熏笼缓道:“近日殿下有些受寒,下回将炭火烧旺些。”   宫女低头应是,待裴安歌进屋后才敢直身离去。   屋内空间极大足足有三四间的样子,却奢侈的被一个屏风分成了两间,外屋极为简洁,只有一张红木的桌子,旁边懒散的搭着三两个座椅,看起来主人就不会是好客的。   里屋倒是有着宫女在忙碌,华梨的案上磊着各种不少现今大家的书法帖子,几方宝砚搁置在前头,旁边是木色笔筒,桌前的烛火有宫女不断的在添灯油,裴安歌进来时便能隔着屏风看见里面的随着烛火颤颤的影子,一副云母屏风烛影深的景象。   裴安歌端着熏笼进了里屋,桌前的人正执笔临摹着帖子里的字,眉也不抬便道:“熏笼先放那吧。”   裴安歌得了令将熏笼递给了一旁待着的宫女,宫女捧着熏笼往桌边搁,没想到手一个不稳将笼子磕在了桌子上,桌子被撞的微微一动。   桌前写字的人那雪白的锦袍上顿时沾上了墨色,皇子的锦袍都是尚衣局的人亲手拿蚕丝绣出来的,沾上的墨顿时便晕染开来,顿时屋内无人敢说话,气氛安静无比,宫女甚至能互相听见呼吸的声音。   “啧”   一声咂嘴声,让刚刚捧着熏笼的宫女惶恐的匍匐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求着饶:“殿下,殿下恕罪……”   “殿下,先将衣服换了吧。”与此同时,裴安歌也开口了,二皇子似乎有些意外裴安歌这时开口,于是点了点头由宫女伺候着换衣物。   换下来的衣物,裴安歌扔给了那个捧熏笼的宫女,酥脆的嗓音此时听起来有些严厉,“送去尚衣局,下回手下担着点轻重。”   宫女得了救星般朝裴安歌感激了一番,拿着衣物赶忙朝尚衣局去。   “今天你倒是好心。”二皇子狭长的眼眸打量着裴安歌,不练字了换了个慵懒怠慢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下巴处点了点,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想起来了,今儿是裴大人的忌日,怪不得呢。”   裴安歌理了理刚刚被撞的熏笼,看里面的炭火似乎没有收到影响,捧着递给了二皇子,淡然道:“殿下说笑了。”   二皇子手中捧着裴安歌刚刚递的熏笼,温暖的感觉从掌心开始向全身蔓延,让他舒服的眯起眼嗯了一声。   屋内没人说话,裴安歌静静的站在二皇子身边,看着宫女们点熏香,添灯油。   远目窗户外面,隔着一层油纸也看不见什么,不过还是能听见唰唰的风声,裴安歌的记忆似乎有些退化了,她已经想不起五年前的今天是不是也这么冷了。   “孙尚功的事情你可听说了?”静了好一会儿,看似困觉了的二皇子突然开口,或许因为熏笼的原因,声音较平常多了几分暖意,加上他本身声音就好听,此时倒是略有几分温润的感觉。   裴安歌望着窗户的目光回过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不过主子问了自然是要回的:“前几日遇见司尚寝听了些。”   对于孙尚功,裴安歌还记得自己刚入宫时,柳彦晞牵着自己见得笑的和蔼的那个女人,收了柳彦晞的布袋对自己确实好些,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避免了残酷的选拔直接成了掌设。   自己跟着孙尚功两年时,听说要被调去韶贵妃那里了,离别时孙尚功拉着自己进屋,塞了个小袋子在她手里道着:“日后我走了怕是没人帮衬着你了,你肯定以为是因为柳大人我才对你好,其实早些年我家里人受过裴大人的恩,这些银两不多,你日后打点人用。”   后来又陆续的告诉了自己哪些人好钱财,哪些人好物件,叮嘱完才离开。   孙尚功离开后裴安歌便没有见过了,后来拿着那些银两打点着很快就给分在了二皇子这里,再接着就是听说孙尚功给韶贵妃出席皇子百日宴的华服拿错了,韶贵妃恼怒下给要了脑袋。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直都是真理,现在的裴安歌已经成了二皇子的贴身司制,外面宫女太监见着也要喊声裴姑姑,即使这样她做事也是分外谨慎,有权的人踩死自己就跟踩死个蚂蚁一样,踩死后恐怕还要怨自己害他抬了脚。   “尚功位置空缺了一个出来,我给荐了你去。”二皇子换了个姿势,一手扶着熏笼,一手支着自己下巴,说话依旧没有正视着裴安歌,裴安歌看过去也只能看见一个俊朗的侧面。   闻言裴安歌眼底一丝复杂闪过,连忙转身到二皇子的正面,面上已经带了喜色感激道:“殿下劳心了,臣无以为报,日后定当竭诚尽节。”   二皇子绕有意思的看着裴安歌,相比四年前她来到自己这里时,已经学会了这么多表情了吗。   裴安歌有野心,二皇子早年前就看了出来,只不过裴安歌一直表现的谨言慎行,看不出来丝毫端倪,除了自己恐怕别人都认为裴安歌是自己的一条好狗呢。   有的人喜欢养温顺的宠物,比如韶贵妃,宠的是一只西洋献来的叫博美的狗,二皇子见过,披着尚衣局做的褂子,溜圆的眼睛配着摇尾巴确实得人喜爱,在他看来宠物形似主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自己养的呢,二皇子目光放在裴安歌顺滑的发上,恐怕是一条狼狗了。   不过没有什么事是比驯服更有意思了。   “行了,我乏了,你下去吧。”   裴安歌应声是,吩咐宫女伺候他上床,随后提了提裙摆缓步出去。   屋外寒风瑟瑟,裴安歌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物,想到刚刚二皇子的话,顿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嘴角划过不明的笑,博济殿,好一个博施济众,这个词用在二皇子身上真是……浪费。   裴安歌所住院子距离博济殿也就百来步,距离主子近些总是应当的。抬手扣了扣门,骨节处因为冷这一碰有些麻酥酥的。   吱呀   门开了,里面的人探头出来,见到裴安歌小脸上展开笑颜将门打开,一阵嗖的院风吹乱了裴安歌的发。   “姑姑回来了。”   裴安歌看着看门的芷兰小脸刚刚似乎气鼓鼓的,进屋将熏笼抱在手里问道:“怎么了?”   芷兰诧异的看着裴安歌,乖乖,自家姑姑这是会读心术了?刚刚才展开的笑颜顿时又没了,嘴巴一鼓,几分气愤道:“您回来前,冯司制的贴身宫女牡丹来过,趾高气扬的告诉我说她家司制要升任尚功了。”   冯司制,与裴安歌同级的司制,负责着大皇子那边的事宜,年龄稍大,看不惯年纪轻轻就与自己同级的裴安歌,事事都要比较着。   裴安歌轻笑两声,“旁人的事情费那么多心神干嘛,若升了咱准备了礼还是要去祝贺的不是。”   芝兰可是了两声,想想也是这个理,也不多言了,转身去铺着被褥。   “孙尚功入了土,姑姑可要抽个时间去看?我且买好香蜡。”芝兰想到今天听来的事,抖着被子说道。   裴安歌歪着脑袋想了想,手中把玩着熏笼上的绳捻,许久后道:“你明天去给烧个香,我就不去了。”   芷兰嘴动了动最后应了声是。   第二日芷兰按照裴安歌的吩咐买了香蜡来到孙尚功的坟前,周遭还有其他宫女,见着芷兰点头招呼后烧着自己的纸。   “裴姑姑怎不来,孙大人在时可宠着她的。”挨着芷兰的宫女不解的问着。   芷兰怎么能知道自己主子想的什么,道了个忙也不多嘴,毕竟这些都是各司手下的人,嘴里说的话难免穿了耳去他人心中。   纸钱烧的黑灰风一吹就散了起来,落在另一个宫女头上,宫女连忙用手往下扒拉,今天来的都是仆,说话开始没了尺度,努了努嘴接着话茬道:“裴姑姑现在是二皇子的红人,哪有功夫搭理这些晦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   在芷兰冷冷的眼神下话最终还是收回了肚子。   当宫女的哪个不想跟裴安歌似的跟个有权的主子,在这宫里走路都要稳当些。 正文 第三章 瑞脑烟残   冬日的早晨,能见着阳光让做事的人温暖不少。   膳食局的人奉了早食来,裴安歌例行一一用银针试了毒,这才让人端进屋子去。   博济殿外屋的桌子上放着做成各式花样的糕点和汤,二皇子坐在桌边,捻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没两下便吐了出来,身边的宫女连忙递上拭嘴的帕子。   “膳食局的人做菜是越来越敷衍了,真当我是废皇子了不成。”二皇子说话时挑着唇角,似笑非笑的让人看不懂他是在抱怨自己是废皇子还是膳食局的菜不好吃。   裴安歌将刚刚他吃了吐的那盘子菜从桌上卸了下来交给身边小太监,小太监弯着腰连忙端了出去。   “殿下又开始打趣了,”裴安歌垂着目,“您颖悟绝伦,废谁也不会废您的。”   四年过去了,裴安歌依旧看不懂二皇子有时候的想法。   二皇子的母妃据说是宫女爬床,当时激怒了韶贵妃,好在有了龙种才从韶贵妃哪里捡了个命回来,在二皇子年幼时便因病去世了,但宫闱里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病去世了呢。   后一年南边的强国就打了过来,为了求和,皇上送了万两银子,还毅然将年幼的二皇子给送出去当了质子。   多年过去,裴安歌来到他身边伺候的时候,正是他从那个强国回来的时候。   众人都说二皇子是个废皇子,毕竟是当过质子的人,可以见皇上对他多么不在意。   可偏偏这个众人都不看好的废皇子,回来第二年就着手治理好了让朝廷头疼的水灾,第三年舌战众皇商将税收提了上去,这下好了,废皇子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   有人说二皇子就是昙花,一时的绽放罢了,那韶贵妃还在位置上坐着呢,太子位置还能轮到你了不成。   别人不知道,裴安歌却看得清,二皇子肯定能站在高位,蛰伏的背后,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着什么。这也是裴安歌在他面前谨言慎行到极点的原因。   二皇子放下筷子,目光放在裴安歌的身上,他觉得有时候和裴安歌说话比美味的饭菜更能激起他得兴趣,“韶贵妃怀了龙种,晌午的时候随我一同去沁雪殿。”   裴安歌应了是,韶贵妃已经替皇上生了一个公主一个皇子了,现在已经近三十的年龄还能怀上身子,裴安歌内心也是表示厉害,看来韶贵妃为了和皇后争夺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毋皇后在裴安歌看来也算的上奇人了,毋家属开国元勋,掌管着大兴国大部分的兵备,扶持着年幼的皇上一路至今,皇上也是感恩的人,于是迎娶了毋家长孙女,封了后。   可奇怪的是毋皇后这么多年来肚子却是一直没有动静,韶贵妃进宫后毋皇后就像秋后的黄花一样,在皇上面前瞬间就萎了下去,简而言之就是失了宠。   可是碍于毋家所在,即便毋皇后多年未出也没有被废,太子一位也一直空余了出来,再后来,毋家将军去到前线打仗为国献了身,毋家的势力仿佛就这样落了,在韶贵妃生了皇子后,有朝臣开始劝皇上废了皇后,但毋家将军尸骨未寒皇上也不敢这样做。   算算今年差不多是毋家将军去世五年了,怪不得韶贵妃最近开始发力了,毕竟是一颗是奔着将皇后挤下去的心。   沁雪殿,比起毋皇后的月福殿也差不了多少,围墙是宫里常见的红墙配着绿瓦,只是墙头被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形状。踏进院子裴安歌迎面能感觉到一阵冷意,看去是院中花木深处假山的石隙处正泄着清流,几个宫人正拿着木铲将结了冰的一层铲碎。   院子里养着不少奇花异草,只是在这天气里也都看不出来绽放时的模样了,剩着叶子茎秆随着吹来的风摇摆几下。   中间的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着暖意从缝隙中透出来,往上一仰头就能看见门上匾额刻着“沁雪殿”三个浑圆的字体。裴安歌突然想到似乎除了二皇子的博济殿是飞扬的字体,其余的都是这种正体浑圆的字体。   门里有宫女出来倒水,看见进院的裴安歌和二皇子,连忙行了礼,随后一手提着裙摆进去通传。   进屋裴安歌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嗖的从里屋往出来跑,隔屋的香帘后小跑出来一个太监赶着撵上,一把压住了那影子,裴安歌这才发觉是一只通体白色的小狗。   太监将狗小心的抱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哎哟,我的小祖宗可别再跑了,待会儿娘娘再怪罪奴才了。”抬眼看见二皇子,刚直起的腰又往下压了压。   “呵呵”   裴安歌仰头看向身边的二皇子,他噙着一抹讽刺的笑看着这一幕,裴安歌觉得这会儿两人的心思是差不多的,在这宫闱里,有时候人活的还不如一条狗呢。透着帘子能看见里面盈盈的身影正差使着宫人们。   “这些香都拿出去扔了,往后屋里见着香可都紧着点你们的奴才命。”韶贵妃有了身子熏不得香了,以往这些她最喜欢的熏香现在都一文不值了,被宫人们拿出去扔了。   “娘娘,二皇子殿下来了。”小太监手里抱着狗,一边朝里面的人报着。   韶贵妃接过那狗,撩了帘子出来,看见两人弯眸莞尔一笑,眼中流光潋滟,“今儿早上有喜鹊来窗前,这天气我还稀奇呢,原来今天有贵人要来。”   韶贵妃依然年近三十,不过看起来仍然是桃李年华,一双美目生得诱人,顾盼之际有着让人说不出来的气质。   二皇子倚了倚手,颇有礼数的回了韶贵妃,两人一个贵妃,一个皇子,只要其中一人还未登上高位,这些须臾的礼数还是做足了的。   “听闻娘娘有了喜事,特意带了些小物件给您。”二皇子笑眯眯的说完,身后的裴安歌连忙将东西呈上去。   韶贵妃葱白的玉指捻起绸布,看了一眼下面盖着的物件,是个盈透的玉杯,随后盖上差人小心端了下去,随后掩嘴轻笑道:“二皇子殿下近日来为皇上排忧解难,能记着我们这些后院里的人,真是废了心思了。” 正文 第四章 沈香火冷   韶贵妃手微抬,便有宫人恭敬的将裴安歌手中的物件接了下去。   “鸿儿若是有你半点用心就好了。”韶贵妃漫不经心的夸了一句。   澹台鸿,韶贵妃为皇上生的第一个皇子,皇后久久没有动静,年近半百的皇上老来得子欢喜的很,当即就给了封号,扶政。落地就有了封号的皇子,澹台鸿算是大兴国的头一人,其他妃子要不是没有韶贵妃得宠,要不就是生了公主,总得来说大兴国的皇子总共才四位。   不过澹台鸿却是完全的辜负了皇帝赐给他的称号,政扶不扶裴安歌不知道,不过澹台鸿风流纨绔却是宫里人所共知的事情了。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朝中总有人反对立他为太子,皇上也迟迟没有立太子。   澹台北和韶贵妃寒暄着,大多都是耳朵听厌了的客套话,裴安歌在澹台北身后安静的站着,突然韶贵妃怀里的狗蹭的跳下了地,一众太监宫女连忙去抓,结果到底是没有小玩意儿灵活,几下没有抓住不说,屋内倒是有几分哄乱,韶贵妃好看的眼眸顿时就掩了下来。   “连个畜生都抓不住,你们还有什么用!”厉声呵斥着宫人,宫人只能跪趴在地上磕头认错。   澹台北侧目看了一眼裴安歌,裴安歌知道他这是要自己出手,尽管讨厌毛茸茸的东西但谁让主子说话了呢,所以她得听话的去做。   环视了一遭四周的环境,裴安歌利索的挡在了又侧面的帘子处,果然小东西直直的往那方向跑了来,裴安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东西不安分的在裴安歌手上呜嗷叫着。   裴安歌恭敬的交给韶贵妃,韶贵妃烟眉微动,对裴安歌多看了几眼,抚着怀中小家伙的毛,称赞道:“还是二皇子手下的人会做事,哪像我这屋内都养了一群吃白食的。”   澹台北看着裴安歌,即使收到了赞扬还是淡然浅笑着,他眼尖的看见她今天发间撇着的蝴蝶簪子,心里竟觉得和她很相配。   “这奴就是手脚利索,不然我也不会荐她去补孙尚功的位置了。”澹台北话音落,韶贵妃抚毛的动作微不可见的一顿,抬起眸子正视的打量了一番裴安歌,随后垂眸道:“孙尚功唉……我当时也只是一时气,后连忙差人去唤回结果就……”   韶贵妃哽咽的语气似乎对孙尚功存了多大的情义一般,她拿起宫女递过来的手帕,在眼角处轻轻点了点,“有才能的人自然是不能让埋没了,回过头我也给荐一言。”   裴安歌似乎突然明白了今天澹台北带自己来的目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澹台北要帮自己晋升,毕竟有些事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互相防着。   裴安歌抬脚往前夸了两步,在邵贵妃面前跪下行礼,低头恭敬道:“小的惶恐贵妃看中,日后定当……”   “行啦,那些客套话就罢了,”话未完就被邵贵妃抬手打断了,她低头轻抚着怀里的小家伙,卷翘的睫毛在说话的时候似蒲扇般扇着,“殚精竭虑类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了,日后好好伺候着你主子就行了。”   裴安歌低头称着是,也没有起身,许会儿后邵贵妃展了展腰,几分懒散的声音传来,“冬日里人就是容易乏呢,今天怕是没法招待二皇子殿下了。”   澹台北淡笑着,“那贵妃好生歇息我也不打扰了。”   随后裴安歌才在澹台北的声音下起了身,跪的久了膝盖处僵硬的不行,加上着刺骨的天气,地上冰凉入骨,裴安歌的膝盖早就没了知觉,起身时差点不稳,被澹台北手快的扶住腰身,刚要道谢,耳边传来澹台北独有的温润声音,小声带着些许的意外,“怎么这么瘦了。”   气息洒在耳颊导致裴安歌脸有些红,连忙脱离澹台北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稳住了身子,手往前引着:“殿下您请,小心台阶。”   澹台北眉尾微动,收回在她身上的眼神,跨步出去。   走在路上手不自然的握了握空气,澹台北想着刚刚裴安歌腰间的瘦小的柔软,思绪飘到了四年前,两人初见的时候。   似乎也是个冬天,自己作为被放的质子回来,宫中没有几个人,裴安歌被尚宫局的人派过来伺候自己。   “参加二皇子殿下,小的裴安歌,是尚宫局派来伺候您的。”裴安歌小小的身子跪在雪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小脸冻得有些红,反而使她像个精致木偶。   澹台北饶有兴趣的揪了揪裴安歌散落下来的辫子,但是看她仍然没有表情只好无趣的喊了起身。   澹台北看着裴安歌淡然的小脸,心中纳闷难道跪在雪上不冷么,弯腰捏了一把雪,手心冰的嘶嘶直呼,身边裴安歌不知哪里来的帕子,将他手上雪擦去,道:“今儿入了三九天,殿下身子金贵早些进屋吧。”   似乎从这天起,澹台北对这个没有表情的侍女有了意外的关注。   “殿下,殿下。”   “嗯?”被身边的清脆的声音唤回思绪,澹台北朝身边的裴安歌看去。裴安歌难得见到一次澹台北走神,有些意外,不过主子想什么也轮不到她去问,于是问道:“今天晌午您想吃什么,等会儿我好将菜单子给司膳局的人递去。”   澹台北说了几个自己要吃的菜品裴安歌一一应声记在心里。   另一边待澹台北两人走后,说是乏了的邵贵妃,此刻正怒目的看着澹台北送来的玉杯。   “好一个澹台北,小小一个玉杯就想来先下我一手棋子!”手一挥毫不在意的将玉杯打在地上,摔出了清脆的瓷器声,看着碎成几片的玉杯,邵贵妃眼底闪过精光。   身边的嬷嬷见状朝一旁颤颤的宫女打了个颜色,宫女这才小心翼翼的从邵贵妃的脚边将碎片捡走。紧接着嬷嬷上前好言道:“娘娘消消气,别惊着肚子了。”说着将手中貂毛的围肩给邵贵妃披上。   邵贵妃冷哼一声,坐回软榻,手慢慢抚上肚子,一下一下摩挲着,眼神暗了下去,让人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正文 第五章 草际鸣蛩   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芷兰起床望了望天,暖阳在云后若影若现,心想今天看起来似乎要出太阳呢。   洗漱后差不多到了该叫裴安歌起床的时间,芷兰便去屋里轻轻拍醒了裴安歌。   裴安歌揉了揉眼,看着窗外的天打了个哈欠,“今儿看起来天气不错。”随后起身由芷兰候着洗漱。   “姑姑今儿穿哪件衣裳?”洗漱完,芷兰去拿了两件衣裳过来,朝裴安歌询问着,在宫里只有裴安歌这样的有着官品的宫人才有资格穿自己的衣裳。   裴安歌看去,芷兰手上淡黄色的襦裙,从上面有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气息,衣袖处还精心绣着荷花,她记起来这是去年生辰的时候柳淮南送她的。   “就这件吧。”裴安歌选了淡黄色的襦裙,穿的时候想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柳淮南了吧,等这次事情弄完了省亲回趟柳家吧。   洗漱了换好衣服裴安歌便出门,冬天的早晨风一吹简直要命,芷兰紧跟在裴安歌身后不时搓着手。   穿过宫人们所住的地方,早起的宫女们已经开始陆续往自家主子殿里赶了,见着裴安歌行着礼。   “喲,裴司制。”   不远处穿着淡粉色襦裙的女子朝裴安歌走来,脸上扑着粉,风一吹裴安歌甚至都能看见飞粉,她点了点头同样朝来人招呼着:“冯司制。”   冯司制看着裴安歌,精致的面容根本不需要施加任何粉黛,与自己截然不同,眼里是藏不住的嫉妒,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在大皇子跟前小心伺候着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任何晋升的动静,反而裴安歌一个罪臣的子女进宫只几年就混来和自己一样的位置。   “听说二皇子殿下荐你去了孙尚功的位置,裴司制真是好福气呢。”冯司制酸酸的开口,本来以为孙尚功死了,论资质也该轮到自己,没想到中间被二皇子插了一脚,昨晚知道消息的她可是气的一宿没睡好,今天起来气色差的只能用粉来遮盖。   裴安歌淡淡垂眸,放佛没有听出冯司制的酸味浅笑道:“八字都没一撇呢,况且论资质冯司制比我更合适呢。”   “大家都说裴姑姑要进二皇子宫里了,晋升肯定轮不到我家姑姑了。”冯司制还没接话,就被身边的宫女接了话说了出来,裴安歌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是冯司制的贴身宫女牡丹。   裴安歌轻呵了一声,似漫不经心朝冯司制道:“冯司制身边可都是八面玲珑的人,进二皇子宫里这种好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呢,看样子待会儿过去了得好好朝二皇子殿下谢恩才是。”   话完,见着冯司制脸色变了变,最后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了牡丹脸上,那冻得白净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牡丹诧异的看着冯司制。   “好你个贱婢胆敢讨论主子的事情,”冯司制怒目盯着牡丹,“二皇子殿下岂是你能垢言的,这些话你都是哪里听来的!”   牡丹被打的半边脸都木了,又被冯司制吼得低下头去,“姑姑我错了,这都是听宫里那些宫女太监胡乱说的……”   不得不说冯司制是个聪明的人,牡丹开始说话的时候不接话,明显有着纵容的意思,在裴安歌说要给二皇子说的时候又站了出来,唱起了白脸,质问牡丹从哪儿听来的,将自己与这些话之间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冯司制撇了一眼裴安歌的反应,抬手准备再一巴掌,被裴安歌拉住了,“冯司制也太严厉了,既然是胡乱听说的就算了,”裴安歌垂着眸,几分可惜着说道,“还以为真有这种好事呢。”闻言冯司制嘴角扯了扯,真能装。   “要到二皇子殿下醒来的时间了,我就先走了,下次再陪冯司制聊。”裴安歌松开冯司制的手说道,也不等她回话便抬脚跨过她的身边离开了。   冯司制盯了会儿裴安歌的背影,随后一挥袖子也转身离开了。   走在去博济殿的路上,芷兰小脸露出笑容,在裴安歌身边开心道:“姑姑您太厉害了,刚刚冯司制和牡丹的表情您看见了么,太解气了!让她们平时趾高气扬的!”   裴安歌拍了拍她一晃一晃的脑袋戏道:“瞧你得瑟样,马上到殿里了,还不收着点。”   闻言芷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静言跟在裴安歌身后。   博济殿此刻宫人们正出入的更换灯盏和热水,见着缓缓走来的裴安歌一一行着礼。   端着灯盏要去换油的宫女见着裴安歌赶忙过来行了礼道:“姑姑您可算来了,二皇子殿下情况有些不对,小的叫了几次都没有醒,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裴安歌连忙往里屋走去,只见宫人们都紧张着一张脸,见着她就跟见着救星一般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嘴的说着。   “停停停!”芷兰抬手打断了他们,“先让开,让姑姑进去,你们这靠着嘴皮子能解决事情么。”   宫人们这才给裴安歌让开了位置。   裴安歌走到床榻边,看着躺在上面的澹台北,平日里白净的脸上此刻浮显着不正常的红润感,嘴巴微微张开呼着气,裴安歌皱了皱眉抬手往澹台北额头摸了摸,随后吩咐着身边的宫人:“殿下烫的很,赶紧去太医院喊太医来看。”   身侧得了令的小太监麻溜的朝太医院方向跑去。   裴安歌伸手将附着在澹台北脸颊边的发丝佛开,然后脑子里几分疑惑着,昨晚自己明明看着宫人添灯,铺床,放熏笼的,怎么还着凉了。   忽的,一阵凉风从她脸上吹过,顿时人就感受到冷意了。裴安歌转头看去,一扇窗户正打开着,一阵阵的凉意透过窗子传进殿里。   “昨晚守门的是谁。”裴安歌站起身,带着几分质问朝周围的宫人看去。   宫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小太监瑟瑟的从人群里出来了,扑通跪在地上,“回姑姑,昨儿是我在替殿下掌门。” 正文 第六章 惊落梧桐   裴安歌看着小太监肩上的水渍,一小坨一小坨的晕染开,明显是雪融化了的样子,一个在殿里掌门掌窗户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裴安歌眼中顿时起了冷意,看着那小太监冷冷开口:“昨晚你去哪儿了。”   一个陈述句表达出来的疑问句,这让跪着的小太监心里一咯噔,低下头回着:“回姑姑,昨晚小的在殿里替殿下掌门。”小太监回完话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不安的他抬头朝裴安歌的位置看去。   只见裴安歌居高临下的撇着自己,手中捻着几缕发丝把玩,看见自己抬头了薄唇亲启重复了刚刚的话:“我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我……”小太监被裴安歌这气势吓得不轻,我了半天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心里暗自后悔着昨晚不去见牡丹就好了。   小太监名叫小程子,是澹台北殿里负责晚上掌门掌窗的,晚上干活,白天没什么事情的他自然宫里走动的多,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就和大皇子殿里的宫女牡丹黏上了,当然这事只有他和牡丹两人知道。   小程子现在肚子都悔青了,昨晚自己好好的给二皇子收着门窗,结果那牡丹幽幽的来找自己了,说真的牡丹在宫女里也算长的好看的了,不知道怎么看上自己了,好好的男人做了太监自然都是自尊心受挫的,这有人搭讪来了,难免就会……   最后还是和牡丹出去找了个角落腻歪了,一腻歪就把时间忘了,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窗户没关紧实被昨晚的风给吹开了,准备亡羊补牢的时候裴安歌来了,忙着行礼也给耽搁了。   现在二皇子受了风,染了病了这事用脚趾头想肯定是自己的过,但只要自己承认,那也是完了,顶着裴安歌冷冷的眼神,小程子只好咬了咬牙继续嘴硬道:“昨晚小的就在殿里,哪儿都没去。”   讲真裴安歌在某些方面还挺佩服这个小太监的,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刚刚的小太监领着太医进来了,于是也不想和他多墨迹了,挥了挥手朝身边人吩咐着,“芷兰给尚宫局的人说一声,这贱奴晚上胆敢私自离开殿里,导致二皇子殿下着凉,看他们怎么处理,带下去吧。”   小程子嘴巴微张,他不敢相信裴安歌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在几个太监过来押自己的时候才做着最后的挣扎惊呼着:“姑姑!冤枉啊!小的没有!”但是裴安歌并没有理他,最后眼里含恨的被押去了尚宫局。   太医给澹台北把了脉,随后开了方子,叮嘱着裴安歌:“二皇子身体并无大恙,就是着了凉发热了,药方子你拿着去尚医监让他们熬药,每日三次记得去端药。”   “好的,劳您辛苦了。”裴安歌将太医送出殿门。   之后裴安歌便守在澹台北的边上,用热帕子替他擦拭着手与脸,药方子差宫女送去了尚医监。   晚些时候宫女端着尚医监煎好的药回来了,裴安歌慢慢小心的给澹台北喂了下去,看躺着的人眉头无意识的皱了起来便停止了,吩咐着宫女将碗拿了下去。   看着床上的澹台北,平日里绾起的黑发现在都悉数散开在枕头上,狭长得眼眸紧闭着,卷曲的睫毛在微微煽动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脸色因为发热比平日里的苍白多了几分红润,裴安歌在心里暗道澹台北海真是个美男子啊,平日里裴安歌虽然紧跟在澹台北的身边,但总不能大刺刺的去看主子的样貌。   “姑姑,膳食局的人来要晌午的菜单子了。”一名宫女从殿门口进来恭敬的朝裴安歌道。   裴安歌视线从澹台北的脸上转回来,想了想回着说:“让他们先回去吧,等二皇子殿下醒了再说。”   宫女得了令去回话。   这边裴安歌照料着澹台北,而在她不知道的另一个大殿里正喧哗的发生着一些事情。   恒岚殿内   “大皇子出宫去了,咱们也落个清闲。”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冯司制此时坐在殿里享受着宫女给她侍奉的茶水悠闲的说着。   “姑姑!!”   一口茶水还未喝下去就被一声尖叫的惊呼给吓着,咳咳的不停,身侧的宫女连忙给在背上拍了拍,这才稳住。   看着从殿门口急急忙忙跑来的牡丹,冯司制脸上几份怒意叱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我让你去膳食局拿的糕点呢!”   牡丹本来是奉冯司制的话去拿糕点,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了被两个太监押着的小程子,当即就将糕点的事情抛到脑后了,上前去询问才知道是被裴安歌下了令要押去尚宫局,这犯了事的太监宫女从尚宫局出来不都是女洗衣男倒潲水的事情,在宫里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牡丹这才急忙慌的从路上折返回来,也顾不上冯司制的怒意,上前恳求着:“姑姑,您这回要帮帮我啊!”   冯司制见状皱起眉头,扭头朝周围的宫人道:“你们先出去。”   等宫人们都散去了,冯玲玲这才问着牡丹发生什么事了。   牡丹简洁的就将小程子的事情讲完了,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焦急道:“姑姑,尚宫局出来那小程子不就完了吗,您想想办法啊!”   “我能想什么办法!”冯司制听完了牡丹的叙述,又坐回凳子上,瞥了一眼焦急的牡丹,几分不成器的说道:“宫女和太监搅和在一起你以为又是什么轻罪?我现在将人从尚宫局捞出来,你当裴安歌是瞎子,早上的教训还不够,脸又不疼了是么。”   牡丹紧紧的咬着下嘴唇,手紧紧的揪着衣袖,“可是……”   冯司制觉得牡丹平时挺懂事的,而且又会行事,怎么今天这么失态,一时间也没了耐心,挥了挥衣袖,不耐烦的打断了:“行了,不就一个小太监,你安分着点少给我惹事,去膳食局拿糕点去。”   挥去牡丹,冯司制坐在凳子上一副主人模样,全然没有看见牡丹低头应是时候眼里的暗沉。   是夜,夜色薄凉,比起白天更加沁骨的冷。   “小程子!”牡丹站在尚宫局殿门外冷的跺着脚,哈着气搓着手,等了许会儿才见到有身影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然后等身影近了才发现不是小程子,疑惑的问道:“小程子呢?”   出来的太监瞥了几眼牡丹,眼里也是充满着不耐烦,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才不想这么冷出来,搓了搓手开口道:“就下午送来的那个太监吧,来的不是时候赶上管事公公心情不好,给打发出去了。”   打发出去了?   太监传完话就搓着手弓着腰打开门麻溜的钻进了尚宫局里,留下牡丹在外面许久才反应过来。   宫人一般犯了事都是被自家主子责罚,重的挨了板子躺几天,更重的就直接处死了,不过还有一种更残酷的,那就是直接被尚宫局的人给打出宫去了。   打出宫的宫人没有任何东西能依赖,运气好的能找个低等的差事,运气不好的或许过不了就死了,小程子要是被打发出去也就差不多了……   牡丹走在回去的路上,搓着手抽抽泣着,低着头没看着前面一下就撞在了人的身上,惊得赶紧抬头,借着月光看清楚撞上的人,“大皇子殿下……”   澹台鸿皱眉看着撞在自己身上的宫女,眼中有着不悦,一旁的侍卫上前隔开了两人,警惕着:“哪个殿里的宫女这么晚还在外面走动!”   牡丹也没想到这么晚大皇子居然回宫了,跪下去恭敬道:“回大皇子殿下,我是您殿里伺候着的宫女牡丹,出来如厕天太黑走岔路了。”   走岔路了?澹台鸿眯起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牡丹,视线最终停留在因为冷呼吸上下浮动的胸前。   牡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小心翼翼的抬头,撞上澹台鸿赤 裸的眼神,吓得立马低下头去,随后便听见澹台鸿的声音传来:“既然是我殿里的宫女那就伺候我回去。”   既然主子发话了,牡丹即使心里颤颤的也要跟着澹台鸿的脚步,嘴里恭敬的应着:“是。”   三人走远后,远处墙边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出来。   芷兰手里端着碗,疑惑的朝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朝博济殿走去。   “膳食局的人说咱们要的太晚了,今儿的菜已经不新鲜了,于是给做了碗山药粥。”芷兰将碗放在桌子上,朝正在给澹台北垫起枕头的裴安歌说道。   裴安歌从桌子上端起给澹台北喂着,“山药粥挺好,您着了凉吃这个暖暖胃。”   澹台北经由裴安歌给自己喂着,他脑海中隐约有个影像,是一双柔软的手佛过自己的脸颊,但是每次都停留很短暂让他心里痒痒,后来睁开眼睛便看见床边候着的裴安歌。   不知道是不是他得错觉,总觉得现在给自己喂粥的裴安歌眉眼间温柔了不少。 正文 第七章 云阶月地   给澹台北喂完粥,裴安歌起身给他捏了捏褥子,“殿下再好生歇会儿吧,明早我给您端药来。”   “过来。”   裴安歌正叮嘱着掌门窗的太监,听见澹台北的声音转过头去,“殿下?”澹台北好看的手指正朝她揽着,于是走了过去。   澹台北倚靠在床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捻拢着床帘垂下来的流苏,等裴安歌走近了,放开流苏朝她倾泻下来的发丝摸去。   裴安歌不知道澹台北这是突然怎么了,见他的动作心里一惊,但是还是老实的将身子朝他靠近了些方便他摸,头皮能感觉到澹台北手传来的力道,正捻着自己的发丝,有点酥酥的。   “过些日子该是皇后的寿诞了,东西拿回来了吗?”似漫不经心的,澹台北捻着裴安歌的发丝开口。   裴安歌回着:“早些日子就差人上源寿山拿了,按着日子算差不多该回来了。”   澹台北嗯了一声又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她的发丝,“行了回去吧。”   裴安歌行了礼这才带着芷兰离开。   回去的路上,芷兰神神秘秘的凑在裴安歌耳边说着:“姑姑,刚刚我从膳食局出来,看见大皇子和牡丹了。”   哦?   裴安歌挑了挑眉,大皇子和牡丹……   “您说牡丹会不会那个了……”芷兰在一边不断的说着,越说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裴安歌只好捂住了她的嘴。   芷兰眨了眨眼:“呜……呜?”   裴安歌松开她凑在耳边小声道:“小点声,你都能遇见他们保不准有人就在后面看着我们呢?”芷兰一想裴安歌说的,朝身后看去,黑漆漆的一片,风一吹立马害怕的打了个冷颤朝她靠近了些,摇着脑袋,“不说了不说了。”   裴安歌捂嘴噗嗤一笑,这小丫头,真好玩~   翌日   裴安歌正伺候着澹台北喝药,殿门口来了宫女传话,说是尚宫局的要唤她去。   “应该是尚功升任一事,去吧。”澹台北喝着药道。   裴安歌随着来的宫女一起往尚宫局走去。   尚宫局比起其他的掌管宫事的殿大了一倍,红墙绿瓦的和皇子公主的殿差不多了。   踏进院子迎面悠悠一股凉风,院落里是十分清净的,没有喧杂,院子中还有几颗落了叶子的树在立着,风一吹树枝摇曳,几个宫人在树下扫着树叶子,这几个宫人并不认识进门来的裴安歌,但是宫里的女人除了嫔妃和有官职了,没人敢穿自己的衣服,而嫔妃是不会下架到这种地方来的,只能是某个殿里的大人,于是纷纷朝裴安歌行了礼。   领路的宫女将裴安歌领进屋内候着,裴安歌被眼前立着的高大且气势书架吸引了视线,书架上泛着光泽,裴安歌猜想大概是这几日才维新过,临近了还能闻着些许的香味,书架的隔间里密麻的放置着各种书卷,是每个殿里的后勤事宜。   没等裴安歌仔细看,就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   “德妃娘娘殿里要几个宫人,让人挑选了给送过去;皇后娘娘的寿诞的衣裳让尚衣局明天必须做好送过来,我要检查;还有……”   裴安歌转过身去,正好能看见李尚宫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着一边利索的给身边的宫女安排着事情,身边的宫女不断点着头记着。   李尚宫走近了看见裴安歌,收了话朝身边宫女吩咐道:“行了,先这些去做了吧。”宫女应声退下。   “李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裴安歌行了礼。   李尚宫,掌管着宫里大部分宫人的生死,裴安歌进宫以来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是位十分了得的人,做事谨慎细节,是出了名的厉害,当初孙尚功在的时候与其倒是关系好,自己也混了个眼熟。   李尚宫看着裴安歌,脸上比起刚刚吩咐宫女时多了几分亲切和惊喜,温和的拉住她进屋,“安歌啊,真是好久没见了,自打你被调去伺候二皇子,咱们有两年不见了吧!差点没认出来你。”   裴安歌与其坐着寒暄了会儿,李尚宫道:“昨儿我看见题名你去孙尚功的位置还诧异了会儿呢,想当初你才丁点儿大,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孙尚功在的话也该高兴……”   说到着,李尚宫眼眉微垂顿了顿,要说的话又吞回到了肚子里,最后叹了声气,继续道:“不说那些了,我差人给你拿尚功的衣裳来。”   稍许,宫女便捧着尚功的衣裳来了,裴安歌接过后朝李尚宫道谢,“今天有劳李大人,您这忙,我便回二皇子那去了。”李尚宫闻言点了点头,裴安歌走到门口,抬脚就要跨出门槛又听得后面传来李尚宫的声音。   “当了尚功且小心行事。”   裴安歌转头看见李尚宫略带担心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李大人放心,我会的。”   裴安歌回到博济殿,澹台北正支着下巴在太妃椅上倦倦的看书,听着脚步抬了抬眼皮,视线在裴安歌手上的衣裳上停了停,“这衣裳倒是不错。”   “尚功的衣裳都是尚衣局单独做的,面料确实不错的。”裴安歌说着将衣裳递给芷兰,随后给澹台北披上了披肩,“您病还没好,别再凉着了。”   澹台北放下书,好看的眸子抬起看着裴安歌,轻笑一声,“我病了你可会心疼?”   这突兀的一句让裴安歌手上动作一顿,不知道澹台北突然这么一句是怎了,但还是谨慎的回着:“殿下就是我的一切,若连殿下都照顾不好,那我……”   说到一半,澹台北便抬手止住了她,澹台北看着裴安歌巧妙的错过自己的问题,伸手揽着,如同招呼小猫一样,“过来。”   裴安歌老实的蹲在他身边,任由澹台北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摩挲。   “宫里盼着我病了的可不少呢……”   裴安歌抬起脑袋看着澹台北,他噙着笑,自己抬头刚好撞上他得视线,澹台北笑起来十分温文尔雅,眉眼间温和的不像一个皇宫里人该有的。   裴安歌兀的脸有点烧,赶紧低下头去将视线移在青白石砖上,一向反应敏捷的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澹台北,脑子里都是那个笑。   该死的澹台北长的很逆天!   澹台北低目噙笑的看着裴安歌的反应,手指穿插在她柔滑的发间,摩挲着,“过些日子你该省亲了吧。”   “嗯,”裴安歌回着,“尚功多一天省亲的时间,到时候您要用的我都会列给芷兰。”   澹台北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许久后,裴安歌感到脑袋上那只大手的动作缓慢了起来,听见头顶传来的呼吸声,抬头看去,发现澹台北已经睡着了,小心的将其手拿下来放进毯子里,轻声唤了宫人拿了毯子来,盖在他身上。   裴安歌胜任了尚功,自然要去尚衣局一趟,吩咐宫人照顾好澹台北便携着芷兰出门。   尚衣局   今天尚衣局格外的喧闹,为什么呢,自己的顶头上司被换了能不紧张么,谁知道会调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以前孙尚功在的时候,为人倒是和蔼,尚衣局总体也偏向和平轻松的环境,现在换了人来掌管他们,自然是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自己,小声议论之外做事也格外的小心。   吱呀__   随着一道开门声,院子里抬着装衣物木盆的宫人转过身来,便看见一个样貌美腻的女人带着侍女进来,身上的衣物彰显着不一样的身份,侍女捧着的尚功服更是让她们一惊,随后纷纷跪了下去。   “尚功大人。”   裴安歌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尚衣局活儿少,洗洗衣服,弄些熏香的,人也不是很多,这样正好,人少,好管。   “让开让开,怎么跪在路中间!”不远处的屋子里急匆匆的跑出来一个妇人,看着跪在路中间当道的宫人自然是没好气的吼了几句,眉间尽是皱纹看起来倒是蛮凶的,宫人跪着没裴安歌的指令也不敢起来,于是靠膝盖挪出了位置。   妇人走到裴安歌身边,抬眉看了一眼她,随后眼中精光瞥见了芷兰手中的尚功服,脸上立马堆起了笑,本来肉就多得脸这么一挤的尽是褶子。   “呀,想必您就是新来的尚功大人了吧,”妇人踩着小碎步谄媚的挪在裴安歌身边,“小的是负责香薰的司设,贱姓袁。敢问大人……”   “裴安歌。”   裴安歌对袁司设过度的虚与有点皱眉,便抬手打断了她,“我办事的屋子在哪?”   袁司设笑眯眯的带着裴安歌往中间的屋子走去,路上她想到裴安歌的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到底哪里听过的,最终也没有想起来。   尚功办事的屋子倒是挺宽敞,虽然比不得李尚宫的但也算稍气派的了,裴安歌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吧,一手轻叩着桌面,看着面前站着的袁司设道:“以后上午我不会过来,因为要候在二皇子身边,我将芷兰留在这里,有事让她来叫我,下午我会过来处理事情。”   裴安歌说的一大串,袁司设听完愣了愣,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扯了扯开口:“裴大人,芷兰是指您这位侍女?”   裴安歌点了点头。   袁司设笑顿时便僵住了,抬眼没表情的看了一眼芷兰,随后道:“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我虽只负责香薰,但之前孙尚功在的时候我也是尽力辅佐她左右的,就算您不用我,用一个侍女是不是太没分寸了!”说到这里,袁司设语气强硬了几分,她确实不服气,甚至认为裴安歌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让区区一个侍女在这里,像什么话!况且自己表现的难道像一个普通宫人吗!   “呵,到底我是尚功还是你是?”裴安歌眯起眼眸冷眼看着满脸不满袁司设,“况且,”说到这,裴安歌轻叩着桌面的手顿了下来,“我还在孙尚功身边的时候…记得袁司设可是拿她当劲敌的,什么时候成了左右了?”   “你!”   袁司设可能不记得裴安歌了,但裴安歌却是记得她的,当年与孙尚功同级时喜欢与之较劲,却事事都不如孙尚功,直到孙尚功提拔成了尚功,这袁司设才暗地里拿孙尚功身边的人撒气,自己可是被打了好几鞭子呐。   袁司设在震惊裴安歌知道真相之余,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样貌,突然惊呼的捂住自己的嘴,一手不敢信的指着裴安歌:“你是……跟在孙尚功身边那个小丫头!”   “嗯~袁司设好记忆呢,”裴安歌轻笑,“不知这么多年过去,袁司设的鞭子用的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熟练呢。”   袁司设看着裴安歌冷冰的眼神,打了一个颤颤,想到以前自己对孙尚功身边人做的事情,心里一个咯噔,于是绞着手扯着一个相当不自然的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裴安歌。   屋内气氛微妙起来,裴安歌微微低着头看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那声音就像打在袁司设的心上,虽是大冬天,但袁司设脑门上却开始冒出了微微的汗,许久后她感觉自己站的腿就僵了,才传来裴安歌清冷的声音:“哎?袁司设怎么还在这里,你去忙你的,有事我叫你。”   袁司设扯了扯嘴角,尽量使自己笑的不那么难看,这才行了礼下去,跨出门槛后,差点站都站不稳,还是旁边宫人眼疾手快给搀扶住了。   芷兰在门口看着袁司设的身影远去,回过头道:“姑姑好像很不喜欢这个袁司设啊。”   “嗯,孙尚功的事情,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关心。”裴安歌将目光放在院子里不时朝屋内瞥的宫人。   “啊!”   芷兰惊呼一声,随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朝门外看了看,宫人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小心的压低声音:“天啊,那姑姑您可得小心,我觉得这袁司设野心挺大的,刚刚瞪我一眼还挺吓人的,以后我可得看好她!”   “噗嗤,你这小丫头,还会看人有没有野心了!”裴安歌打趣着芷兰,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觉得可爱极了。   芷兰小手握拳,一副讨好的样子:“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每天跟在谁身边!”   裴安歌作为尚功还需要一个侍女,但是此时她觉得有芷兰就够了,毕竟不是谁都能这么真心对自己。 正文 第八章 关锁千重   裴安歌升任尚功这事在宫里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热点了,但裴安歌人自身有那能力,又跟了个性情好的主子,羡慕不来。于是宫人们便将讨论点放在了最近宫女牡丹爬床一事上!   “姑姑,您看我说什么来着!”芷兰伺候着裴安歌着衣,个头不如裴安歌高的她仰着小脸,大大的眼睛里迸发着八卦的精光,“那晚上我就看着牡丹和大皇子不对劲……啧啧,您是不知道俩人……”   吧啦吧啦吧啦   芷兰对于这种八卦的事情说起这些来真是言不尽道不完,裴安歌按了按眉心,抬手打断她,“停,”芷兰疑惑的看着她,裴安歌将身前的小脑袋按下去,“要出门了,小心说话。”   芷兰虽然对于没说完的八卦有点依依不舍,不过还是十分乖巧的闭了嘴,跟在裴安歌身后。   “裴大人早。”   “啊,裴大人早。”   “……”   院子里早起的宫人们给裴安歌行着礼。   裴安歌淡笑的回了早,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一脸色不好的冯司制,冯司制显然也看见了她,嘴皮子动了动,扯出了一个笑,“早,裴大人,恭您升了尚功,昨儿本说去给您道喜的,被事儿耽误了,赶明儿我带东西给您道喜。”   冯司制面上笑着,心里却是酸的要死,但何奈现在裴安歌整整大了她一级,又是二皇子身边的红人,想整治自己那是随随便便的,现在裴安歌就是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还得笑着把另一边伸过去。   裴安歌看着冯司制忍耐不甘的样子,心里甚至没有一点波动,回着:“大家都熟人,哪儿用的那么客气,倒是要恭喜司制你,听说牡丹最近成了大皇子的宠人儿了,希望日后可记能提拔提拔我们。”   裴安歌这话说的正好扎冯司制心上,冯司制咬着牙克制住了自己想扑上去打裴安歌的冲动,微微低着头,想着怎么回都不对,干脆讪笑着岔开了这个话,侧了个身将主道让出来,“裴大人要去博济殿了吧,您先走。”   等裴安歌稍微走远一点了,冯司制脸上的笑立马拉了下来,铁青着一张脸就往恒岚殿的方向快步走去,身后的侍女颤颤的跟在身后,脸上有丝丝红肿的痕迹,想来是被冯司制拿来撒气了。   恒岚殿主殿大厅内,冯司制一进门便有宫女来告诉她,大皇子今儿一早就出宫玩去了。   “大皇子殿下说日后牡丹姑娘就住侧殿,让您给安排衣物和伺候的宫人。”殿内负责传话的太监话刚说话,就见冯司制狠狠的将桌上茶杯摔在了地上,一个宫女前来打扫,太监讪讪的退了下去,反正自己只是个传话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不多言。   牡丹姑娘!   冯司制此刻要不是还有些许的理智,恐怕得将这殿内的东西都砸了。   大皇子澹台鸿生来就得了封号扶政王,好歹也是一国的王爷,宠妾再得宠,那也不能给那任何正侧位的,只能说给了个宠妾的名头,牡丹姑娘。   冯司制压制着怒火到侧殿的时候,牡丹已经起来了,坐在梳妆台前享受着两名宫女给她梳着发髻。   “哎哟,轻点儿不会啊!”不知道宫女哪里一下碰疼牡丹了,牡丹立马尖声叱骂着,那宫女只能跪在地上称着不是。   牡丹呵斥完宫女抬头便看见了冯司制,习惯性的要起来给她行礼,站起来后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大皇子的宠妾了,于是轻咳了两声掩饰刚刚自己的不自然,“你们,那个,先下去吧。”不太熟练的将两个梳头发的宫女打发了下去。   冯司制好笑的看着这牡丹故意作势这一幕,顺便也将自己身边的人吩咐了下去。   殿内只有两人的时候,冯司制这才开口:“你……你……怎么和大皇子搅和在一起了”牡丹摇身一变成了大皇子的宠妾,自己的手下如今踩在自己的脑袋上作威作福,冯司制脸色怎么也好看不起来,但又不能撕破了脸。   不过牡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反而是兴趣勃勃的从位置上下来,抚着刚刚宫人梳的发髻道:“姑姑你这话说的,什么搅和在一起了,人大皇子昨晚说了是喜欢我才……”说着牡丹脸上还漫上了几分娇羞的红晕,然后娇嗔的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姑姑,现在我成了大皇子的人,日后那裴安歌就甭想骑在咱们头上了!况且小程子的仇我一定要找她报了!”   冯司制皱眉看着牡丹,牡丹毕竟也是打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了,心里想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前几天还在为小程子难过,今儿就顾着享受大皇子的赏赐了,现在看她一脸嫉妒的样子,分明是打着给小程子报仇的说法满足自己罢了,于是冷声打破了她美好的想法:“我劝你还是收起这个想法,裴安歌现在是有着正官品的尚功大人,要论资格,你连个封号都没有的宠妾见面都是要给她行礼的!”   听得这话牡丹脸上的喜色顿时就拉了下去,甚至带了几分恼怒在脸上。   说到底牡丹其实是嫉妒裴安歌的,长的极好,主子又对她好,明明差不多大的年龄,每次见面都会觉得她气势十足,这次还一跃变成了掌权的尚功,怎么想都不舒服。   “可是,我好歹也是大皇子的人啊,我要是给大皇子说要他办了裴安歌……”   牡丹说的起劲,冯司制嘴边嘲讽的笑也越扯越大,“牡丹,看在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给你个忠告,你的身份终究是宠妾,宠,明白吗?大皇子风流成性宫里谁不知道,如今你走了运气得了宠,可是被不少红眼的人看着,你最好安分些,我想你也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冯司制不知道她的话牡丹听了多少,不过看牡丹那不满的表情,日后估摸也是不会如自己想的安分,“话我就说到这里,你自己琢磨着自己的身份,我走了,有事差人到大厅喊我。”说罢冯司制便离开了牡丹的房间。   是夜,冯司制安排人填好了殿内的灯油,要回去歇息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了回来的大皇子。   澹台鸿在皇宫外有着一处单独的王爷府邸,是当年韶贵妃向皇上请求下来的,毕竟大兴国第一个有封号的皇子,皇帝倒也是大气就赏了。   澹台鸿长大后逐渐呈现出一种纨绔风流的习性,碍于宫中人多眼杂的,韶贵妃便让他外出找女人了就住在王爷府邸,免得哪天不成体统的样子被皇上撞见。   所以这恒岚殿经常不见他人才是正常的,这连着几天都会殿里来,殿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因为他最新的宠妾牡丹。   冯司制放下手上的烛火,赶忙吩咐着身边的宫人,“快去给殿下拿披风,你,赶紧去给殿下拿熏笼,你去膳食房端些糕点回来。”说完赶紧提着裙角前往门口迎接澹台鸿:“殿下您回来了。”   澹台鸿嗯了一声,走进大殿,慵懒的坐在太妃椅上,腿一伸便有宫人眼尖的过来给按着,身后宫女将拿来的披风给他小心翼翼的披上,澹台鸿十分随意的将脑袋搁在椅子上,仰起头打量着宫女,啊,太丑了。   想着今天宫外那个对自己誓死不从的卖艺女,澹台鸿眼眸深了几分,一种狠意在他得眼中蔓延着。   正想着这个时,一个柔软的声音传来,澹台鸿抬起头看去,女子柔软细小的腰肢,漫着红晕的脸,眼眸微眯,“是牡丹啊,过来。”   澹台鸿毕竟与澹台北是一个爹生的,相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在此刻的牡丹看来,慵懒躺在太妃椅上的澹台鸿有着莫名的邪魅感,而这样一个男子对自己又尽是宠爱,胸腔里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漫步走过去,伏在他的手边,娇声道:“我以为您今晚不回来了呢。”   “呵呵,留着美人儿一个人独守空房,这种事本王可做不出来。”澹台鸿勾起牡丹的下巴,看着她漫上脸的娇羞,挑了挑眉松开手,贴在她耳边:“伺候我回去吧,该做正事了~”   牡丹伺候着澹台鸿回她所在的侧殿,冯司制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不会儿宫人端着盘子回来了,“姑姑,我拿糕点回来了。”   冯司制没好气道:“哼,等你回来,人殿下都该吃完擦嘴了。拿回去拿回去。”   宫人不知道哪里得罪到冯司制了,赶紧应声往后退了出去。   侧殿里牡丹与澹台鸿正缠绵。   “嗯,还是你伺候的舒服。”澹台鸿享受的把玩着正埋头卖力的牡丹的发丝,头微微往后仰,声音低沉道,牡丹虽说是他兴起时的宠物,但好在这个宠物会讨主人喜,便免了被扔出去的命运。   牡丹上下浮动的脑袋显示着她正卖力的讨好着澹台鸿,她娇声含糊道:“殿下,奴家这次伺候好你了,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正文 第九章 寻寻觅觅   “我……奴家听说伺候二皇子殿下的那位尚功很厉害,您看我这身边也没个管事的人……”   牡丹的要求刚说到一半,澹台鸿便轻呵一声,将牡丹从自己身前推开站了起来,他低头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牡丹,随后自己也蹲了下去,两只手指擒住牡丹的下巴,迫使她必须看着自己,咧嘴笑道:“牡丹,是不是我最近太宠你了。”   牡丹心飘了,仗着大皇子近日对她宠爱的多便开始趾高气扬了起来,其实说起来并不是她在这殿里多有权,只不过是这殿里只有她一个宠妾罢了。   此刻牡丹的下巴被澹台鸿紧紧锢住,传来的疼痛让她咧着嘴说不出话,看着刚刚还沉浸在欲望中的人,此刻眼神满含危险的看着自己,牡丹含着泪的眼睛不断的向澹台鸿传递着求饶的信息。   梨花带雨的样子倒是让澹台鸿挺有兴趣,饶有意思的欣赏了会儿便松开了手。   “澹台北的人你少打主意,”澹台鸿裸着下身又躺回了太妃椅上,翘起右腿叠在自己左腿上,看着给自己盖毯子的牡丹警告着,“你们女人那些小九九当我不知道?明儿你找冯司制去要几个伺候你的宫女便是。”   澹台鸿命令一般的说完一连串,牡丹即使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忤逆澹台鸿,毕竟刚刚他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听话的牡丹让澹台鸿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调情会儿两人便休息了,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屋顶,一人飞速的离开。   另一边,漆黑的房内,两个人正在黑夜里交谈着。   “澹台鸿一晚上都在和宠妾调情?”   “回主子,小的今儿一天一直都在监视着他,所说并没有遗漏的。”   “去查查今天他看上的那个卖艺女,继续盯着。”   “是。”   晨光出照屋梁明,鸟临窗语报天晴。   裴安歌看着博济殿窗户前儿飞来的小花鸟儿,嘴边有着淡淡的笑意,伸手过去只见那鸟儿竟然没有害怕她,伸出拇指小心的摸了摸那鸟儿带有淡红色纹路的脑袋。   “今天心情很好?”   突然耳边传来的温暖薄气吓得裴安歌手一抖,那鸟儿也一惊,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裴安歌回头正撞上澹台北浅笑的眸子,以往不管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烁着光,似乎吓到了自己使他很开心,裴安歌心里觉得澹台北有时候实在恶趣味了些。   澹台北看着她,嘴边还留着刚刚的笑意,明天的省亲就让她这么开心的吗?   “今儿天气很好呢,您要不要出去走走?”裴安歌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澹台北的距离,说道。   澹台北看着窗外,在这冬日里,今天天气却是意外的晴朗,透过窗户的阳光在青石板的地面投射着斑驳,“出去走走也好。”   从博济殿出来后要穿过一条石阶路才能要到御花园,裴安歌紧随在澹台北身后。   无论哪个朝代,皇宫的修葺总是奢华的,裴安歌脚下的石阶路长长的,延到御花园,两边被路隔开成了偌大又空荡的地面,沿着路有着青石打成的圆柱,上方放着宫里特有的灯盏,灯盏两边由铁匠打造成了花瓣的样子,添了油,亮起来还挺不错的。   这还是皇上听朝中远洋归来的人说那异邦国的路上都有着叫路灯的照亮物件,摆在路两边替人们照亮,于是来了兴趣,要让宫里的路也做成那样。   异国的东西那哪能你说做就做的,耗了财力,耗了人力,最后做成了这个样子。   裴安歌两人走在路上,偶尔还能遇见前来检查灯盏的宫人,添了油看没问题又给吹灭,裴安歌看了几眼也就将目光移了回来。   “南临国也有这个叫做路灯的东西,”澹台北看裴安歌看着宫人添油,说道,“只是上面放的不是灯盏罢了。”   裴安歌眨了眨眼,疑惑着,“不放灯盏?那放什么东西来照亮?”   “呵呵,这世上还有一个东西叫,夜明珠。”澹台北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裴安歌。   夜明珠?!那不是传说中极为稀有的宝物吗?   裴安歌看着澹台北嘴角勾起笑,微弯的眼眸里却是毫不遮拦的嘲讽。   这嘲讽或许是笑大兴皇帝的东施效颦,或许是笑南临国的奢侈无度,或许……   来不及多想刚刚的澹台北,裴安歌两人已经走到御花园的门口了,收下心思,裴安歌静静的待在澹台北身后。   御花园里也是一番被阳光沐浴过的景象,入门一条卵石铺路,经由这条路踏上有着些许弯度的小桥,小桥跨过像绸带般涓涓细流的小溪,裴安歌记得小溪没结冰前水流更大一些,碰撞在溪下石上发出一种令人舒服的清脆声音,只是可惜这冬天是听不见的了。   穿过桥,走几步便是院子的中央了,再往前有着一座亭台立着,枣红色的亭尖在此刻有些幽静的环境里显得亮眼,亭柱刷着宫里一贯的墨色,亭子旁便是已经落了叶的树,夏日里在来乘凉倒很是舒服呢~   裴安歌随着澹台北朝亭子走去,没几步迎面走来一行人。   “喲,这不是二弟嘛!”   “皇兄。”   裴安歌低下头去,恭敬的行礼:“大皇子殿下。” 正文 第十章 巧遇与对峙   澹台鸿在外强行威胁卖艺女的事不知道被谁报给皇上了,皇上最近本来就被立太子的折子催的头疼,澹台鸿这正撞在火口上,连同韶贵妃一起被皇上批了一顿。   韶贵妃暗里想法子要把皇后挤下去,这样被澹台鸿一牵连,皇上已经几天没来她殿里了,气的直接给澹台鸿下了禁足,三天都不得出宫,所以裴安歌两人能在御花园遇见他。   澹台鸿看着行礼的裴安歌,雪肤凝脂,当即眼睛一亮,将打招呼的澹台北直接忽视掉,上前走到裴安歌身前,“嗯,你就是母妃说的那个裴安歌啊~”   “殿下……”牡丹看着澹台鸿的动作也是一惊,澹台鸿喜好女色是众所周知的,她自己也是一时幸运被看上了,但是裴安歌的美根本是她无法比拟的,牡丹现在满是担心,澹台鸿看上裴安歌的话,她怎么办。   澹台鸿的手向裴安歌的脸上摸去,丝毫没有搭理牡丹的意思。裴安歌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左脚微动,往后退的动作马上就要做出来,然而此时澹台北的身子意外的挡在了她的前面。   “皇兄,”看着澹台鸿危险的眯起眸子,澹台北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不出波澜的眸子瞥了一眼澹台鸿身后的牡丹,“这位……姑娘在喊你。”   澹台鸿本身比澹台北高,此时被打断更是故意做出俯视的样子,垂下了眸子盯着澹台北,充满了危险的警告,但是他从澹台北持着淡淡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神的警告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顿时憋起了火。   盯着澹台北片刻后   “哼。”毕竟是在皇宫里,澹台鸿就是在不满也憋住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看向牡丹,“什么事。”   牡丹被两人对峙的气势吓得不轻,此刻面对满是怒气的澹台鸿,要说什么忘得干干净净,害怕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我……我……我……”   牡丹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澹台鸿不耐烦的打断了她,上前抬起她的下巴,阴鹜的说着:“下次,我没有让你说话,就不要开口,记住了吗?”   “嗯嗯嗯。”牡丹连忙点着头,澹台北这才满意的甩开了她,趋咧的牡丹被身边的宫女扶着站直了身子。   澹台北在一旁看完澹台鸿这一场不算精彩的戏,淡淡道:“听宫里人说皇兄最近纳了个宠妾,皇兄对其及其宠爱,莫非就是这位?”   “哈?”澹台鸿放佛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斜眸瞥了一眼身后的牡丹,因为刚刚那一甩,头上的发髻都有些松散了,落在耳边的发丝看起来十分的狼狈,嗤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澹台北,指着裴安歌道:“你若是愿意把这女人换来我殿里,我这‘最宠爱’的宠妾就送给你如何?”   “殿下!”澹台鸿的决定让牡丹惊呼出声,却不料得到的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嘴里的腥味让她弯下腰去哇的吐出血,夹杂着自己的牙齿在地上流成一滩。   “我说过的吧,”澹台鸿俯视着牡丹,“没有让你说话,就不要开口。”   随后不再去看一眼牡丹,继续与澹台北商量着,“我刚刚说的,二弟觉得如何。”   澹台北轻笑出声,淡淡的眸子看着澹台鸿,“皇兄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说笑,既然是你最喜欢的,那我也不能夺人所爱,皇兄你说是吧。”   澹台鸿看着澹台北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表情,心里默认了韶贵妃的说法,澹台北,此人必须除掉!   “哼,区区一个宫人罢了,”澹台鸿蔑视的看了一眼裴安歌,随后哈哈两声大笑朝澹台北道:“我刚刚自然也是与二弟说笑罢了,母妃唤我还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了。”   “皇兄你先忙,日后有的是时间。”澹台北应道。   待澹台鸿等人离开,裴安歌心里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澹台鸿虽然纨绔成性,到底也是稍贵妃的儿子,到底也是皇宫长大的人,自身气势还是十分凌人的,与澹台北这对峙起来,气氛是相当十分恐怖的。   随后裴安歌想到刚刚澹台北站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的举动,上前向他道谢着,“殿下,刚刚多谢您帮我解围。”   “嗯。”澹台北看着她,“澹台鸿若是要你去他殿里,你认为怎么样。”   听澹台北这么一说,裴安歌有种将刚刚道谢的话收回来的冲动,不过转了转眸子回道:“小的就是个下人,哪个主子要,自然就去哪儿。”   “哦。”   裴安歌看着淡淡说了一个字的澹台北,表面还是和平时一样,但是嘴边经常带着的浅笑却没有了幅度,漆黑的眼眸带着微妙的神情看着远处,突然又垂了下来,“回去吧。”澹台北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吩咐着,这下轮到裴安歌错愣住,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裴安歌紧紧的跟着澹台北的步子,似乎在惩罚她一般,澹台北的速度是平时的两倍,裴安歌甚至要小跑起来才能跟在他身后。   裴安歌知道,澹台北生气了,生气的原因似乎是因为自己刚刚的回答,所以她在脑海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审视着自己说的话,究竟哪里戳到澹台北的怒点了。   澹台北想来是一幅温文尔雅的样子,似高岭之花令人无法想象到他的黑暗,此时这样的温而不怒的样子让裴安歌很纳闷,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   想着自己哪里说错话了的裴安歌为了紧跟澹台北步伐带着小跑,没想到突然前面澹台北停了下来,一脑袋就撞在了人背上。   “啊,殿下,您没事吧,十分抱歉我没注意路,您罚我吧。”裴安歌低下头去,不管澹台北刚刚怎么了,总之先请了罚总是好的。   澹台北看着低着头的裴安歌,脸上因为疾走带着红晕,额间冒出了细碎的汗珠,再这样跟着自己走一阵非倒下不可。   “既然跑不动,为什么不让我慢些。”   “啊?”裴安歌抬头起来,看着澹台北眼眸里比起刚刚又多了一丝不满,心里诧异自己又怎么了!这个人简直比澹台鸿还阴晴不定啊!   裴安歌这样想着,就看见澹台北似乎放弃了什么一般叹了一口气,朝她揽着手,“过来。”   裴安歌不明白的走过去,只见澹台北从怀里拿出一块绸帕,下一刻就自己额上就感受到绸缎的丝滑,以及用的人轻柔的动作。   澹台北在给她擦汗!!!   意识到这个事情,裴安歌动也不敢动,任由澹台北动作。   而替裴安歌擦拭汗的澹台北微微皱起眉,这汗为什么越擦越多。   许久后,至少这段时间在裴安歌看来是漫长的,澹台北终于停下了动作,她这才敢抬起头来看他。   澹台北面上带着满意又懒散的淡笑,微微弯曲的眼眸似乎在告诉着裴安歌,他不生气了。她就这样被澹台北温柔的眼神看着,眼神里潋滟着些许的惊艳,令她脸红。   “殿,殿下,该回去了。”   “嗯。”   夜晚,裴安歌的屋里。   “姑姑,您已经喝完了四壶水了!吃完四叠酥脆糕了!再喝肚皮要撑炸了”芷兰一手抱着茶壶,一手伸出四根手指,小脸上尽是不可思议,说什么也不给裴安歌倒。她不知道裴安歌今天怎么了,回来正常休息时间,却开始猛喝水,吃东西,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润,她吓得以为裴安歌发烧了,一摸又不是。   裴安歌也很无奈,躺下去闭上眼,不一会儿澹台北那个笑就出现在脑袋里。   “最后一杯,真的。”   芷兰看着裴安歌一脸小狗狗的撒娇样,心里都翻腾了,今天的姑姑真的有毒!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耐住裴安歌美貌与撒娇的攻势,给倒了一杯,“最后的了,明儿您就等着肚子不舒服吧!路上要是没有茅厕看您怎么办。”   “好啦好啦,明天走的时候我去找药膳局拿点消食的,”裴安歌笑着摸了摸芷兰的脑袋,“咦,你那个簪子呢?这几天都没见你戴。”   “啊,那个簪子啊,”说起来这个芷兰一脸哀怨,就差拿个小帕子咬着了,“那天没戴好,打水的时候给掉井里了。”   “噗,”,裴安歌轻轻一戳她额头,“你啊,这次省亲回来我给你重新买一个吧!”   “啊!真的吗?”芷兰一听裴安歌的话立马换掉哀怨的表情,抱着裴安歌的手臂,“我就知道姑姑您最好了,我想要个蝴蝶的可不可以。”   “嗯!”   屋内夜话连连,屋外洒在地上的月光朝门口倾斜着,似乎也想要掺和一下,或者偷听一下。   ……   “姑姑,您路上小心,药膳局给的消食果子记得吃,记得我的蝴蝶簪子嘿嘿。”宫门口,芷兰在送要回去省亲的裴安歌。   “嗯,你快回去吧,二皇子那要起来伺候了。”裴安歌笑着说道,待芷兰走后将省亲的牌子递给侍卫,得到放行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