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 天地间,黑链尽出。 链缠诸天神佛、锁下界众妖,万物生灵,无一可逃其所束。 那扇门外,他静立于前,身缚三十三道枷锁。 当痛苦降临时,他沉默着,却并不妥协。 锁链之下的一声怒吼,冲破了已被黑链同化为一色的天。 终于,当所有锁链被崩断的瞬间,他触摸到了那扇冰冷的门。 推开它时,他面色依旧平静。 这世间,却已地覆天翻。 正文 第一章血腥 黄龙村,冬日清晨时分,天初亮。 当其余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从茅屋内走了出来。 少年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清秀,身子十分单薄,但身形却很是挺拔,目光坚毅。 少年打了个哈欠,随手抄起一旁早已捆好的一堆柴禾挑在了肩上。 就在少年想要挑柴离去时,茅屋中又走出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说不上绝色,但那抹始终挂着的温婉笑意,却很容易让人对其产生好感。少女微笑着替少年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语儿,换了柴钱早点回来,路上别贪玩。”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了少女另一只臂弯中蜷缩着的一只小白兔,在兔子的后腿上还扎着一根手指粗的布条。少年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摸那根布条,小白兔却是身体一激灵,立时缩到了少女的怀中。 “你干嘛呢!”少女有些嗔怪的看了少年一眼:“这小白兔是昨天你上山打柴时被野狗追到咱们家来的,后腿被咬伤了。我刚给它敷完药你就去摸它伤口,又想被你姐姐我收拾是吧?” 少年急忙收回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着。 少女见状也是噗嗤一笑:“傻小子,姐吓你的,赶紧去镇上吧。”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挑着柴担向村口方向而去了。等到走了几步后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确定姐姐已经回到屋中后才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包裹得极严的小布包。 少年轻轻打开了布包,在包袱正中静静躺着一株不算大的野山参,这是自己昨天在山上打柴时偶尔发现的,看品相还算不错。 仔细翻检了一下,确定并未碰掉什么须叶后,少年这才又轻手轻脚的把它包好了。想起姐姐那件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少年有些心疼,等到镇上把这山参卖了,应该就能为姐姐换几件新衣服了吧? 想到此时,少年不愿再耽搁,将野山参放重新放入了怀中,挑起柴担大步向着村口而去了。 村子并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从村尾到村口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少年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村人,纷纷和善的跟少年打着招呼: “陈语今天又起这么早去卖柴啊?真勤快。” “陈语哥哥记得给妞妞带糖回来哦!嘻嘻……” “语哥你教我练刀好不好?我那天偷看到你练武了,好厉害!” 面对这些问题,被叫做陈语都少年都只是微笑点头示意,却并未开口回答。并非陈语不愿答复大家,只不过因为先天残疾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而已,陈语对此也一直颇感无奈。 看着一张张和善的笑脸,陈语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早在十年以前,自己所在的城池被敌人所屠,包括身为城中总兵的父亲也于那场战争中殉国。唯有自己被姐姐陈曦拼死带出了城,隐迹于这个贫穷却民风淳朴的小山村内继续活了下来。 战争是残酷的,但却并不足以磨灭一个人心底的善良。姐姐教了自己这些,村民们教了自己这些,而陈语自己也在教自己这些。 陈语边想边走着,再回头时,村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但在陈语心中,再不会有一处所在,比那里更美丽。 “驾!”一声来自于前方的喝喊让陈语微惊了下,抬头看时,远方烟尘滚滚飞速跑来了数十骑战马,并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这面移动着。 陈语下意识侧身躲在了道旁,很快马队由自己面前飞驰而过,透过扬起的尘土,陈语看到了端坐于马鞍上的一名名黑甲军士,在其心口位置还都挂着一枚徽章,速度太快陈语辨别不出上面的图案是什么。乌黑的铁甲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着一种异样的森冷,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语微微摇了摇头,挑着自己的柴担继续向黄龙镇的方向走去了。 陈语居住的村子叫黄龙村,但跟黄龙镇并无什么直接的关系,中间更是隔着整整二十里的崎岖山路。陈语因为想要卖参给姐姐买衣服,所以今天走得格外快。 但越是接近黄龙镇时,陈语便觉得情形越诡异。以往自己清晨前来卖柴时,镇外或多或少已有些贩夫走卒在做买卖了,而今天却是一个都没有,莫非自己真的来得太早了? 远远眺望着黄龙镇,在那镇子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挥之不散的阴云。及至接近黄龙镇镇门时,陈语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全身,仿佛随时都可能将自己的身躯碾碎。 陈语变得有些迟疑,但一想到进去便能为姐姐换来好看的衣裳,脚步却又重新稳健起来。 走到镇门前,看着周遭空无一人的环境,陈语心中的不详之意愈加浓重了,眉头紧锁着快步走入了镇中。 周围很静,静到陈语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一阵寒风迎面刮来,让原本已有些发愣的陈语神色剧变。确切的说,是风中所携的浓重血腥气,让陈语彻底清醒了过来。 正文 第二章死亡之镇 “是小镇广场的方向?”陈语心中默念着,同时扔掉了肩上的柴担,大踏步的向血腥气的源头奔去了。 在黄龙镇中心的位置,修建了一个供众人祭拜黄龙真神的巨大广场,足足能容纳千余人,完全足够全镇的人在此召开祭典了。一连狂奔了数条街,陈语终于在下一个转角后到达了那里。但在看到广场之上的情景时,陈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原本宽阔之极的广场上此时显得极为拥挤,鲜血、头颅、残肢堆积如山,早已分辨不出其原主人是谁。原本土黄的地面早已被血染得鲜红,而后又因风干而变成了黑褐色,有低洼处甚至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池,被冷风一吹时,尚未完全凝结的血皮微微颤动着,让陈语觉得一阵阵的目眩。 粗略估算,足足有上千具残尸,可以说整个小镇内的人都被聚集于此杀掉了。而最让陈语觉得震惊的是,在那些被斩掉的的头颅上,陈语见到了一张张带着满足笑意的脸。 忽的,一阵阴风再起,吹动着碎尸之上的破裂衣衫哧啦作响。几粒风沙迷住了陈语的双目,在陈语揉眼睛之时,仿佛所有碎尸都重新站立起来,带着那份满足的笑意缓缓逼近,最后将陈语围在当中。 精神与视觉的双重压力几乎将陈语逼疯,陈语只觉得自己脊背之上已满是冷汗,被寒风一吹时,彻骨的阴寒直渗入了身体的每一丝缝隙当中。但饶是如此之冷,依旧没有陈语的心里那么寒。同时,一连串的疑问涌入了陈语脑中: 为什么这些人会全部死在广场?那些人又为什么要在被分尸前笑?究竟是谁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整个镇子的人?其目的又是什么? 陈语无法解释这些,唯有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而当陈语脚步沉重的绕到广场的另一面时,陈语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 依旧满是死相极惨的尸首,只不过已不再是人的。猪、牛、羊、马、狗、鸡、鸭、鹅等等,尽皆横尸于此,陈语甚至在尸体的缝隙中见到了一对被撕掉了翅膀的鸽子。 陈语连退几步闭紧了双目,后背顶着坚硬冰冷的砖石墙壁大口喘着粗气。陈语很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然而在愈加寒冷血腥的气息不断扑面而来时,陈语终究还是又猛地张开了双眼。 脚下一阵异物感传来,仿佛是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陈语微低下了头,自脚下捡起了一枚仅有拇指大的漆黑徽章,徽章上烙印着两条血红色的毒蛇,刁钻的蛇信向外喷吐着,看上去分外狰狞。 “徽章……徽章?!”陈语心底一直默念着这两个字,猛然间想起了自己来时路上所遇到的那队黑骑,在他们盔甲的上面,仿佛都有一个类似的徽章。 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了陈语的心头,如果黄龙镇上的惨剧真是方才那数十黑骑所造成的,姑且不论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手法,单是他们前去的方向已经足够令陈语心惊了。 陈语转身向着镇外狂奔着,心里却在暗暗期盼那伙人并不是屠杀黄龙镇一镇居民的凶手,即便是,也不要再去黄龙村了…… “姐姐……你们千万不要有事,我马上就回去了!”陈语很想将这句话大声喊出来驱散内心的不安,但却终究还是发不出哪怕一丝的声音。 如果姐姐也出现什么意外,陈语实在再难找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姐姐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陈语疯了一般拼命向前跑着,数次被凸出的顽石所绊倒,双膝双手上满是擦伤后流出的鲜血。然而陈语却似乎早已没有了痛觉的概念,毫无停滞的自地上翻身跃起,再次向村子的方向猛冲而去了。 也幸亏陈语自小便随父亲打下了极扎实武术功底,有着远超于常人的体质与韧性。换做寻常少年不要说是以这种速度奔跑,即便只是如陈语那般摔倒一次,便已疼的涕泪俱下不愿爬起来了。 二十里的距离在陈语的拼命奔跑下很快便到了尽头,越接近村口时陈语的心脏也跳得越快,那种忐忑之意非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自村中传来了一阵笑声,听到有声响后陈语终于心下稍安,但很快,原本已经缓和一些的脸色,却又再次归于苍白。 那笑声凄厉而悲惨,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而伴随着这声笑声的响起,黄龙村中仿佛炸锅一般,处处皆是这种歇斯底里的笑意。 陈语满头冷汗的跑入了村中,看着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在自己周围放肆大笑着,但耳目口鼻中俱都向外流着鲜血,看上去分外渗人。 陈语急切的上前抓住了一名男子,想让他告诉自己村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只是指尖刚刚触碰到他时,那男子竟已如僵硬许久的死尸般向后倒去,脸上抽搐几下之后,带着方才的诡异笑容断气了。 正文 第三章徽章 陈语大惊,却已无暇再顾及这些,飞快在狂笑的人群中寻找着姐姐的身影,但却并未发现。 也许姐姐没事? 抱着一丝侥幸,陈语快步跑回了自己的家,猛地推开房门向内观望时,却并未发现屋中有人在。 就在陈语有些颓然的即将跌坐在地上时,一小滩血迹从旁边的桌上滴落。陈语转头看时,是一只被箭枝钉在桌上的小白兔,在兔子的后腿上,还绑着一根渗出点点殷红的布条。 陈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颤抖着手将箭枝从桌上拔了下来。细细看来时,在箭尾雁翎处刻着的两条血红小蛇,正如嘲笑般向陈语喷吐着蛇信。 拖着沉重的脚步自茅屋中走出时,陈语面色惨白。 全村村民除了姐姐消失外,俱都陷入了一片癫狂中,随时有人因此而死去。 陈语木然站在村口等着,等奇迹发生,等姐姐归来。然而直到初升的太阳坠于西山,除了村民逐一倒下的尸体,陈语什么也没等到。 陈语只能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发生,而无力去改变什么,这让陈语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责与悔恨。对于力量的极度渴求,突然让陈语变得有些躁动。 一股满含暴虐之意的气息以陈语为中心升腾,然而就在将要扩散开来之时,却又被一缕力量所压制,与此同时,陈语耳边响起了一道慵懒中略带疲惫的男声:“还不是时候,有人来了。” 陈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中的变化,可那道声音却是很清晰的传入了自己耳中。有些诧异的四下观望时,并无半个人影存在,但很快,那道通往黄龙镇的崎岖山路上,已多了几点跳动的火光,并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自山道的尽头处,飞奔而来了三个手举火把的男子。为首一人身着水蓝色长衫,余下两人则是青袍官衣打扮,三人边跑边低声交谈着。 “没有太大的生命气息波动,看来这村子也是凶多吉少了。” “大人英明,但属下还是不懂,为什么大人就能断定这个小村子也会如黄龙镇般遭到袭击?” 蓝衫男子端正的脸上多了一丝冷意:“因为我知道那群混蛋的目的。”话音刚落时,蓝衫男子的面色却又是一变:“嗯?刚才怎么好像有一丝极恶的气息出现过,难道这村里还有他们的余党?你们都打起精神,若真有异动,便随我一同将其斩杀!” “是!”两名青衣人很是干脆的答应了一声,继续快速向前奔跑着。 而就在他们到达村口时,在原以为已经死绝的黄龙村前,竟是真的活生生站着一名少年。 蓝衫男子与那两个青袍人对视了一眼,纷纷面带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陈语。 陈语见到真的有人来时,心头的疑云却是更重了些,方才那个古怪的声音究竟是谁发出的? “这一少年,你是这村中的人吗?”蓝衫男子沉声问着。 陈语微点了下头。 蓝衫男子面色不变,心底却已震惊到了极点,竟然有人能从那群疯子的手中活下来?而且看这少年的身形虽然瘦削单薄,但在面对自己无形所施出的威压时竟能毫无压迫感,莫非也是修行之人? 想到此时,蓝衫男子的双瞳不自觉的的一缩,而后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单手虚按向了陈语的前心。 陈语眼见掌到下意识出拳相迎,然而拳头距那蓝衫男子的掌心仍有数寸时,便觉一股巨力猛地将自己顶了回来,身形连连倒退数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蓝衫男子见状眉头皱的更紧了,转头分别看了两个青衣人一眼:“你们觉得他是装的吗?”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反应出拳虽快,但无一丝真力在其中,应该只是个有些武术根底的孩子。” 蓝衫男子既不认可也没反对,只是看向陈语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就这么凑巧的活下来了?” 陈语受那蓝衫男子一掌只觉气血有些翻涌,同时心中已有些发寒。眼前这几个人的实力远超自己,跟他们动起手来自己毫无胜算。自己身死还在其次,姐姐的下落岂不是至死都无法得知了? 想到此时,陈语下意识握紧了右拳中的双蛇徽章,而这一微小的动作,却是已经引起了那蓝衫男子的注意。 蓝衫男子原本静立的身形忽的暴起,陈语甚至来不及反应时,右手腕间酸麻之感已经传来。而下一刻,双蛇徽章已然落入了那蓝衫男子的手中。 蓝衫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徽章,沉默良久,过了好一阵后才再次缓缓开言道:“这东西,哪来的?” 蓝衫男子面色平静的看着陈语,但陈语能感觉到,这个人正处于怒极的边缘。 陈语不答,也无法回答,唯有微微摇了摇头。 蓝衫男子往前踏了一步,随着这一步踏出,周遭的空气忽然如受到强烈吸附般向着那蓝衫男子聚集着,莹莹蓝光过处,一道蓝色虚影笼罩在了那男子的身上,数丈高的身形让陈语在其面前显得十分渺小。 而下一刻,那巨大宽厚的手掌,已经将陈语拦腰抄起,并不断收紧着。 正文 第四章咆哮 “如果你还是不肯说,我就只能把你当成他们的同党来处理了。”虚影笼罩下的蓝衫男子,面色冷然。 一旁一名青衣人似有些不忍,贴在蓝衫男子耳边低声道:“大人,据属下看,这少年并不像他们的人。” 蓝衫男子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依旧平静道:“那你来解释一下,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为什么他还活着?又为什么他会有他们的徽章?我不想因为简单的‘不像’两个字而让更多人丧生。” 青衣人一时语塞,唯有沉默垂首退于了蓝衫男子的身后。 蓝衫男子看向陈语的目光愈加冷了:“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明你的身世来历。如果你依然不肯开口,我也只能替那些惨死的冤魂们先讨回一些利息了。” 片刻的沉默与僵持,终于彻底激怒了蓝衫男子,下一刻,虚影凝成的巨手已经猛地握紧。 陈语的脸因疼痛而变得扭曲,但眉宇间的坚毅却愈加明显了。猛然间,一股凝而不散的气息骤然自陈语胸腹间向上顶起,原本已被挤压到极限的鲜血以此为助力涌上了陈语的喉间,伴随着一道血箭的喷出,陈语终于发出了这十数年来的第一声怒嘶,如被囚牢笼许久终于得以脱身的野兽般向天咆哮着。 “吼!” 吼声直破天际,笼罩在蓝衫男子身侧的虚影如风前之烛般剧烈摇晃着,仿佛随时都有被震散的可能。在其身后的两名青衣人见状面色剧变,一左一右立于蓝衫男子身侧身侧,各立双掌以自己体内的真力向蓝色虚影内灌注着,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它的存在。 陈语吼出那一声后只觉得周身的压迫感轻了许多,而在体内似乎有些东西破碎断裂了,并无痛感,反倒有一种脱离束缚后的畅快之意。 但此时陈语已来不及再去考虑那些,加入了两名青衣人助力的蓝色虚影正在重新凝聚力量向自己挤压,如果自己再不想办法脱身,怕是只能落得个尸首无存的惨状了。 试探性的将双臂向外扩了下,竟然真的将双臂从中解放了出来,陈语无暇考虑大多,抡起拳头照着那只虚影凝成的巨手狠砸了下去。 “嘭!”巨手之上多了一个深深的凹痕,但还在以极快的速度自我修复着。 陈语紧咬牙关,趁那凹陷处还未完全愈合时,又是疾风暴雨般的一阵连击。终于,在最后一拳狠砸下去的时候,整只巨手彻底被毁,而陈语也自半空摔落于尘埃。 蓝衫男子与两名青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却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自己几人已经联手,竟还是没能困住那一少年?少年分明已经力尽,却还是挣扎着站起,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方向。面对少年脸上那抹始终不曾退去的坚毅,蓝衫男子自心底生出了一丝敬畏。 陈语拼命站了起来,然而身体却在不自觉的打着晃,眼前的几个人影也越来越模糊了。想要迈步时,脚下却已一个踉跄向前栽去,之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了。 蓝衫男子与两名青衣人面面相觑,俱是有些发愣。片刻后,其中一名青衣人缓步走到了倒地的陈语身前,一道真力于掌心凝聚许久,一再犹豫后,还是猛地拍向了昏迷中的陈语。 然而一只手却从青衣人后面探出抓住了他的腕子,青衣人转头看时是那蓝衫男子,当即有些不解道:“大人,此子古怪异常,说不定真是他们的余党。” 蓝衫男子微摇了摇头,随手推开青衣人俯身将手搭在了陈语的天灵穴,一缕真力缓缓渗入了陈语的身体,探查着其中的情形。 随着真力在陈语体内游走,蓝衫男子的表情也在连番变化着,原本还算是平静的脸上,渐渐布满了惊骇之意。 一旁的两个青衣人从未见蓝衫男子有过如此神情,纷纷有些好奇的凑了上来:“大人,您发现什么了?” 蓝衫男子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真力,反问两个青衣人道:“照你们猜测,这少年应该修到哪一境了?” 两名青衣人对视了一眼,迟疑道:“能破开我三人的合力束缚,怎么也得与大人一样修至第五境窍吧?” 另一人却是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出全力的话,没有哪个化境修行者能破掉一名化境、两名通境强者联手所降的虚灵。所以照我看,这少年最低也是修至第六境窍的灵境强者。” “灵……灵境?!”先前的青衣人只觉得有些语塞,要知道自己等人已算是修行天赋不错,不足三十岁能破第四境窍已经足以傲然。而像大人那种天赋极高且自小修炼的天才,也不过勉强破了第五境窍的瓶颈,算是迈入了化境的门槛。现在一个凭空出现的古怪少年,居然有着比自己几人联手后还强的实力,难道真的是灵境强者? 看着两名属下相互猜测的样子,蓝衫男子却是露出了一个极苦涩的笑容:“我宁可他是灵境强者,那至少咱们困不住他还不算多丢人。” 两名其一人俱是一愣,同时发问道:“此话怎讲?” 蓝衫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言道:“这少年,仅是破了第一境窍而已。而且从情境上看,是在方才的战斗中刚刚突破的。” 正文 第五章十境 “第一境窍!?” “不可能!” 两名青衣人俱都震惊的看着蓝衫男子,在其肃然的脸上,两人看不出一丝戏谑之意。 蓝衫男子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挥手道:“把他带回去。” 青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大人,难道我们不应该趁此机会杀……” “照做!”蓝衫男子突然有些烦躁的怒喝了一声,两名青衣人再不敢多言,搭起陈语快步随着蓝衫男子而去了。 夜色漆黑,随着几支火把的光芒再次隐没于山道,黄龙村彻底陷入了沉寂之中。 在一片黑的更加纯粹的世界中,陈语看到了很多东西,然而一切都是那么虚无,想抓住它们,它们又一触即散。及至看到姐姐静立在面前时,陈语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下意识便往前迈了一步。 然而下一刻,姐姐脚下猛然一空,随后整个人如坠深渊般向下快速落去了。陈语下意识上前去抓时,自己却也被拉入了那片黑洞中。 “姐姐!”陈语猛地睁开了双目,眼前并没有什么黑洞,也没有陈曦的身影,只有一只乌鸦站在陈语胸口上,转动着两粒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嘎,嘎嘎……”乌鸦见到陈语醒来时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绕着陈语叫了几声后快速飞走了。 陈语看着飞离的乌鸦皱了下眉头,四下打量了下,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回想起先前所发生的事,陈语对此不觉有些纳闷,口中自言自语着:“我还活着。” 而很快,陈语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满是震惊之意。好半天后,才试探般的拿开了手:“我……可以说话了?” “看来是的。”陈语正惊异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而后,那名曾经想要杀了自己的蓝衫男子由门外走了进来,在其肩头,还站着那只刚刚飞走的乌鸦。 陈语闻声眉头皱起,想要翻身自床上跃起时,一阵强烈的虚脱之感遍布全身。眼角斜着蓝衫男子已到近前,陈语沉声道:“你来杀我的?” 蓝衫男子伸手抚摸着乌鸦如缎的羽毛,甚至都没去看陈语一眼:“苏桐,二十七岁,东胜神州北瑞国人,自小修行至今,初入太虚阶化境,有个朝廷封的闲职。” 陈语错愕的看着面前的蓝衫男子做自我介绍,及至听他说完才有些迟疑道:“陈语,十五岁,砍柴为生。” 苏桐还在等待着陈语之后的言语,陈语却只是微皱眉头看着他。 “没了?” “嗯。” 好半天后,苏桐才打破了这有些僵持的场面:“我现在问你的你一定要说实话,为你好。” 陈语眉头微皱看着苏桐:“包括先前想要杀了我?” 苏桐却是毫无愧疚之色:“我必须担起我的职责。” 陈语哦了一声,而后正视苏桐道:“那么我活着就破坏了你的职责吗?” 苏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自怀中掏出先前从陈语手中夺走的那枚双蛇徽章丢了他:“迄今为止,这个组织已经杀了北瑞近十万人,每一场杀戮都血腥之极。” 陈语下意识想起了在黄龙镇上所见到的凄惨场景,不禁面色微变。 苏桐看了陈语一眼,语气中已多了一丝悲怆:“十万,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没谁哪知道那些疯子下一刻会摧毁哪座城镇,而经他们所屠戮之地,也鲜有人能够存活下来。你是个例外,所以我有权利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陈语想起惨死的村人,忍不住咬了咬下唇:“我遇到了你说的那群人,就那么从我身边骑马而过。他们没有杀我,而我也不可能追上去问:‘你们为什么不杀我?’。况且即便我真疯了想去问,一个哑巴也是问不出什么话的。” 苏桐抚摸着乌鸦的手微微一顿:“这就是我想问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在不知道你失语的情况下逼问你,确实是我唐突了。但奇怪的是在那一战之后,你原本封死的第一境窍竟是破开了,而且被封印的语言能力也被同时解开,当真诡异至极。” 苏桐指了指自己的天灵穴道:“人身自此为初始共有十大窍穴,修行者称其为境窍。境窍的最初状态就像是一个个空的容器,修行者以各自的方式凝聚天地真力于境窍中,每一境窍被真力完全充满时便能进行下一境窍的修行。” 陈语插话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并没有修行过。” 苏桐摇了摇头:“无论是不是修行者,境窍都是存在的。只不过相对于修行者来说,真力填满的境窍数量,代表的就是他实力的程度。有十大境窍故而分为十境,每境中又有太虚、太实、太幻三阶。拿我来说,我真力已修至第五境窍,与之对应的境窍名为化境。但我的真力只是最低级别的太虚阶,所以我的实力总结起来就是太虚化境。” 正文 第六章双蛇与墨鸦 陈语眉头紧锁与苏桐对视着:“我还是想知道,你说这些跟我先前是哑巴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不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都是身具十大窍穴的,而窍穴的状态也无一例外的都是处于空洞状态。但我的真力进入你身体探查时,在你窍穴的位置却是一个个黑色旋涡,我的真力根本就无法渗透到其中,甚至很快便会被冲碎。” 苏桐稍顿了下,抬眼看着陈语,却并未能发现其脸上有什么异色,唯有挑眉继续道:“据我猜测,当你的第一窍穴于战斗中被偶然冲破时,你身体的一部分封印也被解除了,所以你才能重新拥有言语的能力。你现在可以试着调动你第一境窍中的真力探查一下那些黑色旋涡,说不定就能看到里面的具体情形。” 陈语有些忐忑的点了下头,微闭双目聚集着体内那缕力量,慢慢向着身体的各个角落而去了。 那丝力量如迅速生长的树根般向周围快速延伸着,细小的根须将自己所触碰到的一切很清晰的映入了陈语脑中。那种感觉就像是把自己的身体剖开去细细观察,说不出的新奇。 陈语的新鲜感并未持续太久,一丝冰凉而厚重的触感迅速传来,而后,脑中已完全被这种感觉所充斥着。 陈语眉头紧皱着,微微的痛感正在随着力量的扩散而逐渐增加。但与此同时,被自己真力所包裹的那些东西,也正一点点清晰起来。 漆黑,沉重,捆缚。 一道道被黑雾笼罩着的锁链,正牢牢锁在陈语体内的诸多角落。真力稍有触及那些锁链,便会有一阵强烈的痛感传来,陈语能感觉到那些锁链是在本能排斥着自己的真力。 陈语忍痛计算了几次,那些锁链竟有三十二道之多。 转而,陈语突然想起了先前吐血时所听到的那一声碎裂声响,向自己第一窍穴的位置探查而去时,果然在其周围发现了一条断为数截的锁链。虚无而又真实存在的锁链,正笼罩在黑雾中,一点点被陈语的真力融掉。 也就是说像这样的锁链,在陈语身体中足足锁了三十三道。如果不是在先前那场意外里崩断了其中一条,陈语甚至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些东西存在。 疼痛到极点的陈语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 一旁的苏桐从始至终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陈语,几次看到陈语痛苦的表情时都想将其叫醒,然而心底的好奇却又让苏桐忍住了。及至陈语面色苍白的自己收回真力,苏桐才有些迫不及待的凑上前问道:“怎么样?” 陈语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如果以苏桐太虚化境的实力也无法探查到那些锁链的存在,那么在其背后肯定是隐藏着极大蹊跷的。在这些古怪没有弄清之前,陈语不想有人知道自己体内的真实情况。 两人又是沉默许久,谁也没再言语。 苏桐虽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着拿过了陈语方才扔在床边的双蛇徽章打算离去了。 陈语看着那枚徽章不自觉的想起了姐姐,有些自言自语般的问了一句:“他们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杀掉了?” 苏桐面露一丝不忍,伸手拍了拍陈语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事实摆在眼前时,除了正视它,你别无选择。” 陈语不肯死心:“可我并没有发现姐姐的尸体,难道她就没有逃走的可能吗?” 苏桐搭在陈语肩上的手忽然一顿,表情也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好半天后才勉强问道:“你是说……你姐姐没在那些死去的山民中?” 看着苏桐满面的诧异之色,陈语微有些纳闷的点了点头:“我在村中找了一整天,确实没找到我姐姐的尸体。所以据我猜测,她应该是逃走了。” 苏桐拼命摇着头:“不可能。” 陈语脸上多了一丝怒意:“为什么。” “因为你不了解双蛇军这个组织。”苏桐看着陈语肃然道:“如果你姐姐如你所说先前就呆在村中,那么无论如何都没有逃出村子的可能。” 陈语苦笑一声:“照你的意思,我姐姐必死无疑?” 苏桐却是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没有,我甚至可以断定,她现在还活着。” 看着苏桐满面的诧异之色,陈语微有些纳闷的点了点头:“我在村中找了一整天,确实没找到我姐姐的尸体。所以据我猜测,她应该是逃走了。” 苏桐拼命摇着头:“不可能。” 陈语脸上多了一丝怒意:“为什么。” “因为你不了解双蛇军这个组织。”苏桐看着陈语肃然道:“如果你姐姐如你所说先前就呆在村中,那么无论如何都没有逃出村子的可能。” 陈语苦笑一声:“照你的意思,我姐姐必死无疑?” 苏桐却是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没有,我甚至可以断定,她现在还活着。” 正文 第七章锁链 来不及让陈语有所欣喜,苏桐已然皱着眉继续说了:“但她说着的前提,是成为双蛇军的下一件傀儡武器。” 陈语脸色剧变:“你的意思是他们抓走了我姐姐?” 苏桐面色同样很难看:“恐怕确实是这样。我原以为他们只是如先前般为那只怪物觅食,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又找到了傀儡宿主。” 陈语有些狂躁的扯住了苏桐的长衫衣领:“到底怎么回事?” 苏桐发力挣开了陈语的臂膀,指尖凝真力在半空中书写了几个古怪的符号,屈指一弹将之融入了肩头乌鸦的体内,乌鸦破窗振翅而飞,很快消失在了屋中两人的目光中。 做完这一切后,苏桐才微出一口气对陈语解释道:“双蛇军是近百年前忽然冒出的一个组织,其成员并不算多,但俱都实力极强。没人知道双蛇军的根基在何处,甚至有人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出自于东胜神州。不只是我们北瑞,余下诸国几乎全部受到过双蛇军的血洗,众多修行强者曾联合起来试图一举将之歼灭,但却鲜有能捕捉到他们行踪的时候。 陈语微显愕然道:“难道就没有一次抓到过他们?” “有。”苏桐沉默了片刻后继续道:“有一次修行者们将一股双蛇军堵在了死地,人数实力远胜于他们的修行者们几乎已经在庆贺自己的胜利了。然而就在此时,一条血色双头蛇冲入了修行者的人群中,不断撕扯着修行者的肢体血肉,其身型更是从尺余涨到了足足百丈长!” 苏桐说到此时,呼吸已经便得极为沉重,情绪更是激动到了极点,平复许久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语气有些低沉的继续道:“我父母就在那些修行者中,但他们没有死。我再次见到他们时,是十年前。那时他们的实力已达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但却只是两个战斗傀儡,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好多前去剿杀双蛇军的修行者被他们杀死,我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陈语默然无语的听苏桐讲述着,眉头皱得很紧:“你现在有他们的消息吗?” 苏桐惨然一笑:“为了探查双蛇军的踪迹,我自愿加入了各国联合对抗他们的修行者组织,名为墨鸦。十余年来我无时不刻都在找着他们,但至今都未能找到。” 陈语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苏桐转头望着那扇窗户道:“我已经把消息传回墨鸦总部了,不出几日应该就会有人来此,至于能不能有头绪,就看天意吧。” 苏桐说罢叹了口气,转身出离房间走了,只留下陈语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喃喃自语着:“天意?” 陈语不信命,也不信天,在姐姐失踪之后,陈语能信的便只剩下了自己。为了找到姐姐并有能力带回姐姐,陈语必须让自己变强。 房间内除了自己外空无一人,周围安静到了极点,陈语静静盘膝坐于床头,再次催动自己体内那缕几不可见的细小真力,不断冲击着第一境窍上余下的锁链。 如果自己体内的力量真是被这些锁链所囚,那么变强的唯一途径,就是将体内这些锁链一一崩断。 真力缠绕在锁链之上,拼命向两边拉扯着。奈何那缕真力实在太过弱小,而锁链又过于牢固,除了一再袭来的疼痛感,陈语什么都没得到。 开始时陈语尚能以真力试探着撕扯锁链,到后来时,真力与锁链间完全就是静止不动的僵持。陈语就这么近乎于自残的让自己适应着真力接触锁链的疼痛,到后来时,痛感已经渐渐转为了麻木,而先前坚不可摧的锁链之上,似终于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缝,只是裂缝实在太过细小,相比起整条锁链几乎连万分之一都达不到。如此看来,想要破开一整条锁链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陈语面色惨白的收回了真力,周身疼痛的逐渐褪去,让陈语短时间内有种异样的不适应。但很快,肌肉骨骼中微微升起的酸麻舒适感,却几乎把陈语完全融化在其中。 片刻之后,陈语深吸一口气自床上跃起,只觉得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充斥着力量,随手挥拳间竟是有了撕空破风之声。推开门疾步走到了院中,陈语凝神静气,一套自小便练习的拳法毫无停滞的打出,动作行云流水极为顺畅。 陈语原本只是想运动一下有些酥麻的身体,但在打拳的过程中,体内那股真力竟是如受到什么感召一般,自动的附着到了他的周身。尤其是他挥拳之时,天地中散乱的真力,竟是无意识的在向着他的拳头靠拢。每逢他一拳击出,空气中必定伴随着一阵因真力破风而引起的扭曲。 终于,在他猛然轰出最后一拳时,真力猛然击出砸在了数丈外的砖墙上,墙面因受力不住而轰然倒塌。陈语愣愣的看着眼前扬起的烟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到的。 正文 第八章一二三 烟尘散去时,苏桐的身影再次出现,手中提着个食盒有些无奈的站在断墙边看着陈语:“这位小兄弟,我带你来我家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是找你帮我拆房的。” 陈语颇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拳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能怎么才能跟苏桐解释,唯有沉默以对。 苏桐对迈步走过了断裂的砖墙,眼睛却还在陈语身上不断打量着。从这少年刚才那一拳的速度力道来讲,绝对不止散境的实力,但他除了第一境窍之外的其他窍穴,确实都是出于一种封闭的状态,着实诡异的很。 “你昏迷了挺久,现在天都快黑了,来吃饭吧。”苏桐并未多问,提着食盒来到了房间中,罗列杯盘将吃的都摆在了桌上。 菜色很精致,远不是陈语一个小山村里出来的孩子吃过见过的,但陈语却只是味同爵蜡的随意吃了几口,之后便不再动筷子了。 坐在对面的苏桐愣了下:“不好吃吗?” 陈语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却还在惦念着不知身处何方的姐姐,不知她现在吃的又是什么。 以苏桐的阅历,很轻易便猜出了陈语在想什么,一时间也勾起了自己对于父母的思念。相差十余岁却有些类似阅历两个男人,此时就这么沉默对坐于屋中,谁也不愿再说话了。 苏桐单手把盏自斟自酌,不多时,大半壶的酒已然饮入腹中。 “啧啧,你说这天黑得像锅底似的,也没什么花前月下的景致可赏,你苏大少还这么有兴致的喝上了?” 陈语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在自己与苏桐中间的座位上已经多了一名白衣公子,看年纪与苏桐相仿,长相也称得上英俊,唯有肤色却是极黑,尤其是在一袭白衣的衬托下,黑得愈加明显了。白衣公子闯入房中后毫不客气的伸手夺过了苏桐的酒壶,也不用酒杯,将酒壶高举至空中斜斜倾下,壶中美酒如一道细长的瀑布般向外流出,无一滴溅落的倒入了那白衣公子的口中。 “呃,还有吗?”白衣公子很没形象的打了个酒嗝,意犹未尽的看着苏桐。 苏桐初见他时微微一愣,转而却又一脸喜色道:“你怎么来这么快?” 白衣公子伸手捏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黄瓜入口轻轻咀嚼着,口中却还在含糊的回答着苏桐的问题:“我跟狐狸和犀牛路过北瑞国办事,正好看你发讯号就顺便过来了。” 苏桐无奈一笑道:“不用猜都知道你们仨肯定是一起来的,那他们人呢?” 白衣公子摸了摸自己黝黑的下巴,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开言道:“一。” 苏桐稍楞:“什么?” “二。” 苏桐没再问,但脸色已经微变。 白衣公子有些坏坏的一笑,身形一闪蹿上了屋子正中的房梁上,同时很清脆的喊出了最后一个字:“三!” “轰隆!”房门外猛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而后面对屋子的整面院墙就那么被人轰塌了,浓烈的烟尘直扑入门中,除了事先躲上房梁的白衣公子外,还坐在桌前的陈语与苏桐俱都被笼罩在了烟尘中。 而后,自断墙之后大步冲入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光头壮汉,身高足有丈余,身上的肌肉如岩铁般鼓起,在其右肩上还扛着一柄足有水缸大小的八棱黑锤,即便在漆黑无月的环境中,依旧能看到其上闪动的乌光。 最为出奇的是,在那黑锤之上还端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少女。少女看样子最多十四五岁,尚未完全发育的身材已初见雏形,那张脸更称得上红颜祸水,尤其是那两道始终笑如弯月的眸子,更为其平添了几分狐媚之意。 在那少女的怀中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小白狐有些慵懒的趴在少女怀中撒着娇,逗得少女不时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好不悦耳。 “咳咳咳!”苏桐咳嗽着挥袍袖卷开了屋中的尘土,冲门外怒吼着:“犀牛,你会不会走门?” 光头壮汉没有回答,凶恶之极的脸上却是多了一丝极腼腆的笑意,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而坐在其肩头的红衣少女却是已经丢给了苏桐一个极诱人的媚眼:“苏桐哥哥别生气嘛!我们也想走门,可门是关着的嘛!” 苏桐默然无语的看着分别被陈语和犀牛轰塌半边的墙壁。此时,唯有正中的两扇大门,还很坚挺的立在众人面前,牢牢关闭着…… 正文 第九章禽兽三人组 先前那白衣公子已自房梁上跃下,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光头壮汉的面前,仰视着他肩上的红衣少女道:“小狐狸,你每次都怂恿犀牛使用暴力,不怕遭报应吗?” 红衣少女习惯性的弯起了自己的眸子:“咬他。” “嗖!嗖!”一道白影蹿出,又一道白影跃起,院中如多了两道白色闪电般四下游动着,不时还会传来白衣公子愤怒的喝喊:“老子最烦这玩意儿身上的骚味,你让它滚远点!” 红衣少女抱着肩膀看自己的小白狐追赶那白衣公子,眼睛眯的弧度更大了一些:“用力一点。” “胡姑姑!胡奶奶!我知道错了行不行?”白衣公子的衣衫被小白狐撕扯出了数道缺口,露出了其中如脸色一般黑的皮肉。 “小乌鸦,你以后要是再敢在胡姑奶奶面前得瑟,信不信我天天让你裸奔?”红衣少女随手招回了自己的小白狐,低头轻轻抚摸着它的毛皮。 白衣公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捅了捅苏桐的胳膊:“苏大少,借你衣服一穿可好?” 苏桐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白衣公子一眼:“天这么黑,你直接脱光了吧,反正冲你的肤色,不说话也没人知道你在这。” “禽兽!”白衣公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低头打量着自己白袍上被撕出的口子,脸上满是肉痛之色。 “那是你们。”苏桐撇了撇嘴。 陈语从始至终就站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的发生,及至所有人都消停下来时,苏桐才面带无奈的对陈语道:“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吗?他们是墨鸦总部中来的。穿得白长得黑的叫墨白、大块头叫犀角、坐他肩膀上那丫头叫胡素儿。不过一般没人叫他们真名,你就记住墨鸦的禽兽三人组就行了。” 陈语闻言有些尴尬,应不应声都不太合适,一时间有些进愣在了当场。 不过经苏桐这一说,那几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陈语,看得陈语有些不自在。胡素儿伸手摸了摸怀中小白狐的头,而后脸上却多了几分诧异之色:“真的?” “怎么了小狐狸。”墨白有些纳闷的看了她一眼。 胡素儿没理会墨白,冲犀角摆了摆手,犀角会意的平端起自己的黑铁乌锤放到了地上,胡素儿踮着脚尖跃下了锤头,来到陈语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唔,好像真的是啊!”胡素儿看了许久之后才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对苏桐道:“这小哥哥好像挺好玩的,借我玩几天行不行?” 苏桐面色微变的上前一步隔在了陈语与胡素儿之间:“狐狸,让你们来是办正事的,你别胡闹。” 胡素儿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人家就是说说嘛,这么严肃干什么,真是的。” 看着胡素儿几乎弯成两道弧线的眸子,苏桐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凉。当胡素儿露出这种表情时,她想做什么基本上已经没人能阻止她了。 “陈语,你自求多福吧……”苏桐在心底念了一句后再不提此事,招呼众人向着屋中而去了。 到屋中时,几人显然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放松,墨白微皱着眉头对苏桐道:“这次双蛇军又杀了多少人?” “一村一镇,俱被血洗。”苏桐面色凛然道。 胡素儿蛾眉微蹙:“同样无有生还者吗?” 苏桐不答,指了指一旁的陈语。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胡素儿完全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活下来,再看向陈语时又多一抹诧异:“这位小哥哥怎么称呼?” “陈语。”陈语抬头看了胡素儿一眼,而后再次沉默。 胡素儿目光变得有些炽热:“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具体的场景你有看到吗?” 陈语微摇了摇头,不愿再回想起当时的血腥场景。 一旁的苏桐补充道:“陈语当时并不在村镇中,但陈语在黄龙镇中拾到了这个,” 苏桐说着掏出了那枚双蛇徽章,只是刚刚拿出来时,胡素儿已经如发现宝贝般将徽章夺了过去,摊在手心仔细观察着,口中还在不断嘟囔:“血腥气很重,但被某种更为邪恶的气息压制了……嗯?好像有线索了,素素!” 随着胡素儿一声娇喝,原本迷糊缩在其怀中的小白狐骤然惊醒,有些不情愿的用前爪捧住了那枚双蛇徽章。一阵微弱的白光自小白狐身上亮起,极不稳定的摇曳着,直到最后又彻底消散。 “啊哈哈,果然没什么事能难倒我小狐仙儿,发现双蛇那帮王八蛋的真力波动了!现在去追的话应该赶得上。”胡素儿很是兴奋的抱起小白狐亲了一口。 墨白收起玩世不恭之态微微挑眉道:“小狐狸,你确定?” 胡素儿横了他一眼:“你再问一遍试试?” “苏桐给我拿件衣服,出发了。”看着蠢蠢欲动的小白狐,墨白还是选择了不跟胡素儿顶嘴。 “我没白衣服。” “那算了,不符合我品味。” 一直沉默的犀角重新扛起了黑铁乌锤,上面依旧端坐着媚笑横生的胡素儿,几人稍加对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了。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陈语平静的声音自四人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