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历史课上的英雄 无尽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如果我这辈子就是一个凡人,那么下辈子,我一定要投胎到三国,我也想轰轰烈烈地活上一场! “啊” 一声喊叫,王小伟从自己的梦中惊醒。 “奇怪,最近每晚做梦都会被这句大喊惊醒。”王小伟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喃喃地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最近每晚玩三国志是有点过了火啊。” “糟糕。”王小伟一声大叫,“今天居然是学校补课的日子,都七点了,我得抓紧时间!” 王小伟口中虽然说得是无比紧张,但是他的动作却是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即将迟到的高中生要表现出来的样子。 反正迟到早退什么的对于王小伟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在他们那个两极分化严重的高中里,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显然,看着王小伟不急不缓地和看守学校大门的老头儿打了个招呼后,再踏着早读下课的铃声不急不缓地走进教室,大家也知道小伟同学在学校的那分化严重的两级中扮演的是哪一边的角色了吧。 听着班上有几个放弃了早餐时间,依旧在背诵着单词的声音,小伟同学慢慢地踱到了属于自己的后排“宝座”之上,书包一塞进乱糟糟的桌屉里,王小伟立刻就进入了“补觉”阶段。 等到他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的时候,乘着自己还有点意识,勉强地分辨出了这事在上历史课,小伟从书包里抓出了一本历史书垫在自己脑袋下,接着又去去调戏周公的小女儿了。 而那头发早已谢了顶的历史老师丝毫不管讲台底下的学生们早已经昏睡一片,继续用那在他看来“美妙无比”的公鸭嗓音来讲解枯燥无聊的历史。 “东汉末年因为宦官和外戚乱政专权之故,东汉王朝的腐败也打到了极点,神州大地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突然,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很多没有适应在历史老师“美妙”的嗓音中继续和周公下棋的同学们已经被这反常的现象给惊醒了,他们都揉着因为低质量的睡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轻地捅了捅自己同桌的手肘,用诧异的眼神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不用他们再询问了,因为鸦雀无声的教室里突然想起一阵不和谐的呼噜声。 历史老师已经不能再容忍下去了,他不顾自己因为过多沉迷于最钟爱的啤酒而大腹便便的身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至少他自己以为)冲到教室的最后一排,用自己依然沾满了粉笔灰的大手揪起那个不和谐声音的源头。 “王小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讲课,上我的课还敢睡这么香,你还真是我教书二十三年生涯中碰到的第一个,给我出去!” 就这样,本书的主角王小伟同学光荣地成为了历史老师二十三年教书生涯中众多享受站着听课这一绝对贵宾级待遇的学生之一。 王小伟揉着自己刚刚睡醒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听着教室里面传来的哄堂大笑的声音。 “我刚刚讲到哪了?” 这一定是那个教历史的老混蛋的声音,什么嘛,教书二十三年讲个最基础的三国历史还会讲个丢三落四。东汉后期的衰败除了外戚和宦官的专权,那些家中大量吞并农民乃以生存的耕地的士族才是真正罪魁祸首。 政治上再腐败,也只是脑袋上长了个毒瘤,只要这个人身体依然健壮,小心手术摘除那个毒瘤就是。 而贪婪无度的士族在东汉末年就好比这个屹立了四百多年的国家巨人身上的蛆虫,数量巨大又看起来十分渺小,只等他们依附的这个巨人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他们就会蜂拥而上,将这大好江山活活生吃了。 这种道理,就连整日不学无术的高中生的王小伟都知道,那个老古董教了二十三年还没教懂他自己? “老师,您刚刚讲到了东汉末年国家腐败,民不聊生。” 不用说,听着这个婉转动听的女生就知道是自家的班长柳莺莺了,这柳莺莺可是全班四十一位男生的共同女生,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理科班,能有像柳莺莺这样将温文尔雅的古典美和自由开放的现代美活生生地融合到一起的大美人给自己每天看,这是多么惬意的养眼之事啊。 可惜人家柳大班长一心扑在学习上,作为老师眼中的学习尖子,班主任眼中的得力助手,柳大班长可是承担着冲击全校仅有的一个燕京大学的保送生名额啊。 所以像他们这样学习低下,每天只知道猥琐地在上课时候和老师打游击的不良学生,人家柳莺莺连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王小伟也就是单纯地欣赏一下罢了,对于这位骨灰级的光荣三国志游戏迷来说,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自己回到家痛痛快快地操纵着各路名臣将相在虚拟的三国世界里大汗淋漓地杀上一场。 而像王小伟这样的纯宅男来说,貌美如花的柳大班长又怎么比的过游戏中的那些或文武双全、或英姿飒爽、或媚态丛生的女武将呢。 这不,就是因为昨晚王小伟这牲口非要让自己的主君——辽东公孙康灭了吕布,好霸占了三国大美女貂蝉,这可是那个在三国志游戏中与刘大耳朵的儿子刘阿斗刘禅、四维低下的昏庸男刘季玉刘璋并称三大最无能的主君的废柴之一。 小伟同学苦心孤诣地和电脑在英雄集结剧本中大战到凌晨四点多,这才完成了这一策划多时的宏伟壮举。 当天晚上,小伟同学一直沉浸在搞死吕布,坐拥貂蝉的喜悦中,所以当晚做的梦都是自己化身公孙废柴,率领着同样废柴的辽东军团,一步步称霸三国的历程。 过度兴奋的下场就是自己在历史课堂上沉醉在自己的美梦中,毫无察觉地被老古董逮了个正着。看来自己是因为得意过头了,所以才导致了如此大的悲剧的发生。 不过如果再让王小伟在晚上熬夜玩三国志和好好听课之间选择一次,他也一定会选择前者,因为对于一个能够将三国志游戏中全部武将资料倒背如流的骨灰级玩家来说,再怎么读书获得的成就感也比不过攻破城池的那一刻士卒们发出的震撼人心的呐喊。 正文 第二章 穿越西凉 “好的,同学们。今天这堂课我们就上到这里,回家之后,可不要忘记了复习今天所上的三国史这一段哦。” 听到教室里面传出的这句话,在外面站得脚都发麻的王小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正在活动筋骨的小伟同学吓晕了过去。 “外面的那位敢在我的课上睡觉的‘大英雄’,你回去之后,把今天所上的课文抄上五十遍,明早交到我办公室去吧。” 于是乎,悲催的小伟同学在接下来的两堂课以及整个下午,都被迫用自己那蚯蚓一样的字去抄录历史,当然,看到不爽的地方,小伟同学也不介意去篡改一下历史。 “我去,董胖子怎么可能是一个愚蠢的人,残暴是残暴,但是他分明就是当时西凉集团数十年来的领军人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愚蠢?” “丁原待吕布如己出?我了个大叉,丁原一直很歧视奉先大大的匈奴血统好不好。” 越是这样想,王小伟越是觉得自己心中有道声音呼啸而出。 “如果我这辈子就是一个凡人,那么下辈子,我一定要投胎到三国,我也想轰轰烈烈地活上一场!” 也许越是做一些单调的事,就会越觉得时间过得极其快。不知不觉一天已经结束了,王小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在校外租住的廉租房中。 顾不上洗漱,王小伟立刻打开电脑,开始了自己的正业——三国志。 一盘打下来,已经是月沉西山了。 小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有五十遍课文还没有抄完,“真是的,非要在人家畅快淋漓的时候,让我做这么恶心的事。” 没奈何,公鸭嗓子一向铁面无私,更何况是对付王小伟这种“烂了的苹果”他更是从没有手软过。 “哎。”一瞬间从游戏中的英雄变成书桌前的狗熊,这种反差极大的变化实在是让人呢很不爽啊。 王小伟长叹一声,趴在书桌上继续奋笔疾书起来。 夜越来越深了,刚刚打完游戏的小伟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上下眼皮往一起合拢。 终于,他伏在书桌上,沉沉地睡去了。 就在他伏在书桌上的那一刻,他没有看到,窗外突然风雨大作,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所住顶层阁楼。 “据本台记者报道,在昨晚的雷暴中XX小区的603住户不幸被雷电击中,后送往医院抢救过程中,伤重不治而亡。据悉该住户是我市某高中的一名高二学生......” “这是在哪里?”王小伟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身体突然变轻了一样,整个人都漂浮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奇怪,难道是家里停电了?怎么一点光亮都没有啊。”王小伟一边嘟囔着,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边,“咦,我的作业本呢?还有十七遍没抄完啊。” 一想到去学校还有历史老师的责罚,王小伟就觉得一阵头晕。 想着想着,王小伟又开始觉得睡意涌了上来。 “天子这下又加重了赋税,连枹罕这么个偏远的地方都被征到了。” “枹罕算什么,就是更远的西平都算在里面呢,算赋连加三倍上去,这下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年轻人,你听到的事三倍,可是在咱们西凉,那些当官的什么时候按量收的?” 王小伟就在这一阵嘈杂的交谈中清醒过来,他首先就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幸好没有什么大事。 等到他再次打量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了。 虽然从周围人的谈吐和衣着上可以明显的分辨出,自己所处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出租屋, 看着周围三三两两在一起交谈的人群身上那粗糙的衣衫,和各色各样的发型,王小伟突然有种自己走进了某处拍摄电视剧的剧场。 我不会是穿越到古代了吧,平时就喜欢奇思妙想的王小伟同学这次毫不例外地发挥了一下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但是光凭借刚刚的那几句话,还是不能的到确切的信息。 必须弄明白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现在的时间,想到这里,王小伟扶着身边的土墙站了起来。 万一自己只是来到了拍摄什么古装电视剧的片场,贸然询问一定会被其他人“另眼”相看的,那岂不是丢了老大的脸? 幸好王小伟身上的高中生制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脸上也是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和周围的人也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他可以毫无压力地混入人群进去。 从环境上看,这应该是一处较大的集市,所卖的都是一些牛羊之类的牲口,周围的建筑大多是一些低矮的土坯房,看上去活像是来到了解放前的西北农贸集市。 周围的人,穿着都是灰色或是褐色的布衣,头上扎的仅仅是一些布条而已。但是像王小伟这样留着小短发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人多是操着王小伟更本就听不懂的语言在交易手中的牛羊。 而且装饰上和周围的人也有很大的不同,大胡子,黝黑的脸庞,腰佩不带鞘的长刀或是短剑。而且王小伟越是听他们交易的对话,越是觉得这些短发的人说话的口音就和他在学校边上卖兰州拉面的那位大叔一样的口音。 莫非这真的是古代的西北地区?王小伟看着周围仅有的几面写着明显是隶书的旗子,心中浮现出自己的猜测。 这时身边传来的一句话,让王小伟瞬间清醒过来。 “这还只是光和五年,咱们西凉后来的日子估计更难过呢。” 光和五年?公元182年?黄巾起义? 原来自己是来到了东汉末年,自己日思夜想的三国前夜,而且还是身处即将风起云涌的西凉! 被许子将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曹操;在镇压黄巾起义过程中逐渐崭露头角的“江东之虎”的孙坚;在桃园中昭告天地结为义兄弟的刘备、关羽、张飞。 这些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就要和自己在这块大陆上一决高下,这怎么不让号称光荣三国志最铁杆的骨灰级粉丝的王小伟感到热血沸腾? 不过接下来的对话,让小伟同学的心彻底凉了一大截。 正文 第三章 这里是枹罕 王小伟站在一边所细细倾听的是两个一看就知道是汉人打扮的人,其中一个是矮个子,他手提布袋,看样子刚刚卖掉了自己的货物。 而另外一个个子稍微高一点则牵着一头羊,明显是刚从羌人手中买来的。 手提布袋的矮个子在听说了之前高个子说的话后,当即反驳道,“你怎么确定这等烦人的日子还有一定年头,上次给我家邻居王二看病的黄巾高人就说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高个子的那人明显也听说过这话,他脸上也因为激动而浮现一丝潮红,他跟在矮个子后面也压低了声音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咱们枹罕有救了!” 喊完了这句街头巷尾尽有人喊的口号后,两人对视一眼,就好像在地上捡了百十枚大钱一样,高兴地各自离开。 站在一边假装打量着过往羌人牵来集市交易的牛羊的王小伟,听完了这两人的对话后,心中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 刚刚两人所说的话不是他没有听完全,他不仅一个字不露地听完了,而且还明白这两人所低声喊出的口号的完整版本。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才是那位号称“大贤良师”用来忽悠百姓群众的口号的完整版本,身为三国发烧友的王小伟自然明白。 但是正是这两人的低喊,就如同一瓢冷水一样,将王小伟之前因为初次来到东汉末年的喜悦全部冲淡。 那场席卷了东汉大半疆域,并且在后来的数十年里都对穷途末路的东汉王朝造成了巨大影响的黄巾起义并不让他感到害怕。 因为那场起义的灵魂人物,大贤良师——张角的寿命远远没有他的信徒们那样所想地千秋万代。 即使是得到了南华老仙授予的道书,他终究还只是个会了一点瞒天过海、撒豆成兵之类道术的凡人。 在他轰然倒地之后,如火如荼的黄巾起义很快就被镇压下来。 所以现在王小伟亲眼看到就像刚刚的那两人一样,对于黄巾教是如何地崇拜,他也只是在心里感到不屑一顾。 固然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但是当人民群众之类的人物直接面对血淋淋的封建王朝的屠刀的时候,能够真正地挺身而出的,还不是很多见吧。 黄巾起义,对于生于这个时代的英雄豪杰们来说,就是一场闹剧,一场用人民的血肉之躯和东汉王朝最后的气息缔造的闹剧,一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建功立业的基石的闹剧。 王小伟真正感到畏惧的是他们交谈中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自己所处的是枹罕,一个西北地区的小城。 这里是枹罕! 不是真正对三国历史有过研究的人,是不知道这座小城对于东汉末年,乃至整个三国历史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 从表面上看,这只是坐落在西北地区的一座小土城。如果再深入了解下,就会明白它是一座起着以羌人为首的少数民族和汉人沟通的桥梁。 仅仅是这些,那还只是粗浅地了解。 枹罕,是那场席卷整个西北地区的羌人叛乱的发源地! 北宫伯玉、宋扬、李文候、边章、韩遂、马腾等,这些人因为那场羌人叛乱而在汉末的正史中给自己留下重重的一笔。 而与之对立的,镇压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的名将们,张温、周慎、董卓、皇甫嵩、盖勋等人,也在自己的功劳簿上添上了厚厚的一笔。 汉末的西北,因为这座小城而风起云涌,因为这座小城而血流成河,更因为这座小城几乎断送掉了自己最后的生机。 可以这样说,现在的王小伟正处在历史交汇的一个重要地点上。 现在是光和五年,也就是公元182年,将整个东汉和三国年表背得滚瓜烂熟的王小伟想也不用想就可以算出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了。 黄巾起义是中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84年,如果再精确一点的话应该是公元184年的农历二月。 与之呼应的羌人西北叛乱,则是在此之后稍迟的一段时间里,应该是在农历十一月左右才正式爆发的。 感受一下身边依旧炎热的天气,现在应该就是光和五年的农历五月左右了,也就是说,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么还有一年半左右的太平日子。 一年半之后,黄巾起义就会对小城枹罕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了,再过上十个月左右,这座小城就会成为战争的策源地了。 对于王小伟来说,在这么一个时机出现这么一个敏感的地点,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说其他因素,单单考虑王小伟身上,就有着一点因素会让他日后处在很被动的处境上。 那就是他是个汉人,尽管他的发型和衣着(小伟同学的衣着破烂,和那些不大在意卫生的羌人同胞们差不多,至少从外观上看是这么一回事)都同当地的汉人迥然不同。 但是只要他一开口,就彻底将他的身份暴露出来了。 汉人的身份要是放在中原地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放在交州这些落后的地方,王小伟搞不好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贵族呢。 这里是枹罕,是一个羌人几乎统治的小城。 不说是枹罕,在整个西北地区,羌人都以其强大的势力和种族数量,隐隐约约占据着领导者的地位。 虽然在史料记载上,并没有出现羌人叛乱之后造成的大规模的种族屠杀。但是战火是无情的,对于平日里早就积攒了不少矛盾的羌人和汉人,谁又能保证会在战争年代和平相处呢。 现在摆在王小伟面前的,似乎只有两个选择了。 要么离开这里,跑到最近的汉人势力最大的地区,这样至少就能保证他在日后的羌人叛乱中活下去的几率大大提升。 要么就利用这一年半的相对安宁的时间好好发展自己,毕竟“穿越大军”浩浩荡荡,小伟同学就不信了,凭借着自己领先“当代”这群土著居民们近两千年的见识与智商,以及众多“前辈”们的光辉战绩,自己想称王称霸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在王小伟流着口水YY的时候,灾难正不知不觉降临到他的头上! 正文 第四章 结识宋扬 就在王小伟傻站在路中央瞎想的时候,一队马队从城门冲出,径直朝着王小伟所站的这条路飞奔而来。 周围的行人见了这队即使在集市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的马队,纷纷退到道路的两边避让,似乎自己遇到了百年一遇的瘟神一样。 但是依旧站在路中间的赵阑却置若罔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苦苦思索着自己在未来的几年里,到底怎么样才能更好更快地发展壮大。 这队马队似乎对这个依旧站在路中间的年轻人感到十分诧异,在这座枹罕城中,还没有哪个人想只身阻挡他们的。 不过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站在他们马队的必经之路上,这些人也没有想要拉紧缰绳减速。在他们看来,在这座枹罕城甚至在整个凉州地区,能够让他们西凉义从让路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呢。 领头的骑士更是猛地一夹马腹,整个身子低伏在马背上冲了过去,他要给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地位的穷小子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胯下出产自西平的骏马得知了主人的心意后,立刻在短短的时间内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几只雄兵之一的西凉义从,人马合一之后,在街道上掀起了一阵阵疾风。 当赵阑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劲风将其吹动得身形不稳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已经将他弱小的身躯笼罩。 周围的行人都已经来不及发出提醒,领头骑士的马蹄在下一刻似乎就要将下面的王小伟踩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王小伟右手边上的一条小巷中冲出了一道黑色的旋风,这道黑色旋风一提缰绳,将王小伟就像提小鸡一样拎到了空中。 领头骑士恰好从半空中的王小伟擦过,一场即将发生的悲剧就在黑色骑士的高超技艺下化为虚无。 “你们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一回来就要给我闯下大篓子。”一身黑甲的骑士将手中的王小伟轻轻拎回了地上,他冷冷地对一个个停下了的凉州义从说道:“是不是在外面放风的时间长了?性子都野了?” 领头的那名魁梧的骑士听了黑甲骑士的这句话后,率先滚鞍下马,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道:“宋头儿,不是弟兄们性子都野了,主要是一时没习惯回到城里,所以就没有注意马速。” 身后所有的凉州义从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闯下了大祸,纷纷下马半跪在地上。 黑甲骑士听了半跪在地上的这名魁梧大汉的解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不轻不重地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哼声。 一向熟知这位“宋头儿”脾性的大汉知道,宋头儿听了他的解释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微微哼了一声,那就是代表这位麾下七百余凉州义从的首领已经将他的解释它听进去了。 不过要想躲开一向御下严厉的宋头儿日后的责罚,还需要他继续解释下去。 于是他猛地伏在地上说道:“宋头儿,此事皆是我的过错,和后面的弟兄们没有任何关系。您要是有什么责罚,就对我一人吧。” 果然不出大汉的所料,宋头儿一直黑着的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既然这样,此时权且记下。日后若是再犯,那就休怪我新帐旧账一起算了啊。你们还是快点回到营地吧,休要在枹罕城内纵马了,不然被那些个汉人官吏看到,又得去我的营帐吵得人不得安生了。” “是,头儿。” 在场所有的凉州义从纷纷行了个军礼,就拨马退走了。 惊魂未定的王小伟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在地狱的门口打了个来回,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被只是裸露在短袖衫外面的两只胳膊受了点皮外之伤,这应该是刚刚在半空中同剧烈的气流发生摩擦所导致的。 这时正在检查自己身体状况的王小伟耳边响起了一个雄厚的嗓音,“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王小伟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匹浑身黑色的马。 这匹黑马的线条鲜明、四蹄有力,即使是在黑甲大汉的缰绳控制下,也在不安分地踱来踱去,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匹烈马。 王小伟的视线向上,就看到了这匹黑马的主人,那正是这次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位身穿黑色皮甲的八尺大汉。 这大汉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绿色的布条,身后背着一张铁胎弓,从铁胎弓那已经剥落了不少的漆饰上可以看出,这张弓的主人一定平日里将大把的时间都花费在弓马之上了。 而那张略微有点黑的脸庞上,并没有同其他凉州义从或者王小伟在街上所看到的少数民族一样,用不知名的颜料涂了一些复杂诡异的纹饰。 两条略微有点向着两鬓上扬的浓黑眉毛和那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无不在告诉王小伟,这位总舵凉州义从口中的“宋头儿”是一位英勇果敢的人。 想到这里,眼前的这位救命恩人的名字在王小伟心中也就呼之欲出了。 宋扬。 没想到自己刚到这个世界,就遇到了一位日后足以左右西凉数十年风云的重量级人物。 不过现在并不是高兴的时候,王小伟还得必须处理好眼下的情况,争取给这位未来的“河首平汉王”心中留下个不错印象。 他强行将心中的喜悦压了下去,略微一拱手道:“多谢壮士刚刚出手相救,此刻我并无大碍。” 听了这话后,宋扬点了点头道:“小伙子,这次是我的属下多有冒犯,我宋扬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了,下次再这枹罕城中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就直接报我凉州义从宋扬的名号吧!” 王小伟还准备和宋扬接着攀谈下去,可是现在的宋扬似乎心中还有什么事,他抬头搭了个凉棚看了看天色,然后一拉手中的缰绳朝着枹罕中心的拨马而去。 “还真是凉州义从的首领级人物啊,果然不是自己这个无名小卒能够轻易接触到的。” 王小伟摇了摇头,口中感叹着自己的卑微,心中却回想起了前世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宋扬。 正文 第五章 名、字 宋扬,也许站在光和五年的时间点上来看,他也就是在这个枹罕城中的一名西凉义从的头头。 统领着数百名西凉义从的羌人领袖,可远远不止他一个。尽管手上有着这数百精锐之士,但要是放在整个西北地区,那也就算是一股小势力罢了,不要说是逐鹿天下了,就是在枹罕这一带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现在枹罕的人们也许不知道,这位一直以谦和的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西凉义从首领,会在下一年里暂露头角。 而他被世人所关注的第一刻,还是从这座枹罕城中开始的。 在那一年里,同时和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频繁出现在天子的案头的,还有四个——王国、北宫伯玉、边章、韩遂。 他们四个人后来都因为各种原因,渐渐被历史的风沙所淹没。 只有宋扬,这个武勇和野心在凉州群雄中都足以算得上是上上之选的宋扬,在西北地区称王长达三十余年! 从中平元年一直到建安十九年,这位赫赫枭雄一直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把持着西北地区的部分权柄。 最终打败他的,是夏侯渊。 所以在史书中是这样记载了宋扬的最后——“宋扬造为乱逆三十馀年,渊一举灭之,虎步关右,所向无前。” 用自己生命最后的光辉,去照耀夏侯妙才这位名将,这也许也算是一种死得其所了吧。 枹罕城中的西凉义从首领,他日的河首平汉王,刚刚就和自己有了一面之缘,看来这汉末还真是个奇妙的时代啊。 不过他貌似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啊,王小伟一想到这一点,就感到一点纠结了。 还是给自己想个威武霸气一点的名字吧,最好还是先扯点威风的虎皮吧,一些知名的姓自己倒是可以借用一下。 王?这是自己的原姓,但是知名的王姓家族可都是在司隶或者中原地区。现在自己所处的西凉地区,还是用王姓很容易被忽视的。 北宫?这可是比较小的姓氏,但是一想到那个日后悲催的通缉犯——北宫伯玉,王小伟就有点不淡定了。况且在西凉地区,用北宫这个复姓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羌人。王小伟可不打算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丢掉汉人的身份,就算是身在少数民族密布的西凉,王小伟也不想背弃祖宗。 马?这可是个不错的姓氏。马腾?马超?马岱?这可是以后威名远扬的马家军的官方姓氏啊。不仅仅以后还可以顶着这个马姓在马家军混碗饭吃,一想到下次碰到什么历史名人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自我介绍道,“你好,在下马小伟,乃汉伏波将军之后。” 或是对方一听到自己姓马,立刻换上一副景仰的面孔说道:“原来阁下是伏波将军之后啊,真是将门后人。” 嘿嘿,那可就倍有面子了。 不过马小伟,这个小字听起来还是有点土气,不如将马字去掉? 马伟,这个名字还行,那我就叫马伟了。 名字有了,但是还没有自己的字。 本来按照穿越大军的惯例,不管是牙牙学语的儿童,还是童山濯濯的老头儿,都不能擅自给自己起字号。为什么呢?因为需要和名人挂钩啊。 你想一想,找个当世豪杰或是当时的经师大儒,给自己起个字号,那多有面子啊,自己的名声也就会水涨船高。 但是,这里是西凉。马伟一边走在街道上,一边看着两边破败的土坯房,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想在这么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找个大儒,那比自己在路上捡到一大坨狗头金还稀罕。 至于那些名将之类的名人,那就更不可靠了。在马伟眼中,西凉这片儿的在汉末时代,大多是都是一些出身草莽的英雄。大老粗那是百分百的啦,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都算不错的了,还给被人起名字。 所以起个字这种事还是得劳驾自己出马啊。 字这种东西很重要,因为在古代,对他人的称呼——无论是对熟人还是陌生人,称呼别人的字远比直接叫名字有礼貌多了。 字与名之间有着密切关系,字往往是名的补充或解释,这有个说法,叫“名字相应”。互为表里,所以字又被称作是“表字”。 在古代,由于特别重视礼仪,所以名、字的称呼上是十分讲究的。尤其是在人际交往中,名一般用作自己的谦称或是卑称,或上对下、长对少的称呼。平辈之间,只有在很熟悉的情况下才相互称名。 在多数情况下,提到对方或别人直呼其名,被认为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在平辈之间,相互称对方的表字,则认为是有礼貌的表现。下级对上级,卑对尊写信或呼唤时,可以称字,但绝对不能称名,尤其是君主或自己父母长辈的名,更是连提都不能提,否则就是“大不敬”或叫“大逆不道”。轻则遭到责罚,重则被当世唾弃,甚至因此惨遭灭门之祸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便产生了我国特有的“避讳”制度。 所以这件事可不能马虎啊,得给自己起一个既有内涵有能不失霸气的字。 先参考下三国豪杰们的表字吧,起码不能和他们中间的哪一个有重复啊。 首先自然是马伟在前世最敬佩的曹公了,曹公字孟德。 在《荀子·劝学》篇说:“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由此看来,曹公的字和名都在一句话里,合成德操,即道德操守,在这里表字对名作了修饰性解释和补充。 其次是三国中猛将的代表——常山赵子龙了,这个“子龙”的表字出自《周易》,《周易》说:“云从龙,风从虎。” 最后是三国谋士中的佼佼者——贾诩贾文和了,“文和”应该是出自“文和乱武“,这个表字不但陪伴了贾诩的一生,而且还很好地总结了他的一生。 他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能在乱世之中寻得一处栖所,得到善终。先后投靠四主,却只为自保不为其主;言虽不多但无不一语中的,可谓算无遗策;或将人置于死地,或使天下陷于乱局。自己却躲在帷幕之后,冷眼视乱世如掌中玩物,“智乱天下,武逆乾坤”此八字形容文和再为贴切不过,更无愧于“毒士”之称号。 正文 第六章 酒馆风云(上) “哎呀,想得太多了,头都晕了。”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马伟倒是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来到汉末这么长的时间,马伟可是一直以来水米未进,都是一股热血支撑着他,才没有感到饥饿。 现在考虑到姓名、表字这些较为琐碎的事的时候,马伟心中的那股热情就渐渐消退了,正常的五感也就回到了他的身上。 再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是日照当头,看来也是到了开饭的时候了。 马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闹市区,到了饭点的几处小餐馆此刻也卖力地将各种食物的香味放出来。 各种充满北地风味的食物香味直往马伟的鼻孔里钻,让他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起来。 下馆子? 饿得头有点晕的马伟,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身无分文的状况。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马伟是处在一种大脑服从肚子的情况,所以他很自然地就跨进了离他最近的一处小餐馆中。 没有想象中的肩上搭着抹桌布的店小二,没有想象中的各色美食,更没有想象中的雕梁画栋。马伟一脚踏进自己选定的这家小店,心中就渐渐地涌起一股失望之意。 小心翼翼地避开两个正在抱着酒坛狂喝酒的羌人,又不动声色的将几桌氐人大声谈吐时喷到自己身上的肉沫弹掉,还得给那些长得凶神恶煞的酒保们。 马伟终于找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座位,之所以说这处靠墙的座位安静,那也只是因为坐在这边喝酒的,大多都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炫耀酒量或是不喝酒的人。 北地民风彪悍,马伟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些嗜酒的少数民族同胞们越是在这种无拘无束的场合里,那就越不在意在其他人面前表现自己。 马伟还没将屁股下的板凳坐热,这个小餐馆,哦不,应该说是小酒馆的场中央,已经因为拼酒而倒下了三个大汉了。 这可不是这三个身高都八尺有余的羌族大汉流量不行,光是杂七杂八放在他们身边的酒坛,就足以让大多数酒鬼望而却步了。 虽说古代,包括汉朝的酿酒技术并不是十分发达,但是在马伟看来,即使是同样多的矿泉水让三个成年人喝,都可以让他们活活喝死。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十数个大汉,马伟毫不怀疑今天中午店家可以扫出十几二十具“尸体”。 周围的人反倒是很欣赏这种行为,北地的粗旷的环境才能孕育出这种同样粗旷、豪放文化氛围。在他们,尤其是其中的少数民族同胞们,最最欣赏这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汉子。只有这样豪放的人,才能获得他们的认同。 这一点,对于瘦若竹竿的马伟,的确是个问题啊。 不过不打紧,喝酒吃肉这种事,是每个人都隐藏在血脉里的天赋技能。马伟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其唤醒罢了。 “店家,给我上一角酒,再切一斤羊肉。”马伟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一下什么是个敢于行动的男人。 但是敢于行动,不一定就代表行动会成功。 马伟看到人高马大的酒保一手摸着袒露的胸毛,一手托着脸盆大小盘子的时候,马伟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喏,这是你要的。” 酒保粗大的嗓门将马伟震得脑袋里面嗡嗡直响,马伟也不计较这些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面前的盘子上。 这是一个陶制的大盘子,上面放了一个大肚细口的瓶子,从里面穿出来的刺鼻的气味就可以知道,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同那些羌人大汉们喝的粮食酒。 而在盘子的另一边,堆满了一大坨烤肉。 看着这些还残留着血丝的烤肉,马伟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这些无良的奸商,难道就不能多用点柴火吗?难道东汉末年的人就不知道日常卫生对于疾病的传播有些预防的作用吗,要是自己每天都吃这坨东西,迟早会让自己一命呜呼的。 不过这里也是马伟不明白实情了,在北地,柴火和水源是极其重要而且珍惜的两件资源。 不早说这里的店家舍不得用柴火烤肉了,就是在名震天下的西凉义从中也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到烤熟的烤肉的。 毕竟在古代军队中,对于后勤这方面还不是太受重视。 马伟只好拿起盘子边上的小刀,慢慢地割下了一小片这半生不熟的牛肉塞进了嘴巴。 “哈哈哈,等大贤良师起兵,我等就可以一朝打进三辅,也可以过下大官土豪的生活了。” 刚刚喝了一大口酒的马伟一听这话,立刻出口道:“就怕到时候还没有走到三辅,就被剁成肉泥了。” 正文 第七章 酒馆风云(下) 酒精的力量,可以将一个平时老实巴交的王小伟同学变成现在在酒馆中冷语讽刺羌族大汉。 “什么,你小子刚刚说什么?”那个刚刚高声叫喊的羌族大喊一把将手中端着的粗陶琬一把砸到地上,这大汉将身上的粗布衣衫撕开,袒露着胸毛拨开周围的酒客,三步并作两步就跨到了马伟面前。 也许是忌惮马伟手上握着的那柄用来割肉的小刀,那羌族大汉一锤砸在了马伟的木桌上,“你小子很不错啊,竟敢质疑伟大的大贤良师,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 马伟不动声色地将被大汉砸的摇摇晃晃的木桌扶稳,他似乎丝毫没有听到大汉那不标准的汉语发出的威胁,只是静静地用手中的小刀叉起一块烤肉,塞到了嘴巴里。 其实这时候,马伟的脑子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 他没想到,张角的思想已经传的如此之远,连边疆北地都妇孺皆知了。之前他在街头听到的那两个黄巾教的信徒只是居住在这枹罕城汉人,张角的教义能够在汉人之间传播深远,这马伟没有感到奇怪,毕竟当年张角在涿郡仓促起兵,尚且造成了席卷全国的态势。 现在就连这路边小酒馆中的羌人都知道了,而且看着周围羌人或是其他少数民族的酒客都表现出愤慨的样子。马伟现在越来越觉得那位人民脑海中的“神”——大贤良师是个号召力很强的人物了,至少从现在看来是这样。 若是他日后能够再坚持几年不死,那就算被叛徒唐周给告密从而仓促起义,估计最少也能攻下半壁江山。 只可惜,历史的走向从来不是以假设为前提的。 即使马伟现在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还是个能够将三国的历史倒背如流的三国发烧友,那他也不能保证以后历史的走向会一直按照他脑海中的那样走下去。 毕竟还有个蝴蝶效应呢,马伟从来可不敢小看命运的力量。 现在面前的这个羌族大汉,从举动上来看,估计是张角的信徒了,但是还没有到那种狂热的地步。 这也是汉胡文化的一点差异吧,对于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汉人来说,不论是司隶、青州这些富裕州郡的汉人,还是西凉、幽州这些贫苦州郡的百姓,对于越来越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血汗的大汉都有着压在心底的幽怨。 只不过这些幽怨被掩饰地很深,当大贤良师带着他那济世的医术和无数忠心耿耿的信徒,带给他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信念后,他们心中暗藏的怨气就变成了即将爆发的怒气。 用不了多久,这股怒气就会被巨鹿郡的一点火星点燃,然后黄色的头巾就会以野火燎原之势,烧尽了刘家王朝最后的根基。 但是胡人并不是这样想的,对于他们这些化外之民来说,大汉只不过是一座四百多年来,一直将他们牢牢地压在苦寒之地的一座大山。 现在有了机会有了盼头,这些胡人自然会欢欣鼓舞地拥护给他们机会和盼头来推倒压在自己背上大山的那个人了。 这就是为什么就连斗大的字逗不识的蛮胡之人都可以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口号。 将他的心理动机剖析完全够,现在自己完全可以将他拖入自己的节奏中了。 尽管马伟心里想了这么多,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马伟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抬头道:“你也想过上奢华的日子?不如我们打赌,你只要一只脚踏入三辅,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不待这位长得凶神恶煞的羌族大汉发作,马伟猛地直起身来,他快速地说道:“你所想的,只是一个春秋大梦而已,做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清醒。三辅是大汉的政治命脉和经济命脉的中心之一,大贤良师就算再怎么神通,也没有厉害到可以一夜之间打进洛阳城的吧。而到时候,离洛阳较近的西凉,一定会被首先镇压。” 说完,他死死地盯住这个大汉铜铃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场别人的盛宴,毫不知情地加入,最终只会成为一个可悲的小丑。” “喝。” 羌人大汉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但是他还是听明白了马伟最后一个词“小丑”,这是侮辱人的字眼。 于是,他举起海碗大的拳头,对准马伟的脑袋捣了下去。 听着耳边的风声,马伟脸色一白,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大汉竟然如此得蛮横不讲礼。 这次,是他失算了。 正文 第八章 狄道王国 本来就是脑袋一根筋的羌族大汉,在喝下了大碗大碗的烈酒之后,变得更冲动了。 与其思考面前这个汉族小子的连篇鬼话 就在那羌族大汉的拳头即将打到赵阑身上的时候,马伟觉得后襟被人一把抓住,让他刚好避开了羌族大汉的攻击范围。 “你!” 酒精一刺激,这羌族大汉以超出平常实力的速度一连打出了四五拳。 “啊。” 一道刀光闪过,这凶猛的羌族大汉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躺在地上哀嚎。 那道刀光的主人缓缓地将手中那柄不沾一道血痕的短刀收回后背的刀鞘中。 “敢在我狄道王国面前动手的,这次费你一只手就已经算便宜你了,滚!” 听到了“狄道王国”这四个字后,那羌族大汉所有的醉意全部褪去了干干净净,他连忙从地上捡起了呗王国一刀削断的半截手掌,连滚带爬的爬出了这家酒馆。 周围的胡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在枹罕城中,敢于公然用刀剑解决纠纷的人,可不多。 但是当他们听到了“狄道王国”这四个字后,脸上的表情也就释然了,这可是在汉人和胡人中都吃得开的一个名号,甚至比枹罕城中的西凉义从首领——宋扬大人的名号更有用。 在北地,有很多人都将他尊称为夫子。 现在这位万人敬仰的“夫子”正伸出自己的手,将倒在地上的马伟扶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马伟抓住了王国的手,他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认识了又一位西凉豪杰。 这位王国在西凉的名声可远非现在的宋扬能够比的,作为日后韩遂等人共同扶持的西凉首领,最后虽然惜败皇甫嵩之手,但是他的行为和精神一直影响了后来一代又一代的西凉人。 在西凉诸雄中,只有王国能够称得上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作为武人,王国的才能足以统领十数万西凉叛军;作为文人,王国又是赫赫有名的西凉大儒,在长安城的文人们中间,都能时不时地听到他们谈论王国。 马伟不知不觉地就被王国拉着手,按在了他坐的木桌上,而王国正坐在他的对面。 “小兄弟,敢问怎么称呼啊?”王国拿过自己桌上的陶琬,提起马伟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马伟也满上。 不愧是西凉大儒,这说话的措辞和行为举止都不是同马伟之前见过的那些人可以比较。马伟高高端起面前的那碗酒,敬了王国一碗,“小子马伟,多谢阁下刚刚施以援手,这碗酒我先干了!” 说完,马伟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净。 这么急促地喝酒,让前世基本上不怎么喝酒的马伟咳嗽不止。 王国自然看出来了马伟不善于饮酒,但是他关心的可不是这一点,他真正想问的是刚刚马伟的那番话。 他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碗酒,一饮而尽。就在饮酒的时候,他对站在桌边的自己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两名壮硕的侍卫立刻走到了掌柜的面前,扔给掌柜的一袋铜钱,又耳语了几句。 那明显带有羌人血统的掌柜立刻明白了王国的意思,这名在西凉拥有巨大声望的“夫子”所要做的事,他这个小小的酒馆掌柜,就算是折了本也要做到啊。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整个酒馆就只剩下马伟和王国两名酒客了。 王国的那两名侍卫手提环首刀,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 王国这才开口说道:“马伟小兄弟,你刚刚对那个羌人所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开什么玩笑,刚刚那只是自己一时酒后胡说,他可不想因为这次胡说而产生蝴蝶效应,对以后的历史走向有什么重大的改变。 对于他这个刚刚穿越过来的“新手”,最好的情况莫过于在头几年历史都是在按照自己所知道的正常方向运行下去。 若是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动,那都不是他这个一穷二白的“新手”所能承受的。 必须隐瞒过去,否则王国这个西凉历史上的大人物一旦知道了历史的真相,即使是马伟口中不完全的真相,那也足够诱发历史改变了。 马伟思前想后,才开口说道:“那些话只不过是小子为了自保才胡乱编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被马伟这样一回答,王国再综合马伟刚刚前后形象差别,他觉得这年轻人倒是懂得深藏不露。 要是放在平常,休养好的王国一定不会再问下去了。只不过他这次从狄道来到枹罕,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所以马伟脑子里想的事情,他必须知道。 正文 第九章 加入我们(上) “马小兄弟,王某只是对小兄弟你刚刚说的事出于个人原因上的感兴趣罢了。”王国继续用和蔼的语气说道:“你不要误会了,王某现在只是一介儒生,你我二人接下来不妨以读书人的身份交谈。” 读书人?马伟搞不懂王国是从哪点上看出来自己是个读书人的。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那脏兮兮的衣服,幸好是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否则王国看到他这“新奇”样式的衬衫和长裤,一定又要感兴趣地询问了。 王国见马伟低头迟迟不语,于是转移话题道:“听马小兄弟的口音,就知道你应该在三辅求学过了,不知近来三辅状况如何?” 三辅?自己前世就是陕西人,带点三辅口音也是很正常的了。怎么王国听到了自己的姓氏之后,没有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样询问自己的籍贯,这样自己就可以夸耀是“伏波将军之后”了。现在他问自己三辅的状况,自己只是一名刚刚穿越过来的新人啊,哪里去过什么三辅。 不过若是自己再胡思乱想,到时候王国可就失去耐心了。再说了,王国问自己话,自己却一句都没有回答,岂不是太没有内涵了? 他抬起头回答道:“王先生,我之前在三辅学习的时候,一直在老师的茅庐中学习,几乎不怎么出门的。” “小兄弟醉心于学业之中,这份苦心研学的精神实在是不多见了。”王国夸奖了一下马伟后,接着问道:“敢问令师是何方高人?竟然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学生。” 马伟略带歉意地说道:“实不相瞒,家师乃隐居避世之人,他老人家的名讳实在是不方便告知王先生,还请见谅。” 他哪有什么师傅啊,难道告诉王国,教他历史的是一个谢了顶的老头吗?只不过他没想到这番回答,让想象力丰富的王国自行脑补了很多情节。 “原来是党人的子弟,令师高风亮节,王国佩服!” 这下马伟可汗颜了,党人可是那个时代不畏强权、学识渊博的道德与教育典范,王国居然将他与闻名天下的党人联系在一起,这下只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马伟不想出名也难啊。 看今天王国这架势,自己要是不交出点货,那是走不出这个小酒馆了。 哎,这次来的机遇就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啊,总之自己是躲不过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王先生对于小子刚刚的信口开河感兴趣,那小子只好接着说下去了,只是小子才疏学浅,若有幼稚之处,还请王先生斧正。” 王国见马伟终于将话题拉回了正规,高兴地说道:“这些时论杂事都是一人之见,怎么会有幼稚之处呢,马小兄弟尽管说就是了,王某洗耳恭听!” “小子斗胆问先生一句,在先生眼中,这太平道如何。” 对于这种抛砖引玉的话,王国自然懂得配合。 “王某对于太平道知道的不是太多,只知道这个太平道的侍奉的神灵是黄老,而其教义是济世救人,他们的符水咒说对于治疗疾病方面很有效果,四方百姓都对他感到信服,称其为‘大贤良师’。” 马伟对王国的这话立刻在心中嗤之以鼻,这位西凉大儒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平道的真实身份,现在正是黄巾起义的前夜。马伟甚至怀疑,早就有黄巾教徒来到西凉,和王国接触过了。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揭穿王国的谎言,他需要的只是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个铺垫而已,至于以后的事,那还是以后再说吧。 “不错,王先生所说的,小子在三辅也听说过。”马伟点了点头道:“这太平道在群众中的确呼声很高,但是家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哦,敢问令师说了什么。” “家师说,只要这些人头上都扎上黄巾的时候,就是党人重回朝堂的日子。” 这一句话,让一向镇定的王国也吃惊不已,他额头上居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马伟好像丝毫没有看到王国的惊讶表情,他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其实王国的表情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位西凉大儒,再怎么也不会想到,坐在他面前的马伟,其实是个穿越者。 过了半响,王国站起来说道:“马小兄弟,这里的酒菜都凉了,不如到王某的住处去好好吃顿?” 吃饭?马伟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也站起来,毫不推辞道:“既然如此,小子就叨扰先生了!” 就在离开酒馆的时候,王国突然问了一句,“敢问马小兄弟,这先生一称是怎么回事?怎么王某平日里没有听说过这等称呼啊,莫非是三辅地区新近才使用的?” 马伟听此一言,嘴角一抽搐,差点一脚踩了个空。 正文 第十章 加入我们(中) ‘“额”马伟停住了脚步解释道:“其实这是对有学识的人一种尊称,我曾经在老师那里读书的时候,偶尔在一本典籍上看到的,所以就窃古人之精华了。” “原来如此。”王国点点头道:“马小兄弟不愧是学富五车,王某就一直觉得平日里西凉之人称我为夫子,这个称呼有点过了。王某不过是一介儒生,侥幸多读了一点圣贤书,就被人提到夫子的高度,实在是不应该。现在被小兄弟你这么一称呼,我倒是觉得先生这个称呼还是蛮合适的。只是不知道小兄弟从哪本书读到‘先生’这个称呼的呢?” 马伟这可汗颜了,自己前世除了打三国志,语文、历史这类课都是在充当着打酱油的角色,现在就是让他编本书名来糊弄王国也办不到啊。 好吧,马伟只好拿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本仙侠小说充数了。“我是在老师珍藏的一本古籍上看过的,这本古籍名叫《青龙道尊》。” 王国显然没有读过这本书,不过一听是马伟的老师珍藏的古籍,心里越发觉得马伟的那位党人老师高深莫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小酒馆,王国对站在门外的一名侍卫喊道:“去,给马小兄弟牵匹马过来。” 骑马?二十一世纪,马可是珍稀动物啊。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除了在动物园里看到过死气沉沉的马和活泼的朝路人乱吐口水的草泥马外,哪里还骑过马。在马伟的印象中,那可是土豪们才有资格做的事。 他连忙摆手道:“实不相瞒,在下并不会骑马。” “我等儒生,还是北地出身,怎么能不会骑马。”王国倒是惊讶了,“且不说弓马娴熟,至少骑马应该会吧。” “实不相瞒,在下年幼之时,曾被一匹受惊的马踢伤过。”不愧是个机智的少年,不到三秒钟,马伟就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所以这就留下了后怕,从此再也不想骑马了。” “这也难怪。”王国理解性的点了点头,“我曾听说有的人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只因为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就从此再也不敢骑马了。” 既然认可了自己的说法,那么接下来就是给自己找辆马车了吧。电视剧里一直都是这么演的啊,马伟心里开始意淫古代打的的种种桥段了。 “不如这样吧,你我共乘一骑吧。” 马伟看着王国端坐在马上伸向自己的手,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不会吧,这北地他只听说过民风彪悍,哪里知道现在居然开放到这种地步了。王国和他共乘一骑,这是什么概念。 不容他多想,王国就一把将他拉上了自己的黄鬃马。 他会不会是在效仿南子和孔子共乘一车来拉拢自己吧,这么做会不会太抢眼了,自己会不会因此被世人所唾骂? 王国若是知道他所看中的这个人才,坐在自己后面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定会选择将他直接扔下马,乱刀剁成肉泥。 不愧是生长在北疆的文人,王国的控马技术实在不错。起码马伟这个菜鸟中的菜鸟坐在他后面,没有感到丝毫的头晕等不良现象。 在枹罕这种典型的北地小城中,所有的道路都是基于骑马来设计的。在宽阔的大道上,不过短短的半柱香的时间,王国等一行人就已经到了目的地——王府了。 一下马,马伟就被一名侍卫带到了王府的大厅之中。 由于王国事先就已经派一名侍卫回到王府吩咐了下去,所以现在摆在马伟面前的黑色案几上的,是四五盘吃食。 这些大多还是以肉类居多的吃食,马伟虽然没有尝过,但是起码在卖相上,就比小酒馆中的那一坨烤肉好上了不止一星半点。 待王国将一身风尘的披风换下之后,两人按照宾主落座了。 正好马伟之前在小酒馆中也没有吃点什么,所以现在在王国的家中,他可以放开肚皮大吃一顿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王国自然明白马伟饥肠辘辘,他索性也就先劝马伟吃个够。 王国家的菜肴,应该是出自学过几手的厨子手中。不知饿了多少天的马伟,现在遇到了和自己前世味道有些接近的这些菜肴,自然要好好地吃上一顿了。 王国就坐在主人的位子上,看着边上的马伟风卷残云的吃相,慢慢地抿着杯中的美酒。 他丝毫没有一点着急,因为他明白,这个曾经在三辅游学过的少年,他的口中一定能说出能左右他做出决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