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 楔子 “一……二……三……四、五！” 五。 我已经五岁了，这是我自己数出来的，墙上有五道炭印，我还长高了很多。爷爷拄着拐杖很怜爱很怜爱地拍拍我的头，“谁说你笨呢，也会数到五了。” 我也很高兴，不过村里的伙伴为什么叫我笨丫呢？尤其是村长儿子柱子哥，嗓门儿和身材一样大，只要他一唤，方圆一里内都有回音。因此我应该是很出名的，不然为什么见到的人都冲我乐呵呵地笑呢？ 他们有的时候还叫我弱智。爷爷温和地说那个名字的意思是我比别人多一点点小小的智慧，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叫智慧，但听起来是好事，柱子哥说那叫学名。他比我大两岁，大家都说他聪明，都叫他神童。 可是柱子哥偏不让笨丫叫：“是神童，不是那个神虫！” “神童。”我跟着学。 “把舌头伸出来，跟我念：”他大声说：“神——童——！” “神——童——”我说得很认真，但柱子哥好象耳朵不太灵光。 “不是不是，不是神洞，是神——童——” “神——童——”我郑重其事地念，不知道狗剩他们为什么大笑。爷爷说过，嘲笑别人是不对的。 “又念成了神虫……我的卡宙兰神啊……笨丫，你……算了算了，败给你了啦啦！”柱子颓然，低下了头，狗剩他们还在乐，我也很同情，抱了抱他，“柱子哥耳朵不好没有关系，笨丫永远是你的好伙伴。” 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他们居然感动得倒下一片，其实我不过心地善良而已。我一直觉得对别的小伙伴好是件快乐的事，也常常受到爷爷的夸奖。 “修罗五岁了，该进学堂了。”爷爷领我去了村西林子里叫做神殿的学堂，对那个戴眼镜的伯伯说：“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吧，她也会数到五了。” “麦肯大叔，我会尽力。”伯伯很和蔼地转向我：“修罗，我们上午是文化课，智慧村孩子不多，和神殿的孩子合成一个班上；下午是技能课，分为武技，魔法，艺术三项，三个村里的孩子自己选着上，本学期你可以选一门。” “爷爷想学什么，我就选什么。”我早就想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听了会叹一口气。 “达斯神官，您别介意，这孩子虽然说话有些……怪，但很听话……哪怕就让她坐在课堂上。她其实不麻烦……”他很怜爱很怜爱地拍拍我的头。 “头儿，您这是说什么话，您就放心吧。我去和老师打个招呼，您看，下星期一开学，她来上课行不行？”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叫爷爷头儿，还是兴高采烈地回了家，心里想：现在白天也能和柱子狗剩他们一起玩了。偷偷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柱子，他瞪大了眼：“什么？笨丫你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他耳朵不好，应该对他耐心点。 “什么？你也要进学堂？你再说一遍！” 有些晕，不过我坚持着自己的善良。奇怪的是我平常轻轻说的话连动物都听得懂，连风也能相和，为什么狗剩的话不听全部他都能领会，而我说得那么简单，却总是让柱子哥咕噜“卡宙兰哪，天啊。”怎么也不明白。 他现在就叫了一声“我的卡宙兰神啊”，然后扑通。 第一部第一章笨丫上学 爷爷请村北的六婶婶缝了一个小书包，说其他的东西学校会提供。我高兴坏了，一直挂在脖子上，吃饭睡觉也都不放下来，直到上学的前一天下午。 爷爷是给附近几个村的动物们治病的，不过现在身体不好，拄了拐杖，出去的时候少。他治病时也从不让我靠近，说修罗小时候病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慢慢正常起来，接触多了生病的东西会不吉利。我很听话。 所以他现在说的我也都记在心里：“上课要认真，爷爷老了，不能陪你一起上课，要尊敬老师，把老师当爷爷，下午选课可以跟着老师先看看，要和同学友爱，同学们说什么……同学们要是对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是不好的话啊爷爷？” 爷爷深深地望着我，满眼的爱怜：“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话啊。有些同学可能不象我家修罗这么懂事，说错了做错了你也不要在意。” “我知道了，爷爷，我是好孩子，好学生。” 爷爷的眼睛有些湿润：“当年，你妈妈也是学堂里最好的孩子。” 我和爷爷就一起去看了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别家的妈妈都和我们一样，我的妈妈却是一块立着的石头。狗剩说他是从妈妈的肚脐眼出来的，不过那块石头我找过了，一直就没找到肚脐眼，我是从妈妈哪里出来的呢？也不敢问爷爷，因为每次他来看妈妈都很伤心。 我只问过爷爷妈妈为什么不搬回家来，爷爷说妈妈在那里很快乐。 我希望妈妈快乐，便自己勤快点去看她。妈妈虽然不说话，不过总是很温暖地让微风给我捎信儿，拂在脸上好舒服好温馨啊，那就是妈妈的爱。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专门敲了六婶婶的窗，请她给我扎了两条辫儿。六婶婶还加了两串红头绳，镜子里真好看。 老师姐姐也很好看，虽然我记不住她的名字，只能叫老师姐姐。她笑得很灿烂，一如夏日里的阳光。同学们也在笑，大声叫着“笨丫，笨丫来啦！”狗剩声音最响。 原来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啊。被安排坐在柱子哥旁边，老师姐姐请他帮助我进步。上学堂真好。 我领了一本书，上面有些小黑蝌蚪好奇怪哦，老师姐姐说这叫文字，用二十六个字母中的元素搭成，表示我们世界中的一切。我们的文化课分为三个组，高级，中级和低级，十七个孩子都在一个教室里，有时候姐姐叫高级组写作文，有时候让低级组朗读课文，有时候是中级组讲故事。 柱子说他是中级组最小的孩子，而我是低级组。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一直想跟着老师的指示走，却不明白到底上课是什么，跟着跟着就晕了。 正文 002 黑眼睛 不过我比他幸运，低级组的书是有图画的，一个一个可以连成故事。于是我来了兴致，用白纸描着图画下来，给三只小猪戴上了小红帽，海的女儿加上天使的翅膀。 突然耳边一震，我惊得叫起来：“老师姐姐，有钟声！” “修罗，你……”旁边柱子又一声“我的卡宙兰神啊。”倒下：原来钟声他还是听得见的。 老师奇怪地望了我一会，又灿烂地笑了，“修罗，谢谢你的提醒。下课了，大家可以休息一下”，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我竟然帮助了老师姐姐哦！她一笑左颊就有两个小涡儿，给娇俏的脸蛋添了不少风韵。就为了她的两个小涡儿，后来我每次听到钟声都有举手提醒。 狗剩是第一个杀过来了，就抓着六婶婶编的小辫，“笨丫，笨丫也来上学了哦。老师姐姐，有钟声！”哄堂大笑。 旁边的神童冲着我画的画发呆。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高兴，柱子却老是闷闷不乐呢？他好象很喜欢看我的画，找个时间给他讲讲画的故事。爷爷说的，要和同学友爱。 “我的名字叫修罗。”于是向同学们问好。 “你是笨丫！”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说，眼睛大大的。 “我的名字叫修罗。修——罗——”我决定清清楚楚再教她一遍。 她笑得更厉害，“你真的是笨丫！笨——丫——！” 原来她也记不住我的名字。“好，我是笨丫。”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牢牢记住了几个小伙伴，柱子哥的学名叫奥雷，狗剩的学名是杰克逊，那个穿着花边裙的小姑娘是凯瑟，都比我大两岁，这位大眼睛依芙曼和我同年。 整个上午的文化课我都在弄画。首先是描着课本上的图，后来自己也发挥了一些，向老师姐姐要了很多张纸，她总是很大方地笑。 午饭是免费提供给我们的，和许多大人们一起吃。那些大人们都穿着一致的黑色长袍，只有镶的边不同，很高大很高大地沉默着。有几个镶的蓝色，有些镶的橙色，最多的是黄色，一般穿在年少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身上。 “凯瑟的父亲是神殿最大的官，镶紫色的哦，修罗”，狗剩羡慕地望着大人们，眼睛里闪着热烈的光芒，“我长大了也要做神官。” “做神官可不容易。”凯瑟的裙子真的很漂亮，天蓝天蓝的，花边儿皱皱的，还有闪闪的小星星。她一直在小声给小伙伴们讲，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我听不大明白，讲到大家兴致勃勃的时候她会瞟一眼柱子哥，然后再催我们吃饭，“今天下午还要学魔法呢。” 凯瑟吃得最慢，也不会象柱子他们发出声音。我后来发现她做什么事情都慢，大家总是要等她，不过没有人不开心，因为她最会讲大家喜欢听的东西。她也从不叫我笨丫，只是很柔很柔地唤“修罗”，第一天就有牵我的手。 午饭过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柱子哥唉声叹气地替我补功课。“笨丫，你真不是一般的笨啊。这个念法利金，是我们大陆的名字。” 什么是大陆？ 大陆就是很大的陆。 比我们村子还大吗？ 大，大，大得很，有数不清的村子加起来那么大。我们是大龙帝国。龙啊……我要做一名龙骑士，象去圣都的西尔塔叔叔那样，妈妈说，如果做了龙骑士，就表示我长大了……你懂吗，笨丫？ “懂。大陆是很大的陆，大龙就是很大的龙了。可为什么要做龙骑士？做柱子哥不好吗？”我知道他有些怪，还是问了出来。 扑通。 柱子哥的愁眉苦脸和狗剩的嘻嘻哈哈一直是鲜明的对比，就象凯瑟的慢和依芙曼的快。狗剩一和我说话就会笑，有事没事地跑教室来凑热闹。大家都说柱子哥是神童，和一般人不一样，我有些明白：神童是很会扑通的。 不过和神童呆在一起有些辛苦，我耐心地等到他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家再复习一下”，忍住了问什么是复习的冲动，跳出了教室。 神殿座落在林子里，满林的绿意在阳光下氤氤地亮丽。风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又在脸颊温柔地抚摩，哼着活泼的歌儿。 他今天也和我一样快乐。 “笨丫，快过来！”依芙曼清清脆脆地叫，“帮我们做树桩好不好？” 凯瑟也在微笑招手。她是个好同学，我又很乐于助人，赶忙跑过去。跳皮筋是个好游戏，我也看村里的小姐姐们玩过，但她们看到我都会收工，笑笑就换个地方了。也许那时我还太小，不过现在终于可以玩了。 “笨丫，你就站在这里。”依芙曼把皮筋一头绕在树上，一头让我牵着，“不要动，等我让你动才能动的哦。” 我点头，看着她们玩。她们的跳跃象风一样轻灵，我心里也轻轻地哼着轻灵的歌。树叶在沙沙地响，敲着美丽的节奏。 钟声响起，她们哗的拔腿就跑。回过神来，林子里的喧闹一下子就消失了，最后几个身影也没入了神殿的大门。我想跟上去，忽然记起依芙曼的话：她还没说要我动呢！ 钟声停止的时候我开始担忧：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哦。黑色的神殿刹那间肃穆起来，风的歌声变得深沉。 天好蓝啊，不象凯瑟裙子花边的快乐，却染着一抹忧郁。举着皮筋的手发酸了，我还是不敢动。答应了的事情要尽力做好，爷爷说过。 “修罗，你在那儿干什么？”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看到那双黑色眼睛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雅丽素，唯有她的女儿才配有那种深如古井的宁静。看到她扎着红色的冲天辫儿，那么乖巧地对着大树，心就抽紧：智慧圣女的孩子，居然因为诅咒一出生就是弱智。可是，弱智又怎么拥有如此纯净的眼神和高尚的灵魂，命运到底如何残酷地做了安排？ ——黑色眼睛∙达斯著 达斯神官请我放下手，和他一起去教室。我想爷爷说要听他的话，可是，“依芙曼没有叫我动，修罗答应了她的。” 所以你就一直站在这里了？ 是的，我答应了她。 达斯的脸色有些发青，风把他的怒气传给了我，一切都有些不和谐。他转身就走。 依芙曼一同赶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说了句“我的卡宙兰神啊……你可以动了啦！”就不再望我。那一瞬间心底里剧烈地疼痛：她不快乐了。 我的小伙伴不快乐了。 正文 003 自然之歌 依芙曼，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她偷偷地瞟了一眼达斯伯伯。 爷爷对外人也是生过气的，就象伯伯现在的样子。“达斯伯伯，您为什么生气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会做好孩子，您不要生气好吗？”我仰起了脸。 他凝视很久，拍拍我的头，将我们两个小孩的手牵在一起：“依芙曼，修罗是智慧村最善良的女孩，和她做朋友是你的福气。如果没有她母亲的牺牲，也不会有我们的今天。” 妈妈。 达斯伯伯提到了妈妈，却不再往下说。爷爷告诫过不要问其他人有关妈妈的事儿，我终于忍住了。何况依芙曼的手指在我手心里偷偷地划着，痒痒的好可爱，她大大的眼中仍有泪意，不过嘴角已经弯起来了：“笨丫，下次我做树桩。” 你叫她什么？伯伯的声音大得吓我们一跳，眼看她的小嘴一瘪一瘪又要掉金豆儿，我一把抱着她：“伯伯别生气，我们都叫外号的，我叫她大眼睛。” “都是上学的人了，以后互相只能叫名字，要做卡宙兰神的好孩子。”伯伯叹着气，牵过我，“修罗，我带你去选课程；依芙曼，你回魔法课堂。” 我乐颠颠地走着，他的手很大，不象爷爷那么粗糙，却一样的温暖。武技室里有柱子哥，正满头大汗，魔法室里有狗剩，正在做试验，脸上黑一块红一块，象过年村里来唱戏的。 偷偷地乐着，我又看到了艺术室。 好漂亮的姐姐啊！象黑夜里的星星，还有一双半透明的翠绿的翅膀。我痴痴地望着，脚下再也迈不开步了。 “这个姐姐是神殿最严最凶的老师，小修罗怕不怕？”他笑了。 “不怕。”达斯伯伯好象喜欢开玩笑吓小孩子，那么漂亮那么轻灵的姐姐，怎么会凶呢？“伯伯，我可以在艺术课堂吗？” “好的，不过如果不适应，还可以换的。下课来告诉我喜欢不喜欢。”达斯伯伯望着我，目光中含着天一样蓝的忧伤。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精灵，精灵就是带翅膀的人，同桌那个流鼻涕的胖小男生偷偷教的。精灵姐姐的课也最好玩，新学期第一堂课，她首先教我们唱歌：大自然。 “同学们，我们先想一下心中的大自然是什么样子，然后轮流唱出来，如果半数以上的人都喜欢就过关了，好不好？” 还是三个组。高级组的孩子先唱。我觉得虽然是高级组的学生，还是有的好听，有的不好听。凯瑟也在这个班，小小年纪就是高级组了。她的歌声太美太美，音域宽广得不可限量，小小的身子竟能创造那么迷人的效果，打动着在座每一个人的心。歌词虽然听不太懂，却是逼人仰视的华丽，如庄严的神殿，如辉煌的童话。凯瑟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热烈的眼神深深地望着教室中央的神像，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大龙帝国所有子民崇拜的卡宙兰神。 歌毕音缭，对音乐敏感的同学竟然有了热泪。我想自己年纪太小，还不能体会，何况对大自然的感觉和凯瑟还不一样。 我觉得大自然是绿色的，是轻灵的，象姐姐的翅膀那种，那歌虽然好听，却是神殿里的金色，眩目的光华，夺人心魄的瑰丽。 凯瑟那一首已经震撼了大家，后来中级组唱的都很平常了。 “现在轮到菲恩了……菲恩！”精灵姐姐好象生气了，直向我看来。风带来了她的情感，我觉察得到。 我做错什么了吗？ 终于知道是旁边沉睡中的胖墩，嘴角还流着口水。不知道该不该推醒他，爷爷没教过怎么对待睡觉的孩子。 精灵姐姐飞了过来，绿晶莹的翅膀扇起一阵植物的清香。我一激灵：大自然，这就是大自然的芬芳！这才是修罗的感觉啊。 大家都在忍笑，姐姐转了一圈，脸上一丝狡黠闪过，让我们捂住耳朵。 我听话地紧紧捂住，饶是如此，依然听到一声震雷。 “好痛哦……”一声惨叫，胖墩触电般跳了起来，衣衫褴褛，还烧破了好几个洞，头发根根竖起，梳我这种发式是不用树丫和红头绳了。“打雷了啊？” 大家还在强忍，后来听说精灵姐姐说不定会给笑出声的人也来一下，大家有过教训，因此一忍再忍。她说话象铮琮的溪流，又快又脆：“菲恩你这是第几次睡了？不想去武技课堂流汗，又不肯吃苦学魔法，连音乐课都能睡着……快快快，轮到你了，还没醒啊，要不要多一下下哦……” “雷声轰隆隆啊。”菲恩看来吃过不少苦头，张嘴就来：“轰隆隆呀轰隆隆；打得我好痛啊，好痛痛呀好痛痛；蚂蚁搬家家啊，搬家家啊搬家家……蚂蚁……蚂蚁……” “唱不上来了吧”，姐姐近在跟前，我看得更清楚，一笑便是一片森林的媚：“菲恩口水下呀，沙沙沙啊沙沙沙。有一半以上的人举手了哦，好，你过关了。” “老师，我想上厕所。” “老师，我也是，肚子有点痛。”一个个举手请求。 后来知道菲恩已经上了一个学期的课了，数术课特别好，其他就是老师们的老大难了。我当时有些难过：为什么精灵姐姐要说他的鼻涕呢，不过他还是乐滋滋的，“真的吗？我第一次过关了耶！” 爷爷说不要笑话别人，不过要是被笑话的人很高兴呢？回家问爷爷去。 等到大家脸红红地都回教室坐好，精灵姐姐飞到我身边：“最后是新来的冲天辫儿，你的眼睛是黑色的啊……好深好深的黑色，说，你是谁家的女儿……哦，你就是达斯说的修罗吧，怪不得，黑眼睛的女孩子，这附近三个村也就一个啦，你笑得好可爱哦。” 姐姐说我可爱，也要告诉爷爷！“你在家学过唱歌吗？能唱一下你心中的大自然吗？” 我摇了摇头，看着她似乎一碰就破的精致翅膀，轻轻地问：“精灵姐姐，唱歌要学吗？” 她怔了怔，“歌是人人会唱的，不过有的人只能唱出声音，有的人能唱出音乐的灵魂。小冲天辫儿，你知道什么是音乐的灵魂吗……不过你还小，啊，你叫我姐姐……”她忽然笑了，眼睛象黑夜里的星星。 音乐的灵魂？我呆呆地坐着。 正文 004 成长 “同学们，其实大地上的一切，植物，动物，武技，魔法，艺术都是有灵魂的，能与他们沟通的话我们拥有的力量就大了。这些灵魂附于元素之上。”精灵姐姐在我们周围飞来飞去，“我们本身的力量做不了的事情，都可以借用这些外力元素。伟大的卡宙兰神就赋予我们这一能力，因此我们可以创造不可思议的奇迹。” “老师，是不是每个人所能交流的灵魂种类不一样，数量也不同，所以武士有不同的种类用不同武器不同水平，魔法师也有不同的运用元素？”一个十多岁的大个子男生问。 “不完全是。如果真正能与一种灵魂交流，达到人类常说的心心相映，这个人也就具备了与其他灵魂交流的能力。与灵魂的接触，数量固然有利于力量的强大，但最重要的是深度。” “我们学的艺术，一旦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体会，发现魔法，武技虽然种类不同，但使用力量的原理是相似的。真正的大师可以一通百通，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无法匹敌的强者。” 精灵姐姐说的话好深奥啊，我崇拜地望着她。“我知道了老师，例如任何咒语都是要吟唱的，但唱得更好的人发出的威力会更大，这些都是相通的是不是？有没有人是最杰出的三项全能大师呢？”凯瑟才比我大两岁，却比柱子哥还懂得多呢。精灵姐姐懂得就更多了，我要向她们学习，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有啊，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就是啊。不过这种杰出人士，千百年来法利金大陆也只出了一两个。”她又飞到我的面前，“小冲天辫儿，轮到你了。敢不敢试试？” 我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清香。 “这不是智慧村的笨丫吗？她来上学？”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地说，我开心地循声而去，却看不到熟悉的脸。看来好多没见过的人认识我耶，真的很温暖。友善地对大家笑了笑，我闭上眼睛。 当风捎来妈妈温柔的心 我知道了最真挚的牵挂 有谁看过每一片树叶的绽放 有谁听过每一枚小草的呢喃…… 我五岁了。 我曾在清晨去唤醒露珠被子下的树叶，我曾在黑夜里聆神小草低低的细语，我知道水阿姨走过最古老的故事，我也知道风哥哥是大自然最调皮的孩子。爷爷说那是妈妈带来的消息，妈妈是大自然的所有的灵气凝成的，我是灵气的之女。做女儿的怎么会唱不了妈妈呢？ 来了，风哥哥又来与我和唱，在时间无垠的旷野之上。外面树上的小鸟停止对话飞到了窗口，树洞里的小松鼠放下了果实，探出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绿色的能量在一丝一丝地绕过来，伴着歌声振动成最美的乐章。 他们的振动似乎更为宏大，更为广阔，更为悠远，却一直只做配音，围绕着我那柔柔的吟唱，在一份比高山还要亘古，比大海还要深沉的关爱中，我唱了一首精灵姐姐要求的大自然。 那年，修罗五岁。达斯在《黑色眼睛》中记载了这件事。 他当时正与神官们开会，警觉到了有些类似魔法能量的奇异波动，说不清来源，但又似乎没有恶意。一个箭步就冲出会议厅门，后面跟着三位也有感觉的中级魔法师和武士。迎面遇上了金∙蒙特里总神官，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急步向学堂走。 “好象是我女儿凯瑟在的教室。”金的眼神有些严峻，“达斯神官，学堂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艺术课堂有什么不妥吗？” 达斯正要回答，突然放慢了脚步。 他听到了歌声，轻柔的，却似有着无穷无尽生命力的歌声，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歌声中舒展开来，心底里便现出了一双黑色的眼睛，深入古井的宁静。 是雅丽素的女儿。 金在窗口看了一会儿，也终于放了心。大家一齐回到会议室，金开口：“这件事有点奇怪。雅丽素的女儿不是因诅咒变成了痴呆吗？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调动元素能量？” 达斯为痴呆两字而刺痛，不过他知道金并没有完全说错。修罗从小就智力低下，好在大家感激她母亲所做的一切，一直都很疼她，尤其麦肯大叔，虽然非亲非故，却视如已出。令人感动的是修罗性格善良开朗，对外界的负面信息反应简单，也是人见人爱，说不定伟大的卡宙兰神赋予她其他不为人知的能力也不一定，就象今天。 金是大龙帝国派下的总神官，也是皇帝村与当今帝王一同出去的元老，做事一直兢兢业业，理性谨慎。神殿在这里的真正用途是发掘人才，否则三个小村也用不着建一所这么大手笔的宫殿。 这块山水人杰地灵，皇帝村，智慧村，魔武村是人类村，三十年来婴儿出生率相当低，却几乎个个优秀，能人杰士层出不穷。例如帝国的百年十大智慧明星，除了两位来自门塔帝国，两位来自其他种族以外，另六名全出自智慧村。也因此，一个弱智修罗，又是著名的雅丽素之女，自然人尽皆知。 保养得非常好的卢克神官在会议上提出要注意修罗的动向，因为在她的歌中并没有感觉到对卡宙兰神的尊敬，只怕是其他邪恶的力量入侵。 达斯开口：那些波动都是卡宙兰神的风元素能量，如果也算邪恶的话，世上基本就没有正义了。“五岁的孩子怀念自己从未见过的妈妈很正常，再说她的智力把我们伟大的卡宙兰神当成妈妈也很正常啊。” “可是，虽然看起来象风元素，但能量结构复杂，好象又有些不同。”卢克反驳道，“帝国刚平定，这里又是人才基地，我们要小心一切。” “我信任这个孩子。”达斯讲了跳皮筋的事。 “依芙曼那孩子倒是遇到个较真的了。此事先放下好了，注意以后有什么情况吧。”金冷静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我们毕竟没有感觉到已知的邪恶的力量。” 并不知道我唱的歌惊动了这么多事，只是当我睁开眼，精灵姐姐的美目中有一丝迷惘。 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关，菲恩可是第一个学期一次都没过的。低头一看，胖墩墩的他又睡着了，还是口水流了一地。 “姐姐，我……唱完了。”爷爷说尽力了就行。 正文 005 彩笔风波 “哦？”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喃喃开口，“自然之灵。自然之灵，难道真的有自然之灵吗？有自然元素吗？” “老师，笨丫的声音虽然小，不过哼起来好好听哦。”有人搭话，我很感激她，分明是想帮我过关啊。 “低级组能唱得这么好听，已经很不错了。”凯瑟也加了一句，她的声音我可记住了，真是个好伙伴。 精灵姐姐点点头，“当然啦，小修罗这么可爱又认真，也过关啦。菲恩，你要向她学习……菲恩呢？大家捂上耳朵……” 下课的时候精灵姐姐给菲恩恢复原样，她说这就是魔法，以后还可以去魔法课堂学的。我第一堂音乐课就得了表扬，自然不想换。尤其精灵的身上一直有一种让我心旷神怡的气息，总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好象生来就是与这些芬芳相伴的一样，舍不得离开。 我去找达斯伯伯，见人就问。路上的神官叔叔说他在开会，可我不知道什么是开会，一问叔叔他们就笑，于是在神殿走廊里喊他。 伯伯倒是很快就从一个门出现了，后面还有一大群人。我看了看，除了几个蓝色的镶边，还有三个紫色的耶！ “是修罗吗？让我抱抱。”他和蔼地走过来，“艺术课上得怎么样？是不是要换成其他的？” “不换不换，我过关了……精灵姐姐好漂亮啊……还打了雷，菲恩的头发象盛开的花朵一样……只要有一半的人举手就过关了啊……我们唱了大自然……”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象放下了什么心事一样。 “那……来找伯伯有什么事呀修罗？” “伯伯你忘啦，我答应过下课要来告诉你换不换的啊。” “一句便证实了皮筋的事情，她的确是个重信的人。”那个很魁梧的伯伯弯下腰，“修罗，你也唱了歌吗？唱的时候想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想，是风哥哥带着我在林子跑，花草树木都要和我做朋友。” 我听到大人们互相说着我听不明白的话，什么风元素啊，天赋啊，抑制啊，智慧村啊，心里有些不安。好在达斯伯伯握过来：“小修罗，先去上课吧，我也很高兴你喜欢艺术。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啊，也不用大声喊，我在三楼左拐处，走四个门，靠右的那扇门，307。” 我一听就疑惑了，只记住了是在三楼。哗啦啦请伯伯解下左边的红头绳，“您可不可以把这个挂在门上，这是修罗的，我去了三楼就能找到了……” 达斯伯伯很高兴地笑，“修罗会想办法了哦。” “达斯伯伯也给我一样东西，我会放在家门口，您要是去智慧村就能找到我了，也不用象柱子哥那样大着嗓门喊。”他一夸奖我又想了个办法。 他的眼珠子要掉下来般，最后众目睽睽下解下了一根长长的鞋带。 第二堂是美术课，老师不是精灵姐姐，却也带着翅膀。他的翅膀是棕色的，并不透明，头发为黑棕色，眼睛很长很长。 我闭了闭眼，恍惚间感受到他大地的厚实。自从唱了那一首大自然，我对身边能量的领悟力要敏感得多。直到五年后精灵老师的老师的老师的老师告诉我，当时我开始跨入自然之灵的门槛，第一次与自然元素做了实质性的双向交流，所以也第一次用心灵看到了绿色的元素。而之后的那一堂艺术课，我才能闭上眼睛就感觉到翼人老师的棕色土系元素，也算是一通百通吧。 不过五岁时的修罗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笨拙和可笑，一直认为那是妈妈来看她。 菲恩是终于醒来了。吸了一下鼻涕，还用舌头舔了舔上唇，这个动作看得凯瑟皱起了眉头。美术课并不按水平分组，年龄段相似的放在一起，也因此凯瑟坐在我们这一群。认识的伙伴在一起，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由于是新生，我的美术用具都是没有用过的，尤其是那盒崭新的彩色笔，比每一个人的都要长，让菲恩羡慕得借过去看了很久。 不过第一堂美术课不如音乐课那么好玩，精灵哥哥（当时我以为）是个很沉默的人，只说了一句今天画六角星就不再多开口。 我不知道什么是六角星，便唤了声：精灵哥哥，老师似乎没听见，还在看高年级的同学作画。凯瑟抬眼望了望我，浅浅地笑，又低头捣腾。再唤几声，他终于意识到了，慢慢地走了过来。 有人在桌下踢了踢我，我闭了闭眼，脑中浮现着菲恩的脸。再转头，他的圆脸涨得通红，口里一个劲地嘟哝：“翼人，翼人，是翼人。”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依然对着老师笑，“精灵哥哥，什么是六角星啊？” 凯瑟突然坐直了身子，“修罗，你犯了个错误，我们的老师是翼人，和精灵是不一样的。” 这一刻才明白，我犯了个错误。我不知道犯了错误在学堂会怎么样，不过有时候听狗剩哭丧着脸说他又挨骂了，原因就是犯错。当时不知道这个错误有多大，后来才了解到翼人的自尊心极强，和精灵也因身体外形的相似却又长相不如精灵俊美，一直是个忌讳，即使是各族和平共处的大龙帝国，两族的关系也曾因千万年的世仇纠葛而暗流激涌。 而我，居然一开口就犯了忌。 翼人哥哥皱起了眉，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暗红。 我犯了个错误。 “修罗！”他大喝一声，可声调马上又降下来，目光变得温和，“……哦，你是修罗？我明白了……没有关系，大家都是带翅膀的……我们的翅膀上有羽毛，一般是棕色的。精灵的翅膀透明一些，一般是绿色的。” “笨丫连这个也不知道？”不知道谁又添了一句轻笑，“真是够笨的。” “我知道了，翼人哥哥真好，带翅膀的哥哥姐姐都好”，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老师，“修罗犯了错误你也不骂。” 他得到了我的礼物，右边小辫的红头绳。就这一次错误，我一生的印象中，翼人都是宽宏的，温暖的，可以用拥抱解决问题的。 于是无所事事的菲恩自告奋勇来教我什么是六角星。 “六角星是魔法阵的基础，每个学生都要画的。”他又吸了一口鼻涕，“魔法阵你懂不懂？就是魔法做的阵，越复杂就越有用，所以我们要画，还要写魔法符号。那个叫……叫……” “咒语。”有人加了一句。 正文 006 生日 “对，咒语。”菲恩朝来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少插话啦，老师要我教修罗的……啊，老师……我错了……我不是说您……” 咒语？ 这个词让我一阵心烦意乱，不过菲恩教学的效果让我明白，他也是神童。 大家都画得很快，低年级的去高年级组学习，看到一张张纸上的六角星芒，我忽然觉得虚弱。似乎有一种力量从那些图形中透过纸张袭过来，一波一波冲击着我的身体。我的头痛得厉害，几近晕倒，迷离间看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托住了我的无力：是风哥哥吗？ 轻轻的吟唱在耳边想起，空气中的芬芳再一次涌入，那些图形绽放成一朵一朵的绚烂重新排列，却是和谐如最灵动的梦。 原来菲恩说的魔法阵是有香味和形状的！只要我的大脑能再一次将他们重新排列组合，就会开成一朵一朵五颜六色的花儿，虽然都是六个瓣，但形态各异，郁香不同。 这就是咒语的力量吗？可是改一改会变得那么清美和谐！风哥哥幻成了吟唱，我的心幻成了一抹无边的绿意，越来越深，越来越远。 （修罗的第二次能量散射要平和得多，也只惊动了我和金两人。不过我们俩做了一次交流，已经不象第一次那么激动：果然是风元素，虽然有一些特别，不过仍然是风元素的能量，有趣的是，其中土元素的能量波动也开始明显。我一直不认为雅丽素的女儿会有什么不妥，事实上那双眼睛里蕴含的一切都和当年她母亲智慧圣女的纯净毫无两样。我认为，当时的修罗虽然仍是众人眼中的弱智，但她的潜能不可限量，即使与她母亲不同，也不一定是以人们所接受的方式体现。 ——黑色眼睛∙达斯篇回到座位上时我惊呆了：彩色笔散了一地，好多支已经被人踩断。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掉泪，心如断笔，似化成千片万片的碎。 “菲——恩——！”翼人哥哥眼中的暗红再次闪过。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菲恩在众人的责备中哇的大哭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不知道……我也在看六角星啊……” 我抱住了他。他真是好伙伴，陪着修罗一起伤心。“你不要哭，爷爷说好孩子不哭的。” “为什么弄断修罗的彩色笔？”翼人哥哥的话虽严厉，不过怒气已经开始平息：小孩子虽然淘气，知道错了就是好事。 菲恩只是委屈地耸肩，抽搭着低下头。 我知道不是菲恩。风哥哥告诉我了，是一段美丽的蓝色花边，因为在翼人哥哥问那一句的时候，我的对面传过来一阵清清的冷。 凯瑟怔怔地盯着那些笔。 我忆起了她柔软的小手牵过，温暖地唤着修罗，招着手让我去玩皮筋，说我的歌唱得不错，泪意再次涌上来：凯瑟啊，就为那份友谊，我永远都不怪你。踩断的只是笔，比不上你的浅浅一笑。何况现在也好，都和大家一样，差不多长了。 怀着对鼻涕男孩深深的歉意，我决定守口如瓶，从小书包里拿出小手绢递给了他。菲恩嗅了嗅，破涕为笑：“修罗，怎么会这么香啊，我要送给妈妈闻。” 我也忍不住拿过来嗅，“没有啊，是你的鼻涕香吧……” 再次哄堂。 翼人老师再次讲解了六角星和魔法阵的关系，还用几个高年级同学的画做了解说，让我们再画一次。我虽然听不懂，还是很听话地画了一朵。 用的是棕色，狭长的瓣儿似老师的眼睛。 现在是低年级组的了，高年组的哥哥姐姐们涌过来。凯瑟画得最复杂最精细，大家都有夸奖，菲恩的居然是第二好的……终于等到了我那朵花儿。 “笨丫，这是什么啊？”同村的一个哥哥笑起来，“很漂亮哦。” 我也很高兴。今天我画的是最简单的，是我对老师说的防御魔法阵的理解。虽然不知道什么叫防御，不过画出来就对了。 “怎么没有咒文啊？”又一位同学开口。 “修罗的魔法阵不用咒语。”菲恩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我们俩画的不同，但都是防御阵。” “一对活宝，这怎么会是防御呢？”同村的哥哥加大了声音，“笨丫这一来课堂，我们的快乐多了一倍啊……修罗，放学了我带大家回村，你可要再唱歌给我们听哦。” 他也叫我修罗了。达斯伯伯说在学校都不叫人外号的。他真会开玩笑，这怎么不是防御呢？ “我又没说错，魔法阵启动了就是这朵花儿的样子嘛。”菲恩嘟了一句，却谁都没在意。 翼人老师收走了我们的画。 我一直收藏着修罗画的第一个魔法阵。菲恩，大陆上最聪明的魔法发明家小小年纪就已经显示了惊人的领悟力，连当时作为老师的我都没有注意到，修罗画出的正是初级防御魔法启动时的雏形状态，年仅五岁的菲恩却一语中地。也许正是这一次，菲恩对魔法阵的理解有了新的突破方向，从而在后来的岁月中成长为最麻烦又最出色的魔法开创者，虽然代价是整个帝国。 ——魔法天才爱德华-菲恩传 光阴在细细碎碎的笑意里流淌，我已经能邀请小草们一起唱歌了，也能请到更多绿色能量按意志流动。精灵姐姐和翼人哥哥的课真好玩，现在我只要想一朵花儿的形状，风哥哥就可以聚成那朵花，而且花儿可大可小，只是越大颜色越淡。 柱子哥长得飞快，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和狗剩，凯瑟还被选去参加州省儿童技能大赛，都取得了年龄段优异的成绩。综合评分柱子哥第一名，凯瑟第二，狗剩第五。我们村出了两名十大杰出儿童，村长自然为儿子的成果而高兴，请了所有的老师来智慧村庆祝。邻村许多小伙伴也来了，当然少不了菲恩。 菲恩已经不流鼻涕了，现在被叫做笨丫的跟屁虫，柱子哥唤卡宙兰神的频率也高了一倍，狗剩倒是长瘦了不少。依芙曼的性子还是急，凯瑟姐姐却出落得越发水灵雅致了。 正文 007 八岁 这可是智慧村十多年来最热闹的一个夜晚。我给爷爷搬了椅子，菲恩拿了两个小板凳，在村口搭的台前放好，爷孙俩带上跟屁一起坐着。念到杰克逊的时候狗剩的样子着实吓了各位一跳，小小的身子偏要穿大人正式的衣服，松松跨跨的破坏着环境，粤罗比同龄的小孩都要高大，立在台上成了名副其实的柱子。 灵秀可人的凯瑟作为特邀嘉宾也领了奖，蓝色的裙子没有再带花边，不过更加窈窕精致。菲恩一直在耳边嘟哝：“修罗，这个结界你看到了什么花啊……那个魔法阵小，怎么加进去啊……”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因为凯瑟表演了唱歌。 凯瑟的声音穿越着整个庆祝场，人们都沉浸在那种眩目的光华中。我依然可以看到越来越亮的金色，在生机勃勃地震撼着整个森林。 她的歌声吵醒了小草们的沉睡，大树也有了反应。我感受着无边的绿，闭上了眼睛，一波一波地和风哥哥安抚着小草，教会他们与金色合奏。 感觉到另一种能量的加入，我睁开眼，平日里很少见的精灵今夜竟来了四只，一直在我的上空盘旋，但当我睁眼的刹即，又似找不到方向般飞回了台边，飞舞的翅膀潇洒着一路的晶莹，在月色下朦胧地绿着。 手中一阵清凉，仔细一看，菲恩靠着我的膝盖已入梦乡，自然又是口水满天下了，我嗅了嗅，比他的鼻涕要难闻一些。 歌也结束了，爷爷一直在深深地望着我。“好好听的歌哦，爷爷。” “修罗，刚才，精灵们都聚在你的身边……”他的口气有一丝询问，“你做了什么吗？” “是吗？”我开心极了，“我在心里唱歌呢，精灵老师一直说我可爱的，她们一定都喜欢我。” 爷爷笑了，满脸的皱纹却掩不住一丝叹息。 皇帝村人回去的时候菲恩还在梦乡，迷迷糊糊地嘟哝着到底花瓣是哪一种进入传送魔法阵。爷爷领我入屋，似乎要说什么，一开口便是：“你快要八岁了啊。” 八岁了。 “爷爷一直没给你庆祝过什么，小修罗会怪我吗？” “不怪不怪，爷爷每次都送了我礼物，我还留着呢。”我兴高采烈地进屋把百宝袋拿出来，里边装着一个小发夹，一粒黑油油的种子，音乐盒，一个小小的水晶球，一条项链，一个小木杖，一颗美丽的红色石头，都是爷爷这些年的礼物。 “我要和你讲一个故事。”爷爷拾起了那颗小石头，喃喃地说，“看我这身子骨，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 我给爷爷倒了一碗水，并请风哥哥加了桂花的元素。爷爷喜欢桂花茶，可一直没有去买，去年我就能调动能量做出类似的茶了，还让爷爷高兴得流了泪。 爷爷说了不少，可我有些不明白。他叹气，“修罗，你就记着，这条项链和这颗石头是妈妈留给你的，如果集齐了六颗美丽的石头，诅咒会消失，也许就可以看到妈妈了。八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了第二颗。” 他终于打开了项链的坠子。我一直都没能打开，但爷爷拿出另一枚棕色的小石头，只看到两道光芒从石头上慢慢地绕出来，交织成金橙色的绚烂，然后卡嚓一声，圆圆的坠子盖便掉了下来，坠子上浅浅地印着一朵六瓣型的花，我看来看去看不清楚。 “在遇到这第二颗石头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的愿望永远不能实现，也不知道真的会有另外的石头，直到今天晚上，当你闭着眼睛听歌的时候，菲恩的项坠子发出了棕色的光芒，这颗石头掉了出来。” “不要担心，我和菲恩说过了，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项坠子里有小石头，他说愿意送给你，只要你……”爷爷和蔼地笑，“帮他画花儿。” 我很感激，菲恩也帮我看到妈妈耶。妈妈一定会很美很美吧，那么多人喜欢她。“可是，红色的石头……” “红色的石头是村长婶婶给的，她当年也是你妈妈的战友。两颗石头打开了妈妈这根项链，或者全部石头在的话就能发生什么吧。有了第二颗，就一定会有第三颗，第四颗……” 战友？我只记得这个词。 爷爷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他一看到我迷糊就会这样。心痛至极，我抱着爷爷的膝盖：“不要担心，爷爷。我一定会找到另外……一、二、三、四、五、六，另外四颗石头。我会见到妈妈。” 爷爷终于在我的歌声里睡着，满脸抚不平的皱纹。 八岁了。第二颗石头。 “笨丫，笨丫！”窗外有人唤。柱子哥的嗓门终于小了不少。 我把礼物们珍藏好，出门看到了州省十大杰出儿童之首。 “我拿了第一。”他兴奋地说，我一拉他的手，跑到村后的小池塘：“小声，会吵醒爷爷的。” “我拿了第一。他们还是夸我神童。” “对，你是第一神童。”我仰慕地抬头看柱子哥，他的眉毛好浓。 “我的卡宙兰神啊……不是神虫！你怎么还是说不对？”他这次没有倒下，“笨丫你喜欢跟屁虫吗？” 想起菲恩的口水，我摇头偷偷笑。 “那你还老和他在一起，不和我玩。”柱子哥哼了一声，“我娘说修罗是我将来的媳妇，是你的妈妈和我的妈妈订的。” “媳妇是什么？” 扑通。 柱子哥花了大半天给我解释，唤了很多遍卡宙兰神，到最后终于放弃。我倒是听得很明白，奇怪地问：“我觉得凯瑟和依芙曼都可以做你的媳妇啊，要不，叫她们的妈妈和你的妈妈去订。还是凯瑟好，她和你站在台上可象是村长伯伯和村长婶婶呢。” “那你呢？” 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盒彩色笔，我打了个寒颤：从那以后凯瑟姐姐都似乎不再喜欢我，虽然仍然浅浅地笑，可也偷偷地弄出了很多故障，是不是就是因为媳妇的事呢？ “那你呢？”柱子哥的呼吸有些粗。 “我想想，还是不做了。凯瑟和依芙曼做你的媳妇，狗剩和菲恩做我的媳妇，我们就都有媳妇了啊！” 这次的扑通声实在很大。 第一部第六章狗剩烦恼 狗剩近段时间有点烦。 参加十大回来后正赶十五天假期，从前可以逗逗笨丫，加上近三年多出来的跟屁虫，日子还是飞快的。不过当神殿那位一起学魔法的依芙曼小姐搭进来以后，狗剩便急得要跳墙。 正文 008 我再给你摘一朵 柱子奥雷开始了十岁儿童早熟的扮酷阶段，村里女孩儿的目光有些变样；可是狗剩杰克逊的心理生理发育都还没那么快，还赶不上八岁的依芙曼。 这不，才和修罗他们搭上没两句话，神殿的两位小姐就袅袅亭亭地出现在林间小道的拐脚。 我真的喜欢躺在林子里的草地上听风歌唱。菲恩的眼睛常常是一副搭拉没睡醒的样，不过会时不时地亮成小小的太阳，太阳一现我便会发晕，因为他接下来就会在一边问有关魔法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魔法班或者问两位杰出儿童，因为三年来我一直呆在艺术班，后来想清楚，原来我看起来不忙。 柱子哥还在用一枝树丫蹂躏一块巨大的石头，说终有一天他会用利剑将这些石头一块块斩成粉末。这位哥哥从小就有些让我累，又要做龙骑士，又要媳妇，又要比赛，又要辅导功课，现在还不断地混着巨石累着我的眼情。我觉得如果他要让理想实现，比我找六颗石头还要难上那么一点点。 那天有些不祥。阳光还是明媚，神殿的伙伴还是准时的出现，柱子还是很酷的造型，菲恩还是睡不醒，可是，我知道：那，天，有，些，不，祥。 被人算计的时候，我或前或后或多或少会感觉到有些冷，现在的不祥就是那种诡异，因为我望到了狗剩。 风哥哥捎来了他的心事。他狠狠地瞪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两个身影，又无奈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突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我看到了狗剩的恍然大悟，唇线分明的嘴角慢慢咧成了微笑，就在那一刻，冷风凄凉，我感觉这个世界的能量多了一个结。 一个充满血腥的结。 不过菲恩的两朵小太阳打断了我：“修罗，你下次画的时候能不能给六瓣花儿加上几片叶子？” “加上叶子花儿就会换了。” “换成什么样？”他唯一的主题。 “花儿会飞掉的。” “飞掉？怎么飞？” “飞着飞着就不见了。” 他又搭拉眼睛了。我至少发现了自己的三大用处：狗剩不同神态的笑，柱子的扑通和菲恩的睡觉。 狗剩是做了不少思想斗争的，他这生中第一次借刀杀人的效果的确达到了，不过搅出来的鸡飞狗跳却成了他不能控制的场面。从此，狗剩洗心革面，做任何事情都小心谨慎，一环扣一环地周全考虑，无所不用其极，才有了后来的驰骋万里，丰功伟绩，此事后话不表。 狗剩提议编花环。 夏日的林子总是摇曳得令人心醉。林子边缘花儿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被慧眼们采摘，那是她们一生中的美丽被人欣赏的绝致，所以长在外边，森林深处的花儿有她们自己的心事，所以躲得深深的，静静地与大地同悲同乐。 菲恩兴致勃勃地跟着我转悠，研究着那些花瓣属于什么类型的魔法阵，掏出常年带着的小笔记本儿小心翼翼地夹好，说要做标本，还一本正经地做注释，其他的人也该干嘛干嘛，不一会儿就混了好多好多的花儿。 柱子哥编得最快，灵巧的双手上下飞蹿，做的花环好大好大。他最后扫视了一眼，目光便斜过来了。 我看到了凯瑟的微笑，依然不变，手却有些颤抖，显示着内心的激动。保持那样的微笑是不是很不容易呢？ 柱子似乎想了想，将花环递给了凯瑟。 第一次看到凯瑟的失态，她嗖的立起来，呼吸极为急促，很优雅地转了一圈，宽宽的裙子泛起一阵淡蓝的涟漪，如梦如幻：“谢谢你，奥雷。” 柱子哥有些失神地注视着她，突然转过目光，摘了一朵紫色的榴桦花，插在我的冲天辫上。我晃了晃头，想着是不是能转出一阵紫色的涟漪，不过花却掉在地上了，赶忙捡起，重新插好。 “依芙曼，你喜欢什么颜色？” “金色的，金色的！” 柱子找了一朵最大的递到她手上。 狗剩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着菲恩说：“你别和我抢！” 菲恩的手工实在差劲，正一朵一朵地撕花瓣，对比沉思，连个环形都没弄好，听到这话更是无辜地不知就里。 狗剩的花环编好了，他满意至极地左右端详，乐颠颠地在自个儿脖子上挂挂，鬼精精地看看每一个人，突然把花环套到了我的脖子上。 好冷。 依芙曼脸色骤然一变，“杰克逊，你……你……你怎么给笨丫戴上了？那我呢？我的呢？”小嘴一瘪眼睛就红了。 赶忙把花环摘下来，我跑过去递给了她。她气得一挥手扫掉花环，手上的力道大了点，带着我撞到旁边的石头上。 眼冒金星，额头一热，菲恩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修罗流血了！修罗流血了！”扑通一声就再没了声息。 我终于闻到了血腥味，脑中幻过了一朵凄凉，在很深很绿的森林里，有一个生命的气息微微动了一下。 “对不起……”依芙曼的小脸凑上来，满是泪水。 “不疼，不疼……”我能感觉到她浓浓的歉意，可还是疼得直咧嘴，目光扫到了那抹淡蓝色的影儿，还是优雅至极地微笑。 狗剩推开了依芙曼，一把扶起了我。他的目光怎么会变得如此深邃呢？“笨丫，对不起……” 最冷静的还是柱子。我清清楚楚感觉到他一个箭步冲到菲恩处，用手探了他的呼吸之后，舒一口气，然后直冲过来，从依芙曼的裙子撕了一条布，推开狗剩一把抱住我，静静包扎，开始念了一段叽里呱拉，才松懈下来：“血止住了。” “依芙曼，你是嫉妒修罗吗？怎么伤她这么重？”开口的是凯瑟，温柔而不折不扣地字字见血。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听了柱子哥的话露出笑意的依芙曼哗的又哭起来，小小的脸涨得通红。 头仍然有些疼，我还是起身抱住了她。让我发冷的不是她，而是——死狗剩正惶惶不安地在搓着头皮，偷眼看过来。 “修罗不要皱眉，伤口会裂的。我可没力气再来一段治疗魔法了。”柱子哥的声音好温柔，浓眉下的目光也似温柔得要化出水来。 “你给我的花……” “在这儿呢。乖乖修罗，已经弄脏了，我再给你摘一朵。” 正文 009 妈妈在哪里 柱子哥的怀抱好暖和哦。我闭上了眼睛，仍听到附近某人哗啦啦起了身，“咦，你们在干嘛啊？……不是要编花环吗？……啊，修罗……血啊！”一声惨叫外带一声扑通，大地震动后，整个世界清静了。 第一部第七章日记两则 村长伯伯和爷爷的医治下伤好得很快。五个小伙伴们每天都来看我，还给我讲了好多好的故事，尤其是依芙曼，几乎把她所有的好东西都带来给我挑。我不好意思地选了一个小娃娃，因为眼睛的颜色和自己一样。 柱子妈妈和六婶婶做了许多好吃的，不过被菲恩消灭的多一些，他的脸好象又圆了一点，几乎就要呆在我家不走了。 这件事情的结局是皆大欢喜，不过后世无孔不入的吟游诗人翻唱出了版本不同的两则日记。 日记一：狗剩心事我被依芙曼那妮子缠得实在头大，终于以魔法杖换来了柱子“打死也不说”的一个承诺，那就是我在依芙曼面前装作和笨丫好，他不许送花环给笨丫。那小子眼红我祖传的杖杖已经好久了，不过最后我给他的不是最好的那根。 可是事情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笨丫笨得为这事受了伤，让我心里也受了伤。坏就坏在笨丫心地实在太好，依芙曼也不差，一下就欠了俩个女孩的人情，真是狗屎运。 此次事件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又发现了一个秘密。道理是女生的反应永远没有道理，秘密嘛，其实是柱子的。 我一直以为柱子和凯瑟是一对，瞧他送凯瑟花环时那贼相；可是笨丫受伤的时候，他望着那丫头的眼神实在不对劲儿，简直是比自己受了伤还疼，还偷偷地把那朵带血的花儿藏起来，以为我看不到，哼！当时我就想唱歌，柱子柱子爱笨丫，就象牛粪爱鲜花…… 日记二：柱子心事 （柱子的心事可就复杂得多啦。） 狗剩提出的方案倒没什么，我刚开始还得意混到了那柄魔法杖。可是，编好花环的时候，为什么一心想的就是送给笨丫呢？ 我一直可怜笨丫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所以竭力帮助她茁壮成长，连她长什么样也熟悉得记不起来，可是，编好花环的时候，为什么一心想的就是送给笨丫呢？ 凯瑟戴上的时候好漂亮好优雅，她对我一直与众不同的照顾，比赛前还把她爸爸拉出来给我做个别辅导，可是，编好花环的时候，为什么一心想的就是送给笨丫呢？ 我听到了她的呻吟，所以先去确定菲恩没被吓死，因为治疗魔法对活人才有效，可是，看到她脸上的血，怎么就所有的世界都象蹋了呢？ 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心碎成了落叶，片片写满她的眼睛，那么深那么远的迷惘，一连连猝不及防地击中我，击中我的灵魂。 我终于明白，如果伤的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孩，我都会心疼地给她们疗伤，但只有笨丫受伤，我会心碎，如同受伤的是自己的生命。 我可以没有任何女孩过一辈子，但不能没有笨丫。 最后她只记得那朵花儿。我的卡宙兰神啊，她只记得那朵花。 …… ※※※ 我觉得受伤真好，所以在床上多赖了两天，一直到开学才挂上了小书包。大家仍然会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有时也闹点小情绪，就这样在光阴的故事里花开花谢地过了近两年，我们村又迎来了一次庆祝会。 黑眼睛的娃娃已经旧了，可我仍然爱不释手。这是我第一个娃娃耶。九岁的生日爷爷请人给我做了一条有花边的裙子，象娃娃身上的一样，我舍不得穿。 唯一难过的是爷爷的身体不太好，老要躺在床上，村长伯伯的目光也越来越严峻，所以那天的庆祝会我是不打算去的，不过爷爷坚持，因此还是和小跟屁一块儿出了门。 柱子和狗剩终于穿上黑袍了，说是什么预备神官，镶的是黄边。我惦着爷爷，有些兴致索然。 菲恩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着他伟大的提问与思考，再提问与再思考，不过这次神殿同时庆祝，两小姐都没过来。 也因此有人提出可惜凯瑟小姐不能来唱歌祝兴，菲恩这句话居然能听得见，兴奋地大叫：“修罗也会唱……修罗唱得还更好呢！” 当时便给这一句吓得几乎晕了过去，曾经在艺术课堂上过课的哥哥也在浇油，“是啊是啊，笨丫来一个！” 全村的人都开开心心地笑，村长伯伯大踏步走过来，“笨丫别怕，来帮柱子和狗剩哥哥表达我们的心意！”一把抱起我放在台上。 怪叫声音最大的自然还有狗剩，“别捂着脸啊笨丫，唱得不好没关系，我吃花生你吃屁。” 我不吃屁。 所以我要唱好。 “伯伯，我不知道要唱什么。” “唱我们村吧。”有人提议。 一点点惶惑，我怯怯地问：“是唱红鸡下的蛋还是小小粉刷匠？”我听到了许多声卡宙兰神和扑通，不过竟然没有柱子的。对了，他有时候耳朵不好。 “我可不可以唱大点声，让爷爷也能听见？”这是我第一次上台哦，可惜爷爷还在病床上。 “好，好。”六婶婶插了话，眼角竟迸出一滴晶莹的泪，“笨丫孝顺，也唱给爷爷听。你妈妈从前就给村里人唱歌，也唱给妈妈听。” 一提到妈妈，全村人都静了下来，风在树梢低低地吟起了前奏，我闭上眼睛，双手捧住了我的心。 我如何开唱 在这月色凄迷的夜晚 当忧伤依然与梦想陪伴 风轻云淡 我如何开唱 榴桦的紫华被鲜血折断 幻成皱纹里苍老的心愿 永不再现 …… 绿色密密地汹涌过来，和我的灵魂一同抽泣。我该快乐的，是吗，在这样一个庆祝的台上，而爷爷所有的极乐与弘悲却于这一刻历历澎湃，那比高山更为浓重的怜爱在时光里悠悠地凝聚和沉淀，在夜色中灵动成巨大的网。 我静静地收起一抹一抹的绿，收如一颗小小的，碧绿的心。更多的绿从森林深处无声无息地袭过来，那个生命突然苏醒：孩子，你在唤我吗？ “我生命中永恒的自然之灵啊，请赐予我最深切的心灵之匙吧！” 泪水如山洪爆发，我用尽气力唱出这一句，只看到无垠的能量绿成一道电光，往爷爷的小屋直射而去，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甚至看到菲恩仍是口水一地。 正文 010 自然之灵 似乎四周一切都是淡淡的绿，温柔地推着我向一个巨大的树影走去。那个声音如越亘古的沧桑，孩子，你来了吗？ 真的是一棵好大好大的树哦，一个绿色的身影宁静地坐在树下，翅膀开成晶莹的扇，似过了千万年，却又仿佛初现。 我是自然之灵。不行，力量还是太弱。 我是修罗。 “你是精灵奶奶，我听说过你。”突然记起精灵老师课上常说他们一族最古老最受尊敬的人：精灵奶奶，她可是老师的老师的老师的老师哦。 “谢谢你。” 啊？连奶奶都说谢谢我哦，我做了什么了呢？于是走过去抱了抱奶奶。 “我终于可以放心了。”她慈祥地笑着，抚过我的脸。 “啊，你是风哥哥吗？”那么熟悉的感觉，我开心地笑。 “风哥哥？……是的，我也是风哥哥，风哥哥是我沉睡时的呼吸。多么巨大的力量，竟然可以打开一部分封印？”她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奶奶突然开口，“我明白了。你竟然中了那么可怕的痴灵咒？难道他连自己也不要了？……哦，你应该有了两块自然石，才没有痴呆。” 奶奶明白了，不过我没有，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奶奶让我记住三件事，我听话地背了下来。现在，我也能背三件事了。 一，要找到另外三颗自然石，这本来也是爷爷的愿望；再多一颗我就会和智慧村的人一样，虽然并不知道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二，要坚持和风哥哥一起玩，和森林里的一草一木做最好的朋友，他们会教我和更多的哥哥姐姐做朋友。 三，自然之灵其实是个宝宝，已经住在我心里了，不过没有完全清醒，所以六颗自然石都集齐了宝宝就会长大了。 我看来看去不知道宝宝住在哪里，不过奶奶说她知道的就这些，修罗是个好孩子，爷爷的病已经好了。 一下就想去看爷爷，又舍不得奶奶。她叮嘱我这次的事和谁都不要说，包括爷爷，等找到六颗石头再给爷爷惊喜，我可记清楚了，又向奶奶背了一遍三件事，还邀请奶奶去我家玩，不过她说奶奶是不能离开她的家：那棵大树的，我只好打算以后常常来看她。 奶奶说会很快再见，深不见底的眼神，似已看透了千年。 我一直很听话，红着眼睛又抱了抱她，只听到奶奶温和地吟了一句，修罗就迷失在无边的睡意里了。 醒时第一眼看到了笑咪咪的爷爷，在灯光间慈祥地荡漾。 爷爷，我做了个好舒服的梦啊。 “修罗，不是梦。”他的手打开，一颗绿色的小石头。“我在你的口袋里找到了它，应该是第三颗。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答应奶奶不说的，以后才能告诉爷爷。” 他怔了怔，我有些惊惶，摇着爷爷的手。“修罗。”爷爷蹲下了身子，“以后大家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连见过奶奶也不要提，好不好？就说不知道。” 那不是要撒谎吗？ 爷爷叹气，极爱怜极爱怜地拍着我的头，“修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那要以后弄清楚了才能算知道的，所以，如果说知道，那才是撒谎。” 爷爷说得对，我有些明白，反正我不知道，要讲实话。“如果他们一问再问，你就……” “我就唱小兔儿的歌好不好？每次唱这歌，柱子哥都会扑通的，可管用呢。” “好聪明的修罗！”爷爷又夸我了。 笑咪咪地把石头接过来，我拉着爷爷去屋里拿百宝袋。 三线光芒突然照亮了整个房间，红色，棕色，绿色，旋成了一个小光球，飞速绕着项链转只听到爷爷一声惊呼，光球裂成三个小球，砰砰砰击在项链上。电光火花之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看到了坠子上那瓣六角花儿，已经有了三瓣不同的颜色。好玩哦，好玩哦！ 爷爷二话没说就把项链挂到我脖子上，深深地藏进了衣领。他想了想，又快步奔到门口，开门往外瞅了一会，终于放下了块大石头般关上了门。 从没有看到过爷爷的脸色这么不好，举动这么奇怪，我抱着他的腿不敢放手，生怕出什么事。不过，风哥哥一直没有捎来冷的感觉啊。 “该来的，一定也走不掉吧。”爷爷叹着气喃喃地说，“首先是我的病，然后是这些奇异的石头刚刚发出的能量，一定惊动了不少人。雅丽素圣女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为什么要我们提防神殿呢？这条项链上的能量连我都能感觉到，又怎么能躲过呢？” 我习惯了听不明白的就忘记，不过最后一句还是清楚了，乐呵呵地说：“爷爷是不是要修罗把妈妈的项链藏起来？”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满脸的皱纹又增加了。 我咚咚咚跑去找出了小书包和彩色笔，歪着头画了朵花。为了不让爷爷心烦，我这次画得可认真呢，再小心翼翼地加了两片叶子。虽然知道心里想着这个图案花儿也会飞着飞着就不见了，不过菲恩说试过，用画出来的效果会好很多。 爷爷你看！ “啊？项链呢？” “飞走了啊。”我笑，“我给项链上了锁，只有我用奶奶给的钥匙才能找开，那钥匙还给爷爷治了病呢。” “现在修罗身上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了。”爷爷释然，又自言自语，“但愿也能隐藏那能量。” 敲门声。 爷爷一惊，回头叮了句“小兔儿的歌”，才舒口气，慢悠悠地去开了门。 村长伯伯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吗？修罗醒了吗？” 他们谈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爷爷学狗剩和村长伯伯开玩笑。他病好了就贪玩了，也不告诉村长伯伯我的花儿飞了。 咦，奶奶和爷爷都想帮我保守秘密呢，是不是年纪大了就喜欢玩迷藏？我喜欢他们俩，决定不和任何人说，等找齐了六颗，再告诉所有人。 “现在呢？还有没有魔法波动？”爷爷的声音很沉静。 “现在感觉不到，刚才，就刚才，和十天前修罗唱咒文的时候一样。”村长伯伯望过来，我乐呵呵唱着小兔儿，脑袋轰了一下：十天？我躺了十天？ “麦肯大叔，修罗在庆祝会上用了失传已久的自然之灵魔法，很多人都亲眼目睹，有心的人自然明白怎么回事；我想，金•蒙特里已经上报了。” “真的有自然之灵吗？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传说呢。精灵长老们也早就否认了。”爷爷仍是慢悠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