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穿越   今年5月13日,恰逢星期天,对于黄石理工学院工程系的大四学生陈希来说,今天绝对是痛并快乐的日子。说起来还要托黑客们的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多病毒在这两天相似约好了一起发作。 这病毒一来,网络维护人员可就成了各个网吧的抢手货色,特别是像陈希这样技术过硬,平时多有业务往来的,更是提前四五天便接到许多预约,有附近网吧的、有政府机构的、还有各个大小企业的都要要他前去检查系统。 一天做下来,陈希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辛苦的不得了,恨不得立马躺到床上不起来,不过想到今天的各种收入,陈希又感觉浑身充满了动力,恨不得鼓励黑客再敬业一些,让病毒天天发作。   陈希是个大冶的农家子弟,家里供他上学,已经是竭尽全力,何况陈希又被保送读了研究生,九月便要入学,他想在开学之前好歹攒下点钱,给老爸买一副花镜,给老妈买一个按摩仪…… 因此现在他是一面给各个企业、事业、私人网吧打工赚钱,一面借各种时机给外面的公司做商务网页。老板们信任他的技术,也都愿意请他。好在他穷得一文不名,也没有姑娘肯打他的主意,不必为女朋友花钱,倒是节省了大笔开支。   星期一这一天陈希起了个大早,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天的行程,除了给各网吧系统维护之外,还要去一个公司签一份制作网站的合约。 如果全部都能顺利完成,一共可以赚到七千块钱。这对于陈希来说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大数目了。所以今天陈希的精神状态格外地好,还特意翻出他那件百年难得一穿的黑色西装套上,弄得临出门时同屋的几个兄弟直冲他吹口哨,硬要说他春心萌动了。   一天的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太阳快要爬到头顶的时候,陈希的笔记本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家私人作坊了。是先吃饭,还是先干活?犹豫了一下,陈希还是朝着工作的方向走去——说不定正好碰上老板吃中饭,还能跟着蹭一顿呢。   这间店铺似乎是新开张的,陈希记得那里的铺面原本是一间品牌服饰店。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服务,据说老板也是通过朋友介绍,才找到他的。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幻空动漫”的招牌,心里暗自嘟哝一句“怪名字”,陈希迈步走进了这家将要改变他一生,甚至改变一个世界的店铺。   店铺里有一位美女老板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他,陈希心中不由惊叹“果然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的冒泡!” 陈希一面接过美女的笔记本电脑,一面用欣赏得眼光偷偷瞧着。本来这部手提的配置不是一般的高,操作起来应该十分顺畅。可是当陈希顺手按了光驱的弹出键,不料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刚刚偷瞧美女没有按对地方,又试了一遍,仍是不见动静。糟了,他有点发慌,这种值钱的东西一旦坏了个什么零件,就算不是自己弄坏,万一老板硬要栽到自己头上,无凭无据的也只好吃这个哑巴亏,他陈希哪里赔得起? 陈希定了定神,再也顾不得什么美女不美女的,急忙重启电脑。就在他的三根手指按在ctrl+alt+del键上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电流,从手提的键盘一直侵入他的身体,他分明感觉到电流通过他筋肉和血管的烧灼,甚至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跟着是变慢,然后逐渐停了下来。 他的四肢、躯干,仿佛随着那一道电流的袭击,全都不属于他自己了,他的身体在虚空中往下坠,融于虚空之中。突然间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欣喜,一种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充满了他的胸膛,他快乐得昏了过去。 在昏睡的过程中陈希隐隐约约梦见自己身处一条长长的河流里,那条河流每一滴水都想是一颗星辰泛着粼粼星光,远远望去河流仿佛是由星光流淌汇聚而成,从天上经过这里又不知流向何处。 沐浴在星光中,陈希感觉每一根血管,每一条肌肉,每一块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都在呐喊,都在如饥似渴的吞噬着。 也不知幸福持续了多久,正当陈希厌倦了星光的清凉、冰冷,厌倦了孤孤单单一个人独处,厌倦了没有痛苦、饥饿、无聊的时候,忽然听到河边有人在朗朗读着些古文,“地元起手,金鼎神室。”“金木水火土五德星君,侍供香火灯烛果品,虔告上真。”“保神固形,不可有动池鼎。”“玄元大道根,玉清不二门。除此一乘法,余外即非真。”…… 陈希兴奋欲狂,终于遇见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那人是好是坏,是善良还是冷酷,是温文尔雅还是粗鄙不堪,但是对于渐渐遗忘了时间和空间的陈希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他奋力的游向岸边发声处,拼命的发出一声声谁也听不到的“声音”,然而无论他怎么抡臂,怎么蹬腿,都无法挪动一寸一尺。 心急让陈希愤怒了,第一次开始痛恨这些供他吸收、供他生存、供他壮大的星河。不一会儿,他终于筋疲力尽,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绝望的听着 “那个人”读完了“短短”的一卷书,转身离开。 陈希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肌肉,每一块骨头,每一个细胞还在疯狂地吸纳周边的“河水”,可是他本人对此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独。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他每天都听到那种惶惶大气的声音,每天他都拼尽全力游向岸边,在那一刻,两个“人”的极静与极动、冷静与疯狂、平淡与热情仿佛展示了天地间某种规律,相似要证明这种规律一般,岸边的 “人”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他的急切、不顾一切的心情,感受到了那无声地呐喊,于是慢慢地提高了声音,放慢了读书的速度。 本来一个时辰可以结束的事情让她花了整整三个时辰,读完后,她送了一口气,满面开心喜悦,今天的感应让她在读书时有了新的体会和领悟,道行又精进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那是她出生后进步最快的一天,她下定了决心,明天还要来,她风雨无阻的坚持了一个月。 陈希奋斗了一个月,从开始的盲目到现在的理智,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会那么冲动,他可是个大学生咧。在这一个月内,陈希在努力之余,也思考了岸边那人所读的经文,虽然他对古文并没有什么研究,更不感兴趣,只是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所以,这一个月他每天听、每天想,每天都从这篇经文中领悟了一些道理,陈希惊喜的发现照着那些道理去“游泳”,真的可以“移动”,虽然移动的范围不大,距离不远,可是这已经是对他的莫大的鼓励和奖赏,这说明只要他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他可以游上岸,去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去会会这些天伴随着他的那个“人”,亲口道声“感谢!” 陈希每天都会聆听那篇经文,挖空心思的拆解、分析,日积月累,这篇经文已经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沉淀在他的每一根骨头、血肉、意识之中,等待着他继续去探索、发掘其中的奥秘。 一个月之后,陈希很苦闷,已经有三天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了,那个 “人”是病了?是“考上”更好的学校了?还是家中有事来不了? 陈希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他又恢复了以前孤独、无聊、寂寞、“吞噬星光的幸福”的日子,好在他记得“他”所读过的每一段话、每一个词、甚至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停顿,每一个重音。他现在唯一能自主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游泳”,另一件是“读书”。 俗话说读书百篇,其义自现。这句话在陈希的印象中证明了无数次,也否定了无数次。在接下来的漫漫岁月中陈希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了经文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段语句的含义,可第二天,他在重复“朗诵”的时候还是能领悟到新的意义,于是他又觉得经文到了尽头,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都有不同。 某一日,陈希又从读书的冥想中清醒过来,端详了一下此处离岸边的距离,然后就若有所思的怔怔发呆,与以前的理解相比,今天又有些新的感悟,仿佛与星河有了一些亲近感,与之建立了某种莫名的联系。 陈希调动自己的意念缓缓探出识海抚摸在身周的星光之上。星光被陈希的意念触动发生了一丝变化,轻轻的抖动了一下。此举大大鼓舞了陈希。 他尝试着把意念放得更加宽广,更加凝聚,随着念头的扩散,他“看到”了越来越广阔的空间,在无尽星河之中存在着各种各样星光汇聚而成的异物,有的像兔、有的像马、有的像羊、有的像蛇,还有状似如马而白首的鹿蜀、状似如鸡而三首的尚付等等,这些形象每每被他的念头触摸而化入其中,让他倍觉神奇,不过那些经过星光异兽充实的念头更加灵动、结实,甚至可以变化成那些异兽的形象遨游星空。 正当陈希玩耍的不亦说乎之时,星河远处发生了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原来,这条星河名为天河,乃是天地生成的奇物,其河中之物非水、非土、非金、非木、非火,处于有质无质、有形无形之间,圣人不知其名,天帝不知其用,无人可跨越其间,无物可矗立其中,此方不见彼方,彼方未闻此方,更不可思议的是此河从空间而成,往时间而去,沟通天地上下左右前后东南西北,又幅散过去现在未来。 所以没人知晓河中有个陈希,更不能发觉陷身其中的陈希,不过此河却有一大恐怖之处,就是酝酿天运之劫,此劫数非是天地考验修行之人的风劫、火劫、人劫、雷劫、水劫等等天劫,也非是天帝掌控的考验善恶的紫霄劫,更非仙人每五千年须过的天人劫。 此劫一生便有无穷威力,可化作无量灭世之劫粉碎天河,搅散虚空,毁灭整个世界。此劫因星河干涸而生,为人德而熄。 此刻陈希不知天河奥妙,兀自逗弄星河中的异物,他发现那些异物的某些功用、结构与他从经文中学到的很多理论有想通之处,只不过他对经文的研究虽多但并没有实际试过。 现在他每化一种异物入识海意念,就能得到其中的细节,进一步完善了陈希对经文的了解,尤其是异物体内那些星光的具体运用方式,带给陈希很大的冲击,原来人真得可以通过修行改变自己。 不知不觉中,陈希将身周的星光统统纳入自己的身躯、识海,在周围空出了好大空地,从整个星河看,陈希所在的地方宛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这个黑洞唤醒了天河本性之中暴烈、戾气的一面,开始在黑洞之中还是淡淡地蓝色生成,不过那些蓝色太过稀薄,刚刚出现就被陈希吸收了过去,渐渐地黑洞中生成了另一种薄雾,这种薄雾无光无色无音无味,又无轻无重无形无质,与星光截然不同,因此未被陈希发觉。 过了一会儿,也可能是过了好长的时光,此种雾气在黑洞中渐渐凝聚成一朵形似燃烧的火焰状物体——天运之劫。 当天运之劫形成的时候,整个星河仿佛笼罩着一层无情萧杀凄凉的气氛,整个世界也莫名震动有无量煞气充塞其中,无可计数的神仙、神兽、凶物无不枷锁缠身,动弹不得,各个心中无来由的产生一种寂灭的绝望。 身处黑洞正中央的陈希当然是第一个感受到那种他本能抗拒、厌恶的感觉,于是他向那朵火焰状的物体“游去”,企图一巴掌拍熄了它。而那个物体成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同化身旁讨厌的高度浓缩的“人”形星光,以便尽快壮大自己,完成伟大的使命。 两者犹如干柴遇着烈火,拼命向对方靠拢,最后如愿以偿的融为了一体,但是亲密的接触并没有产生美妙的火花,而是诞生了一道强烈的闪光。 这道突然从黑洞爆发出来的闪光,轰隆隆、声势浩大的冲出了天河,然后一分为二各奔东西,顷刻间消失无踪,那个黑洞也在闪光奔走的同时无可奈何得塌陷了,带着那具浑身包裹在莲花状的火焰中的伟岸身躯湮灭在无量的星光之中。 正文 第二回 司徒文 陈希躺在床上发呆,口中嘟哝着:“又穿越了,嗯,又……哦,我怎么说‘又’,难道真得是第二次穿越? 前世是什么来着,嘿嘿,呆在星河里发呆,碰着个神经病,跟我玩什么同归于尽,真正是无耻之极;前前世是什么来着?嘿嘿,是个大学生,碰着个笔记本电脑的开关就挂了,这算什么事,真是糗大了! 哎,这世是什么身份?可别像某些大大一样,穿越了变成个吃奶的家伙,或者杯具些,穿成了农民或者穷人,我可没什么精神重新奋斗啊!” “哟呵,这世叫司徒文,今年刚满十八岁,还好没有像好多大大那样变成婴儿,看来这个身躯的原主人刚刚嗝屁了,我正好鸠占鹊巢啦! 这个哥们平生只好游荡,除了会吹吹牛,玩玩鸟,帮闲打闹,此外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浑浑噩噩活了十几年,我看就是一个小无赖。 忽然有一天,哥们的爹爹司徒亘说,他本家的兄弟,也就是这哥们的叔叔司徒咎,在京城长安混出了名堂,作到了太尉,很大很大的官啊!哇塞,好大的官啊! 看来我穿越到了古代某个王朝了。你问我到了那个朝代,拜托,那哥们根本不关心这个朝代的名字,甚至都不知道这时代有那些名人,照实是个废物,废得不能再废了。   这位不知出去了多少年的叔叔发了迹,膝下却没有儿子,就寻思要从本家里过继一个孩子。找来找去,本家却只有我这一个年龄合适的少年,其他都流散了,遍寻不着。这哥们的爹爹见兄弟发了迹,也顾不上亲情不亲情的,赶忙把他儿子送给兄弟家里给他作儿子。 司徒咎因为抢了兄长的儿子,让原本的亲生父子不得不以伯父侄儿相称,现在要这哥们叫他父亲,心里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对这哥们倒是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所以陈希决定,以后就叫司徒文了,就像以前那样打打屁、溜溜鸟、侃侃大山、调戏一下良家女子,多么美妙幸福腐败的生活呀! 可是当司徒文(陈希)盘算着起床后到那儿厮混时,一阵剧痛从脑海中传来,紧接着无数的图画、文字、符箓、口诀、声音从脑海深处井喷出来,让猝不及防的司徒文好一阵儿抽筋。 待到一切结束,才郁闷的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柔弱的手,抬了抬自己光滑白腻的大腿,仰天欲哭无泪。原来在天河中学会的东西并没有因为陈希改变了身躯而消失,只不过是储藏在他的记忆最深处,刚才就是那庞大的信息突然传递出来引起了他的不适。 不过司徒文烦恼一阵也就抛掷脑后,以自己的身份恐怕用不着去试试那些个修行的口诀有用与否,再说,艺多不压身,自己就是多学一些又有什么打紧的。 想通这些,司徒文呼了一口气,看来这一世运气不错,没有像大多数大大那样变成穷光蛋,还得千辛万苦得奋斗N年,才能成就事业,不过就是成就事业了也不得休息,还要为了维护自己的基业、维护百姓的幸福、维护国家的利益继续刻苦努力。 这那是人做的,真正是个老黄牛,一辈子都给奉献了。司徒文可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好不容易穿越了两回,什么都看开了,现在的他只想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好好活一回。 想想都叫司徒文陶醉不已。反正司徒咎在长安确实混得不错,甭管司徒文走到哪里,只要一亮招牌,保证有一堆人冲上来巴结他,公子前公子后的,喝酒赌钱都是别人买单,花街柳巷夜夜笙歌就更不用说了。 司徒文正在睁着眼睛YY未来幸福生活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一个顶多十三岁的女孩子端着铜盆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把铜盆放在一个木架上,然后转身来到床前,把手伸出来,轻轻推了推……   司徒文还在神游天外,突然觉得身旁有人,吓了一大跳,忙开口问道:“嗨,你干什么?”   谁知这一开口却把这小女孩惊得花容失色,赶紧跪在床前地上,把头在地下磕的梆梆响,带着哭腔说道:“公子饶命啊,小雨不知道公子今天精神这么好,一早就醒了,想让公子多睡一会儿,结果没能唤公子起床,让公子自己醒了,请公子念在小雨伺候公子这么久,饶了小雨这一回吧!”   “这来的是哪一出啊!”司徒文一头雾水,在脑子里反复搜索,却只记起这小丫头叫小雨,是公子(真别扭)的贴身丫头,却怎么也弄不清她为什么见到自己醒了就吓成这样,难道原来那个司徒文不会自己起床吗?   糊涂归糊涂,不能老让这丫头在地上磕头啊:“小雨啊,先起来吧,公子我不怪你。”   “多谢公子大人有大量,小雨给您磕头了。”这丫头磕起头来跟不要命似的,听到司徒文让她起来,梆梆又是好几个,这才站起来。   司徒文刚要起身,小雨赶紧上来扶着我说:“请公子依旧躺着,小雨象往常一样伺候公子起床。”   这起床还用人伺候吗?真是搞不清楚,前任的高公子可能是个没大脑的家伙,脑子里空空如也,除了一些重大事件的记忆之外是啥也没有,吃喝嫖赌的经验倒是一大堆,整一个纨绔子弟。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这丫头要怎么样先由着她吧,别又惹了她哪根筋不对,磕起头来如捣蒜,虽然刚才磕了那么多响头,居然只是额头红了一片,看来是练过的,不过让一个小美眉老跪在地下练铁头功可不是个事啊。   司徒文依旧躺好,小雨微微一笑,从铜盆里取出一块面巾,轻轻拧得半干,在他脸上仔细擦拭一遍。   “嗯,素手拂面,温巾醒肤啊,滋味确实不错,尤其是心理上的那种满足感,更是令人飘飘欲仙,前任公子还真是会享受啊。”司徒文仔细品味着这种感觉,心中不禁赞叹。   小雨擦完了脸,顺手把湿巾覆在司徒文脸上,接着又换一条温热的湿巾,从脖颈往下慢慢拭去,边擦还边在各处肌肉按摩,轻重缓急无不熨贴合意,显然是做惯了的。   司徒文渐渐有些迷糊起来,只觉浑身舒泰,软洋洋地不想动作,朦胧间只觉那一双绵软小手渐拭渐下,由胸而腹,去势虽然缓慢却并不停留……   “不好,我怎么好象没穿衣服!”他倏地醒觉,这让一个女孩子摸下去可不是个事。   “你,你干什么!”司徒文一把甩开脸上的方巾,直起上身问那丫头。话一出口,小雨吓得把湿巾一丢,跪在地下瑟瑟发抖,连磕头都免了,直接把头埋在地下,一个劲地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司徒文见情势不对,刚想起来搀她,一掀被子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身子,忙掖着被角,急道:“快起来,我没怪你,只是还……还没穿衣服,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这样一说小雨却哭出来了:“公、公子一定是嫌奴婢伺候的不好,不要奴婢了,我哥一定会打死我的,哇……”眼泪水象决了堤一样哗哗直流。   看着一个可爱的少女哇哇大哭,想来没几个男人能无动于衷的,司徒文当然也不例外:“你,你别哭啊,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快起来吧。”   小雨哭声渐止,不过仍然跪着不起来:“那,那公子为何不要奴婢服侍了?往日公子起床都是要奴婢伺候的。”   “……”司徒文彻底被打败了,实在想不通,这起床不就是穿衣洗脸吗,顶多让人帮忙梳一下发髻,那有这样伺候法?可眼下看样子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先由着她吧,反正自己也不是啥纯情小处男了。   得到了肯定的指示,小雨喜笑颜开,重新为公子擦拭全身。男人在早上的状态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被这样一个青春少女擦身,司徒文的反应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看到这样的反应,司徒文有些脸红,小雨却面不改色,只用湿巾上下擦拭一番,再帮着司徒文穿上里衣 “嗯?!……原来是这样啊,我以为……”司徒文的脑中除了羞惭,只余下这样一个念头。被这么一折腾,等到真正起床梳洗完毕,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小雨帮司徒文系好了头巾,问道:“公子,您是先用早膳呢,还是先去给老爷请安,然后跟老爷一起用?”   老爷?就是指司徒咎罢,唉,在京城里,这家伙可是声名不咋地啊,百姓们都说他是个大白脸奸臣,就是千夫所指也不为过。可现如今呢,这家伙却成了自己的爹爹,真是怎么想怎么郁闷。 司徒文闷闷地想着,不过他转念又一想,现在自己莫名其妙穿越了两回,好不容易穿到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宦之家,若不是占了人家儿子躯壳,恐怕吃饭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忠奸?算了,还是顾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吧,管其他人的死活做什么,而且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怕啥。   走出门来,一阵清风吹过,让人精神一振。已经是仲春时节,院子里的柳树开始抽出新芽,嫩绿的枝条迎风轻摆,尽情散发着春的气息。   司徒文抬起头来,仰望着那湛蓝的天空,轻喟了一声:这,就是古代的天空吗?看上去好纯净啊,象一块上好的蓝田玉,清得仿佛能把人的心都吸进去似的。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大雪之夜还会不会像前前世一样黑漆漆的嘿,真是乱想了,古代哪来的工业化,哪来的造纸厂、哪来的污染企业,更甭提什么光灰街道、光灰城市了。 “公子,公子!”耳边传来小雨的轻唤,司徒文从异时空的遐想中惊醒过来,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依照前任公子留下的记忆,向着司徒咎平日起居的书房走去。小雨自回房里去了。 正文 第三回 父亲   刚到书房门口,迎面撞上两个身穿锦袍的彪形大汉。这两位一见自己就立马从昂首挺胸变成低头哈腰,还笑嘻嘻地施礼道:“公子今日好早啊,看来精神不错,昨夜睡的可好?”   司徒文在自己的脑中搜索了一下,原来这两人却是兄弟俩,一个叫杨英,一个叫杨雄,都是太尉爹爹司徒咎的心腹,现在已经做到了六品护军,平日对自己也是百般讨好,言笑不禁的,便拱手施了一礼道:“两位好啊,一大早给家父请安来了?”   二杨还没来得及答话,书房里传来一阵朗笑:“文儿这么早就来了啊,快进来让为父瞧瞧。”   司徒文应了一声,和二杨点了点头,便迈步进了书房。这书房颇大,四壁都是高高的书橱,直顶到天花板上,骤眼看去怕不有几万本书。几扇落地窗凉风轻送,一股淡淡香气在房中弥漫,也不知是书香呢,还是香料?   司徒文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书桌前一个高大中年人回过身来,呵呵笑道:“文儿,今日难得早起,却如此精神,想来昨夜不曾出去游玩,早早安睡了?”   “啊,是是,昨夜早早就睡了。”当然不出去了,你那儿子已经拜拜了!司徒文说着,上前给司徒咎行了礼,司徒咎忙扶了起来,就命书童去传早膳。   司徒文站在书桌旁,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司徒咎写的那幅字,不禁大吃一惊:司徒咎竟写的一手好字!虽然司徒文对书法不甚了了,什么间架结构、浓淡笔意是一窍不通,不过眼前这百余字纵横恣肆,墨迹淋漓,劲虽断而意相连,端的是好书法!   司徒文不禁感叹,谁说奸臣没得才能了,瞧瞧这幅书法,拿到现代去保证愧杀那些个号称书法大家的老少爷们,更甭说他这正儿八经不练字的理科大学生。 司徒咎见儿子注目自己的书法,捻须笑道:“强儿,你看为父这几句写的如何?”   “这个,啊,好,实在是好啊!”可到底哪里好,自己是一点也说不出来啊! 情急之下,司徒文连忙把话题转到内容上来:“好一个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啊!”心中却在转动念头,这是啥诗来着,怎得那么熟悉,不过早还给老师了,待会儿再问啥的,我还是直接投降算了。   司徒咎将手中狼毫搁在白玉笔洗上,负手走了几步,望着窗外的天空悠悠道:“为父四十而居太守,如今年已五十许,更是坐垂朝堂,掌军国大事,该知足了。”   “……”司徒文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任何人跟他说大白脸奸臣司徒咎会这样这样的心思,打死他都不相信。 毕竟他们两父子的奢侈繁华的生活就是依靠着父亲掌着太尉之职,而父亲以白痴的军事水平能执掌国家全部军队依靠的却是天子的宠信,假如哪一天父亲退了下来,失去了天子宠信的他,恐怕第一个要杀了他以平息民愤的人就是天子。   司徒咎转过身来又道:“为父平生最爱游山玩水、放荡不羁,只可惜一生军务倥偬,无暇吟文弄墨,没有多少文字传世,但文章意境至今犹在。文儿,你再来看这一首赋。” 啊,又让我看书法?免了,出洋相可不是什么滋味。司徒文想着,忙岔开话题道:“父亲,孩儿也曾做过一首赋,只是颇为简陋,请父亲指点。” 当下思索一番,朗声诵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司徒文之所以记得这首词,完全是因为这首汉赋的确是够简单,简单的相似前前世现代诗,所以司徒文至今宛如新刻,背来一字不差。 司徒咎刚开始还面色勉强,过了会儿,想到从没看见自己的孩儿读什么书,做什么赋,今天这表现可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啊!虽然简单是简单了一点,可不能太不给面子了不是,况且依自己的权势、圣眷,把它真得拿出来,又有那个文人词臣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说不好? 于是掰开脸色,摇头晃脑,喜上眉梢,乐道:“我儿,你一向倦读诗书,如何做得这般生动活泼的赋?”   “啊,是、是这样的,孩儿知道子承父业,既然父亲文武双全,那孩儿日后定要与父亲一般入则为相,出则为将,故此也稍稍留意了一下,想来孩儿天资不错,学着学着便灵光一闪得了一篇文章。不过孩儿驽钝,这些时日只得了这一首,还请父亲赎罪。” 司徒文差点被噎住,一个圈子险些转不过来。没想到前任的公子如此不学无术,连这么简单的几句赋也编不出来。   为免司徒咎再发什么诗兴,他赶紧又道:“父亲如此文才,孩儿也当好生读些诗书,免得堕了父亲的名头。”本以为一顶高帽轻轻送上,司徒咎必然大喜称赞,却不料换来一声冷笑:“哼,文才?再好的文才又有何用?”   他转身踱了几步道:“当年为父在赵侯府中作一名小史,赵侯那才是文武双全、惊才绝艳,从军数年,号一代军神,毕生百余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谁敢抗手;放下屠刀,又被尊为一代文宗,府中酬酢唱和,当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有粗豪大汉,持铜牙板,跨麻扎刀,唱大风歌而去,那才叫文才!可惜,功高震主,为众人嫉,虽有大功于国,兼且文采飞扬,也禁不起众多小人的谤毁。须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语调虽不十分激亢,但言下一股愤激抑郁之气却是再明显不过。   司徒文顿时目瞪口呆,虽然他不知道赵侯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功绩伟业,不过像司徒咎这样千夫所指的天子佞臣,竟然为赵侯呼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嘿嘿,为父的进身之阶,不是文才,也不是武略,却是陪着当年还是太子的天子逛过妓院、赌馆,为他抢过良家妇女,坊间都骂我是佞臣窃据高位,那又如何?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又有什么好下场了?还是乐得当我这佞臣罢了!” 司徒咎的这番话,除了他的儿子,恐怕当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千夫所指的背后,却是一颗看破世情,浪迹官场的心。   “父亲……”司徒文心潮起伏,如浪翻滚。司徒咎在官场打滚多年,其间的关节要害自是一清二楚,以佞臣之姿临朝掌兵,确实是最好的自保之道。 只是,朝政既然糜烂至此,那以后岂不是官逼民反、盗贼蜂起,若是再有外族入侵,这江山社稷被他人所占还是小事,关键是自己可别被那些个暴徒、蛮族当做肥羊、或是出气筒给宰了! 看来自己还真得想想在那星海中领悟的道法是否能在这里修炼,就算不得长生,甚至修不出什么名堂,起码也可以强筋壮骨,增进自己的武力值,不至于随便那个阿猫阿狗的都可以欺负到头上来。 真得事有不谐,还可以依仗身强力壮、家财丰厚,拉扯出一支队伍,占山为王,等待时机成熟再投靠新主子谋个新朝新贵,继续混吃混喝,享受美好的人生。   胡乱吃罢早饭,司徒咎自去议事去了。司徒文信步走到外院,迎面上来一群人,围着司徒文“公子”前“公子”后地狂拍马屁,内中一个紫棠脸皮、五短身材的家伙说话最为令人作呕。   司徒文一看,却是一帮在府中帮闲的无赖,整日跟在公子身后狐假虎威,喳喳呼呼。那个紫棠面皮的叫做柯常,小雨的大哥,按理说此人偷蒙拐骗无所不为,实在是无耻之极,本当一脚踢飞,可是现在小雨是自己的贴身奴婢,早晚也是自己的人,对此人倒是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当下没好气道:“本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少来烦我。”众闲汉都是一楞,不过公子发脾气也不是头一次了,小人之交嘛,虽然臭味相投,翻脸也是寻常。柯常究竟脸皮厚些,忙笑道:“公子既是心中烦闷,小人倒有个好去处,可让公子散心。”   “哦?说来听听。”司徒文懒洋洋地答道。   “公子,今日乃三月正朔,大相国寺有无数善男信女降香还愿,又有许多摆摊卖艺,唱曲滑稽之人,公子何不前去戏耍一番?”   “嗯,这倒是个好提议。”司徒文有些心动,难得有机会来到古代,虽说朝政混乱、民不聊生,毕竟现在还是歌舞升平、江山一片和谐,眼前有机会一睹此时的繁华,却是难得的好机会,何况看当今天子的摸样,这天下大乱就在眼前,放过此次机会,再想领略如此原汁原味的繁华景色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于是点头叫好。 众闲汉见公子要出门,个个欢呼雀跃,也不知从哪里找出几个鸟笼提在手里,柯常更翻出一把扇子来给司徒文拿着,一伙人一窝蜂拥着出门,朝大相国寺去了。 正文 第四回 美女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潮汹涌,真是挥汗成雨,嘘气如云。红男绿女们来来往往,不时被街边的店铺商家吸引住眼球,驻足观望,而商家见财神上门,自然要更加落力招徕,声嘶力竭的叫卖声在大街上此起彼伏: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天竺国刚到的高级香水,采天山雪莲和恒河金莲花精华,再加上婆罗香精炼而成,香气悠长回味无穷,实为女子恩物,男人必备啊!”这是身穿长袍的大食行商在叫卖香水。 “各位看官,俗话说货卖识家,小人家传的耍猴技艺,不敢说当世无双,却也有些好看之处。小人这便献丑,给各位看官来个群猴祝寿了嗨!”一个壮汉呼喝几下,将三五个小猴赶在一起叠成了罗汉状,这几个猴子个个搔首弄姿十分玩笑。 “妾身命苦哇,冤啦,各位好心人有钱的给点钱,没钱的帮奴家吆喝几句啊……”一个穿着布裙的女子哭哭啼啼地跪在街边,旁边竖一个牌子,大书一个“冤”字。 “写书的菜鸟新出了一本书《天运》,大家快去捧场,买一本收藏在书架里面,有票的给砸票,没票的多多点击啊。”某个怪人手里挥着一本小册子大声招徕着顾客,引来不少人围观,不时有几块板砖飞来,那怪人却面不改色,显然金钟罩铁面皮神功已经炉火纯青。 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浪荡太保上街啦!” 这一下可不得了,整条街哗然大乱,几千号人狼奔豕突到处乱窜,大姑娘小媳妇一改原先的扭捏作态闲庭信步,掩面狂奔而去如电光石火,做买卖的收起了货物,卖艺的卷着刀枪,含冤的小娘子慌地起身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躲。 只有那卖书的怪人还不知道咋回事,眼看着一个人已经拿了一本书,正要掏钱了,却被吓得抱头鼠窜,那怪人急得在后面边追边喊:“喂,别当小白啊,你还没给钱呢!” 司徒文站在街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以前看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四大才子上街啦”那一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做人做到这份上,路人皆畏之如虎,也实在是无趣的很了,难怪前任的公子要急着早点投胎了事,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司徒文的脑子里开始盘旋起来别样的念头,“我是不是该回去焚香沐浴,祈祷上天准许我再穿越一次呢?” 柯常见公子脸色不豫,脑筋一转,暗骂自己猪头,公子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出门来又没有美女可看,这不是越发添堵吗?该死该死。他赶紧赔笑道:“公子,这条街没什么好玩新鲜物事,不如咱们直接去大相国寺,那里想必热闹的很。” 司徒文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闷着头就往前走。前任的公子对东京汴梁的大街小巷显然颇为熟悉,既然从大路走会搅了街市,就从小路过去好了,再用扇子遮住脸,这下没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了吧? 转过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大庙红砖碧瓦,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时传来阵阵禅唱钟鸣,善男信女络绎进出,真是好个丛林! 庙门前一大片广场,密密麻麻挤的全是人,各种摊贩叫卖声混成一片,更有诸般江湖艺人献技,吞刀吐火,戏法气功,高竿杂技,无奇不有,引来叫好声一片。 司徒文心胸为之一畅,他原本就被不知多少年的孤单、寂寞整怕了,总共只听见过一个人的声音,除此之外半个人影也见不着,那种寂静无声的环境真正是要人疯狂。 所以看着这样热闹景象顿时喜笑颜开,当即就觉得眼睛不够使了,一会看张三把一个石锁耍的上下翻飞轻若无物,一会看李四将一把短剑虚晃几下吞入腹中,行若无事地仰着头走来走去。 公子看得心中惊讶,没成想前前世看过的魔术在这里也有,不由得走上前去,从李四手中接过剑来,在一块木板上用力戳了几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剑身,发现居然是真剑! 不由得感叹不已,这可比前前世的魔术师们的造假行为专业多了。甩手扔了一两银子,老李捡起银子千恩万谢。不过公子刚一走远,柯常就折回来,虎着脸训了张老拳几句,把那一两银子劈手夺了过来,甩出几枚铜钱,匆匆追着公子去了。 于路贪看各种风景,司徒文就没顾上看路,忽听前面一把清脆的娇声断喝:“大胆狂徒,还不快让开!” 司徒文吓了一跳,看来自己不好好走路,险些冲撞了人家女眷,忙抬头准备道歉,可一句“小生莽撞”还在舌头底下转悠呢,眼睛就直了,哎呀,怎么就这么像呢? 但见这个美人双华年纪,穿白爱素,身段袅娜风流,一张鹅蛋脸,两道细弯眉,杏眼桃腮,长长的秀发只用打着蝴蝶结的鹅黄色丝带梳拢,更难得的是一股谈谈的少女羞涩透着天然媚态,虽然面如冰霜,却是诱人之极。 倒不是司徒文好色,不过仅仅凭着相貌倒也不足以使饱受J国活塞运动真人版培训的司徒文呼吸停滞,关键是那个美妇人与造成第一次穿越的手提的美女老板惊人的相似,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不过这一来可就坏了事,臭名远扬的浪荡太保拦在一个美人身前,任凭人家丫鬟呵斥也不让路,只顾呆看饱餐秀色,谁看了都会想到“调戏良家女子”这茬上。 不过司徒咎位高权重,常人哪里惹的起?大相国寺前人众何止上万,却没一个敢上来说话的,都躲在一边观望,只暗自叹息,这位不知是谁家的黄花大闺女,眼看又要落入魔爪了。 不光旁人这么想,司徒府身边那一帮闲汉也是“心领神会”,有的还暗自喝彩,看来公子进步不小,眼光一流,在这万花丛中一眼相中这样绝美的女子,我等帮闲的怎能袖手? 以柯常为首,十几个闲汉“呼啦”一声围上来,将那少女围在当中,周遭堵了个水泄不通,那小丫鬟却被挡在圈外。小丫头却也不慌,眼珠一转,便急急向庙后跑去。 司徒文这时才醒过味来,狠狠瞪了身边的众帮闲,心说你们这么一来,我这“当街调戏良家”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忙笑着拱手道:“这位姑娘不要惊慌,小生并非歹人,只是……”他想要解释一下,然后让众帮闲散去。不过“浪荡太保”名声在外,这笑脸只怕看在人家女子眼中就不是那么单纯了。 “淫贼无礼!光天化日,怎敢拦路调戏良家女子,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还不让开!”那少女杏眼圆睁,柳眉带煞,怒目向群狼。 司徒文险些没背过气去,心想长这么大何曾被人骂成这样!不过再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可不是诚实文明小男生了,恶名在外啊,看来这不白之冤短时间内是难以洗清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众帮闲散去,柯常早奸笑道:“王法?小娘们,我家公子就是王法,你还是乖乖的从了我家公子吧,只要伺候他老人家高兴,包你全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说罢众帮闲一起淫笑起来。 事情闹成这样,周围的人们都动了恻隐之心,人群里开始传出嘤嘤嗡嗡的议论之声,其中有几个胆大的,还用手指向司徒文那帮子人,嘴巴翻得飞快,似乎是在低声叫骂。 但围观的大多数人都是当地人,自然知道那帮子人的来历,没人敢惹,所以人群骚动归骚动,可最终还是没有谁敢站出来。 司徒文瞧瞧那个美女,又瞅瞅身边这些个帮闲,望了望周围的人群,真正是要晕倒了,自己这得性可是标准的恶少行径,接下来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小娘们,你就从了吧”? 这,这还真是恶劣啊。忍无可忍之下,司徒文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口!”众帮闲一时愕然,尽管还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合公子的意,但都闭上了嘴巴,公子发了话,他们是绝对要给面子的。 喝住了众帮闲,司徒文刚要叫他们让开去路,就听得人圈外炸起一声大喝:“你这贼厮鸟满嘴胡言喷粪,看大爷怎么整治你!”这声吼正如平地里一声雷,轰得人心尖儿都在打颤,待到那话音甫落,众人还正纳闷,就见一个大汉已然拨开众人,跃入了场中。 司徒文见身侧一片人仰马翻,几名闲汉直跌出去,跟着一道人影电闪进来,一个钵盂大的拳头挂着风声迎面打来。 司徒文吓得一缩头一闭眼,全身用力,只等着重拳临头。可过了片刻,意料中的重击却并未来临,反而自己相似被人扔了出去,在空中划过四五丈距离,却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司徒文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一条大汉,三十不到年纪,身高大约一米八五,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头戴青纱头巾,穿着绿色战袍,整个人英气勃勃,不怒自威,真是好一条大汉! 正打量间,那边柯常从地上挣扎起来,登时跳起八丈高来:“瞎了你的狗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太尉公子无礼!”而此时,众人见有人出头,立时停止了讨论,全场顿时一静。 那大汉到得场中,环顾四周,眼中精光闪烁,一脸正气,看得司徒文连连点头,不由暗自喟叹:“真是英雄豪杰也,若是收为己用,日后就是遇上些小毛贼也是不怕了。” 可惜那大汉看也不看满面敬仰的司徒文,只是盯着司徒文身边的一个军官。司徒文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二十多岁年纪,相貌清俊仪表堂堂,穿着军服。 司徒文正准备向他行个大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不想那边柯常却发了飙。 原来柯常以为抬出了太尉的名号就能无往而不利,正自得意洋洋的等着那大汉跪地求饶,然后双手献上那个女子,却不料那大汉对他的言语居然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顿时怒火攻心,指着那汉子怒声喝骂道:“你敢骂司徒少爷!待会儿让你好看!” 众帮闲这才反应过来,当下哪敢怠慢,倘若真得让那大汉把公子给打个什么好歹,哪怕是蹭破一点皮,大家伙就得承受太尉的怒火。 想到这里,众人壮起胆子,大声吆喝拦在那汉子面前,一时间两伙人剑拔弩张,气氛相当紧张,就在这当口,从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吆喝,三五个青衣小帽的奴仆也恰好撞了进来,将那汉子团团围住。 正文 第五回 好汉 原来每次公子出门,太尉都要另外派府中心腹之人尾随其后,怕得就是那帮子帮闲在关键时刻不顶用,护卫不得宝贝儿子的安全。 刚刚之所以没有及时救援公子,是因为那大汉出手太快,府中高手离得又太远。正当大家眼看着公子就要吃亏,心中惶恐,没想到有个军官出人意料的救出了公子,这个时刻大家再不表现出应有的勇气和忠诚,那就等着回府挨太尉的家法吧。 公子好糊弄,太尉可不好糊弄。 眼看就要打起来,周围众看客本着死道友莫死贫道的大私无公精神,纷纷倒退数步避开这群凶神恶煞。唯留下两帮子人所占据的二三十丈方圆,那女子上去拉了大汉几下,但是大汉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场中,却并未理她,她只好作罢,也退会到人群之中。 司徒文看那汉子被四五个奴仆团团围住,却浑然不惧,只是一声冷笑,率先一个神龙摆尾,一脚将身后一个家伙踢了出去。 那柯常见他竟敢抢先发难,当即恼羞成怒,一个纵跃,拔出怀中短刃,欲将其当场刺杀,孰料那人虽长得高大,却分外轻巧,那汉子只是微微一闪,便躲过刀锋,一拳顺手就擂上了柯常下肋。 柯常闷哼一声,腾云驾雾而起,然后只听当啷一下,就连人带刃地落在公子的面前。 司徒文此时面色兴奋,并不害怕,还不停挥舞折扇假装风流,心中想到:“以前在黄石市里倒是看过几回小混混打架,还没见过什么练武之人的打斗,也不知那一世有没有习武之人。想不到现今为了个误会却能看场真人版的古代武侠剧,当真是不枉此行!” 其余司徒家的奴仆见那汉子眨眼间就撩翻众帮闲,心中也不惧怕,个个抢占位置,俄而组成个前后措置的军中阵势,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竟一起上了,于是一时间,场中拳打脚踢,看得人心惊胆战。 司徒文见这般情形,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扯开了嗓子大喊:“拿住他,拿住这个贼子,本公子重赏!”却是诚心要让事情闹大些,打斗激烈些、精彩些。 反正眼前这么多人,足够那大汉忙活一阵子的,况且自己早就瞅见一个府中奴仆还没开打就溜得无影无踪,想来不是回府帮救兵,就是告到官府,请官方出面解决问题,嘿嘿,只要拖得一时三刻,那大汉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汉子虽然矫勇,可他面对的是四五个经过战阵的奴仆,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险象环生,就是司徒文在一旁看着,便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当是时,那汉子刚刚躲过一个奴仆的重拳,却未看到背后有人,眼看着一脚就要踢到那汉子后脑,人群中的那位女子看得真切,当下哪里按捺得住,只是一声娇喝,闯过去一脚就将那奴仆绊倒。 “好!”那汉子见有人出手相助,心中大喜,口中大喊一声,又是一拳砸在一个奴仆嘴上,将其打得侧飞了出去。 有了这么个缓冲,那汉子顿时有如神助,形势瞬间逆转,仅是眨眼工夫,便又再次夯翻三个奴仆,众奴仆被他这般好打,没一个不是伤筋断骨,趴在地上哎哟连天,这些奴仆平时仗势欺人欺压惯了,不曾想这次却踢到了铁板,一个个只管躺地上叫得欢,却再也不敢爬起来讨打了。 司徒文见此情形,不禁摇头叹息:“果然是好汉子,以一敌百。”说完转头对着身边的军官说道:“你可打得赢他?” 那军官苦笑的摇摇头,摊开双手“那个女子不施展法术,下官还能应付应付,现在那两人联手,下官也只有落荒而跑的份儿。” 司徒文心中一惊,“噢,还有这回事,怎么还有法术呢?难道我在星河中领悟的东西真得有用?难道这是个炼气士的世界?”一时之间,他的念头纷纷扰扰,根本搞不清自己身处何处,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军官看着司徒文一声不吭,以为这位纨绔子弟被吓傻了,暗中咬咬牙,“今后的荣华富贵在此一举了。”大吼一声抽出腰间的直刀向大汉砍去,嘴中催促道:“公子快走!” 司徒文被这声惊天动地的吼叫惊醒,忙不迭的向人群密集的方向跑去。大汉看见那个纨绔弟子要跑,一边闷声闷气的叫道:“燕尔快拦住他!”,一边挥动拳头恶狠狠的砸向迎面扑过来的军官。 名叫燕尔的女子狠狠瞪着司徒文,两只眼睛闪过美丽的五彩炫光。一道法术猛逼过来,仿佛有人用手指在司徒文额头弹了一下。 不过司徒文的神魂却是在无穷无尽的天河中磨练,历经无尽时间空间冲刷、无量星光滋润、又与灭世之劫搏杀,神魂之强大这世上未必有人能够胜他,远不是那个少女能比的。 只是司徒文夺舍之后并没有刻意修炼、更没有有意识的动用自己的神魂,故而当危机降临的时候,司徒文也仅仅是下意识的发动了在天河中学会的一个小法术,名称就是星光定神镜。 这个法术虽然没甚么特色,也没甚么攻击力,但胜在简单实用,既可以把敌方的法术攻击弹回,也可以在炼气士修炼的时候镇定神魂,防止外魔袭扰,走火入魔,最后还有一项保命的功用就是在渡天地劫数的时候始终保持炼气士灵台的一点灵光。 法术比拼的结果当然是燕尔惨败,她被司徒文浩大的法力反震,痛苦抱头委顿在地。正在打斗的大汉和军官发觉不对,各自停手,互相对持。 但是看到尘埃落定的结果,两人都有些不相信,神情各异的看着那个少女和转身返回的司徒文。 司徒文刚刚觉得自己好像发动了一个法术,随后就听到女子声声的惨呼,仿佛是被人痛打了一顿,急忙停下脚步回头打探。 这时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不住翻滚的女子,心中不知是喜是怒,也不知是好是坏,总之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过他倒是懂得要坚定否决这一切事实,包括自己会法术的秘密更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否则会引起爹爹的怀疑,更会引起朝廷,以及世间各个大小势力的瞩目,今后怕是真得寸步难移。 司徒文眼角一瞥,发现那个大汉带着怀疑、愤恨、恼怒的眼色看过来,像似要发飙的摸样,急忙拱手行了一礼赔笑道:“哦,这位壮士,这位姑娘真得与在下无关,在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如我们问问旁人如何?” 说完,赶紧跑到军官的背后,生怕那个大汉想不开,直接以生死相搏,或者施展什么天魔解体大法之类的自残而又恐怖的秘法突然发难。 正在这时,大街上看戏的人群突然起了一些骚动,而且骚动的动作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司徒文定睛一看,“哎呀,可算是等来了,看我刚刚跑出的一身大汗,再晚来几步还不知有怎样的结局呢!” 不独这个纨绔子弟呼出一口气,就连军官和那个抱起燕尔的大汉同样松了一口气。那个大汉本来只是陪着师妹到大相国寺看看热闹,并不愿意惹事,但是柯常太过横蛮不讲道理,还有那个浪荡太保名声太狼藉,若是轻轻放过,恐怕两家纠缠不清,耽误了师妹的修行。 若是打得太重,又怕太尉不依,给师门、师父带来麻烦。所以那大汉原本打算拿那些个为虎作伥的帮闲和奴仆出气,把那个纨绔子弟吓跑便罢。 谁想到有个武艺精强的军官横插一手,硬生生打断了大汉的谋划,如此也没甚么,亮明身份就是了,自己师父、师叔都不是怕事的人,何况自己背后还有实力源深莫测的师门支撑,谅朝廷太尉也没得胆子敢撕破脸。 然而师妹被神秘人物所伤倒是件大事,得赶紧送回师门好生治疗,以防落下什么后遗症,毁了道基。还要追查神秘人物是何方神圣,与本门可有什么关联?怎么以前在长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高人,居然不动声色的伤了师妹? 有了这样的想法,大汉现在巴不得由官府出面打理,这样此事很快会传入太尉的耳中,以他的为人,既然儿子没有吃亏,而且自己的师门在朝廷上地位超然,也不好得罪,事后想必会约束家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此时,随着大街上整齐的步伐声渐渐逼近,地上装死的诸位帮闲纷纷恢复了活力,各个神气活现的站了起来,大义凛然的围在司徒文的身边,只是刚刚被打怕了,也不敢大声喧哗惹怒那个大汉。 这些个丑态让司徒文好一阵恶心,想将这些游手好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赶走的念头越加强烈,心中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告诉管家,统统打发走,再不允许他们出现在他的眼前。倒是那些真心实意,出了大力的家中奴仆要好生安慰、笼络,这才是他今后可以依靠的力量。 正文 第六回 囚禁 司徒文很郁闷,真得很郁闷,确实很郁闷。自从那天从大相国寺回来之后,他已经在家中被关了三个月了。 虽然他真得没有调戏那个美女,但是父亲不信,嗯,整个司徒府没人相信自家的少爷会是不偷腥的猫;整个长安城的百姓也不信,浪荡太岁的名头早就深入人心,牢不可摧;整个长安府的官吏也不信,他们为这位纨绔弟子擦屁股的事情做得太多了,早就自觉、自动、自律的将他打入红名单,那是特殊、特别的照顾名单,现在只有他一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整个龙虎山的炼气士不相信,他们当然不相信他说的,因为受害者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司徒文杯具了,他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 龙虎山的炼气士们向他的父亲提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建议,那就是他必须告诉他们伤害那位天才女弟子的神秘人是谁? 当然他很自然、很坚决、很肯定的给出了答案,那就是不知道,一问三不知。于是那些客气的炼气士表现出惊人的涵养,他们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太尉府,还很有礼貌的参加了太尉在长安最豪华的酒楼的宴席。 不过当天晚上,他就发现他出不了房门,只有当他凝聚真气于眼上,仔细观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画了一道符,这道符也没甚么作用,只是限制了他活动的范围。 这个范围就是他的房间,假如他不能施展法力,解除符咒的话,永远只能在这间房子中度过。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好像回到了天河之中,永远被困在一个看得见的牢笼,这比看不见的牢笼更加让人不可忍受。 当太尉发现了这种情况,也是一筹莫展,因为他总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龙虎山的炼气士们,所以他只好上门赔罪,希望用一些价值连城的诸如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和田玉等等天才地宝消去他们的怒火。 龙虎山的炼气士们对于太尉的来访很是隆重,专门举办了一个欢迎招待会,从掌门到长老,从真传弟子到各地主持都出席了这个招待会,给足了太尉脸面,但就是收礼不办事,甚至话语中透着对司徒文的不信任,连带着也不信任太尉的诚意。 最后,太尉只得悻悻然打道回府,然后,没有然后了。 连天子都知道浪荡太岁的名头,认为受些教训是应该的,不过也顺便询问了一下那个美女的情况。当天子看过衙门的画师的作品后,理所当然的偏向了龙虎山的炼气士们,最后还下旨狠狠训斥了太尉的管教不严之罪。 这几天,天子正在与龙虎山的炼气士们磋商,内容就是进一步加强朝廷和龙虎山的关系,具体的就是天子想请名叫燕尔的美女教导他养生之法,顺便陪伴他度过漫长的人生,假如天子满意,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空间。 司徒文听到这个消息,暗中偷笑,想必是爹爹不忿龙虎山炼气士们的刁难,故意耍弄的诡计,嘿嘿,就让那些臭道士抓狂去吧。不过自己的问题还是没解决,正好借这个时机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世界,看看与前前世有什么不同。   司徒文所处的世界,虽然与古代中国有着相近的地舆邦国和历史,却不是我们所知世界中的任何一个。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许多的人和许多的上古典籍都坚信,司徒文的脚下就是世界的中心,整块世界就是鲲鹏的背脊。 鲲鹏位于天池的北冥,那无穷无尽的大洋就是天池,而在南方有一只叫“冥灵”的灵龟,“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当这只灵龟度过九个春秋的时候,“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无论是前前世,还是这一世,整个大地上的统一与分裂、背叛与合作、战争与和平永远是恒古不变的主题。人们一次又一次在鲲鹏的背脊上用血与火展开厮杀,把人类的野心与欲望演绎得淋漓尽致。 从上古统一王朝——商朝的覆亡到现在这个汉朝的再一次统一,经历了数千年的分裂光阴,在那段黑暗的日子中数不尽的男儿泪和女儿怨,传说中的盖世英雄化作风中飘散的黄土,富丽堂皇的宫殿化作了废墟,一个个国家兴起,又在沦落中衰亡。 说不尽兴亡天下事,只有流不尽的英雄血,在数千年的战火后,人们终于厌倦了厮杀,厌倦了血腥、厌倦了战争,最终演化成汉朝统一的局面。 不过经历了漫长的统一之后,汉王朝的统治渐渐疲软,人们安分了太长时间,早已经忘了过去的血腥和无序,在富裕、无聊之余,人们无处发泄多余的精力,于是就冒出种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干出一些刺激、冒险的事情。 其中最富有创意的、最为人做热衷的无过于当上皇帝过过瘾,或者说人的孽根性就在于遏制不住那日渐膨胀的野心和欲望,可能还有汉王朝的统治者们逐渐昏聩这个事实鼓励着他们。 近百年来,王朝领地上不断出现不和谐的声音和迹象,而这些声音和迹象又在当权者醉生梦死的生活中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所以王朝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丧失了自己的权威和力量,当然天子是绝不承认的,天子的臣子们也是绝不承认的,长安的百姓们也是绝不承认的,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承认或者说不会相信、假装不知道。 司徒文看了一些书,再结合当年从网上了解到的、学业中学习到的,渐渐得出了一些触目惊心的结论,对自己的未来纨绔生活充满了悲观。不过对于他来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那就是记忆中的种种匪夷所思的道法、法术、神通等等。 他在认真思考几个涉及到日后影响整个大陆的问题,“这个世界有长生不老的神仙吗?那些传说是真得吗?人可以修炼成仙吗?”随之而来的就是尝试,尝试冥想、尝试锻炼筋骨、尝试感应天地灵气、尝试内视识海。 他本来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认为这些是不符合科学道理的,更不符合他从小就学习的无神论哲学,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出人意料的,他顺利的进入了冥想,顺利的感应到了天地灵气,顺利的看到了识海那流淌着璀璨星光的天河。 他的心在万分之一的刹那间,猛烈的停顿了,无数的念头轰的一声纷纷破碎,只剩下长生的念头充塞了整个脑海。过了那个瞬间,他复又清醒过来,长生是好,但是需要他做什么呢?需要他付出什么呢? “长生啊,长生,前前世在历史书中看到无数的大贤、帝王花费了无可计量的代价追寻的梦想居然在我的眼前出现?这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还是不可实现的诱惑?” 司徒文时喜时悲,患失患得,即想尝试修行成仙,又害怕花费了终生的精力也实现不了,即想轻松享受人生,又害怕失去了长生的机缘。在他花费大量心思考虑未来前途的时候,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传到他的耳朵,让他已经很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 本来这段时间他的表现让司徒太尉很高兴,这个便宜儿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安分,更没像现在这样好学,整天不出屋只管读书,这哪是纨绔,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儿子,所以司徒太尉的心情这几个月来一直很不错,甚至把儿子不能出屋的现象视为对儿子的一种教育、一种考验,是儿子走向成熟的机会、关键,他都没想着尽快解决儿子的这个问题。 私下里,他还想着把儿子多关几个月,假如没有出现什么状况,比如儿子的哭闹、儿子的发疯等,那么就是关个几年也很不错,说不定到时还真能把他培养成才。 其实太尉也不求自己的孩儿能成为什么诗人、哲学家、军事家、改革家等等乱七八糟的这家、那家,他只想自己的孩儿能懂事些,做些个正经事情,比如多多娶些姬妾,生养些小司徒,比如入朝为官,多拍拍天子的龙屁,比如多多请客应酬,拉拢些文人骚客、军中将领,把司徒家的基业打得更牢靠些。 太尉每次看到自己的苍苍白发,就不禁对儿子的要求加上一码。以前是没得办法,那就是个付不起的烂泥,现在嘛,可得好生谋划谋划,给自家孩儿搭一条通天大路。 嘿嘿,龙虎山的炼气士们架子倒是蛮大的,竟然敢得罪当朝太尉,囚禁老夫的爱子!也不想想,汉朝天子富有四海,整个天下道门修行之士何其多,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懂得些符箓、道决,现在为了让孩儿成才,且先让你们得意,到了时候,老夫自然会让你们连本带利的都还回来,看你们能耐我何!哼,老虎不发威就当是病猫,真正是可笑之至! 正文 第七回 婚约 某一天夜里,太尉和司徒文共同失眠了,太尉这些日子的舒心、司徒文的揪心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烦心和惶恐。 次日,太尉和司徒文各自顶着一双熊猫眼,在房间中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冷场了半天,司徒文不好意思让白发苍苍的父亲陪着自己生闷气,首先开口说道:“真得是四十岁?没有搞错?” 太尉面色平静的说道:“天子这样说,应该不会出错。” 司徒文颇有些纠结的说道:“四十岁!四十岁啊!那张脸还能看吗?就算现在还能将就着看,再过几年还能看吗?” “哦,起码可以让你少奋斗三十年啊!” “什么意思?要我奋斗什么呀?” “龙虎山传承上千年,掌舵人都是张家血脉嫡亲,从无外人可以执掌。如今这届龙虎山掌教年已古稀,虽说炼气士服气长生,可百年之后终归是要入土为安,若是你娶了他唯一的女儿,那不是可以继承大部分财产。” “而且龙虎山炼气士本事不小,你也领会过了,有了这个强援,未来你的生活也有保障。即使今后天下不净,龙虎山的信徒为数众多也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凭此无论世道如何,谁敢小觑与你?” “父亲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张家延绵数千年,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高贵之家,家资数万万万贯,良田千余顷,奴婢过千,比起出身寒门的司徒家,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 “孩儿迎娶张家闺女,与龙虎山联姻确实是好选择,不过司徒家也是官宦簪缨之家,天子这样下旨是不是太消我们家的脸面?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我们司徒家?” 太尉怔了怔,面色颓然的说道:“也是为父行事不周全,事先未能查清那张燕尔年已四十,还以为是双华佳人,否则也不会在天子面前提起,更不会挑唆他人让天子向龙虎山张掌教提亲。” “现如今天子恼怒,故意下了这道召旨,若是不尊便是欺君。甭看为父身居太尉,地位尊崇,威风八面,这都是天子的恩赐,假如圣眷不在,只要一纸诏书就可要我父子两人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还得暂时委屈我儿。” “不过我儿莫要在意,想那张燕尔十四岁时便是出名的才貌双全天香国色,而且修道天资极佳,听闻已得了龙虎山真传,修为高深,说不定我儿成亲之后,还能从龙虎山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日后也有成仙的指望。” “我儿那日不是见到张燕尔的容貌,那像四十岁的人?这就是修行的好处,说不得我儿以后也能如此……” 在太尉苦口婆心的狂轰乱炸之下,司徒文又不好道出自己的秘密,只得点头应允。太尉看自己孩儿同意了这门婚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会看到自己的孩儿会哭天抢地,撞墙上吊等等情景均为发生,心中不禁有些欣慰孩儿的懂事。刚开始,太尉还想着假如这个孩儿到这种危急关头还不顾及父亲长辈的安危,祖宗家业的保全,太尉就是捆也要捆他上花轿。 但是现在面对司徒家的麒麟儿,太尉就得转换思路,打起了另外的主意。太尉离开儿子厢房的时候暗暗咬牙切齿的想到就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得把司徒家的种子给保住了,反正自己也生不得子孙,其他司徒家的孩子也不知何在。 不如找那边的人儿想个办法,大不了事后自己做些手脚放他们一条生路,至于朝廷的未来,天子的安危关我司徒家什么事。嘿嘿,哪管我身后洪水滔天。 太尉想得倒是周全,不过他唯独没想到自己的孩儿早就是另外一个人了,也早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好当着他的面说而已。 “天下掉下个燕尔姐姐,害死了我司徒文苦命人!”司徒文在心底发狠。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还是日后修行长生,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逃婚!一定要逃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逃婚! 一想到这,司徒文从窗户缝里往院子里小心探察了两眼。把手中的符箓颠了颠,这是龙虎山的炼气士们托父亲交给他的“订婚礼物”。 据父亲的说法,张燕尔那天一见司徒文就暗生情愫,属于一见钟情那类情节。 虽然被不知名的人物暗算了一回,还身受重伤,但是醒来后从掌教父亲的嘴里听到了司徒文的遭遇之后,不顾性命之危,强撑精神,不惜损耗自己的功力为他炼制了这个破解符箓,可以破去司徒文身上被人暗下的禁制,让司徒文重获自由。 由此可见,张燕尔是如何的一往情深,如何的温柔体贴。就连老太尉也认为,若不是年龄太大,倒还真是个好媳妇儿。 当时司徒文听到这个桥段,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就差没有暴走了,心中恨恨腹诽:撒谎也不能撒成这样,这个老油条也看走了眼,要是让他看到那个什么“温柔”媳妇在大相国寺前是怎样瞪儿子的,他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温柔”。就冲这个,我也得逃婚。 司徒文看着院里西面堆满了一色的礼物,那些礼物中的大部分是天子所赐,毕竟太尉是天子旧臣,而张燕尔的年龄问题并不是太尉的错误。 自己向龙虎山提亲也不是出自太尉的手笔,现在自己把气撒在老臣子的头上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天子无戏言,不能收回发出去的旨意,只好多多赠送些礼物表明天子的圣眷依旧,同时也是对宠臣的补偿和安慰。 至于司徒一家到底领不领情,就不是天子考虑的事情了。 除了大堆的礼物,年前新刷的院墙又被粉刷过了一遍,窗花也贴成了喜庆的红色,下人们正忙碌着搬运家什,毕竟公子要成亲了,两只燕子在屋檐下的燕巢边追逐着,唧唧喳喳地在欢叫着。 一个新来的丫环满脸喜气地说道:“这一回天子、龙虎山给府里送了多少礼物来啊!不知道这桩喜事办成了,能有多少赏钱啊!”   司徒文对天子埋怨个不停,怎么给自己赐了这么一桩婚事啊!这怎么能叫喜事!这明明是老牛吃嫩草!   一个身着黄衣的纤纤身影则指着燕儿轻声说道:“公子,您瞧!咱们司徒府有了喜事,连燕儿都来报喜了!” 司徒文一听声音就是自己的丫环小雨,一想到这个清秀的小女娃儿,他的心一下子就火热起来,可冷风穿过窗户缝儿就吹了进来,吹散了司徒文的一腔情火:“哎,这可是小萝莉,我也不能太禽兽了。”   现下是早春,司徒文这房间虽然还生着炉火,但纸糊的窗户在风中飘动,发出“吱吱吱”的响声,根本拦不住凛冽的冷风往房中的劲吹。   小雨被冷风吹得垂下头去,声音也低沉下来:“公子娶了妻子,不知还要不要小雨的服侍!也不知道大少夫人会不会嫌弃小雨的笨手笨脚!”   司徒文的心暖了几分:“总算有个人还掂记着我!好,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最近对她的哥哥可不好,她最近对自己也是清清淡淡的,怎么突然关心自己呢? 司徒文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越发愤愤不平起来:“原来是那个便宜父亲的安排,找个人盯着我!生怕我除了什么事。哼!这桩婚事,凭什么叫我吃一辈子的亏!”   夜深了,原本一片雪白的院墙很快分辨不出黑白,喧哗的人声早已散去,这几天司徒府给的工钱固然不少,可当仆人得的银钱再怎么多,也禁不起一顿花天酒地,再说家里的老婆孩子也还指料着这钱过活。   司徒文给太尉留了封信,总不能让老人家整日担心受怕不是,又往包里塞了几两碎银和两件换洗衣物,正想出门,就听到一阵轻碎的脚步,心中一惊,难道太尉发现了什么? 连忙把布包往床下一塞,然后转身在书架上拿了本书,假装在努力做功课。敲门声已经响了,他镇定的问道:“谁啊!” 外面传来小雨的声音:“公子,是奴婢小雨!” 司徒文恨恨的想着“哼哼,想要监督我?别作梦了”   门外的纤影见司徒文好半天没响声,当即用玉指在门上连敲了几声:“公子!您开开门!”   小雨的眼神总是有些黯淡,她只是个女孩子而已,有很多七彩的梦想,有仰慕的大英雄,但为了自己的家人,她似乎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浪荡太保了,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公子的品性,公子绝不是个乖宝宝,更不是个人云也云的跟屁虫。   司徒文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婢女并不普通,她是大汉朝当年最有名的大将军赵侯的女儿。   大将军赵侯,是司徒文这些小一辈人物根本无法想象的人物,即便是在受到诸多大臣的构陷,不得不隐退之后,仍是汉朝最有权威的存在之一,他在世之时始终是汉朝军方的领袖,麾下出了无数的勇猛敢战之士,无论何人都不能否定他的功绩和伟业。   赵侯的女儿,那是何等高贵的存在啊!等闲人根本娶不到。但是现在,赵侯的女儿不得不改名易姓做为最下贱的婢女求生存。   然而司徒文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在着急:“今晚若是走不成,以后若是让父亲大人有了防备,怎么也走不成了!”一想到这,他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说道:“小雨!夜了,我就要睡了!”   小雨的玉指又在门上敲了两三声道:“公子!小雨听说公子这两天不开心,所以想来劝劝公子,凡事都要从长计议为好!”司徒文没应声,稍微过了一会,小雨低声说道:“您这么早就歇息了,莫不成有什么心事不成?”   司徒文心想要是放你进来,我怎么逃跑?可是不放她进来,好像也不好,司徒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只要起了疑心,暗中观察,一旦自己出了房门可没什么把握逃过她的双眼,更没什么把握在别人拦着自己的时候逃出府去。 他正在犹豫之中,就听到一声巨响,房门被猛烈撞开,他不由一呆:“莫不成是小雨……”却听到小雨一声惊呼就没声响了,接着房门倒落在地,四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踩在房门上冲了进来,司徒文大吃一惊,就见寒光一闪,原来四个黑衣人手上都拿了把快刀。   他被吓得住说不话来,这四人行动极速,一把就抓住司徒文的衣领,雪亮的刀柄当即按在司徒文的脖颈之上,相互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说了一句:“没错!主上要得就是这人!”   司徒文刚想调动体内的真气,这四位黑衣人却是老手,根本不给他冥想的机会,出手极是利落,三拳两脚就让司徒文放弃了任何反抗,只能无望地发生了两三声痛呼。 接着不知道是哪个黑衣人往嘴里塞了什么玩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四个黑衣人见他失去了抵抗,当即把他往早已准备好的布袋里一踹,然后背起布袋就往外跑。   司徒文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只觉得全身气闷不已,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用力挣扎了几下,身后的喧哗声、喊叫声已经越来越远了,他不由暗暗欢喜起来。 心想正不知如何逃出太尉府,现如今可是不用考虑了,也不怕这些人不放我,只要我偷出个空把真气修行圆满转化成法力,就可施展一两个法术,逃出魔掌倒是容易。不过就是再也回不来这里了。 想到此处,司徒文心中黯然,悄悄说了声:“别了啊太尉、别了啊父亲。” 司徒文不知道太尉同样在离他卧室不远处静静地嘟囔道:“别了啊文儿,一路走好!”随即洒落了几滴浑浊的眼泪。 正文 第八回 绑匪 黑夜刚刚过去,太阳缓缓露出红红的笑脸。   一只黑鹰推开钻出悬崖上的洞穴,抖了抖矫健强劲的双翼,发出啁啁的鸣叫,抒发对血食的渴望,窜上了天空。 起伏延绵的丘陵山地在它的脚下缓缓流动,刚刚攀上山峦的初日射出的红光落在黑鹰的羽毛上,仿佛被羽毛吞噬,只剩下黑色。 转眼间已经掠过一片丛林,一座平原地带难得一见耸立的高山。团团白白的雾气略带着点泥土的气息在山头上盘绕,黑鹰越飞越快,越飞越高,如同一团黑色的闪电扎进了那白茫茫的团絮里……呼的一声,再次出现已经是山的另一头。   山脚下是切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田地,截截麦茬依然杂乱的戳着。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从百丈的高空俯视下去,整个村庄的动静都逃不过黑鹰敏锐无比的耳目,茅屋上方袅袅涌起的炊烟,那些房前屋后用木栅栏隔起的菜畦,还有菜畦地上放养的肥鸡肥鸭。   黑鹰感受到自己的饥饿是多么强烈,但稍一踌躇,还是掠过了那些鸡鸭。它在村庄上空盘旋了一遍,听到了一声声仿佛同类“啁啁”的叫声,没有再犹豫,往那发声处落下。 这时候,发声处的胖人抬起一只手臂架住了下落的黑鹰,另一只手宠爱的摸了摸黑鹰漂亮的羽毛,随后拿起身边的山鸡扔向了高空。黑鹰一声畅快的尖叫,飞扑上去,锋利的爪子瞬间抓住了那只山鸡,落在胖人身旁的大树上大快朵颐。 那四个人扛着布袋出了太尉府,离开了长安城,来到一处林子外,就松开了袋子,在林子外有一溜五匹马,为首的大汉示意司徒文骑一匹,然后四个蒙面人各自骑一匹。 一行五人五马沿着大路小道就狂奔了起来。好在前任司徒文为了在女子面前显威,倒是真的学过骑马,不然司徒文肯定要难过一夜。 骑马奔驰倒是没甚么,只是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只觉十分难过,气闷得很。 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想起要问这群人的目的,连忙伸手把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方绢帛所制的手帕,心想这群人倒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想得颇为周到。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进京城来绑架当朝太尉的儿子!若是各位图个钱财,在下可写信告知父亲,请他给诸位压惊。” “若是想以在下的性命要挟太尉做出什么不可忍之事,那在下还是劝各位熄了心思,我父位极人臣,甚得天子看重,虽为他人诟病,但分得清大小轻重,在下的一条小命可抵不上朝廷的安稳、天子的威严!” 在马上的四人以黑巾蒙面,为首一人 “嚒嚒”笑了笑,轻声说道:“公子稍安勿躁,总有人会对公子说明的。” 司徒文“哦”了一声,再无声息,此时对他来说能判断出这些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就够了,当到了地头,自然就有负责之人对他解释意图,倒不用这个时候在这些人身上费心,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一行五人五马静静的奔驰在大路小道上,除了“得得得”的马蹄声,再没什么其他的声音。渐渐夜色淡去,东方升起朝阳,阳光照在大地上,让人不由得心中一暖。司徒文借着光亮打眼一瞧,发现自己这行人奔着一座村庄而去。 过不多时众人来到村庄外的一处树林边缘,林子中有人喊了一声:“陶海”。整个队伍就停了下来,接着有为首蒙面大汉大声应道:“莫金!”   莫金大声叫道:“小心侍候着客人,让他松松气!” 司徒文下了马,才发现跑了一整夜很是累人,而且大腿两侧都有些血迹,想来是磨破了皮肉,不禁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走进树林,看到林子里到有块方圆二十丈的空地,七个男子散在空地的四周,面向林子外,不像是防备自己,倒是像防备外面的人,看架势保护自己的可能性还大些。 在空地中心除了自己还有一个胖子,也不象个贼人,圆圆的脸庞,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腰身,浑身都离不开一个圆字,身穿一件黑绸外衣,倒象是乡下的土财主,在胖子的手臂上倒是驾着一只毛色黑光发亮的老鹰,这头黑鹰在自己打量他的时候,也斜着它锐利的鹰眼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莫金瞧了司徒文一眼:“给他给弄个白面馍馍!”随后从林外四人中走出一人拿着干粮递给了早已饥肠辘辘的司徒文。 莫金看着狼吞虎咽的司徒文,笑呼呼地说道:“您是远方来的朋友,我们弟兄们照顾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司徒文也是饿得狠了,正在与馒头奋战,倒是不在意的摇摇手,示意自己现在很忙,也是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样的招待,又向莫金点点头,请他继续。 莫金的眼睛眯了眯,依旧笑呵呵的说道:“不愧是太尉的子孙,很有大将之风,我们兄弟们这趟买卖倒是值了。不过还请公子马上往家里写一封信,我自然有办法替你送到。” “信上就说半个月内务必拿五千两银子来赎公子,半个月之内如果不来赎只好撕票了,可惜公子这么好的人才!对了,记住说我叫莫金,只要稍稍一打听就能找到咱们!” 司徒文闻言差点要掉自己的舌头,忙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了下去,舒了一口气,然后满脸疑惑的说道:“啥,你们把我千辛万苦的抓来就是为了绑票,为了赎金?谁信呐!” 莫金声音洪亮的肯定了绑票、赎金的事情,和气的说了句“只要太尉及天下人相信就行。” 司徒文摇摇头,毫不迟疑的写了索要赎金的书信,递给这个圆圆的胖子。他知道这时不好与这帮绑匪翻脸,而且这帮子人怎么看都透着神秘、诡异,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对于他来说,跟着这帮绑匪也没什么不好的,在那儿都能够服气练功,再说,他本来就要逃婚,至于逃出来以后怎么办可没想那么多。 如今要是离开了这只队伍,他可真没地方去了,所以司徒文倒不急于离开他们,待弄清楚他们的真正动机,学会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再离开也不迟。 莫金显然了解朝廷兵马的分布,知道为了保护天子和居住京城的众位高官贵戚,朝廷在近畿重地屯有雄兵数万。 他们这帮子人胆大包天,竟然直入京城作案,还大摇大摆的留书勒索,可是捅了马蜂窝,一准儿引来大批官府衙役的追查,甚至精锐大军的围剿,须得赶快逃向安全的地方。因此一见司徒文啃完了馍馍,当即温声说了一声:“大家伙快走!”   四周的七个绑匪当即围着司徒文跟着莫金出了树林,另外的四个人正在好整以暇的整理马匹、鞍具。莫金自己找了一匹大黑马骑了上去,那匹马看着颇为神骏,居然没被他的体重给压跨了。 接着他很和气地对司徒文说道:“请公子上马!”司徒文略挑了挑,找了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匹骑了上去,众位绑匪看着这位的行动都善意的笑了笑,看来他们倒是很认同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的明智选择。 十二个绑匪很快分成前后两队,把司徒文和多余的马匹放在队伍的中央,一个绑匪走在前头陪着司徒文。   胖子莫金对司徒文很是客气,时不时吩咐一声要照应一声司徒文这个公子,弄得司徒文好生惊奇,仿佛这群绑匪不是监视自己,而是保护自己出门旅行,当然要不是大马狂奔那就更像了。   沿着小道行了半天,莫金举手示意大伙休整一下,祭祭自己的五脏庙,顺便也喂喂马匹,人不能饿着,马更不能饿着,要想尽早赶出京畿重地,还真得靠这四条腿的畜牲,性命攸关可忽视不得。 司徒文刚跳下马活动活动大腿,就听见高空中忽然一阵尖利的嘶鸣,抬头看去,只见阳光下一团黑色的光芒直直的朝莫金冲下去,晃得他眼睛不由得眯缝起来。 “黑鹰!”司徒文一眼看出是那只黑鹰,飞掠到莫金头顶只有十多米高处,一阵盘旋,然后直直的坠到前面的泥路中央。莫金朝黑鹰喊道:“嘿,信送到了?” 司徒文这才明白自己的赎金书信是由谁递送的,心中想到黑鹰真是很通人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不由自主的向黑鹰靠近几步,想要观察的更仔细些。 谁想到黑鹰扑腾扑腾翅膀,“啁啁”叫了几下,忽然窜上几步,吓得司徒文身边的马匹一阵嘶鸣,连连后退。   “你这畜生,却又来作怪!”莫金笑骂一句,一把抓住黑鹰的双翅提了起来。这时司徒文也发现了,黑鹰的腿上好像绑着什么东西。   他走前几步,那莫金将黑鹰腿上的东西取了下来,却是一个丝绸做成的袋子,莫金将袋子翻过来倒出了一颗龙眼大小灰蒙蒙的珠子和一张绢帛。 莫金把珠子放在手中观瞧了一番,又放在嘴里用牙齿咬了一下,“呸,看着非金非玉,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这么硬,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得。” 随后展开绢帛看了看,就把珠子丢给了司徒文,“卧槽,原来是太尉给你求的护身符,你拿好啊,别弄掉了,以后能不能回来就靠它了。”   司徒文接过来一看,满面惊诧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入手冰凉,司徒文翻看了一会,就是骨质一样的珠子,轻飘飘感觉不到重量,上面除了单调的灰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还以为爹爹要送我什么好东西,”司徒文哑然片刻,过了一会又失笑道:“最近与杂毛交接多了,还以为家中真得有些天才地宝,让我白高兴一场。”说罢就想将灰珠扔掉。 不过当他不经意的扫过黑鹰时,发现它犀利的鹰眼自始至终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瞧见他扬手要抛出灰珠,兴奋的抖动双翅,脖子上的黑毛根根直立,十分的像发狂的斗鸡。   司徒文也是心头灵光一现,咦,这个通灵的畜牲怎么这么着急这个破珠子,莫非真有什么古怪不成。 于是他及时的收回手,将那灰珠收到怀里。见司徒文收起了那颗灰珠,黑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厉啸几声,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的一抖翅膀,就冲上了天际。   司徒文眯眼抬头看了一会,继续和众位绑匪骑马上路,一路上还是能看到黑鹰盘旋在高空的身影,司徒文知道那头通灵的扁毛畜生还不死心,还在妄想着等待机会。直到傍晚十分,黑鹰才消失无踪。 莫金观察了整整一个下午,等黑鹰不见了,才放松了缰绳,无声无息的凑近了司徒文。 低声说道:“那头黑鹰是只贼鸟,专门叼些稀罕物,公子不要见怪啊!不过它看上的东西大多都有些特异,公子的这枚灰珠可能真的有些跟脚,而且对公子关系重大,可要收好了,别被它趁着机会偷走了。” 司徒文沉吟了半晌,悄声说道:“到底有什么用啊?” “公子日后就知,现在却不是时候,还请稍安勿躁。” “哦,”司徒文知道这个叫莫金的胖子,一脸福态,看着随和,实际上是个谨慎小心,行事果决的人物,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可难比上青天。 所以听到莫金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就懒得再问,还不如自己默默回忆不知名的道经,积累道行。 他深知在这个弱肉强食、纷争不断的世界,只能依靠自己才能保得性命,过得潇洒,假如总是依赖他人,终有一天被别人买了还要替人数钱。 故而被劫持着上路以来从没停过修行道法,增厚真气,现如今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穴被打通了十余个,让他兴奋不已,如果一直有这样的修行速度,只要三个月就能通络境界大圆满,尝试冲击化气了。 司徒文这一路上的修行除了受到真气增长快速的鼓励之外,还意外的感受到了修行的好处。 比如刚开始骑马蹭破了大腿两侧的皮肤,每每随着马匹一上一下的起伏,总是擦着破皮的地方,让他感觉很是痛苦,后来真气运行到大腿两侧之后。 他惊奇的发觉除了偶尔的摩擦,大部分时间没有什么疼痛感了,而且随着真气在经脉的沉淀,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楚,眼睛也越来越明亮,就是黑鹰飞在高高的天空,也能视若眼前。 现在包括莫金在内的十二个绑匪各个疲累不堪,偏生他还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 莫金看到司徒文的神情,也是大加称赞,“公子果真不凡,恐怕是太尉的心头肉。嗯,看来我们给太尉出的价钱还是太低了,明日要小黑再跑一趟,把加码番上十倍。做了这一票,我们兄弟也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度余生了。” 正文 第九回 雨夜 轰隆隆~~一个滚雷从极远的天边炸响,风卷起道路上的黄沙,落进司徒文的眼睛里,他一下用手挡住,五指张开,从指缝中望出去,天边的黑色正在漫延,本来明晃晃的日光逐渐暗淡下来。越是往海边走,天气就越是变幻莫测,说变就变了。 司徒文想着这一路去东海郡宁清府的官道中,百十余里地中皆无可歇脚的村镇,野店,也没有供人休歇的茶棚,心中就不由得升起对莫金的怨念。 “这厮纯粹是个路盲,带个路也不知问一下有没有歇脚的地方。” 不过司徒文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所得,可能离开长安有一段距离,莫金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对其他人的口风管得也不像刚开始那么严格,所以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打探,倒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确实对自己没有恶意,相反得对自己还颇有照顾。 虽然司徒文还是不清楚他们的最终目的,但是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加害自己。 对司徒文来说,这样倒是不错,至少自己不用花大量的时间想着怎样谋生,可以专心致力于修炼真气,打通经脉窍穴。 这些时日以来,司徒文的修行进步神速,除了头顶的百会穴、脚下的涌泉穴,其它诸窍穴已经一一打通,如今稍稍运气就可以感知浑身经脉之中滚滚荡荡奔涌不息的真气。 按照世俗中武者的划分,司徒文早已经是江湖超一流高手,单凭一身无与伦比的浑厚真气就可以登堂入室,成为叱咤风云的绝顶高人,但是司徒文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运用法决,也没有与之匹配的武功招式,空有一身好内息却是发挥不出半点威力。 本来记忆中还保留着前世领悟的种种法术、神通,只可惜真气还没能转换成法力,根本不可能主动施展,所以司徒文在欣喜之余,也很是郁闷。 好在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只剩下两个,再花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贯通,到那时就可以着手把真气转换成法力,真正成为修行之士,再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公子哥儿。 其实,大周王朝所辖地界的各个修行门派,不管是按部就班的道门侠客,还是随心所欲的魔门教徒,初始通络并不是一定要打通三百六十五出窍穴。 虽然人人都知道每沟通一处窍穴就多了一处丹田,就可多储藏一份法力,三五处窍穴储藏的法力总量并不比丹田少,但是沟通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每打通一处窍穴,不单要有恒心毅力持之以恒的冥想窍穴所在,同时还要忍受痛苦打通冥冥之中一无所有的空间——窍穴,若是半途不济,则前功尽弃,而且打通之后还得时时温养才能吐故纳新,与天地同呼气、共脉动。这时方可见得成效,再打通下一个窍穴。 可是人生有限,奇珍异宝亦是有限,若是花费大量时间停留在通络阶段,不仅白白浪费青春,而且会引得长老们的非议,以为资质不堪造就,不肯再浪费本已不多的天才地宝,早早打发了事。 到时就是三百六十五处窍穴蓄满了法力,根基雄厚无伦,也无可能学得上乘道法,更进一步。故而就是那些个名门大派也鲜有弟子愿意沟通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大多是打通了一百零八处窍穴就冲击更高境界,以便获得门中长辈的认同,占得更多的修行资源。 像司徒文这个怪胎本来就在天地生成的天河中不知浸泡了多少年,肉身早就被无尽星光洗筋伐髓,根基深厚无比,而且天河回荡在时间、空间之间。 他的魂魄在不断探索时空星河之时,就不知不觉与之产生了藕断丝连的关系,天生便能感知各种各样的天地元气,尤其是天空的无量星光,更是与他亲密,每时每刻都争先恐后的融入他的身躯、神魂。 故而司徒文修行一天顶的上别人修行半年,由此可知其修为进度何等快速,也只有这种速度才能在修行的第一步,通络境界奠定最雄厚的根基。 日后,司徒文再修行更高层次的时候,就会发现三百六十五处窍穴齐齐震动比诸一百零八处窍穴调动、炼化的天地元气何止大了一倍,须得十倍、百倍的计算,就是比之凭一百零八处窍穴跨入辟谷之辈,蓄积的法力也不见得弱了多少,甚至还可媲美某些投机取巧的下品金丹高人。 况且越是修行到更高层次,司徒文的修行速度就越快,深厚根基发挥的作用就越大,旁人是远远比不上的。 不过现如今,菜鸟一般的司徒文颇为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昏黄。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大风一阵阵卷起,吹得黄泥路上黄滚滚的一片,那天边的黑云来得极快,瞬间就铺满了天空,顿时伸手不见五指、难以视物。   莫金连忙招呼众人勒住马到路边,各自取出包裹里的油布将行李包扎一遍,当然司徒文的工作自然是被别人代劳了,这也是司徒文的郁闷之一。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只因当年“浪荡太岁”的名头流传的太广,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别人只当他是不学无术的贵公子,嫌他动手实在是碍事,所以一路奔驰而来,司徒文竟然还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真以为他是出门郊游的贵公子,而不是被绑票的“人质”。 “啪嗒!”刚刚扎好,一粒豆大的雨点就砸在油布上,溅起一朵水花。紧接着“啪嗒”声连成一片,雨一下子就大了起来。风又劲急,密集的雨点铺天盖地的涌来,黄沙被雨打落,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众人牵着马匹走得踉踉跄跄。 这通往宁清府的官道四周多是旷野,连避雨的地方都没。莫金咬咬牙,又跨上马,催促众人跟随着他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司徒文缩在马背上,脸被冻得铁青,头发也散乱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脖颈灌进他身体里,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游走,激起他一阵阵战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他胯下马匹一声痛嘶,前蹄跪倒在泥水里,把他甩下马背。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跑过去看马。 莫金见状急忙下马查看,原来这黄泥路上有个大坑,积了雨水,本来风雨就大,道路难辨,马匹失足踩进去一下就摔倒了。还好马的前腿没断,又挣扎着站起来。马骨头没断,不过终究是有点伤了,走起来微微瘸腿。 莫金和其余绑匪瞧着司徒文牵马步行,也不好再上马,只能拉起缰绳,就这么牵马在官道上一步步像前挪,莫金等人现在已经不奢望能赶到宁清府,只望有个能挡雨歇脚的地方。 这行人身边不时有车马狂龙一样的卷过,那些马匹都是黑稚一般的神骏,在官道上毫无顾忌的狂奔,甩出片片泥水。 每有车马经过,莫金的那些手下就有人想要抢上一匹,以便给司徒文换换,可能是为了防止官府得到了消息,每次同伙的异动都被莫金用严厉的眼色制止了。 而且能够在这种天气里狂奔的,哪一个像是善人,很多身穿劲装的汉子策马卷过司徒文这队人时都会投来冷冷的目光,或者是一阵嘲弄的哈哈声,弄得队伍中性子急躁之人暗自暴跳如雷。 司徒文听说过南方诸州有很多强人,他们腰佩长刀,背挽强弓,行走江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些人自诩为游侠儿,但好勇斗狠,其实是些半匪似的人物。司徒文前前世在地球上就在书中看到过对于这些人的评论,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侠以武犯禁,有了手段,争斗起来,就是杀人放火。” 前前世的法治社会,此类人物一般不敢光天化日的晃荡,重生这么久也没机会见到,现在见到了,他也不想去招惹。 闷头又走了许久,别看司徒文有真气护体,终究是肉体凡胎,又是自重生以来从没吃过苦,娇嫩非常,虽然比一般人身体素质好得多了,可是这会儿四肢都已经麻木掉了。 司徒文动了动僵直的脖子,奋力的往眼前望去,前面好像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前面隐隐传来一些车马聚集的声音,他兴奋的向莫金大声呼喊。 莫金吩咐众人停下休息,自家带着两个人紧赶几步,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一颗伞状的大树,树下看起来歇了不少人,便交代其中一人回去告诉众人跟上来。 司徒文心头一阵激动,不管怎样,总算有个歇脚的地方了。司徒文到了树下,发现那里果然聚集了一群赶路人,商贩走卒,有马有驴甚至还有牛,大多数都是平常人。 那些江湖人,游侠儿司徒文倒是没见着,可能那些人也不在乎这雨势,司徒文心中还暗想,从莫金的角度来说,没有那些人,他心里感觉还放心些。 这树也生的奇怪,像个大伞一样开阔,枝叶又浓密,这么大的雨势,树下竟然也颇干燥。不过此刻树下也挤满了人,好点的位置都没了,司徒文等众人只在外面找到一点地方,也顾不上泥水,把马绑好后就坐到一块石头上。 莫金看着司徒文就稍微皱了皱眉头,原来司徒文坐的地方在很外面,风稍微吹一下,雨就劈里啪啦打在身上。 于是莫金悄悄招过几位同伙,耳语了一阵,那几位摸样彪悍的汉子就“呵呵”轻笑了两声,就挤向人群深处。 那些平常的百姓看着这群人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都纷纷挪了挪,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来。司徒文现在狼狈不堪,也顾不上客气“嘿嘿”怪笑两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跟着莫金身后就向大树根部走去。 半路上,司徒文看着两旁敢怒不敢言的平头百姓,心中想到“果然是拳头大的有道理!” 正文 第十回 盐贩   司徒文跟着莫金走到树根下,那里本来挤满了人,不过前头开路的几个人似乎说了好些话,顺便亮了亮腰间的刀剑,便让那几个人走开,空出了一个老大的位置让身后的一众同伴坐下。 司徒文看架势,还是一路以来的老规矩,他独自一人坐在中心,其他的十二个壮汉背对着他、面朝外面的团团坐下,看似围着他,实际上防外人比防他还要严谨些,一个中年人刚刚走过来准备打声招呼,却不料被莫金冷酷的眼神生生吓走。   见司徒文这伙人这般大得气派,相似某个高门大户的纨绔弟子出门巡游,边上的那些赶路人也客气了不少。 这些赶路人大多是宁清府人,也有更远处的生意人,五湖四海的闯荡,见识倒都有,如今聚在一起,都天南海北的乱侃起来,其中不乏一些神仙鬼怪之类的话题,很是让司徒文听得心动,只不过他被严密的保护也不能踏出这个圈子,只得竖着耳朵当个听墙角的。   莫金等人待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甚么要紧的人物,纷纷松了一口气,拿出一些吃食往嘴里塞,还依照规矩将最好的肉脯、干粮分给了司徒文。 司徒文正好肚饿,接过吃食就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嚼,这也是一路上养成的习惯。司徒文吃了一些东西下肚,又休息了许久,身体也缓和了许多,继续津津有味的充当看客和听客。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雨势终于渐渐缓下来,也有一些人继续上路了。司徒文估摸着时辰也已经是傍晚要入夜的十分,今天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宁清府了,而且他的马也瘸了,靠着步行更加迟缓。眼看树下的人渐渐稀少,司徒文心中叹了一口气,今晚得露宿街头了。   这时,远处又旋风般卷来十几匹马。这十几匹马上的人都是身穿黑衣,胯下黑马,如同一个个黑夜涌出的魔神一样,腰上的铁刀雪亮,十几匹马狂奔的势头,整个地面都隆隆的震颤起来。 这种威势,司徒文也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当然是跟着莫金这伙人在官道上疾驰。 十几匹马到了伞状大树前,马上的黑衣汉子都拉住了缰绳,马匹仰天长嘶,或是原地打转,暴躁的践踏着泥水。树下歇息的人顿时全部停住嘴,大气都不敢出,更有胆小的不住后退。 昏暗的天色下,那十几匹马上的黑衣汉子冷冷的扫射着树下的人,空气凝固得像胶水一样,司徒文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觉得一双双盯过来的眼睛都发着光,让李乾想到山林里的狼。   司徒文面前的那个胖子莫金倒是平静,见那些黑衣人目光射来,咧了咧嘴,其他的从人不约而同的把手放在了腰畔。那些黑衣汉子中领头两人低头嘀咕了几句,一甩马鞭。十几匹马没有停留,又席卷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远处。   树下歇息的路人才一个个喘着大气,仿佛避过一劫,挣扎到岸上的溺水人。莫金还是沉静的看着那远去的黑衣背景,低声道:“这些人都是绿林道上的好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跟吃饭喝水一样,我等在这露宿,恐怕不得安生?”   旁边的一个汉子伸长脖子低声回应道:“老大,这伙子人看来也没甚么了不起的,要是惹了我们,宰了便是,怕什么?” 莫金瞄了一眼身后的司徒文,低声训斥道:“我们也不是真的绑匪,怎能随随便便就喊打喊杀,而且公子还在此处,若是闹大了,没得让人发现,你我可不好回去交差。” 旁边的汉子顿时哑口无言,只得腌了吧唧的缩回了脖子,默不作声。这两人自以为说话低沉无比,应该没人能够听得到,却不妨司徒文为了听墙角,正把真气凝聚双耳,因此听了个正着。   司徒文心中盘算着,晚上在这里过夜没有热水、热茶,也没有热被子、热饭,很是有些不舒服,不如跟着前方的那个盐贩子抄小路到一处偏僻的客栈投宿。 虽说那个客栈主要招待一些没什么钱的走南闯北的小商小贩,肯定不如城中的大客栈条件好,不过总算是处遮风挡雨的所在,不比淋雨强的多,只是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莫胖子,我可以听到十几丈远的对话吧,那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正当司徒文筹谋怎么想个说辞将自家知晓的消息传达给莫金的时候,一把可爱的、响亮的声音从十几丈外传了过来。“这位兄弟,你可是有近路,怎不早说,我们一起走吧,这天色,一起走也安全点。”树下的有人听到附近盐贩子的话,有几个性急的就站起来嚷道。   “我草上飞在宁清府贩盐十几年,也算薄有名声,各位信得过我,就一起上路。”   “原来是盐商,失敬失敬!”这些人一听草上飞的身份,都纷纷恭敬起来。连一些本来还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路人听后也纷纷动心,盐商,向来要和官府关系密切,拿到盐铁司郎中的批条才能做得,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做的买卖。   莫金本是正儿八经的官府中人,自然知晓盐铁司与盐商的勾当,也听过有关盐商的行事,这些人多半是一方大豪,不会轻易触犯律法,除非是贩运私盐的时候被官兵围攻,否则也是规规矩矩做人,又见众人都来应和,也把最后一丝疑虑放下。 晃悠悠的站起来朝花当拜了一拜:“大当家的,我们是远方的客商,前去宁清府进货,如今天色已晚,我等在外地多有不便,不知大当家的是否方便指点我们,倘若过了这一遭,我家主人还有丰厚议程相送。”   “客气什么,哈哈哈!我草上飞最是喜欢结交朋友,有客商不远千里而来,这可是我们宁清府的荣光呀!都跟我走吧!”草上飞拍了拍自家的双掌,豪爽的大笑。   草上飞看见莫金一行十三人,有十二批好马,一匹瘸马,心中本来疑惑这伙子强人怎么不打马狂奔,原来是有个人的马腿瘸了,跑不动。当下就叫人将运货的麻袋都重新填装了一下,在平板车上空出一个一人坐的位置,司徒文又是一番感激。 草上飞一共有六辆平板车,每辆车上堆二三十个麻袋,刚才重新填装货物的时候,麻袋打开,里面都是白花花的盐粒。 这让周围的人都红了眼,东海郡每年要向外地出口大批的海盐,这六车百八十袋盐,卖出去可就是天文数字。 特别是南方少盐,寻常人家每年弄个十几斤粗盐就了不得了,看这麻袋里盐粒的精细度,怕是一些官府特供的精盐,这种盐粒一斤起码二两上好的纹银,还是有价无市。 这六车盐怕是不下两万两白银,这等富贵,周围这些赶脚商人们哪有不眼红的道理。可眼红归眼红,草上飞手下也有二十来号赶脚车夫,个个都身强体壮,这大冷天里赤膊搭背,只是大声吆喝,烧刀子当白水来喝,一看就是些好汉子,可没有人敢动小心思。 强买强卖的心思不敢起,别的心思却是有的,树下这些赶脚商人哪个不是精滑之辈,都和草上飞套起近乎,自然是想收些私盐,自家到外面去买。 他们手里有的是路子,平价能搞到些上好的精盐,转手从黑市里就能翻几倍的价钱,也不用多,这上百袋精盐,匀他们一袋,转手就能赚上百两雪花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草上飞看上去也挺和气。论身家,他一个盐商,这里所有卒贩加起来也比不上他,这些人来套近乎他都是笑脸相迎,谈到私盐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众人看他掉胃口,心里的热切更急了。当下草上飞上路,树下的人几乎都跟了上来,也有三四十号人,车马牛也有几十匹,浩浩荡荡的走。   草上飞掏出一个铁烟斗,眯着眼睛,点上烟,坐在一辆牛车的辕上,和众人只是说笑,走了没多久,叉进一条小路。小路更加崎岖,十分窄小,边上又是山包树林,前方一片黑洞洞,平常这些卒贩怎敢走这样的夜路,不过现在仗着人多,又热闹,也没觉得怎样。 司徒文坐在牛板车上,随着车子摇摇晃晃,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随着夜色渐深,车队里开始还热闹的声音也渐渐平静。众人也都疲倦了,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山野里漆黑处偶尔会响起一两声老鸹的惨烈叫声,催命似的紧起,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