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一:六道轮回 西汉初期,汉高祖刘邦江山稳坐后开始诛杀功臣,淮阴侯韩信和梁王彭越恐命在旦夕,前后发动叛乱,淮阴侯被吕后所杀,梁王被汉高祖亲自派兵平定,日后不久,汉高祖亦扈,其子刘盈即位,吕后把政,堂堂汉国初建不久却已因为高祖皇帝诛杀功臣而声名狼藉,而后吕后及吕家霸占半壁江山,风云之下,江山摇摇欲坠。 外传淮阴侯韩信蓄意谋反多时,高祖皇帝早有杀心但久久抓不到其把柄,只因韩信为人多疑小心,但命数已定,在劫难逃!吕后趁高祖不在,诓骗韩信进宫,将其套进布袋内,用竹签刺死! 却说凡是这世上的肉体凡胎死后都得去那幽冥界十殿阎王跟前报道,诉出那身前身后事迹,荣耻半点不得掖藏,尽数道言,十殿阎王好将其功过一一定下,功则赏下世好处,过则须臾偿还,半分不欠。韩信虽是大名鼎鼎汉初三杰,但到了这幽冥界却也是个街下之囚,一五一十地把生时功过一一言明。 韩信道“大王!我韩信为刘邦鞠躬尽瘁,绝无半点私心,是那恶毒妇人吕雉多次出言挑拨,刘邦亦是个多疑之人,生死之事,难免猜疑,韩信方才一时犯了糊涂!还望大王明鉴!” 阎王道“本王自有定夺,你且住口。今番是你注定的劫难,与人无尤,五百年一小劫,一千五百年一大劫,此大劫你已逃过,再来一世你便无忧了。” 韩信道“敢问大王,韩信下世将托生何人?一生如何?” 阎王怒道“此乃天机!凡夫俗子岂可妄加猜测!来人,拖下去轮回。” 两鬼卒将韩信拉扯下去,过了奈何桥、忘川河,经轮回六道,自然再度为人。 白面判官白寅生执笔,听闻此事急忙到阎王跟前,道“大王,此世尚非韩信之劫,韩信之劫乃是下世。” 阎王道“浑说!你近日出去饮酒饮得糊涂了,黑纸白字也不认得了?” 白寅生赶紧道“大王,实在是小人酒误之过,是昨日笔误了。” 原来,白寅生因与北海龙太子私交甚好,近日因是龙太子之诞辰,回来时喝得酩酊大醉,错笔误判了韩信。 阎王一听立即怒目圆睁,拍着桌子喝道“这可如何是好!快!快去把韩信给本王追回来!” 白寅生唬得赶紧跪下道“大王,已经来不及了,韩信早到了奈何桥了。” 阎王怒道“你!” 白寅生磕个头,道“大王,是小人失职有罪,小人甘愿受罚!” 阎王“你是有罪,本王自然是要罚你!来人!白寅生身为判官笔误,失职之过,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把白寅生拖下去轮回!” 两个鬼卒过来拉扯白寅生,白寅生百般不愿,当即喊道“大王!大王且请给小人一次机会!大王怎样罚小人都好,万万不要把小人丢进六道轮回呀……” 阎王堂木一击,白寅生已被拖了下去。 所谓六道轮回,分别为天道、人间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其中前三道为善道,可自我修行,免了生老病死之苦,但那修行也绝非易事,须戒七情六欲,四大皆空;后三道为恶道,亦要受万世轮回,受凡间生老病死之苦,但却远远比不得前三道可自我修行,只得任人鱼肉。 白寅生执笔多年,自然晓得轮回的厉害,哭天抢地求阎王,但也无法,鬼卒拉他出了阎王殿,辗转过了黄泉路,到了忘川河旁,抬头便是奈何桥,奈何桥共分三层:上层红,为善,中曾黄,为忠,下层黑,为恶,奈何桥上魂魄扯着铁链煦煦走过,都在孟婆亭前停留片刻,饮下孟婆汤后到望乡台上一望故乡,最后再看三生石,知晓自己前世今生和来世,便入了轮回之道。 白寅生见此地已于阎王地界远去,便跟身边的两个鬼卒道“两位兄弟,我白寅生虽然平日与你们无多交际,但也向未得罪你们,看在我时日无多了,可否看在同僚份上放我一马?” 鬼卒道“被阎王知道了还了得?走吧。” 白寅生死活不愿走“我居所里有前几日龙太子刚送我的两块金砚台,两位兄弟若喜欢就随意拿去。” 两个鬼卒犹豫片刻,眼珠子转了两转,道“你这是贿赂,会害了我们兄弟的。” 白寅生假笑道“哪里就是贿赂了,大家都是好兄弟,我要走了,送二位些礼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个鬼卒道“也对也对,那便好,你要我们如何帮你?” 白寅生心里登时松了口气,道“兄弟只想躲过孟婆那一遭,免了那碗孟婆汤。” 一个鬼卒道“这可是个难题了,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天子经此轮回之路,那孟婆汤也是一饮而尽,你怎的就喝不得?” 白寅生见那两鬼十足有意刁难自己,恐怕难过次关,便干脆跪下道“求二位了!人间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我若能保持现在的功力,到人间时可是省了多少轮回、多少气力呀,还望二位兄弟照料!” 鬼卒道“不然你从忘川河里走向轮回之道,方能免了孟婆汤,不过忘川河的厉害想必你也知道。” 忘川河里尽是些生前作恶多端的人死后的魂魄,因不知悔改,且作孽太多,只得在这忘川河里苦熬百年千年,罪孽洗清后方能重归轮回,而忘川河却是地狱菜盆,里面屎尿遍布,蛇虫鼠蚁满是,白寅生往里一看,只见是里面混混噩噩,一起一伏却不知是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发现,却是一个个人脑袋,如此在里面耗着,不知何时才能重生。 白寅生苦笑道“好兄弟,你这不是跟哥哥玩笑嘛,这一进去哪里还能出得来?” 鬼卒笑道“不见得,全看你自己求生之欲了。” 白寅生知他二人存心难为他,便也不再求他们,只道“那既然如此,还请二位兄弟把我的手铐脚镣解了,我才好进去。” 鬼卒道“解不得。” 白寅生心里十足冒火,但脸面上仍旧不好得罪二鬼,只诧异道“缘何解不得?” 鬼卒“你只要一刻是这里的囚也得带一刻的手铐脚镣。” 白寅生脸上虽不变色,但内心早五脏俱焚,道“也可,考得便是我的求生之欲。” 鬼卒两个望后退了几步,道“请吧。” 奈何桥上不少眼睛纷纷向这便瞧看,要看看到底是谁能过了那藻泽般的忘川河。 奈何桥上一老者笑道“只怕又是一个泥牛入海,从此万劫不复。” 白寅生使劲抖抖双腿,朝着忘川河与奈何桥边界便奔过去——果然!一把抓住了桥沿!手上使劲,便攀上了桥中层,中层是黄色,白寅生大半个身子已经攀上,欲抬腿上去时,却不知怎的忽然使不上劲,他回头看时,却是忘川河里冒出来个人伸了只手抓住了他的左脚,白寅生恐被那人拉了下去,忙用右脚踢那人,奈何怎样那人偏偏不放手,却是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抓住了他右脚,白寅生无法,只奋力向上攀爬,没奈何!却把那人也给带了上来!那人上来时,浑身污臭不堪,两只手赶紧抹了抹脸,这时白寅生方才看清,那人正是韩信! 韩信在楚汉之争时领兵打仗,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此番是自己方才失足,跌落忘川河,幸而白寅生随后赶到,韩信才从忘川河里逃出生天,心里自然是与当年破釜沉舟后凯旋的项羽一样高兴!韩信笑道“胆大之人果然不少。” 白寅生心里恨他方才险些把自己拉下去,只念在自己有负于他,是自己笔误才使韩信不得好死,白寅生一时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搭言,干脆不说话,起身便奔轮回之道去。 韩信不徐不疾,亦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晨露初至,水村山郭比起外界的狼烟显得如此出类拔萃,家犬低吠,牛犊长吟,手持牧笛的小童睡眼惺忪便要出去放牧;旭日东升,小小山村里各家各户开始起灶,远有青山绿意,近有牧笛撩人,倒也是个修身养性的佳地。 韩家娘子正值今早临盆,丈夫是个斯文的教书先生,名锦图,急急忙忙请来稳婆给妻子看护,因为家境并非十分富裕,只得自己烧热水,顺道为妻子做些热粥、煮点鸡蛋补补身子。 一个时辰左右,孩子降生,四肢十分有力,挥舞着小拳头似是十分反感稳婆碰他。 稳婆笑盈盈把孩子包好,抱给韩氏看,道“你看,是韩家香火。” 韩氏勉强撑起身子,抱过孩子,亦是笑着看了多时,却是忘了还在门外傻等的韩锦图了。 稳婆突然叫道“呀!不对劲!” 韩氏道“哪里不对?” 稳婆“这孩子出世为啥不哭?” 这虽然是韩氏的第一胎,但在娘家时也早听人言,出世的孩子都是‘呱呱坠地’的,现今自己的孩子却为何不开口啼哭呢? 这初出人世的孩子便是当日的白寅生。他堂堂地府执笔判官,当着两个凡间妇人的面哭,成何体统?若开口解释又怕吓坏了她们,日后胡说是非,干脆闭口,。 片刻之后,韩锦图到底听到一声哭声,却不是孩子的,而是韩氏的。韩锦图赶紧进屋,急切问道“怎么了?” 韩氏因刚生育完,不免一脸苍白,脸上亦是不尽泪水,韩氏哭道“孩子不哭,似是个哑儿……” 稳婆恐他夫妇伤心,劝慰道“这个不一定,有的孩子口齿慢,兴许这会儿不开口,说话倒比人家的早。” 韩锦图抱过孩子看,笑道“看这孩子,一脸精神,将来错不了。我去端来热水给孩子洗澡。”韩锦图笑着出去,到了厨房,却也抹了几把眼泪。 正文 章二:深山修炼 光阴一晃如流水,东逝匆匆不复返。 韩锦图本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薄田几亩,一年到头全交了税子,日子越过越紧,家里却是又添一男丁,一家三口,家徒四壁。 韩锦图饱读诗书,为子取名‘竞’,取意‘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因世道荒凉人人难活,愿子韩竞自食其力,在宽洪世界里丰衣足食。 韩竞今年已然十三岁了,却始终不开口讲话,周围邻居早给他盖棺定论——出生就不会哭,必是个哑儿无疑了,韩锦图要他去私塾读书,他始终摇头不去,每日只在家里发呆,偶尔也会替韩氏做些力气活,韩锦图起初叹他朽木难雕,后来发现韩竞竟对书本无师自通,心里自然百般高兴,日后却也不再勉强他去私塾读书了。 待韩竞十五岁这年,已然长成一个俊郎,虽是个乡村少年,但身上却兀自养成一股儒雅气质,连他父亲韩锦图整日混在笔墨也不及他身上一半的书卷气,脾气不温不火,不言不笑,但对韩锦图夫妇却也孝顺。 一日,韩锦图早去私塾教书,只留韩竞与韩氏在家里,韩氏织布,韩竞幼时学会些编筐、糊灯笼的手艺,母子两个在家相安无事,日上三竿时,一老妇满目笑意,蹑手蹑脚来访,正逢韩竞在院子里为灯笼配画,老妇上前,拍了下韩竞的肩膀,笑道“竞儿,你娘呢?” 韩竞抬头,一看她笑色下贱,复低头画画,全不理她,老妇一脸尴尬,却不再开口,转身便奔着屋里走去,进屋不久,韩竞在外面便听见那老妇‘高谈阔论’,一副破锣嗓子怕是十里之外也听得真切,韩竞听得仔细,那里面老妇道“韩嫂子,你家竞儿生的好俊!虽是个农村娃儿,容貌却比城里的王孙公子还秀气,看别家的小子黑得似土,再看他!白得似玉,哈哈哈……” 韩竞不禁心里一阵好笑:这便是‘夸人’?难不成夸人是非得贬着一个才算好听?我本是幽冥界白面判官,天生如此,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了? 比起那老妇的高嗓子,换韩氏开口时韩竞在外面却什么也听不见了,须臾,又听那老妇高嗓笑道“这个自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我来是专门给你韩家报喜的,周家千金若雨你可识得?” 原来是给韩竞做媒的。 后面韩竞便爱听不听了,只见里面聊了多时,那老妇方才离开,走时趁韩竞不备,使劲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一下登时给韩竞唬得一愣!韩竞抬头看她,那老妇回头笑了一下便走了,韩竞气得够呛,把未画完的灯笼往地上一摔,心里暗忖:如此人家果真混沌!我今年才十五岁,还得与这群凡人相处几十年!还得受他们几十年的侮辱!我堂堂幽冥界执笔判官,竟沦落到被一个老婆子调戏的地步!阎王老爷,您当真是罚我! 韩竞正在院子里生气,却听见韩氏在门口叫他“竞儿,你过来。” 韩竞知必不是好事,却也只好过去。 一进屋内,韩氏便跟他道“竞儿,你可想过要成家?” 韩竞本来面露愠色,此时脸上更是拉得老长,他不开口,便摇了摇头。 韩氏道“竞儿,你要听话,你看看这家里,你们父子一个教书一个做灯,为娘织布,没一个吃白饭的,但日子却越过越穷,你可知道为何?” 韩竞摇头。 韩氏道“只因我们都是草民,无权无势,每年赚得钱都不够交税子,你看见你父亲如今的头发上,白发早比黑法多,如今城里一个乡绅周家相中了你,要把他家唯一的女儿许配与你,那小姐虽比你大四岁,但周家势力雄厚,你入赘她家,衣食无忧,家里日后也不必为为你婚事操心了。” 韩竞比划两下,示意父亲还未回来,此事容后再议。 韩氏道“不行,竞儿,你父亲虽太惯着你,但我看得出来,你是想等他回来一起反驳我。是不是?” 韩竞微微笑了一下,指着外面的灯笼,示意要出去做事了,但韩氏不同意,道“不行,你得答应娘,应下了这门亲事,权当孝敬爹娘了。” 韩竞眉头深皱,百般不甘,但到底不好与韩氏顶撞,只推门出去,自顾自地在院子里继续给灯笼配画。 渐至晌午,韩锦图方从私塾回来,一进屋,看见韩氏已把饭菜做好,正与韩竞吃饭,便也上了饭桌,饭没吃几口,韩氏便把周家亲事一事告诉了他,韩锦图听罢,一惊道“周若雨?听闻她曾与齐家公子私奔过,何时回来的?”这句话刚完,韩氏在碰他一下,韩锦图才知失口,又笑道“哦!城里有好多家姓周,这个周若雨听闻通诗词、相貌也极好,能找竞儿,也是我们韩家的幸事了。” 韩竞心里登时凉了半截,他心里只恨这对夫妇竟可为了图利把儿子送人,当初他四岁时,曾见云游僧人到村里化缘,他本想跟着去,边游山玩水,边耗尽寿命,便可再回幽冥界,但念及韩锦图夫妇养育之恩,不舍得抛下他们,恐他们老时孤苦无依,日后无人送终,一时心里起了孝意,便留了下来,岂料,不过几年便后悔了,他发现,原来这凡人当真是烦人!男子易怒,脾气来时暴躁无礼,无情无义;女子无能,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又喜嚼舌根,吵闹起来不依不饶…… 想起那些,韩竞饭也吃不下了,撂下碗筷,继续去院子里做灯笼。 抬起板凳,一坐,便到半夜,韩竞越想越气,自己虽是穷家男儿,但也不能娶一个与人私奔过的女子,而且那女子比自己大四岁! 若不是自杀下幽冥界会被罚,他早自杀了。 韩竞抬头望望天际明月,他早看见那四十里外的白芙山,只是始终放心不下韩锦图夫妇,如今看来,却是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早晚要把自己按斤按两卖了,韩竞对着明月,空叹了一回,细细看了最后一遍自己居住了十五年的家,抬腿便走了。 韩竞走了一天一夜,到底走到了白芙山,看那山,远看时青翠慑人,漫山遍野仓木,高耸入云,周遭无人烟,唯明月大地相偎,着实怡人;近看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里面尽是奇花异草,藤缠藤,枝连枝,草草相诛,花花相食,一步没站稳,怕是就要被千条万绪纠缠了去,尸骨无存。 韩竞照进不误,若能在此山修炼下去,必定无人打扰,百炼百成,若不能,死于非命,倒也提前去了幽冥界,不是更好? 韩竞步步深入,在山中吐纳,混聚当中灵气,与山川大地同辉,日打坐,夜吸灵,任凭山中草木变幻,山涧流水停留,心如止水,不动不惊,光阴流转,一来一回,却已是光阴流转了百年了。 因白芙山草木混淆,所以动物不多,更何况是人?无外界干扰,韩竞静心修行,如今已是一百一十五岁了,虽是满头白发,但脸上、身上却半点皱纹不显,百年来不笑不哭,心中无物,已然是个长寿仙人。 百年来韩竞几乎未生长,只是进山不久后,二十左右,自己方才步入修炼佳境,停止容颜的变化,韩竞眼看现今已是无愁寿命,索性再细心修炼,兴许还可由人化仙。 “救命——”这一声高远打破白芙山与韩竞多年来特有的宁静,韩竞眉头轻皱,撩开挡眼的树藤,发现原来是一个黄袍道士正追着一只蛇妖。 “万般皆有定数。”韩竞依旧似往常打坐。 “仙人救我——”却是那蛇妖已然看见了韩竞,离得老远便开始对着他哀怜。 那黄袍道士见一棵树下坐隐隐坐着个白发之人,以为是妖,便打算先下手为强,韩竞则并未动弹,那道士却是一把桃木匕首飞过来!韩竞一躲,便躲过了,否则定刺他头上! 韩竞虽修炼百年,但到底肉体凡胎,只修炼得长寿之术,还未炼得任何防身之术,因此遇上别人出手,也只得躲来躲去。 那蛇妖与黄袍道士追来追去,却到底追到了韩竞身边,蛇妖干脆缠在韩竞身上,依旧哀求“仙人救我!” 黄袍道士道“大胆蛇妖!你在富阳县连伤五人性命,还敢求救?” 韩竞不动,眼也不睁,照旧打坐。 道士见韩竞临危不乱,也不敢上前造次,只道“你是何人?识相的赶紧走开!” 韩竞故作深沉,道“众生相皆由天生,何苦自相残杀?” 道士用剑直指着韩竞面门,喝道“你休得卖弄!到底何人?” 韩竞依旧纹丝不动,幽幽道“区区贱名,何足道哉。只盼道人放此物一马,而后各归各位,自然相安无事。” 道士见韩竞话里有话,又见韩竞如此震惊,自然不是个好惹的,便打着圆场道“好,那贫道就姑且放此妖一马,来日它再作恶,可怨我不得。” 韩竞微微点头,仍旧不睁眼。 道士远走许久了,韩竞睁开了眼,跟身上依旧缠着的那蛇妖道“你还不下来?” 那蛇妖缓缓从韩竞身上爬下来,兀自幻作人形,却是个女子,在韩竞跟前作了个揖,笑道“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且看那蛇妖幻作何样女子:头插三朵斗红雪,腰佩两把琉璃锁;眉下两明灯,胸前两招摇。举手投足洒蛊惑,一颦一笑勾世人。 韩竞幽幽起身,只略微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那蛇妖见韩竞要走,赶紧伸了手臂拦住韩竞,笑道“仙人,你在如此深山修行,多孤苦寂寞呀。” 正文 章三:采阴补阳 韩竞百年自行修行,不曾沾染女色,在人间的那十五年虽是与韩氏同吃同住,但也是母子身份,在幽冥界见着女犯人赤身受刑,亦是未曾动过半点欲意,他一心只想认真修行,早早返回幽冥界,又怎会对人欲动心? 韩竞只道“不寂寞,”转身欲朝着另一个方向走,那蛇妖却不依不饶,又伸臂拦住韩竞,双睛盯着韩竞,媚态横生,笑道“仙人,小妖虽修行尚浅,但也在人世见识过不少男子,当中有对小妖一刻也忍不了的,也有只想跟小妖饮酒作乐的,但像仙人这样连看也不看小妖一眼的,小妖还从未见过,莫非……仙人不是男子?” 韩竞见那蛇妖越说越无礼,即喝道“放肆!” 蛇妖见韩竞颇有愠色,笑道“那是小妖胡乱猜测的,既然仙人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却不看小妖,这小妖就不懂了,难道是小妖长得不好看么?” 韩竞欲走,奈何那蛇妖纠纠缠缠,只是问他到底自己长得好不好看,韩竞没了法子,只道“好看。” 蛇妖喜道“仙人方才能救小妖,缘何现在却被小妖给缠住了呀?是仙人舍不得小妖么?” 韩竞心里动怒,但为修炼,嗔戒犯不得,只得道“我方才救你,你现在却这样对我?” 蛇妖绕着韩竞身边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来回的打量,最后笑道“我看,你八成是个凡人,专门在此山修炼来着,看你一头白发,却是个少年模样,方才那道人与你对峙时,恐怕你并非临危不乱,而是虚张声势吧?” 韩竞见自己刚才的招数已然被它看穿,便假意懒得与她交谈,干脆走开,孰料!那蛇妖又忽地幻作了蛇形,瞬间爬在韩竞身上,蛇头又变回女子的脸,紧贴着韩竞,韩竞只用只手隔着,以免‘肌肤之亲’。 蛇妖笑道“小哥哥,年纪不大,定力不小,我猜,你现在不过只练就了长生之术而已吧?” 韩竞气道“不用你管,走开!” 蛇妖见韩竞欲发作起来,越发地得意了,笑道“修道之人,最忌酒色财气,你却动了气,还沾染了女色。” 韩竞见自己越发作,蛇妖越高兴,干脆服了软,道“你要怎样才可放我?” 蛇妖又缓缓从韩竞身上下来,幻作人形,道“我要你以后跟着我,我身边有你这样一个白发少年、如假包换的凡人作陪,怕是日后再有哪个混账道士敢捉我,也得考虑考虑。” 韩竞听罢一脸不屑“我跟着你?真是笑话!” 蛇妖道“怎的笑话?你的修行依我看,也就百年左右,我好歹也是三百年的柳仙,人形蛇形变幻自如,人间妖界往来无阻,你能否?” 韩竞无话可说,只道“区区一介蛇妖,自称柳仙,当真天大笑话。” 蛇妖道“这便是你的孤陋寡闻了,我乃是人间五大仙之一,其余四仙是黄仙(黄鼬)安泽宝、白仙(刺猬)木徽乡、狐仙(狐狸)言渺然和灰仙(老鼠)谷必康,人称‘五显财神’,‘五显’各主其业,我专主长命百岁,。” 韩竞在幽冥界做执笔判官时倒对此事确有耳闻,幽冥界虽是阴曹地府,但为首的阎王却是神,因为向来不屑于这些所谓的‘仙’的山精妖怪的做法,以旁门左道蛊惑人心朝拜它们,而后又私下去人间为非作歹,因此,地府的大小官员也是向来不与‘五显’有任何交集,韩竞不识‘五显’,也在情理之中。 韩竞冷笑一声,全不搭言,转了个心思,道“我跟着你是绝不可能的事,人妖怎可同行?你休再纠缠,免得坏我修行。” 蛇妖 “你那个算什么修行?莫不过就是整日打坐,吸这山间残气,怕是再有五百年,也难以进度。” 韩竞听出她话里有话,但知她诡计多端,实非善类,便也不予理睬,照走不误。 蛇妖见韩竞不回头,又道“你若留下,我教你一修炼法子,保管你十年顶了百年的修为,而且必无所失。你现在便可一试!” 韩竞脚步停下,回头道“什么法子?” 蛇妖见韩竞留下,即笑道“你得先答应我你会留下,我才告诉你。” 韩竞犹豫片刻,心里暗忖:且看这蛇妖说的到底是何等修炼之术,若果真好用,那就先跟着她,待时机成熟时,再谢她教授之恩,而后再推事离开,不就一举两得? 韩竞道“好,但不是我跟着你,是你跟着我。” 蛇妖道“反正都一样,怎地都行。” 韩竞好奇道“到底是何样修炼之术,果真如此神奇?” 蛇妖“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韩竞本想说他叫白寅生,但怕日后与人提及‘幽冥界白面执笔判官白寅生曾与蛇妖为伍,’恐日后遭人诟病,便道“韩竞。” 蛇妖笑“我是兰苑玉,我比你大,你叫我姐姐吧。” 韩竞一脸不屑,将手背在身后,眼也不看她,多时不讲话。 兰苑玉见韩竞不开口叫她,伸手使劲在韩竞胳膊上拧了一把,韩竞疼道“你干什么!” 兰苑玉喝道“叫姐姐!” 韩竞更没好气“不会!” 兰苑玉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叫不叫!” 韩竞袖子一甩“什么修炼之术?我不学了!”转身要走时,兰苑玉突然搂住他道“不要走!我叫你哥哥好啦!” 韩竞满脸嫌弃地将她挣开,道“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 兰苑玉笑,一脸不怀好意,道“好哥哥,那修炼之术还学么?” 韩竞“你还教么?” 兰苑玉“教,走,妹妹现在就带哥哥去。” 韩竞诧异“去哪里?” 兰苑玉“不要问,去了便知道了。” 兰苑玉挽着韩竞的胳膊,两个下了白芙山。 若说起这下山之路,韩竞这也是第二次走而已,上一次走的时候,可要追溯到百年之前了,那便是他那晚从家里上山那回,这次旧路重行,韩竞心里自然百感交集,待到了山脚,又见了外面世界,日光强烈灼眼,韩竞经年在白芙山树荫里呆着,忽然见到阳光,自然经受不得,赶忙用袖子挡光。 百年后再见这世界,早是草木皆非,韩竞记得那夜的白芙山脚底,莫不过是片苍茫大地,四处无人烟,这回再看,却似十里外便是熙攘城郭,见那城上有字‘富阳县’。 兰苑玉指着富阳县,道“去那里。” 韩竞与兰苑玉两个不紧不慢,似散步般走进了富阳县,看那富阳县,街上人来人往,各个丰衣足食,男子手里大事小情不断,女子锦衣玉食,孩子在街上嬉笑玩闹,确是人间好处。 韩竞忽地想起件事来,惊道“不对!” 兰苑玉不解,问道“什么不对?” 韩竞“我头生白发,却是少年容貌,但缘何这群人见我都不怕我?” 兰苑玉笑,把他拉到一个水缸旁边,指着里面倒影,笑道“你看。” 韩竞往里一看,里面却是一个黑发男子,一身的白衣,白面朱唇,十分的俊美。 韩竞不解“这是你做的?” 兰苑玉“小小法术,何足道哉。不过,身边有这样的一个哥哥陪着,倒不失为一见乐事。” 韩竞在幽冥界身为判官时,因为那里除却鬼魂便是官员,只为办公,谁在乎容貌?而他投胎转世于韩家之时,唯有那为他做媒的老妇夸过他生得俊美,韩竞当时也不过是十五岁的模样,便是有人夸他也不以为然,只道是老妇为了把媒作成好得好处,方才假意夸他样貌;后来到了白芙山,那里连个人都没有,更不用谈欣赏他样子的人了,今番遇见了这个专在人间俗世里活跃的兰苑玉,在深山里阳光黯淡,只瞧得清楚他一头白发,肤色似雪,其它却看得不清,待下了山时,兰苑玉方才看清这韩竞的样貌: 双睛明亮似月桂,姮娥泪洗慑人心; 我看子时若照水,眼波流转总有神; 白面郎君仙风派,深山百年道骨存; 柳仙媚笑能蛊惑,子不开口已勾人。 兰苑玉一路挽着韩竞的胳膊,韩竞本不愿,但兰苑玉非要挽着,韩竞也不好推辞。二人走过了许多条街,在一茶楼跟前停了脚步,茶楼匾额上书‘月眠星在’,寓意‘此息彼劳,此劳彼息,永不停滞,随时候命’。 兰苑玉与韩竞二人准备进去,但还不等前脚迈进门槛,便有三五个打扮的花枝招摇的女人过来,一把搂住韩竞的胳膊,笑着将他两个请进楼上。 韩竞边往楼上走,边看着路过的这些男女,无不酒醉迷离,饮酒作乐,韩竞对此景象略为熟悉,好似在幽冥界时听闻过些个男女同乐的地方,但那些男女饮乐后有不少都是死于放纵过度,到了阴曹后又是诸多刑罚伺候,如今想想,韩竞不寒而栗,想那周边的男女,却都不过是贪恋一刻的欢愉,指不定何时便呜呼哀哉了。 韩竞已知,这里是‘凤凰台’——妓院。 那前面带路的便是鸨婆了。 鸨婆将韩竞与兰苑玉引到一处房内,交代了些茶水,便把门关上,走开了。 韩竞不解“这算什么?你要教给我的修炼之术呢?” 兰苑玉边解衣衫边道“哥哥莫急,在里面呢?” 韩竞知她不怀好意,赶紧转过身,道“你解衣服干什么?快穿上!” 兰苑玉把衣服解了一半,道“好哥哥,莫不是你当真不知我要教你什么?” 韩竞一脸茫然“当真不知。” 兰苑玉笑,在韩竞耳边耳语片刻,韩竞听罢即一把推开她,脸色不禁有些泛红,渐露怒意,道“这算什么修炼?修炼最忌酒色财气,怎能与其相反,故意招惹。” 兰苑玉笑道“这叫‘采阴补阳’,有不少修炼之人在人间四处猎物呢,不然,你以为就像你一样整日打坐,猴年马月能成神成仙?” 韩竞不屑“旁门左道。” 兰苑玉“你是不是从没试过?” 正文 章四:抛砖引玉 韩竞“恐怕会伤人性命,那黄袍道士说你曾害五人性命,兴许就是你用如此方法,为图一己私利使他人丧生,你如今要跟我如此,是否也要吃了我?” 兰苑玉一脸无辜“好大冤枉!我不过是想教你罢了,何尝有过要害你的心思?再者,你有何凭证说我害五人性命?你又有何凭证说我是图一己私利去害人?”兰苑玉见韩竞不语,又道“莫不过也是道听途说,无凭无据,你红口白牙的就冤枉好人,枉我真心实意教你修炼捷径,你却猜忌我,我好寒心呀!”说罢,兰苑玉竟兀自坐在床上,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留,韩竞哪里见过女人哭,又不会哄人,自是呆呆地站在她跟前,也不知说些什么。 兰苑玉见韩竞如此,便知已是安然了,实则,方才韩竞猜测兰苑玉要吸他精血之事不假,只是兰苑玉口齿伶俐,把韩竞的话虚虚实实通通遮掩过去,韩竞不知如何辩答,高潮之时兰苑玉又哭,韩竞一时呆了,警戒之心便松懈了,半响,才道“你别哭了。” 兰苑玉抬头,泪眼烁烁,道“怎的?” 韩竞“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兰苑玉立即起身,眼珠子转了两圈,道“既然你防着我,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我就给你找个别人,你试试可有进展。” 韩竞点头“好。” 兰苑玉出门,叫来鸨婆,似又是交代了些什么事情,韩竞在床上坐着,只见那鸨婆面目下贱笑意,而后便走开了。 兰苑玉回来时,韩竞问她“你跟那老妇说什么了?把她说得那么开心。” 兰苑玉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片刻,只见三名女子推门进来,一个个颜色颓靡,粗脂浓粉,站在韩竞跟前,先恭敬地作了个揖。 兰苑玉跟韩竞道“照我说的做。”言罢就要走,韩竞一把把她拉住,面露愠色“过分。”而后却走了,走得比兰苑玉还急。 兰苑玉猜到韩竞心思,即笑:他跑了,定是嫌那三个庸脂俗粉丑陋,想跟我缠绵?万一他想吸我元神怎么办?我会受他的骗——当真是笑话。 空留那三名女子呆在那里。 兰苑玉追着韩竞出了‘月眠星在’,追上了他,又挽住了他的胳膊,这回却被韩竞一把推开,道“你的修炼之术我无福消受,日后你我再也不见。”言罢韩竞即走,兰苑玉这回却不追了,脸上颇有生气,气道“差了你一个百年的人,我多找几个不就完了,不见就不见,再也不见!” 兰苑玉转身即与韩竞反方向走,走回县里,一天一夜又吸了两名男子的精血,功力又提升一节。 渐进天明,兰苑玉方才出县,一路又幻回蛇形,路过蓊蓊郁郁树木,见里面有异物谈话之声,她虽深知有‘非礼勿听’,但听着声音耳熟,便也过去,一看正是她的‘五显财神’当中的白仙(刺猬)木徽乡和灰仙(老鼠)谷必康,见他们谈话谈得颇为神秘,便过去,道“二位聊什么呐?竟聊得如此神秘。” 木徽乡和谷必康见兰苑玉来了,两个便止了话头,木徽乡板着脸色,道“没什么。” 兰苑玉见她存心防着自己,也不已为然,转身要走时,谷必康突然开口道“告诉你也无妨,听闻西牛贺洲的金狻大王一个月后要为母亲贺寿,不需请柬,只要百家贺寿,我们地处南瞻部洲,离西牛贺洲着实太远,我们想去,正商量着如何去呢。” 金狻大王便是老龙王之第五子,因秉性儒雅,信奉佛宗,便定居如来佛祖地界——西牛贺洲,后成文殊菩萨坐骑,交友广泛,不拘小节,在各个地界名气十分响亮,朋友诸多。 兰苑玉虽是小妖,但心可不小,早有心思结交大神大仙,只是没个机会,这次机遇难得,怎会轻易放过?便赶紧跟谷必康和木徽乡道“你们商量好了么?” 木徽乡仍旧不理她,谷必康笑道“商量好了。” 兰苑玉“可否也带着我去?” 谷必康道“这个不能。” 兰苑玉本一心兴奋,忽地却撂了下来,不解道“为何?” 木徽乡道“为何?你向来有好事只喜独享,可否想过我们?今番有事有来阿谀奉承,你不是自己有天大能耐么,自己琢磨着去吧。”言罢,木徽乡便与谷必康一同离开了,兰苑玉见他们走时十分得意,心里登时便火冒三丈,心里置气,却苦于无处发泄。 兰苑玉出了林子,便晃晃荡荡到处走,心里却对去西牛贺洲一事念念不忘,只苦于自己功力太浅,纵然使尽浑身解数,待到了西牛贺洲之时,怕也是半年后的事了。 兰苑玉一路上走走停停,着实恼人,却不知脚步不知怎地,竟走到了白芙山,兰苑玉寻思,韩竞出了富阳县定是又回了这白芙山,虽然他能力不及自己,但兴许能出了什么法子,使自己能在寿宴之时准时抵达西牛贺洲,反正也不损失什么,兰苑玉脑袋一扬,抬腿便上了白芙山。 这白芙山山路蜿蜒曲折,当初兰苑玉第一次来时也不过是误打误撞遇见了韩竞,下山再走时也是由韩竞引路方才下得了山,偏偏她没记住道,走了一半,方知自己竟是迷了路了,只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兰苑玉满地打转,苦于周身无人出手搭救,恨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寻他了,西牛贺洲去不得不说,只怕是人没寻着,万一我从此就呆在这里出不去了,可怎么办呢?”兰苑玉越想越气,干脆呆在那里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幽静寂寞的山林里周边不远也听得清楚,此时已是临近晌午,正是韩竞平时到处搜山看水的时辰,忽然听见这哭的声音,他便想起日前兰苑玉在他跟前哭的声音,一模一样,他便猜到“多半是迷了路了。” 韩竞顺着声音过去,果然看见兰苑玉蹲在地上哭,韩竞走到她跟前,她也只顾着哭,全无发觉,忽然见眼前有双脚,抬眼一看,却是韩竞,喜不自禁时,冲上去便搂住了韩竞的脖子,笑道“就是来寻你的!” 韩竞见兰苑玉方才还在地方哭哭啼啼,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又兀自破涕为笑,着实奇怪,只因他嘴懒,总不爱开口随意问别人事情,便只任着兰苑玉搂着,不动不言。 兰苑玉心情稍稍平静下来时,便放开了韩竞,抹干了眼泪,笑道“我来给你报喜了。” 韩竞虽与兰苑玉无多交际,但也已深知她底细——毒蛇美人,所以她的眼泪虽流的动人,但韩竞却半点不信,时哭时笑,韩竞自然对她防备万分,所谓报喜,韩竞猜测比是假话无疑。 兰苑玉见韩竞不开口,只拿眼睛打量自己,她虽非凡人,却知人间有句话,叫‘不言不语心计多’,兰苑玉知韩竞此时定是对自己又是猜测又是方法,‘凡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谁都了解,兰苑玉便也不以为然,道“你可莫要再猜度了,我这自然是真心实意来给你报喜,只怕是你不领情,我本想跟你说明,但见你却迟迟不肯开口,我若说了岂不没了面子?” 韩竞“有何喜事?” 兰苑玉“听闻西牛贺洲的金狻大王一个月后要为其母祝寿,打算大摆筵席,邀四方宾客来贺,重要的是不须请柬,只要百声万寿。” 韩竞“我与那金狻大王素无瓜葛,他虽开门摆宴,但我也不好随意便去。” 兰苑玉气道“你哪里来的酸气?金狻大王可是老龙王之子,想必这次去贺寿的都非等闲之辈,你我若是去了,好歹也能结识几个上仙,只要结识了他们,好处自然不必细说。” 韩竞寻思,兰苑玉说得也是,便道“事情虽想得极妙,但毕竟我们这里是南瞻部洲,那里是西牛贺洲,相距八万里,只一个月的时间,你可想好法子如何去了?” 兰苑玉“想好啦。” 韩竞“什么法子?” 兰苑玉“我的法子就是——你来想法子。” 韩竞“你堂堂一个女子,竟如此流里流气。” 兰苑玉“我把好消息告诉了你,你便想办法和我一起去西牛贺洲,岂不是都扯平了!行走江湖的,这点小账自然算得清楚。” 兰苑玉这招抛砖引玉用得甚为微妙——听来的消息,转手再要韩竞送她去西牛贺洲的法子,自己竟是不损失半点,大赚特赚! 韩竞拿她没辙,只得在原地仔细想办法,片刻,便道“你方才说‘想必这次去贺寿的都非等闲之辈’,那我们就先尽力行到南洲边界,到时定能遇上些去西牛贺洲的,你我到时静观其变,尽量抓紧机会,寻到同路的,便与他们搭伙儿,坐个顺风,岂不省事?” 兰苑玉笑道“好法子!就按你说的来。” 当下韩竞与兰苑玉又下了山,韩竞毕竟是肉体凡胎一个,且修行尚浅,半点法术没有,但兰苑玉则不同,上天入海不能,但地还是下得了的,兰苑玉幻成蛇形,韩竞坐她背上,兰苑玉便在地下将能耐施展开来,日以继夜,累时便上岸吃些野果野味,休息够了又继续前行,整整十三天,方才到了南洲边界。 四大洲各成其地,相隔约莫十万里,这十万里则除却黄沙飞石,便是高山怒海,一眼似望得到天涯海角也望不到那西牛贺洲,当下韩竞与兰苑玉两个坐在大海岸边,黯然发愁。 兰苑玉“眼看你我已从白芙山出发到现在是足足半个月了,却是空在这里等了两天!这泱泱大海,你我一人一妖可如何过的去?莫不是这十三天的日以继夜都是白费了?” 韩竞看着他们身后过来一伙队伍,道“不一定。” 兰苑玉亦跟着看过去,却是个不小队伍,前前后后十来个奴才抬着个主子,看那主子身着蓝袍,样貌神气,虽是离他们很远,但韩竞与兰苑玉一眼便看出这伙人来头不小。 兰苑玉看他们越走越紧,韩竞却迟迟不见行动,兰苑玉急了,便道“你的主意呢?” 韩竞道“待他们再走进些,我把你怎的,你就只哭,不得还手。” 兰苑玉为去得了西牛贺洲,全豁得出去,点头“好。” 正文 章五:愿者上钩 韩竞见那伙人走得进了,起身二话不说便打了兰苑玉一个耳光,指着兰苑玉的鼻子骂道“贱人!你竟背着我与人私通!” 兰苑玉虽不知下面如何接话,但也照着韩竞事先交代好的做,捂着脸只低头哭,韩竞又骂道“你若清白,怎不开口解释?我说我要去西牛贺洲,你转身便去与那蓝袍的公子眉来眼去,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那被十多个奴才抬着高高在上的公子听见‘蓝袍公子’,分明说的是自己,立即下令停轿,见不认识韩竞与兰苑玉,不好直接过去盘问,只扬言稍息片刻,实则要听听清楚,看韩竞与兰苑玉二人是否方才骂他。 韩竞见那蓝袍公子似有上钩意思,便道“你若与那身着蓝袍的淫鬼无事缘何不敢随我去西牛贺洲?是否想留下与他做什么苟且之事?” 那蓝袍公子见韩竞一口一个‘蓝袍’,而且越说越难听,却从不指名道姓,心里老大不乐意,干脆派身边一个奴才过去,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那奴才过来跟韩竞道“喂!你方才说什么‘蓝袍’、‘蓝袍’的?” 韩竞道“我管教我内人,与你何干?走开!” 那奴才道“你管教你家内人自然得说得清理得明,你一口一个‘蓝袍’,谁知你是否故意中伤他人。” 韩竞假意向那公子方向看了一眼后,道“我道是何人如此好事,却是我有口无心,说了你家公子,还望见谅。其实,我本要去西牛贺洲,我内人与一蓝袍公子——此蓝袍非彼蓝袍,那蓝袍公子曾三番五次趁我不在家时去我家寻我内人,我这回说是要去西牛贺洲,前脚刚要走,那蓝袍公子后脚却又来了,我便把我内人揪了过来,问她清楚。” 那奴才道“哪里问不好,为什么这这里问?” 韩竞道“她若是清白,自然该与我去那西牛贺洲,可她却百般不愿,所以我心里猜测。” 那奴才问兰苑玉“你若是清白,为何不愿同你家夫君同去西牛贺洲、” 兰苑玉抬头,一双眼睛水汪汪泪痴痴的看着那奴才,道“听闻西牛贺洲与此地相差万里来路,哪里是说去就去得的。” 那奴才道“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去西牛贺洲干什么?” 韩竞“听闻金狻大王为母贺寿,不需请柬,只要百家道喜,如此孝心,为何不成全于他?” 那奴才听见,便道“为母正好也是去西牛贺洲,也是去给金狻大王之母贺寿的,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韩竞“再好不过!” 那奴才道“那我现在便去问问我家主子,若我家主子同意同行的话,便是极好,若是不同意的话,我的能力也只能如此了。” 韩竞、兰苑玉连连称谢“有劳有劳!” 那奴才回去走几步到了那蓝袍公子跟前,言了两句,那奴才便乐得跑过来,道“我家公子同意了,二人且随我来拜见我家公子吧。” 韩竞与兰苑玉随着那奴才同去,给那蓝袍公子做了个揖,拜见了他,韩竞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蓝袍公子道“成邦。” 韩竞道“再谢成邦公子。” 之后,韩竞与兰苑玉便与成邦等同行,到了岸边,韩竞与兰苑玉不开口,只等成邦如何过海,只见成邦下了轿子,走到岸边,手朝海边一挥,须臾便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条奢华大船,款款驶来,韩竞、兰苑玉提了些警心,虽不知此人到底来头哪里,但这机会来之不易,只把戒心备上,便也上了船,却见,那船上尽是虾兵蟹将,一个个威武不凡,手执钢叉铁枪,银甲硕目,叫人望而生畏,韩竞与兰苑玉对视一眼便知:这定是位海底的人物,来头不小。 韩竞与兰苑玉因是夫妻名义,便被安排在了一个房间内,一日三餐新鲜,早点、夜宵花样百出,韩竞从来素食管了,油腻不适、味重不适,五顿饭有四顿不吃,机会只是喝些茶水之类,再加上他晕船,整日头昏脑胀,每日也只是窝在床上不起;相反,兰苑玉则百般的适应,她是蛇,天生食荤,幻作蛇形时一口便可吃下一只母鸡,而这回上了这神宫般的大船,乐得吃喝,自己吃完了见韩竞不吃,干脆把韩竞的饭菜也吃了,每日倒是过得自在,但她到底不甘心只在吃喝上满足,自那日见了成邦,便猜出成邦身份不小,上了船后,便开始了打着成邦的主意,奈何上船之后,成邦把她与韩竞安排在离他老远的地方,而且平日根本不许她靠近,兰苑玉心里窝火,又不好在船上发作,又不能跟病怏怏的韩竞发作,憋在心里两三日,人也是闷闷不乐。 眼见从白芙山出发到现在已是十八天了,韩竞和兰苑玉虽不知此处离西牛贺洲还有多远,也不知此时正身在何处,但他们已知定能在寿宴之前赶到金狻王府,韩竞对此事放心,便只整日等待,想着快些到岸,因他晕船着实难受,又时常被兰苑玉笑话,唯有上岸之时,放是他解脱之日。 这夜,兰苑玉吃饱喝足,见韩竞早早睡下,她却睡意全无,见外面星辰闪耀,便出了房间,打算到船的周边看看。船上的虾兵蟹将本来也不多,只三四十个,再加上船本来就大,因此,虾兵蟹将一半站在船头船尾,其余分散个个要地,兰苑玉趁夜查看船上,半晌却没谁发现。 兰苑玉多半只为玩耍,还有一半,则是想结识成邦,凭借自己有几分姿色想借机谋利,她虽想法如此,但时局又不想她那控制的,哪有那么简单? 兰苑玉瞻前顾后,借月色四下游走,却见男子独坐一旗杆下,因是夜里,那男子身着何样衣服根本可不清晰,兰苑玉悄悄过去,从背影上看,倒颇似一人。 兰苑玉见四下无虾兵蟹将,干脆从正面过去,且看那人是谁——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正是兰苑玉朝思暮念的成邦! 成邦抬头一看,却是她,只笑着点了点,并不开口,兰苑玉见他并不爱搭理自己,但这大好独处机会实在难得,便直接凑上去,坐他身边,道“公子为何独自坐这里?没人陪么?” 成邦“你家相公呢?” 兰苑玉“他整日不理我,我理他干什么。” 成邦见此女子性格颇为放荡,胆大妄为,已猜到她定是趁着夜深主动送上门来的,成邦见她模样不赖,便也不推辞。 兰苑玉又使出从前勾搭韩竞的招数——挽住成邦的胳膊,笑道“公子可知我叫什么?” 成邦摇头。 兰苑玉“兰儿。” 成邦“被你家相公发现你趁夜深人静之时与别的男子一起,岂不是又要打你?” 兰苑玉“怎么会呢?公子好心好意收留我们,我谢还来不及,只因我们身无分文,对公子无以报答,我见公子寂寞,便来相陪,也是情理之中,公子说是不是?” 成邦笑“好一张利嘴。”伸手便把兰苑玉搂在怀里,道“你可知我是谁?” 兰苑玉佯装娇嗔,微微摇头,心下寻思:我莫不过略施小计,愿者上钩,是你自己定力不够,着了我的道,半点不尤人。 成邦道“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 兰苑玉心头一惊,脸上强装镇定“公子知道我什么?” 成邦“你和你相公一妖一人,以为瞒得了我?” 兰苑玉见已被他识破,即打着圆场,笑道“公子过眼慧眼灵通,被公子看出我这小小伎俩是必定的事,我猜到公子会看出的,所以我半点也不惊讶。” 成邦笑道“你是柳仙,人间俗称‘五显财神’,对不对?” 兰苑玉脸上陪笑,心里却火冒三丈!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公子的法眼。” 成邦笑道“早有耳闻你柳仙身段最好,不知今日可否有缘能够目睹?” 兰苑玉推弄了成邦一下,笑道“讨厌!” 成邦搂着兰苑玉肩膀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海上明月天涯招摇,微波泛滥风声飘渺,星辰偷窥半遮半掩,却是青色归去赤红奉上,惹眼风骚,止不住迷离诡异千般媚,饮不尽荒诞流水百劲生;十指纤纤捏碎三魂七魄,红烛摇影喜嗜元灵气血,妙曼容颜开口吟呻,却是须眉剑宇流连云雾,不分赤墨,最可笑男欢女爱名利绕,最可惜数人折腰无人回。 月藏头。 韩竞醒时,发现天已大亮,见兰苑玉仍旧如往常死死地睡在地上,韩竞出了房间,见船已靠岸,喜不自禁,赶紧回头叫醒兰苑玉,道“船靠岸了,走吧。” 这便是韩竞高兴的样子了。 兰苑玉跟着韩竞下了船,刚走出没两步,却被一声叫了回来“你们站在!” 韩竞和兰苑玉回头,韩竞跟兰苑玉道“约莫是因为我们走了没跟他们打招呼,是我们太大意了。”韩竞道完便要上船去时,却被兰苑玉一把拉住,随即便遁地跑了,消失无踪。 原来,是那船上的成邦公子丧命,今早有奴才进去服侍他时,发现已是一副皮囊了。 正文 章六:西方白虎 兰苑玉带着韩竞一路疾行,却也是老长时间方才抵达金狻王府。 一上地面,韩竞便道“方才你为何不让我与船上的人打招呼?” 兰苑玉见四周来往之人太多,便道“先进去再说。”便与韩竞进了王府,招待的是王府的总管薛怀,此人一脸刚正,废话不言,指挥上下人做事条理清晰,十足的二把手。 薛怀见韩竞与兰苑玉进了,便安排二人住处、吃饭、茶水,并指给他们两个丫鬟,随时待命,悉心伺候。 兰苑玉神情尴尬慌张,薛怀一看便知。 韩竞“这屋子里只有你跟我了,你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兰苑玉“什么事?” 韩竞“别装傻,你从下了船便一直慌慌张张,方才那总管薛怀定是也看出来了,你若有事瞒着我,出了什么情况我也自然不帮你。” 兰苑玉犹豫半天,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只是一时没按捺住……” 韩竞听她如此说,心里已猜出七八分意思,但只是不敢相信,听兰苑玉接着道“我看他修行不薄,最低也得五百年了,而且血脉少见,是上等的有仙气的,一时动了私心,便把他吸了个干净。” 韩竞颇为动气“你既然已经看出他身份非凡还敢动他?” 兰苑玉“我只不过跟他抱抱罢了,是他自己要跟我求欢的,说出来也不能怨我。” 韩竞“你还有理了!我看你我反正已经都到了金狻王府了,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你另选一见屋子去住吧,免得到时人家找上门来还牵连了我。” 兰苑玉听见,立即哭道“你这算什么呀?听见人家有事说分开就分开了,我也不是有意要他命的……”这一句不待兰苑玉说完,韩竞赶紧捂住了她的嘴,道“说话时注意些分寸,这里毕竟是王府,当心隔墙有耳。”随后,韩竞便把手松开了,坐在了兰苑玉一旁,兰苑玉便是一直地抹着眼泪,哭个不停。 傍晚,薛怀组织所有贺客都在大厅会宴,韩竞与兰苑玉便在其中,随众入座。去前,韩竞事先跟兰苑玉说了好多话,但也无非是安慰她壮胆量之类。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韩竞与兰苑玉一到大厅,便见这大厅布置好隆重:牡丹当头,预兆花开富贵,示意鸿运当头;东西两旁桌子,坐上万宾客也坐得下,桌子后面各站一个身着紫衣的婢女,紫为吉祥,示意吉祥正在。 宾客坐满后,金狻大王即出面,看这大王,好不威风: 银须鼻下弯翘,双睛巍似铜陵,头上两角招风雨,一个喷嚏也镇人;生平最喜烟火,闲来唯爱打坐,面相乖戾只唬人,我虽魔君本性温。 兰苑玉一看那金狻大王,赶紧拉了下旁边的韩竞,道“这大王张得好吓人!我看非善类。” 韩竞“休得以貌取人,为母求千家道喜,已是大孝,百善孝为先,你还要他怎的?” 兰苑玉无话可说,便老老实实坐在哪里,一动不动,按说,这桌上美酒佳肴不少,换平时她早已动筷,只因她现在身兼命案,怕有仇家来寻她仇,而且她知那成邦来头不小,因此,说她现在忧心忡忡、茶饭不思也不为过。 金狻举杯,道“为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洗尘!有劳各位了!”言罢,先干为敬。 果然是伟岸须眉。 兰苑玉此时已无心再听金狻讲话,只贼眉鼠眼的四下查看,到底她的仇家来了没有——却是看见那一对——谷必康和木徽乡,兰苑玉不免惊讶:他们来得也不慢嘛。 谷必康和木徽乡亦是瞧见了兰苑玉,讶异之色毫不亚于兰苑玉,木徽乡道“她是怎么来的?” 谷必康“我哪里知道。” 众贺客的酒桌、菜肴通通是一样的,金狻此次为母贺寿将中贺客的地位放在一起,要他们各自入座,无三六九等,无上下之分别,众贺客见这情况,无不对已是大孝的金狻赞誉有加。 韩竞的桌上自然少不了酒、肉一类,因韩竞丝毫不动筷,他身后的婢女见状,了解情况后给韩竞撤下酒肉,另备了些素食,茶饮,韩竞方才以茶代酒,随众贺客同敬金狻王爷。 不多时,韩竞瞧见离自己甚远地方坐着一个极其面善的贵公子,那公子亦是龙族模样,身着白蟒袍,静坐在一处,不时与旁边的贺客谈笑,虽行为举止与旁人无异,但韩竞一眼便瞧了出来,他便是自己的幽冥界为判官时的好友——北海龙太子郑桢,韩竞茶到嘴边,手里哆嗦,数百年不见,郑桢已由一个翩翩少年蜕变成一个端庄霸气的一地之主,颜笑随和,举止有礼,韩竞见自己现在却是一身布衣,实在难再与其为伍,干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宴进中途,却来了一伙人,薛怀进来道“王爷,是二王爷父子来了。” 金狻一听,喜不自禁,赶紧出去迎接,满堂宾客亦有不少跟着出去迎接的,片刻便回来,却见,迎回来的是他——龙王第二子睚眦,看他面相冰冷,且好斗,极小气,喜报复,所谓‘睚眦必报’,便是说的这二王爷之肚量了。 睚眦父子一到,不少贺客只他肚量狭隘,免得撂下话柄,便道“恭迎二王爷父子!” 睚眦一笑,并不搭言,坐在了金狻旁边,其子成琪则在贺客当中挑了个位置随意坐下。 兰苑玉眼尖,一眼便看见成琪身后的随从便是那成邦的奴才,兰苑玉敢紧把头低下,跟韩竞道“你看见了没有,那个睚眦儿子身后的奴才。” 韩竞一看,也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欲低头时,却发现那奴才也认出了他,随即便跟他主子成琪耳语,成琪听罢,再看韩竞与兰苑玉时却似有百年未了结的深仇大恨一般,韩竞见他们依然识破,再如此躲避也没意思,反而失了身份,干脆对他们的怒视置之不理,该干什么干什么。 晚宴一下来,兰苑玉赶紧拉着韩竞跑回了房,韩竞脚步却不疾不徐,兰苑玉看他半点没有着急的意思,以为韩竞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干脆放开韩竞,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了房间。 韩竞则四下瞧看一番,神态优哉游哉,眼看再转个弯便回房时,却被几人横臂拦下,韩竞一看这几人,为首的便是那成邦的奴才,那奴才道“韩公子,我家公子有事,想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韩竞“我也有事,恕不奉陪。” 那奴才道“留步!”几人又环成一圈将韩竞围在中间,“这回你是别想溜了,走也得跟我们走,不走也得跟我们走!” 韩竞见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只恨道“你……!” “堂堂金狻王府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薛管家这便是你的失职了。” 说话的亦是方才千万贺客当中的一位,他名为华胤,师出西方白虎门,为白虎门下大弟子,白虎门与金狻大王同属北方,因此,华胤此次以邻居身份代表白虎门前来贺寿,他与管家薛怀亦是老交情了,一到这里,薛怀有空便来为他带路参观金狻王府,凑巧,正遇见了这一幕。 那奴才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话有嘲讽意思,便道“你是何人?少管闲事!” 华胤道“在下白虎门弟子,华胤。” 那奴才冷笑一声,道“白虎星?却是丧门星。薛怀,到底我二王爷与你家主子亲近还是那白虎门与你家主子亲近,你心里有数,识相的,都走开!” 华胤笑道“越不让我管,我越要管,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你们这帮腌臜放肆?”言罢,便从腰上接下条青色皮鞭,待要动手时,却被薛怀拦下,薛怀道“看我面子上万万不能动手,一边是邻居一边是兄弟,双方动起手来只会让王爷难堪,倒是怪罪下来,还不是我的错?” 华胤笑道“你知道便好,那还不行动?” 薛怀跟那成邦的奴才计较片刻,把那伙人都驱散尽了,才把韩竞放了,那奴才走时,还恶狠狠地回头,扬言道“此事没完,待出了王府,必将你抽筋剥皮!” 华胤笑着看那群人远走,上前跟韩竞道“兄弟安否?” 韩竞道“无恙,多谢兄弟出手相救,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华胤“华胤。白虎门之奎宿——奎木狼。” 韩竞“久仰大名!” 华胤“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韩竞“韩竞。” 薛怀礼让他两个,三人一同进了一个花园,且聊且饮,薛怀又可随时查看府内异样,三人一同聊了将近半夜,薛怀便去巡逻,韩竞与华胤二人又是畅聊,只觉趣味相投,越聊越投机,自然相熟。 且说那奴才回去后,便跟成琪道出白虎门弟子华胤出手阻挠,才使他未能完成任务,成琪大发雷霆,见事情已经涉及到第三方,不便把事情闹大,便去寻他父亲,问问情况,只见,成琪父亲睚眦正与金狻交谈,他俩本是同父母的兄弟,只因所居地域不同,难得聚到一起,又逢龙母过寿,自然是天大的喜事,睚眦又与金狻同去见了母亲,便是成琪的祖母,三者一起说说笑笑,却与人间普通人家无异。 正文 章七:有仇必报 成琪寻到他祖母房中,见他父亲、五叔、祖母都在,便上前就哭,睚眦喝道“耍酒疯了怎的?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成琪哭道“父王,孩儿无能!” 金狻和龙母一看,便问道“怎么回事?慢慢说,不急。” 成琪哭道“成邦哥哥死于非命,成琪虽与他同父异母,但好歹一起长大,眼见仇人近在咫尺,却难以帮成邦哥哥报仇!” 睚眦一听大儿子死于非命,立即怒目圆睁,怒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成琪将成邦奴才的话于他三人一一道明,睚眦听后,恨道“岂有此理!乳臭味干的小妖小怪,竟敢嚣张到如此地步!”言罢,便恶狠狠地冲了出去,成琪见报仇有望,拜别了祖母和五叔,也跟了出去。 龙母则见他父子二人走后,跟金狻道“那成邦素来黑白不分,好逸恶劳,且爱占便宜,这回到底因贪腥丧了命,同他母亲一样——光会偷。你且去看看,他们父子杀人眼红,没准是那成邦自己犯了错方才丧命,与人无尤,免得他们父子错怪了好人。” 金狻道“是”,便也跟着出去。 成邦虽也是龙母嫡孙,但却是当年睚眦未成亲之时与一下等小妖所生,生下成邦后龙王、龙母得知大发雷霆,此事自然是给龙族蒙了羞,龙王、龙母便把成邦之母斩了,而成邦,念及是孙儿,便也留下,若是孙女,便另当别论了;成邦长大是极不受龙宫上下待见的,因此早早外出闯荡,时常也是打着他父亲睚眦的旗号行事,名气不大,但溜须拍马之人却从来不缺,成邦自小受人侧目,长大后又时常听人阿谀奉承,便自负颇有能力,却不曾想,‘赫赫宗周褒姒灭’,堂堂龙王嫡孙被一个小小蛇妖给吸干了精血,精尽人亡之时,尚在享受那片刻欢愉。 金狻知此事亦涉及白虎门,两方若打了起来,岂不把自己夹在了中间?到时帮哪头都不是,但听闻成琪之言,心里却放心一些:庆幸薛怀办事不错,及时化解了那场干戈。 此时韩竞与华胤仍旧在花园里畅聊,华胤酒一杯接着一杯,千杯不醉,韩竞本着修道之人的戒律,滴酒不沾,二人聊了多时,却无半点酒后胡话。 华胤问及韩竞缘何招惹上了睚眦那一伙人时,韩竞知自己困境需要帮手,便丝毫不掩盖,道“是我妹妹兰苑玉一时措手杀了成邦,但却不知这成邦竟与睚眦有何关联?” 华胤道“成邦是睚眦当年未成亲时与一小妖所生,如此是来,也是睚眦的长子,只是那小妖身份低下,龙族不承认成邦的身份罢了,而那伙方才要挟持你的人,便是睚眦次子,亦是睚眦正房夫人的儿子成琪的人,成邦与成琪虽是同父异母,但这对兄弟的脾气却十分的相像——傲慢,韩兄,你如今得罪了他们,日后可要当心了,所谓‘睚眦必报’,听闻睚眦少年在岸边玩耍,被几个凡间孩子欺负,踢了几脚,他回了龙宫招了些虾兵蟹将便把那几个孩子给血刃了,那帮孩子的父母也没放过,一夜屠杀三十余口,眼睛都不眨,试想那也不过是想当年,他还是个孩子便如此嗜杀,如今更会变本加厉!再加上他还有个成琪在一旁煽风点火,更重要的是死的可是他亲生儿子……依我看,韩兄以你的能力实在难以招架,要想活命,也就一条出路。” 韩竞“什么出路?” 华胤“反正那个什么兰苑玉又不是你亲妹妹,她惹的祸为何要你与她一同承担?身家性命岂同儿戏。” “要你管!”这一声来得突然,华胤被唬得一怔,抬头看时,却见一女子正站自己身旁,韩竞也是吓了一跳,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说话的正是兰苑玉,一拍桌子,便坐在了韩竞身旁,道“我听听是谁在说我的坏话。” 华胤笑道“原来你就是韩兄的妹妹,怪不得韩兄与你本非血缘关系却愿与你同甘苦共患难,原来答案全在你脸上。” 兰苑玉不解,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有什么?” 韩竞本没救兰苑玉的心思,只苦于现在他想跑却跑不出去,华胤才错意是韩竞与兰苑玉关系非常。 韩竞一脸尴尬,道“华兄莫要胡思乱想。” 一伙人从花园侧门进来,道“王爷,就是他们!”韩竞、兰苑玉、华胤闻声看过去,却是睚眦父子与那狗奴才,韩竞不禁苦笑:今番是栽在你兰苑玉手里了。 睚眦上前道“通通给本王拿下!” 手下人不容分说,将韩竞等人通通捆了,连华胤也包括在内,十多人连拉带扯出了花园,金狻看见,竟把华胤也捆在里面,赶紧上前道“二哥!且慢!” 睚眦道“怎的?他们合谋杀你侄儿,你不管也就罢了,莫不是你也要拦着?” 金狻道“错意了,二哥且息怒,万事好商量,且随我进偏厅里坐下慢慢说——” 睚眦“有什么可说的?这狗男女都在这里,过几日便是母亲大寿,我不杀生,我只把他们锁在我屋内,待母亲大寿一过,出了你金狻王府,自然把他们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丧子之恨!” 金狻道“二哥糊涂哇!你且随我到偏厅去,我再与你细说。” 睚眦“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偏要偷偷摸摸到偏厅去说?” 金狻道“你去就是了,他们捆在这里又跑不了,琪儿不是在这里看着么,待回来你再要怎样不迟。走吧!”说着,便把怒火冲天的睚眦拉走,拉到一偏厅,关上了门,兄弟两个有话直言不讳,金狻道“二哥你当真还是糊涂透顶!” 睚眦怒道“怎的?我为子报仇也有错?” 金狻道“这个自然不错,错的是那不该捆那华胤,他可是白虎门首席大弟子,我与白虎门掌门人白虎星可是友邻,怎能把这脸皮撕破?再说成邦一事本来也与华胤无关,他只是半路出来的角色,把他放了吧?” 睚眦一脸不甘,却也寻思这里外的道理,便点头道“也是,我与白虎星虽无交集,但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那我便把他放了——但也得宴后放人,既然我已经把人抓了,岂有无故放了的道理,被人知道了岂不笑话!待宴后贺客尽散失,我自然把他放了,到时你把事情与他说明便了。” 金狻道“这也不好,此时离母亲过寿还有好几日,万一他白虎门还有人来,撞破这一遭事情,那结果还不是一样与人结怨。” 睚眦“这个我不管!我答应宴后放了那小子已经是最大宽限,方才我捉华胤时不说几人瞧见,就算是只有一人瞧见,我也不能随意放了,颜面要紧!” 金狻见睚眦油盐不进,道理全都说了他就是不听,从小与他一同长大早知他脾气——认定的天塌了也不会改,便也只好忍服,道“好吧,既然如此,就随你去吧,待到时白虎门若有人找上门来,你可万万莫要怪我不出手帮你。” 睚眦“不用你帮,我睚眦何时怕过谁?随便他来找,我服半个软是就不叫‘睚眦’!” …… 睚眦回去后,果然把韩竞、兰苑玉、华胤三人锁了起来,各自幽禁在各自的客房里,只待宴后,一一结果。 薛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有心救人却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知华胤等人落入睚眦之手恐怕凶多吉少,而见金狻王爷把睚眦王爷叫到偏厅一顿道理过后,仍旧没放华胤,他心里着急,恐怕华胤丧命他手,便打算自己做些手脚,以救华胤。 眼见几日眨眼便过,转瞬即是龙母大寿,千、万贺客齐齐入座,觥筹交错,四面八方声音预祝龙母万寿无疆,龙母喜笑颜开,一场喜宴自早晨安排到半夜方才散了。 宴上谷必康与木徽乡自然在坐,他两个不禁诧异“前几日明明看见兰苑玉,怎的今日却不见了?” 五显虽只有五者,却分为四伙:(白仙)木徽乡和(灰仙)谷必康主五谷丰登,他二者成一伙,(柳仙)兰苑玉主长命百岁,自成一伙,(狐仙)言渺然主家宅平安;自成一伙,(黄仙)安泽宝主功名利禄,自成一伙,虽都保黎民百姓,但无事互不交集,木徽乡与谷必康得知金狻为母庆寿亦是丝毫不张扬,兰苑玉也只是盘问得来的消息,其余两者言渺然与安泽宝必是还未得知此事,所以才如此风平浪静,不曾前来。 谷必康与木徽乡并不多睬兰苑玉,不见了便不见了,他两个自顾自的。 却是夜时,又有个人来贺寿,只是来得迟了。 薛怀见是她来了,赶紧上前应道“恭迎。” 你道那人是谁?却是华胤的师妹华殊,白虎门毕宿——毕月乌,排行老五,往上尽是师哥,往下还有一个小师弟,唯她一个女子,却丝毫不骄纵,反而十分温和善良,待人总以笑示人,无脾气,任劳任怨,白虎门上上下下没一个不说她好的。 正文 章八:毕宿月乌 华殊身为毕宿,主西方色相与珠光宝气,自然身上打扮得不俗,但见: 华柔流苏翩翩舞,殊意迷人桂兰摇。 蜻蜓点水非我意,香云散后君莫逃。 良善本是心底水,眼能示意最是好。 且见毕宿且磨墨,心魂随去文笔骚。 华殊跟薛怀道“薛总管有礼。” 薛怀把华殊请进里面,给她安排了个干净、舒适且幽静的客房,又给华殊叫了些饭菜,备了个奴才,一些琐事安排好后,薛怀见无人骚扰,方才开口,其实心里早急得冒烟。薛怀道“你们只派了你一个人来吗?” 华殊点头,道“是,不知是何事?很急吗?” 薛怀踌躇半响,道“是华胤被睚眦王爷抓了,一连扣押了好几日,都不见放人。” 华殊不解道“睚眦王爷的行事风格略有耳闻,‘睚眦必报’一事早时听我几位师哥说过,所以他们告诉我若是日后遇上睚眦王爷的人万万躲着些,大师哥这些也是知道的,他怎么还会……?” 薛怀“是这样,……”薛怀把华胤出言救韩竞、又与韩竞结交等事一一告诉了华殊,又将金狻王爷劝后无果一事也告诉了华殊,华殊听后,也是心急如焚,只道“这事却有些难了,睚眦王爷不近人情是众所周知的,他若是不顾金狻王爷与白虎门的交情伤了我大师哥也不是没可能的。” 薛怀“不然,你快去把你师父叫来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华殊“师父在闭关,不然也不会叫大师哥代他来贺寿了。” 薛怀“难不成华胤当真难逃此劫?” 华殊寻思半响,道“你这几天可曾去看过我大师哥?” 薛怀摇头“重兵把守,我寸步难都以靠近。” 华殊“既然金狻王爷劝睚眦王爷不管用,你可曾试过去劝劝龙母?” 薛怀“你不识得龙母,不了解她的脾气,龙母从来最好脸面,这等事情龙母得知也会权当不知,不然,她也早出来住持公道了。” 华殊心有慌乱,但身心坚定,稳坐在桌旁,看着眼前的烛火,又问薛怀“不如,我们现在趁夜深去看看他们。” 薛怀惊道“你胆子好大!被抓到的话可是证据确凿的罪,当场毙命的可能都有!” 华殊“这样坐以待毙,又怎么会想出解决事情的办法?薛总管你掩护我,我先去看看我大师哥。” 薛怀无法,只道“那好吧,你可以万万小心!” 言罢,他二人便悄悄出了门,飞步到了华胤的客房附近,华殊和薛怀见那门口果然四个侍卫守着,华殊转身扶在墙上,运作白虎门法术凌花乱坠,只见华殊双臂一抖,登时那四个守门的侍卫眼前一阵混乱,不分东南西北,乱走了一阵,随即便倒在了地上,薛怀见状,便拉上华殊趁机进了屋内。 华殊、薛怀一进屋,但见华胤完好无损地待着,华殊便放了心,两步并作三步奔过去,笑道“大师哥,你无恙?” 华胤转了一圈,笑道“完好无损。” 他兄妹两个笑意相逢,空留薛怀一个傻站在门口。 华胤看见,道“薛兄,可知韩兄那边近况如何?” 薛怀“尚且不知,韩兄那边把守更严,更难进入。” 华殊诧异“你不会法术?” 薛怀“我只是凡人一个,是王爷在我儿时捡得我,从未修行过,哪里会法术?” 华殊低头,便不再开口。 华胤道“我有个办法,可以去看看韩兄他们,只是要薛兄以身犯险。” 好不容易有了这在华殊面前出彩的机会,薛怀怎会放过?立即应道“但说无妨。” 华胤“薛兄你在这里扮我,我则去韩竞那里看看,以商量对策救他。” 华殊不解“大师哥,可是拖累你被幽禁的那个韩兄?” 华胤“是,他也是被无辜牵连的。” 华殊“都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是谁做错事赔礼道歉就好嘛,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反而劳人伤神,又伤和气。” 华胤“若都如你一样,那这世界且不天下太平?” 薛怀“你兄妹休得再聊了,办正事要紧。” 华胤、华殊听了薛怀的话,兄妹两个都运作隐身术,月夜虽明,但远近相看却都无法看见他们兄妹的进出,薛怀独自的华胤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只求他们早些归来。 华胤与华殊几步便到了韩竞的房间,华胤为狼,华殊为乌,一兽一禽幻回真身飞檐走壁而过,从天窗进入,外人无知无觉。 韩竞正在屋子里打坐,忽见屋子内进了一匹狼与一只乌,登时受了不小的惊吓,险些倒跌过去,却不知如何言语,华胤与华殊怕他害怕,赶紧幻回真身,韩竞一看,却是华胤,另一个女子虽是浑身打扮得金光闪烁,却是雍容典雅,仙家风范,望着也该是个好人。 韩竞喜道“华兄你……?” 华胤介绍华殊道“韩兄,这是我师妹华殊,我兄妹专为如何救你而来。” 韩竞“你们却是白来了,这睚眦父子报仇心切,绝不肯放人的。” 华胤“成邦又不是你杀的,你怎会脱不了身?” 韩竞一惊“你如此说,可是有了什么办法?” 华胤道“我在那客房里的几日,并未闲着,只为寻思如何救你与你的妹妹,说到底,不过是你的妹妹惹了睚眦,与你并无任何干系,待会儿我便让华殊带着你妹妹出了金狻王府,暂且到我白虎门暂居一段时间,而你便留在这里,由我和华殊以白虎门身份为你求情,约莫你定是要受些苦头算完,只为叫睚眦解解心头丧子之恨,但你和你妹妹的命可是保住了,韩兄,你看这法子可好?” 韩竞知是可以逃出生天,喜道“再好不过,幸好有你华兄相助,不然我韩竞非得命丧这里了。” 华胤“韩兄言重了,所谓‘知己难逢’,那夜你我一见如故,我今日若不救你,日后不是少了一个知己?” 华胤与韩竞商量好明日的事情后,华胤便欲与华殊离开,因隔壁便是兰苑玉的屋子,华胤与华殊又运作穿墙之术,一步便进了兰苑玉的屋子,因此时正是夜里,兰苑玉虽性格大方,不记事情,但眼前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她哪里还睡得着?深更半夜了仍旧坐立不安,忽见眼前二人穿墙而入,不禁被唬了一跳,兰苑玉虽也是修炼上百年的蛇妖,但所谓的修行也不过是些旁门左道,投机取巧,哪里比得上白虎门上乘修行,人家十年修行便可赶上她百年修行。 可见捷径好走,却都是曲折蜿蜒,难登上云霄;虽大陆难走,可一旦走好便是步步登高,使旁人望尘莫及。 兰苑玉一见屋内忽现两人,起初以为是睚眦要深夜灭口,登时便吓傻了,后来一看,却是华胤带着个靓丽的女子——华殊,提起的心是放下了,但见华殊衣着实在华丽,自己根本无法与她相比,心里便由而生妒,十分厌恶华殊,直接无视华殊,只理华胤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半夜来,吓人家一跳。” 华殊见兰苑玉相貌虽美,但目光迷离,唇色深红,且胸圆臀肥,十指勾在一起上下撩动,分明十足的淫贱相,而且一见华胤竟是这种口吻,华殊听得心里十分不自在。 华胤精明十分,怎会看不出这两名女子的暗战?只好打圆场,笑道“是这样,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师妹毕宿月乌——华殊。兰姑娘,我已经和你哥哥商量好了,先要我师妹华殊带你去白虎门暂住一段时间,只为躲过一段的风波,然后韩兄是要留在这里,因为他并非是害死成邦的真正凶手,有我和华殊代表白虎门求情,相信睚眦应该不会再害韩兄的命,顶多只是让韩兄吃点苦头,然后就会放了他的。” 兰苑玉道“如此也好,我两个都没了危险了,华哥哥,果然妙计!” 华殊不忿,道“那睚眦王爷出了命的狠毒,你都不怕他伤害你哥哥吗?” 兰苑玉看了华殊一眼,道“我哥哥的命大着呢,没事。” 华殊又看华胤一眼,这一眼,十分不甘愿,华胤知她此时已然不愿帮忙救兰苑玉,但碍于与韩竞的交情,便道“师妹,你现在就运作腾云驾雾,把兰姑娘送回教里吧。” 华殊“大师哥——” 华胤“听话!快,不要耽误了时机。” 华殊无法,只得跟兰苑玉道“你快变回原形吧。” 兰苑玉洋洋得意,伸了个懒腰,便幻回蛇形,华殊道“你再小点,不然我怎么带你出去?” 兰苑玉道了声“真麻烦,”便从小蛇直接便做虫儿,华殊见机,幻作乌鸦,张嘴便刁住了兰苑玉,兰苑玉登时便唬得不轻,又不敢大喊大叫,怕惹来睚眦的兵,华殊欲起飞时,华胤赶紧道“师妹你别伤了她!” 华殊心里笑着,口里应了声“怎么会?”便从天窗飞了出去,直奔天外。 华胤见事已板上钉钉,便松了口气,运作隐身术,回了自己的客房,将事情前后与薛怀交代清楚,只待华殊反身回来。 正文 章九:琉璃锁心 次日傍晚,华殊方才气喘归来,薛怀则整日都站在门口空候,看见华殊来了,连忙上前迎接,把华殊接到她原先的客房,薛怀只见华殊气喘吁吁,脸色通红,胸前起伏,不禁脑子里竟冒出些非分之想,赶紧看向别处,口里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华殊气愤道“那个兰苑玉气焰好高!仗着认识我大师哥竟把我视作丫鬟一般,气煞我也!” 薛怀安慰道“她一介小妖,你与她一般见识不是自降身份?” 华殊转念寻思,即道“也是,我乃白虎星门下毕宿月乌,岂能与她一介小妖相提并论?我才不在乎。” 薛怀笑笑,以作应答。 华殊道“我这次回来可是带回了宝贝!”说着,华殊即从袖中摸出了块玉石,薛怀上前一看,惊道“这是……琉璃?” 华殊道“不错!我记得我大师哥有一次回教时曾跟我说过,薛大哥你喜欢琉璃,我上次来时竟给忘了,这回回教时也正好顺手,我自己有这物什,是我十四岁诞辰时我师父送我的,是个绝好的宝贝,既然薛大哥你喜欢,我便送了你。” 薛怀一时惊讶,却不知如何言语了,只连连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来从没送过你东西……” 华殊将琉璃塞进了薛怀手里道“那日后我看见了你的什么宝贝喜欢的话,你可不要自私留着,也定要送我的。” 薛怀摊开手掌,看着手里艳蓝的琉璃,又看着眼前的华殊,只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华殊不解这话何意,诧异地问“什么?” 薛怀赶紧推推笑道“没、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喜欢什么我便送你什么。” 华殊道“哦,薛大哥,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想问问你。” 薛怀道“你问。” 华殊“这琉璃盛产于南瞻部洲的江南,传闻琉璃醉人,冰封人心,爱它的人都是冷漠无情之人,我没去过南瞻部洲,只是听师哥们说过南瞻部洲人人自危,极难相处,各个冷若冰霜,急功近利,你也是南瞻部洲之人,但我看你谦谦有礼,善良十分,并不像听闻里的南瞻部洲人,而且你也不像冷漠无情之人,怎会喜欢琉璃呢?” 薛怀道“我喜欢琉璃是看它里外通透,彩色莹然,不似玛瑙珠圆玉润,也不似璞玉唯绿独有。” 华殊听薛怀这几句极其特别,喜道“薛大哥好诗意,可比我的大师哥解风情多了。” 薛怀“华胤喜欢什么?” 华殊“大师哥喜欢珊瑚,虽也是五彩斑斓,但他喜欢的东西从来都只是看一看,从来不动,他还喜欢师父的瘦客(即月季,‘瘦客’是月季的别号),我知道后特地送了他一盆,他却给丢了出去,还骂我‘贪’,到现在我都不了解他为什么那样做。” 薛怀寻思了片刻,道“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叫‘美味不可多用’?” 华殊点头“听过,”转念想想,华殊便如醍醐灌顶,道“噢!你是说,大师哥就是本着这样的态度么?” 薛怀道“我也是猜的,不过,依华胤的性格喜好来看,这也不是不可能,华胤万事不喜强求,只愿顺其自然。” 华殊寻思一番,喜道“知道了,薛大哥,谢你指点。” 薛怀一瞬间却又翻然后悔,暗忖:薛怀呀薛怀,你当真是糊涂透顶,竟然提醒她如何讨华胤的欢心。 华殊见时辰不早,便道“薛大哥,我看,我也该去救大师哥他们了。” 薛怀道“那好,我送你过去。” 薛怀送华殊到了金狻的大厅,薛怀知此时金狻应该是在陪着龙母,便命一个奴才去通报,须臾,薛怀盘算着金狻王爷快出来的时候,薛怀便推事告了辞,华殊知这事情薛怀不好插手,便点了头,让他暂避。 果然,薛怀前脚一走,后脚金狻便出来了,见是白虎门的第五弟子毕宿月乌——华殊来了,便知事情不妙,定是来寻华胤的,便悄悄与一奴才耳语,叫那奴才去请睚眦父子,他便留下暂且与华殊假意寒暄几句。 片刻之后,睚眦父子便来了,睚眦坐在金狻一边,金狻早让华殊坐下,华殊偏偏不坐,只立在大厅中间,且目光直逼金狻,金狻心底有事,知是自己理短,亏欠白虎门,便也不敢直视华殊眼睛;但睚眦哪里管过这些?坐上位子便瞪着华殊,心下权不把华殊放在眼里,只寻思她一小小女子能掀起多大风浪?成琪则一看华殊,雍容而不媚俗,金贵而不遥遥,只觉此女子人间绝迹,天上少有,成琪登时便眼放金光,心底只欢喜道“我成琪竟有如此艳遇,遇上这相貌、品行极佳的女子,若能与她欢愉一夜,就算如哥哥的结果也心甘情愿。” 睚眦道“五弟,这半夜三更的你叫我们父子来,只为了见这个丫头?” 金狻道“这便是白虎门的第五弟子毕宿月乌——华殊,她这次来,是为了寻他的大师哥。” 睚眦怒目一横,口里哼道“死不了,再过几日他自己自然会回家的。” 华殊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我师哥到底什么地方冒犯了几位尊驾,堂堂白虎门大弟子竟被人说幽禁便给幽禁了。” 睚眦“小丫头,你想知道,那本王便告诉你,怪就怪你师哥不知进退,明明没有多少能耐竟敢学别人出头?这次只是给他个教训,年纪轻轻,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日后还了得!” 华殊道“我大师哥不管是对是错,也是我白虎门的弟子,自然是由我白虎门来管教,王爷你如此行为未免太不如人意,叫我一个后辈都觉羞臊。” 睚眦桌子一拍!喝道“放肆!本王闯荡天下的时候这世上还没你呢?今天竟敢来教训本王?你白虎门而今当真是猖獗起来了!一个小小弟子竟敢以下犯上?” 华殊全然不惧睚眦怒色,坐怀不乱,幽幽道“白虎门门规是‘厚德载物,天道酬勤’,‘猖獗’二字向来不与我们挂边,但若说起这二字,当真还要看王爷你。王爷你本属龙族,行事却似螃蟹一般横着来,权不讲理;你与人交谈口齿不灵之时只会发威撒泼,这与人界泼皮无赖有何分别?” 睚眦登时拿起桌上一个茶杯便朝着华殊砸过去,华殊将目光集在那茶杯身上,运丹田之气,眼神一瞪,那茶杯不碰而碎,薛怀早躲在角落,看到这里,不禁暗暗叫好。 成琪本来就对华殊一见钟情,见到华殊又有这一门功夫,不禁竟当真他父亲睚眦和他叔叔金狻的面失口叫道“好功夫!” 睚眦喝道“放肆!” 成琪知是自己失态,只得老实地立在一旁,继续看着华殊。 睚眦不屑道“小小伎俩,就敢在班门弄斧,真是自不量力。” 华殊作了个揖,道“确实是班门弄斧,白虎门本与金狻王爷是友邻,交情匪浅,而睚眦王爷与金狻王爷又是亲兄弟,自然也是白虎门的好友,华殊虽是小小后辈,但今日能见几位一面已是万分荣幸,华殊的师哥华胤莫不过也是个不晓事的人,连日对几位多有得罪,华殊现在就给几位赔礼道歉,只盼华胤师哥有何失礼之处日后改了便好,这几日还要多谢几位照顾华胤师哥;只是白虎门弟子前来只是为龙母拜寿,而今这寿辰已然过了,也该是华胤师哥回白虎门之时,华殊是特地来接回华胤师哥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待日后再逢佳日,华殊定与其他弟子前来,拜报厚恩。” 金狻、薛怀听见这一席话,不见皆暗自拍案称赞这妙龄奇女子口齿伶俐之极、先礼后兵之力。 成琪皱着眉头百般不解,心下暗忖:这姑娘方才还明说是我父亲幽禁她大师哥,说时还气势十足,怎的施展了把好手之后反而却变得如此恭敬?着实让人费解。 睚眦道“白虎门果然人才辈出,连个小小的女孩子都如此精明,这先礼后兵用得让人舒坦。” 华殊后退一步,做了个揖,道“不敢。” 睚眦道“只可惜为首的却是白虎星。” 华殊一时不解,但也知他下句话定非好话,便不往下接,话头一转,即道“那华殊现在便可把华胤师哥带回去了?” 睚眦寻思:反正此时贺客剩下不多,既然白虎门已派人来接,我再不还人恐怕真要无端结怨了,便道“带回去吧,劝你们白虎门掌门好好看着这些年轻的小辈,免得日后又自不量力,到处胡作非为。” 华殊不答,只作了个揖,转身便走了。 成琪看着华殊离开的背影,恨不得跟着华殊一起走。 金狻道“来人,带她去华胤的客房。” 一奴才带华殊去了华胤的客房,将华胤救了出来,出了院子,华殊欲走时,华胤叫道“华殊,事情还没完呢。” 华殊皱眉“还有事?” 华胤又回道大厅,见金狻、睚眦、成琪还在哪里,华胤作揖,道“拜见金狻王爷、睚眦王爷、成琪公子。谢几位多日的款待,此宽恩厚德,小生日后必谨记不忘。” 睚眦父子脸上半点笑意没有,深知华胤说得全是反话。 金狻勉强在脸上挤出些笑意,道“那贤侄就代本王为掌门问好吧,不送。” 华胤道“小生还有一事相求。” 正文 章十:无厄之教 睚眦早看出他还有要救韩竞的意思,便道“勿要得寸进尺,回你的白虎门去吧。” 华胤见睚眦态度强硬,知是事情已无回转余地,便干脆扬言道“苍天有眼!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报恩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世代感恩戴德,报仇者当明晰事理,不枉杀好人,否则当天理不容!此魔咒闻者有份,世代不灭……” 睚眦登时即怒道“哪里来的疯狗!赶紧给本王拉出去——!” 随即便上来七八个奴才把华胤抬了出去,华殊看见,赶紧跟着跑了出去,只见那七八个奴才把华胤狠劲地望地上一摔,华殊赶紧去把华胤扶了起来,华胤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笑道“我没事。” 原来,方才华胤知道那几个奴才不会善待他,便提前运气,把血脉都提到一处,肉体望地上一摔,便也不觉得疼,这便是金钟罩了,华胤方才运作内力,使罡气护体,勿要说是肉体摔在地上,纵是普通的刀枪都奈何不了他,随后,他又将内力、血气扩散开来,又回复如常人一般。如此功夫乃是白虎门之绝技,白虎门虽是天上星宿之门派,只因教内都是仙人与凡人,所以少不了各类仙丹妙药,只食用一点,便可功力大增,华胤本是星宿下凡投胎,白虎星寻到了华胤投胎之处后,便将他带回了白虎门修炼,至今已有两百六十年,也正是因为白虎门教众到了一定的年龄或修行到一定领域,便会食用仙丹的缘故,功力大增为其一的妙处,其二便是度十年如一年,待华胤等教众岁数上了千年之时,却也是到了返老还童之境界了,所以,自不必担心衰老与功力长进等事。 华殊见华胤没事,便道“你方才缘何闹了那一出戏?我本来已然把白虎门与睚眦紧张的关系圆回了些,你这一闹,却又是不妙了。” 华胤道“我也无法,本来想得挺好,以为睚眦会放了韩竞,但思前想后还是不对劲,兰苑玉走了,难免睚眦会把私愤全都放在韩竞头上,我才会下了毒咒,这样睚眦才会不‘一仇多报’,牵连到其它人。” 华胤道“对了,那个兰苑玉,你把她安排得怎么样?” 华殊置气道“谁叫她欺负我的,我把他安排到小师弟的隔壁啦。” 华胤笑道“你好坏呀!小师弟年龄虽小,但是却是我们七个里头最好女色的,你把那么个大美人安排在他的隔壁,你叫小师弟情何以堪呐?” 华殊似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道“这个就不干我的事咯,小师弟前两年刚断奶,没准这回她来了,还能再接吃着呢……” 华殊随后与华胤一路谈笑,游玩似地回了白虎门。暂且不提。只道睚眦听了华胤走时下的毒咒,勃然大怒,他自负江湖老练,游走江湖多年,却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子看透了心思,不错!睚眦本就是要将韩竞血刃,却不料,华胤看似相貌端正,举止娴雅,忽然竟会下如此毒咒,睚眦欲杀却忌于毒咒,不敢动手,只气得在大厅里砸东西。 成琪道“父王,既然那小子说‘不枉杀好人’,那韩竞虽非是杀死大哥的凶手,但那兰苑玉却是证据确凿的,不如我们现在就把那妖精给结果了。” 睚眦一想,怒目圆睁,道“走!看我不把她碎尸万段!”言罢,他父子便去了兰苑玉的屋子,睚眦在前疾走,成琪在后面跟着,到了兰苑玉的屋子,睚眦轰走守门的侍卫,一脚将门踢开,却只见!里头无人!睚眦、成琪父子里外寻了个遍,到底不见半个人影,成琪道“父王,这……!” 睚眦只无奈恨道“中计!咱们中计了!” 成琪不解“中了什么计?中了谁的计?” 睚眦“那个华殊先是来救走了华胤,华胤走时又下了毒咒不能杀韩竞,他们定是事先已把兰苑玉那个妖精带出了王府,这帮混账,竟把本王耍得团团转!” 成琪一脸苦相“父王,那咱们怎么办?大哥的仇报不成啦?” 睚眦寻思半天,道“既然我不好过,那个韩竞也绝别想过得舒坦!明日咱们就回家,路过你师父那里,把韩竞交给你师父,要那个小子一辈子都呆在你师父那里,叫他不得翻身!” 成琪喜道“是,父王!” 次日一早,睚眦父子拜别了龙母,便带着韩竞启程,金狻送至千里之外,方才归府。 睚眦父子将韩竞从金狻王府里提了出来后,就一路带着,睚眦坐轿,成琪骑马,韩竞亦是骑着马,与成琪并肩,前后丫鬟、奴才共百来号,成琪与韩竞开道,韩竞起初是与华胤想得一样,以为将兰苑玉放走,其它人便一一无恙了,后来却想起睚眦可是有仇必报之人,直到现在到底验证了,只是如此的待遇——与成琪并肩开道,韩竞始终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成琪在马上,不时看两眼韩竞,见他白发白衣,剑眉星目,高鼻红唇,十指纤长,是个不争的美男子,嘴角窃笑,发出“啧啧……”之声。 韩竞“你什么意思?” 成琪笑道“绝好的一个美男子,可惜了。” 韩竞听他如此说,心里多少有些胆怯,即问道“可惜什么?” 成琪对着他露出一脸下贱笑意“到时你便知道了。” 韩竞随着成琪队伍一路走,约莫行了两百里地,眼见前面一座高山,山脚芭蕉惹眼,惊鸿翩翩,成琪与韩竞带路上前,芭蕉树上忽然跳下一只白毛猴儿,落在了成琪的肩上,那猴儿手执芭蕉叶,为自己和成琪挡着天上的太阳,韩竞不禁讶异——这猴儿竟如此通灵,不怪是西牛贺洲、佛祖境内,讶异之余,韩竞寒从背上,心底暗忖:他们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连只猴子都这样听他的,我一个与他有仇之人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到了山脚,因那山势高而不陡,随即继续乘马上山,山路上,成琪开口道“日后,我便是你师哥,你便是我师弟了。” 韩竞诧异道“什么?” 成琪“这山名为洪罗山,因这西牛贺洲是佛祖境内,所以四季暖阳,终日不见风霜雨雪,此山上有一教,名为无厄教,我便是这无厄教弟子,我属正阳真人门下,代字辈,三弟子代顺,你去了我便把你引荐给我师父,叫他收你为徒,你到了教内也该是代字辈,只是排行……” 韩竞“我何时说过要拜师?我不拜。” 成琪“真是不知好歹!我和我父王看你一无是处,方才大发慈悲地给你介绍个好去处,教你练得一身本领,有个宗教门派,也不至于跟一些邪魅整日胡混,空有个比凡人长些的寿命有什么用?那王八命长,差不多得都能活个千百年的,你是要做王八怎的?” 韩竞本不是个能说会道之人,经成琪一顿言语侮辱更不知如何应答,只脸涨得通红,手里缰绳死死攥住,干脆不走。 成琪见他停下,即喝道“你干什么?” 韩竞执拗“我不上山。” 成琪“由不得你!”成琪言罢将马鞭抽向韩竞的马屁股上,那马吃了一鞭,登时便往山上乱窜,惹得成琪身后的奴才哈哈大笑,连睚眦如此不苟言笑都不禁掩嘴。 那马撒过了泼,到底在山腰上停了下来,成琪见韩竞在不远处,便乘马过去与他会合,跟身后的人道“你们先走,我自己带他上山。” 成琪乘马过去,跟韩竞道“快走!不然就叫你吃我的鞭子。” 韩竞一脸愤慨“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想折磨我?” 成琪经他这么一问,险些笑差了气,道“你才反应过来? 韩竞一路上连连受辱,早心有不甘,只是多年戒骄戒躁,戒七情六欲,脾气多年不温不火,已然百来年未发过脾气,自从惹上了兰苑玉,杂七杂八的事不断,韩竞被逼得火气大却隐忍不发,只瞪人,不言语,成琪看见,嘲讽道“你想骂我就骂,光瞪人,在心里骂我又怎么听得见?” 韩竞硬是把自己的怒气给压了下来,道“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有骂你。”言罢,韩竞便慢悠悠地策马上山,成琪见韩竞已然不再生气,只自觉无趣,便也跟着上山。 二人到了山顶,眼前登时出现一座明宫,绿瓦白墙,青藤环绕,周边白猿、金鼠跳窜,须臾,大门敞开,韩竞离得虽远,却也看得分明,里面白光灼人,仙鹤翩舞,只觉一股仙韵悠扬传来。 韩竞被这仙家道界迷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早些进去看个究竟,兴许果真是个修炼的家境。 成琪“喂,进去吧。” 韩竞忽然似梦里惊醒,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这地方可是睚眦、成琪父子带他来的,他们怎会如此好心?本是仇敌,扬言要对自己抽筋剥皮,现在会让自己去如此佳境修炼? 韩竞使劲晃了晃脑袋,使自己立刻保持了清醒,他心里已把这无厄宫当做龙潭虎穴,里面的全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