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能不能放过我家人 客厅内,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没系,显得散漫不羁。他似乎早已猜到云芷会来,并不惊讶。 云芷坐得拘谨,“半年前我什么都没做,一切纯属巧合。” “什么都没做?”祁越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我前一天才跟你提出离婚,然后恩晴的家里便着火,你的车还‘碰巧’堵住了消防车……祁夫人,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他总是这样,觉得他的恩晴冰清玉洁,而她污秽不堪,满腹毒计。 但她才刚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也就是个普通女人,哪儿来的那么多恶毒心思? 云芷压下满腹酸涩,乞求道:“如果你非要说这件事是我故意的,那就来报复我,能不能放过我家人?” 祁越不答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满目嘲讽。 这是拒绝了…… 云芷喉咙发紧,可她知道,留在这里除了被他羞辱,没有任何用处。她起身准备离开,祁越却在身后喊住她。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看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恶意,“如果恩晴能恢复如初,我可以放云家一马。” 半年时间,以他的权势完全可以为邵恩晴找到合适的眼角膜。 云芷一开始不懂,他那么爱邵恩晴,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没有动作,还要拒绝她托关系为邵恩晴找到的眼角膜。 现在她懂了,他不是不心疼邵恩晴,只是想让她这个“罪魁祸首”付出代价而已。 云芷脸色煞白,她仓皇离开,回到了云家。 聂湘君听到动静就迎了上来,哭诉道:“阿芷,要到钱了吗?医院那边已经开始催你弟弟的医药费了。你爸今晚留在工地加班,可他就是没日没夜干,短时间也挣不出来你弟弟的医药费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云家如今的处境。 云芷拿不出钱,他们家破产,可以借钱的地方也早就借过了。 她看着她妈脸上的期待,手指反复拢起,“祁越说,只要我把眼角膜给邵恩晴,他就肯放过我们家。” 聂湘君沉默了。 死一般的安寂沉甸甸压在人的心头。 但沉默只是片刻,聂湘君很快便说道:“你以后看不见,爸爸妈妈可以照顾你,可是你弟弟那边没法等。你觉得呢?” 瞎了至少还有命在,云逸的医药费要是交不上,他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可云芷听到,眼角还是止不住泛酸。她强颜欢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以后就麻烦妈照顾我啦。” 在情绪失控之前,云芷跑回了卧室。她跑得快,没看到聂湘君复杂的神色。 门关上,云芷微微仰着头,泪水还是不受控制流出。 云家谁都可以委屈,唯独她没有资格。 是她连累了家人…… 早上七点半,云芷给祁越打了电话,“如果我把眼角膜献给邵恩晴,你可以放过我家人,支付我弟弟的医药费吗?” “当然。”他的声音华丽缱绻,却说着毫无温度的话,“不过不包括你移植眼角膜的费用。” “……好。我在我家,你让人来接我吧。” 他对邵恩晴有多宠,对她就有多狠,她一直很清楚。 正文 第2章 欺瞒 半小时后,云芷上了祁越安排的车。她一路上都盯着外面的风景,这些她很快就看不到了。 人大抵就是犯贱,平时不觉得有多稀奇的东西,一旦知道会消失,就会开始眷恋。 医院内,祁越和邵恩晴已经在等待了。 邵恩晴长了一张清秀娃娃脸,偎依在祁越怀里,显得娇小可人。听见动静,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阿越,谁来了?” “给你捐献眼角膜的死者家属。”祁越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云芷。 死者家属…… 云芷心中重复着这个词,露出一抹苦笑。 她早便领略过他的绝情,可听到这话,心脏还是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难受。 手术方面已经安排好了,祁越搂着邵恩晴,百般哄着,说手术不会疼,这才把人哄进去。而他看向云芷时,眼里温情早已散去。 “不签?”他似笑非笑,“后悔了?” “没有。” 云芷攥紧了手中眼角膜捐献文件,视线落在他脸上。哪怕他做得这么狠绝,她还是放不下他,想要记住他的脸。 她也会害怕,也想要他抱抱她,哄哄她。 可是看着他面上的讥讽,她只是狼狈地低头签字,然后走进了手术室。 云芷再睁眼时,成了瞎子。 她分不清日夜,除了她妈让她吃早中晚饭,她没有任何时间观念。她的生物钟开始紊乱,每天起床后都是昏昏沉沉的。 她不知道自己当天穿的什么衣服,不知道自己面前是什么菜,甚至连上完厕所后擦干净没有都不知道…… 云芷几近崩溃,可她自觉愧对她妈,也知道她妈最近忙着照顾她还有挣钱,能自己做到的事,她都尽量不麻烦她妈。 她走路摔倒磕出淤青,碰掉杯子膝盖割出伤口,也忍着不出声。 不过五天而已,对云芷来说却如同过去十年半载。 她在炼狱中挣扎,而娱乐新闻不断播报鸿飞集团总裁祁越和邵恩晴甜蜜互动,说两人好事将近。 他们还未离婚,她的丈夫就已经在和其他女人接受众人的祝福。 叮咚。 门铃响起,云芷以为是她妈回来了,跌跌撞撞过去开门。门外却响起邵恩晴的声音,“云芷,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方便吗?” 云芷对她感官很复杂,她嫉妒邵恩晴享有祁越的爱,却又自觉愧对邵恩晴,连恨都不好意思恨。 她强压下关门的冲动,“嗯。” “其实……其实我只是短暂失明了两天,后来就好了。我没想到阿越会为了这件事,把云家搞破产,对不起哦。” 邵恩晴声音听着很沮丧,云芷却未像以往那样安慰她,而是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阿越逼着你给我捐眼角膜的时候,我也想过说出真相。可是……可是我怕阿越恨我,觉得我骗他,最后没敢说。” 邵恩晴弯着腰不断道歉,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云芷耳畔还不断回放着她的话,只觉得血液不断上涌,冲得她头脑一片空白。 她一直觉得对不起邵恩晴,哪怕对方光明正大当祁越的情人,她也忍着不出声,还一直在托关系给邵恩晴找眼角膜。 这次祁越把云家搞破产,逼迫她捐献眼角膜,她也只是觉得自己罪有应得,连恨都不好意思恨邵恩晴。就连前一秒,她还在觉得亏欠她。 如今邵恩晴却告诉她,她眼睛根本没事? 正文 第3章 不用管她 “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云芷不敢置信道:“你眼看着祁越把我家搞破产,摘掉我的眼角膜,这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吗?!” 邵恩晴没答声,只是哭。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云芷摸索着向前走出几步,伸手去拽邵恩晴,咬牙切齿道:“你现在就去跟祁越解释清……”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邵恩晴哭着打断,“云芷,不要推我,这里是楼梯,会出人命的!” 什么推她? 邵恩晴在说什么? 云芷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被邵恩晴拽着衣角,跌跌撞撞向下摔去。与此同时,祁越的声音骤然响起,“云芷,你在做什么?!” 祁越刚从楼下走上来,便见到邵恩晴背对着楼梯口,被云芷推了下来。 只是云芷被邵恩晴的衣服,她也跟着滚落。 幸好邵恩晴及时拽住一旁栏杆,稳住了自己,而云芷却跌跌撞撞滚下,撞在墙壁上才停下。 “恩晴!”祁越走过去,紧张地抱起邵恩晴。 “我没事阿越,云芷都流血了,你快带她去医院。”邵恩晴脸色苍白,看起来格外柔弱。 祁越朝云芷那边看了一眼,大片血迹顺着她身下蔓延,看起来格外瘆人。可他只是厌恶地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推你,自食恶果,不用管她。” 云芷摔得头晕眼花,那阵呕吐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时候,便听到祁越说的这句话。耳边有脚步声响起,他是真得要走。 “是她拽我,我没有推她。而且她并没有失明,只是装的。”云芷循着脚步声,艰难爬过去,努力跟祁越解释。 他没有出声,她几乎能想象到他这会儿正用讥讽的视线看着她。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我吗?”云芷想逼问邵恩晴,可她甚至不知道她在哪个方向,“你跟祁越解释啊!” 邵恩晴却只是哭,好像云芷在逼迫她一般。 “是不是摔疼了?我这就带你去医院。”祁越担忧的声音和脚步声同时响起,在楼道里格外清晰。 血液在身下蔓延,云芷因失血,脑袋有些晕。她有些怕了,暂时放弃跟祁越说真相,只是说道:“祁越,帮我打个120再走吧。” 她不奢望他亲自送她去医院,帮她叫救护车就可以。 然而脚步声却未停下,渐渐远去。 这里是危房,计划拆除,小区的人早就都搬走了,云家实在没钱,才住在这里。而现在祁越就这么把云芷扔在这里,跟让她去死也没什么区别。 她早就知道他做事狠绝,却没想到能狠成这样。 眩晕感一阵阵传来,云芷艰难爬起来,摸索着墙壁往下走。只要她找到保安或者走出小区,就可以找到人求救了。 只是她看不到,不知道有个台阶上放了块砖。她被绊了一下,踉跄着滚落下去。接连摔两次,她凭借强大意志力没晕过去,缓了好大一会儿才顺着台阶往下爬—— 与其站起来摔倒,不如稳妥点爬出去。 正文 第4章 你命挺大 楼梯是水泥地,云芷手跟胳膊肘都擦出血,才爬出单元楼。 幸好保安大叔养的狗及时发现她,回去跟主人求救,她这才被送到医院,及时止血,保住了这条命。 云芷躺在病房内,听着保安大叔说来龙去脉时,觉得可悲又可笑。 她被自己丈夫放弃,最后却是被一条陌生狗给救了! 保安大叔替云芷垫付了医药钱,她借同病房人的手机给聂湘君打电话,说了她住院的事。 “你明知道家里现在没钱,怎么又把自己搞伤了?你让我现在去哪儿给你弄钱啊?”聂湘君气得都快哭了。 “对不起,妈,又给您添麻烦了。”云芷低声道:“我……我这里还有个钻石戒指,要不您去卖了?” 祁越不喜欢她,给她的钻戒也就几万块钱。她以前舍不得卖,可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留恋了。 “我马上要上班了,卖戒指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说吧。”聂湘君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云芷拿着手机,紧咬着唇,把泪憋回去了。 原来没钱,真得能把人逼疯…… 保安大叔给她垫付的是医药费,继续住院的话还要另付钱。她站起来,摸索着往外走,因为她根本没钱住院。 有同病房的问,“你看不到吗?你想去哪儿啊?” “我要回家,能麻烦您把我送出去,帮我打辆车吗?” “我妈这儿离不开人。”那人唏嘘道:“你都这样了,你家里没人来吗?” 云芷能听出他话里的同情,她有些难堪地扯扯唇,没回答这个问题。那人可怜她,喊住她,帮她叫了个人带她出去。 然而那人仗着她是个瞎子看不到,悄悄占她便宜。 云芷五官生得明艳大方,哪怕没有化妆,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擦伤,也不影响她的美貌。 她有求于人,性子又软,本想忍下去。可那人动作越来越过分,黏腻的手指在她肌肤上划过,如同毒蛇舔舐一般,让人觉得恶心又可怕。 “请你放尊重点!”云芷憋红了脸。 她声音很大,医院又人来人往,很多人看了过来。 那人道:“你看不到,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还诬赖人?刚才还是你怕自己站不稳,让我牵住你手的!” 议论声跟着响起—— “是啊,人家给她带路,有点肢体接触很正常啊。” “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 “嫌人家碰她,有本事自己走啊。” 不是这样的! 那人拉着她,手在她手背上摸。而且胳膊肘还去碰她的胸,变着法占她便宜! 云芷站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非议声铺天盖地涌来。她想要解释,可又要去跟谁解释呢? 她狼狈地摸索着往外走,因为男人搞的那一出,哪怕她摔在地上,也没人敢帮她。她站在人群里,如同一个在表演的小丑。 “抱歉。” 云芷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人身上,连忙道歉。 “瞎了都可以自己摸索到医院,你命倒是挺大。” 男人缱绻的声音响起,云芷身体一僵,“祁越?你……你是特意来医院找我的吗?” 正文 第5章 去见你爸最后一面吧 祁越漫不经心:“嗯。” 原来他也没有她想得那么绝情。 云芷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欣喜还未冒出来,就听他道:“来看你死了没有。可惜没死,离婚手续还是得办,麻烦。” 哪怕如此狠绝的话,他说出来仍旧像调情。 闻言,云芷只觉得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遍体生寒,一瞬间甚至不知该说什么。 他就这么盼着她死?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会让人给你送过去。”祁越拉着她的手,温柔擦拭她手上的血迹。 云芷却用力甩开了,气得直抖,“我不会签的!” 邵恩晴做这么多恶心人的事,不就是想跟祁越光明正大在一起吗?她不会就这么成全他们! “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呢?”祁越凑到她耳畔道:“相信我,你会求着我离婚的。”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云芷向来温顺,这还是第一次对他这般态度。 听此,祁越只是低笑一声,然后不顾她的挣扎,抱起她扔进车里,让特助把她送回云家。而他则给人打了个电话,“人已经做好包扎了,通知120那边,让他们回去。”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话时轻松了口气。 云芷回到家,坐在床上。 她失血过多,再加上今天这么一通折腾,很快便昏睡过去。 云芷是被踹门声惊醒的,她坐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到聂湘君哭喊的声音。 “你……你到底又怎么招惹祁越了啊?你爸被他撞伤了,急着做手术。阿芷,你去跟他离婚,他说只要你答应离婚,就出手术费!” 这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云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突然想起祁越今天跟她说过的话,“相信我,你会求着我离婚的。” 就为了离婚,祁越竟然做出这种事?! 云芷心中乱糟糟一团,直到聂湘君给祁越打的电话被接通,她才堪堪回过神。她紧紧攥着手机,“你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能让你离婚呢?”祁越道:“你啊,总是撞了南墙才肯回头。现在肯离婚了吗?” 她爸的头上悬着把刀,她能不同意? 云芷低低嗯了一声,眼角几乎淌出血,“好。” 电话一挂断,她便挨了一耳光。这一巴掌很重,她脸上火辣辣的,耳边一片嗡鸣,连嘴角都渗出血丝。 “祁越让你离婚,你不肯,他才这么做的?”聂湘君声音都在抖,刚刚他们对话的内容,她都听到了。 “嗯。”云芷内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妈。” 如果早知道祁越敢这么肆意妄为,她会一开始就同意离婚,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有风逼近,她妈似乎想要扇她,她闭上眼,可那一巴掌最后没落下来。 云芷听到了聂湘君的哭声,老实说,如果那一巴掌落下来,她会比现在好受些。内疚铺天盖地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晚上,聂湘君去了医院,而云芷留在家。 她原本也想去,可她妈拒绝了,“你一个瞎子,现在跟过去凑什么热闹?到那儿我还得照顾你。” 从她害家里破产,又连累她爸后,她妈对她的怨恨越来越不遮掩了。 可本来就是她连累了家里人,这是事实,她又能说什么呢? 云芷一夜未睡,约莫早上五点的时候,聂湘君回来了,她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去见你爸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 这是撑不住了吗? 正文 第6章 图你爸眼角膜吗? 云芷脑子阵阵发晕,她被聂湘君带到云父的病床前。她抖着手想要摸他,却只摸到无数绷带。 “疼吗?”她声音都是抖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不疼。”云父给她擦擦眼泪,心疼道:“别……别哭。” “好,我不哭。”云芷颤抖着大口喘气,极力压住眼泪,“您要是不疼,能不能……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啊?您还没看到云家重新发扬光大,没看到阿逸醒过来呢。” 她不想他死啊! 她不想他死了,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可是云芷说完这话,半晌没得到回应,云父抚摸着她脸的手也渐渐软了下去。 “爸,您怎么不说话啊?”她喉咙阵阵发紧,“爸,您别吓我!爸!” 身边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便听聂湘君带着哭腔道:“你爸已经去了。” “去了……” 云芷重复着这两个字,砰得一声坐在地上。 刚刚还在跟她说话,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了呢?她努力睁大眼,想要看她爸最后一眼。可她再怎么努力,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她是个废物,不仅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如今连看她爸最后一眼都做不到…… 开门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是邵恩晴惋惜的声音,“云叔叔已经不在了吗?如果云芷答应离婚答应得快些就好了,云叔叔手术时间再早些,应该还能保住命。” 病房里没人说话。 云芷看不到她妈的脸色,但她却能感觉到那恍若实质的怨恨的视线。 她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嘴唇瓮动,却没说出话。 “云叔叔这么好的人,太可惜了。”邵恩晴还在感慨,“不过云芷,你也别太自责了。就算知道被你连累的,云叔叔应该也不会怪你的。他……” 说够没有说够没有到底说够没有啊?! 你一个罪魁祸首,有什么脸来这里说这些话啊?! 云芷想要撕烂邵恩晴的嘴,可哪怕胸腔里的恨意几乎要冲出来,她仍旧坐在冰凉的地方,一动不动。 祁越的疯狂让她怕了,她怕她伤害邵恩晴,最后他再去报复她妈和她弟弟。 …… 一直到祁越来,邵恩晴那些膈应人的话才停下。 祁越看着双目空洞坐在地上,满身伤口的云芷,潋滟桃花眼闪过暗芒。其实他们有两年半婚姻还算和睦,只是这半年来她做得愈发挑战他底线。 “明天来找我签离婚协议。你爸眼角膜刚好可以给你用,钱我付了,就当离婚礼物。” 呵,摘了她眼角膜,再用她爸的眼角膜做礼物? 他怎么能以一种施舍的态度说出这种话?! 云芷紧紧攥着拳,指甲刺进掌心里,那点疼痛才逼迫着她冷静下来,不要冲上去跟祁越拼命。 邵恩晴和祁越离开,远远地还能听到她的话,“云芷要是换上云叔叔的眼睛,应该会很开心吧。” 她的声音有点奶,很悦耳,但却听得云芷身体一阵阵发凉。 病房里一阵安寂,过了片刻,云芷听到聂湘君问道:“阿芷,你拒绝跟祁越离婚,看着他做这些,是图你爸的眼角膜吗?” 正文 第7章 老婆都送得出去 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眼睛,去让她爸死? 云芷极力解释,可聂湘君只是平静道:“哦。” 她妈好像并不相信她…… 云芷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第二天是云父的葬礼,聂湘君以云芷眼睛看不见为由,让她留在家。她不想惹她妈生气,没有坚持,但让她缺席她爸葬礼,她也做不到。 刚好好友姚璐回来,她让好友带她去了葬礼。 “有个画稿临时得赶一下,阿芷你在这里不要动,等下午我来接你。”姚璐叮嘱一声,匆匆忙忙离开。 云芷知道自己被安置在葬礼角落,也不担心被她妈发现,静静坐着发呆。只是葬礼还未开始时,有脚步声靠近,随后她妈跟多年挚友的声音响起—— “阿芷怎么没来啊?别跟我说什么阿芷看不见不方便啊,我不信。” “我怕她来了,她爸都走不安生。她嫉恨祁越外面那个情人,半年前害人家,惹得祁越发狠。祁家破产,是祁越搞得,我老公的死,也是因为……” 云芷听她妈絮絮叨叨说着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说怎么恨她,怎么怨她,心像是被人活生生挖掉一块,空荡到难受。 她从不知道,她妈是这么想她的…… 等聂湘君跟好友一走,云芷便跌跌撞撞离开了殡仪馆。 哪怕在熟悉的地方,她都走不稳当,更别说这种陌生的地方。她摔了好几下,又麻木地爬起来往前走,直到被车撞才停下。 那辆车其实开得很慢,撞得也不疼,甚至还没有她平时磕碰到椅子上疼。 可云芷躺在地上,不想起来。 她真想自己就这么被撞死了,那样就不用再面对残酷的现实。 “这是碰瓷?想要讹诈?” 祁越戏谑的声音响起,云芷睁开眼,扶着地面站起来,想要离开。她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恨意在血液里叫嚣,只想离他远远的。 他把她害成这个样子,她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她跟前! “站住。”他在后面喊了一声,“答应我离婚的事,你这是要反悔吗?” 怪不得来找她,原来只是为了赶紧跟她离婚啊。 云芷从来不会毁诺,她被他牵着坐进车里,拿着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她的字龙飞凤舞,和她绵软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只是她签完字后没能离开,祁越强行把她带到了锦绣。 从服务员嘴里知道这是锦绣后,云芷就想跑走。锦绣是公子哥们花天酒地的地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祁越带她来这里没什么好事。 然而,她是个瞎子,哪怕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你到底想怎样?” 云芷被祁越按在墙上,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让她觉得压抑。 “嘘。”祁越手指抵在她唇上,说道:“乖一点,等到你爸葬礼结束后,我就把你送回去。” 哪儿有想把她怎样,只不过看到她出殡仪馆后跌跌撞撞,一时心软把她带出来而已。 云芷迟疑道:“真……真的?” “我撒谎,你现在跑得出去吗?”祁越勾着唇角道。 ——不能。 云芷抿紧唇,脸色惨白,由着他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连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是走出几步后,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起哄声—— “祁少,你可算来了,江少都等急了!” “怪不得来这么晚,原来是给祁少准备生日礼物去了。” “知道江少对云芷有意思,祁少就把人带过来了。连老婆都能送出来,这绝对是铁哥们。” “去去去,什么老婆不老婆的,人家祁少心里住的是恩晴。你有本事碰那丫头一根头发试试!”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将云芷湮没。她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在此刻坠入谷底。 江珩是祁越为数不多的好兄弟,他们关系好,但性格南辕北辙。祁越做事散漫,喜欢由着心情来,而江珩做事一本一眼,哪怕穿衣服,衬衣扣子也一定一丝不苟系到最上面一颗。 云芷第一次见江珩,就是在锦绣。 他喝了加料的酒,扛着她进包间,险些强行要了她。 自那以后,云芷再没见过江珩,有几次凑巧见面,也是刚见到就跑了。那个男人看她的样子如同在看猎物,让她头皮发麻。而现在,祁越居然带着她来见江珩? 以祁越的性子,云芷毫不怀疑,他真能做出来把她送人的事情。 她扭头就想跑,却被祁越用手一捞,拽到了怀里,“跑什么?”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周,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下一秒便被他硬按进了另一个男人怀里。 正文 第8章 他当她是什么 祁越身上总是带着男士香水味道,而这个男人身上却是淡淡的烟草味,对云芷来说,熟悉又陌生。 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全身细胞都紧绷到了极点。她紧紧拽着祁越的胳膊,明明恨到了极点,开口时却忍不住乞求。 “祁越,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他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能不能放过她,不要再羞辱她了! 云芷吓得瑟瑟发抖,周围却一阵哄笑声。 祁越轻拍她的后背,懒散道:“说了等葬礼结束就送你回去,怕什么?” 怕什么?怕丢人! 她是他的妻子,如今却被他兄弟抱在怀里,他不知廉耻罔顾人伦,可她做不到! 云芷咬着牙直哆嗦,她用力挣扎,然而江珩的手禁锢在她腰上,半分动弹不得。嫌她烦了,他抱着她站了起来。 “你们玩。”江珩冷声说完,抱着她就要走。 云芷恐惧到极点,声音因过高甚至显得有些尖利,“祁越,求你了,送我回去!” 她喊时,江珩停了下来。她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他冷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有些不悦。 “阿珩,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不至于去强迫她吧?”祁越靠在沙发上,手里摇晃着杯红酒。 江珩淡漠道:“你说呢?” 祁越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我和云芷刚签了离婚协议,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没关系。” 云芷还等着他带她走,却未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她在江珩怀里奋力挣扎,想要喊救命,可嗓子里却如同堵了东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她的丈夫都不管她,又有谁会救她呢? 云芷被江珩抱到另一个包间,扔到了床上,男人极具压迫感的身体覆上来,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 “江……江珩……”她双手用力撑在他身前,声音都在抖,“你别乱来。你要是……要是敢碰我,我就告你强奸!”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连自己父亲的葬礼都无法参加,还要在葬礼当天,被人这般羞辱! 除了半年前因意外阻碍了消防队出行,她这辈子从未做过恶事,为什么要被老天爷这样惩罚? 江珩压在云芷身上没出声,他几下剥除了她的衣服,动作快得她没来得及阻止。身体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她想要大喊,却被他用手臂堵住了嘴。 他手不知沾着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游移,黏腻腻的,羞耻感和难堪几乎要冲出她胸腔。 她紧攥着拳,猛地用力咬在他手臂上。 江珩纹丝不动,哪怕她已经咬破了他的手臂,他依旧我行我素。 云芷绝望松口,泪水流进嘴里,一阵咸涩,他却突然停手,给她套上了衣服。刺鼻的酒精和药膏味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才是在给她上药。 “养好了来江家找我。” 江珩凉声说完,脚步声远去。 原来是嫌她身上都是伤口,丑。 好了去找他?他当她是什么?妓女? 云芷都不知该说自己是幸还是不幸,等确定外面没动静了,她小心翼翼摸索出去,却被人堵住了去路。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木讷,无趣,总是坏人兴致。” 祁越带着些许感慨的声音响起,云芷才知道他在门口站着。她被其他男人带进房间扒光衣服,他居然还能淡定守在门口。 是不是她被江珩强暴了,祁越也只会在这里听墙角?! 正文 第9章 别碰我 云芷紧紧咬着唇瞪大眼睛,才没流下泪,只觉得心脏如同被无数根针在扎一般。 见状,祁越兴致缺缺,找人送她回去。 那人牵着她的手走,手掌宽大,是个男人。她不自在地挣了下,便听那人凉声道:“别动。” 是江珩。 云芷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几乎下意识扭头就跑,却被人硬拽进了怀里。 “不想做换眼角膜手术了?”江珩冷漠道:“手术费用在我这里。” 云芷唇瓣动了动,却没出声,任由他拉着进了车里。 他们先去了葬礼上,她本想远远地看她爸一眼,算是送行,却被江珩带到了人群最中央。她对此毫不知情,还在伸着手摸索。 她想要找个墙靠着,自从失明后,空荡荡的地方会让她感到恐惧,只有角落才能让她勉强有安全感。 可云芷没摸索到墙壁,却碰到了人。 “是云芷啊,你妈说你病了才不来参加葬礼,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眼睛什么时候看不到了?” “这……她脖子上是什么啊?” 云芷听到脖子两个字的时候,便下意识地去捂。江珩除了给她涂药膏,还吻了她的脖子,他那么用力,恐怕留有吻痕。 然而,她捂得再快,还是被人看到了。 “她爸葬礼她不来,这是跑去跟人鬼混了?真是不像话啊。” “听说是祁越撞死的她爸,她现在还能没事人一样跟祁越亲热,这得多大心啊。” 议论声绵绵不绝,云芷脸色煞白。 江珩是故意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迹,还把她带到客人中间的吧?看她出丑,似乎是他跟祁越的乐趣! 有衣服落在她脖子上,江珩冷硬的声音随之响起,“捂着。” “别碰我!” 伪君子,假惺惺! 云芷抓起衣服,扔到地上,仓皇想要离开。然而她不小心被人脚绊了一下,摔在地上。 她双手摸索着,寻找着方向,可到处是人的脚,根本寻不到出路。她如同被困在人群中无路可逃的猴子,看起来滑稽可笑。 江珩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吧?说不定他还会拍下来,给祁越和邵恩晴看她有多狼狈。 “麻烦让让……” 求他们让让吧,不要让她这么狼狈! 为什么她只是想送她爸最后一程,却把葬礼搞成这样啊? 云芷近乎崩溃,却走不出去,最后还是她妈还有江珩把她带出了人群。 一路上,聂湘君都没有说话。云芷既听不到她的声音又看不到她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要下车时,她嗫嚅道:“妈,我……” “你在门口等着,我给你拿点东西。你今天先去把手术做了吧,我也安心些。”聂湘君没发脾气,反而很安静。 都已经到晚上了,为什么急着让她去做手术呢?而且她做手术,她妈能拿什么东西? 云芷心中疑惑,却不敢问。她这段时间害惨了云家,没脸面对她妈。 聂湘君收拾好东西要给她,但是江珩接过去了。云芷好奇是什么,又不想同他说话,憋着没出声。 她现在只想赶紧做完手术,然后干活挣钱,替她妈分担生活,再去警局报警,看看祁越故意杀人的事怎么处理。 他为了离婚,故意开车去撞她爸,这已经是蓄意杀人了。 正文 第10章 源头是她 晚上,云芷做了手术。 再次能看到东西时,哪怕见到只苍蝇,她心中都是欢喜的。江珩早就不见了,这让她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下午,云芷回了云家。 聂湘君罕见地没去上班,但她打开门后,却没让云芷进去。 “妈?”云芷小心翼翼喊了声。 聂湘君视线在她脖子上逡巡了下,“我知道你喜欢祁越,可他把我们家里害成这样,你居然在你爸葬礼上,去跟他鬼混……阿芷,你说你爸怎么想?” “我不是,我……”云芷狼狈地捂了捂脖子,难堪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聂湘君也没等她解释,而是道:“阿芷,你以后别再回云家了,就当没我这个妈。” 短短一句话而已,却让云芷如遭重击。她面上血色倏地褪去,腿一软,就往地上倒。 见状,聂湘君先她一步跪在了地上。 “不要求我,阿芷。”聂湘君红着眼眶,神色复杂道:“我求求你,放过我跟阿逸吧。” 云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妈。 她想过假装不知道她妈在葬礼上说过的那些话,好好过日子,却未想到,她妈已经不想要她了…… 聂湘君当着她的面给祁越打了电话,说已经跟云芷断绝关系了,以后云芷闯了什么祸,也不要再来找她跟云逸。 她说完,就把手机给了云芷,让她跟祁越说。 “我妈说得都是真的。”云芷拿着手机,不断深呼吸,可声音仍旧控制不住地抖,“以后我再做什么事,都……都跟云家没有关系了。” 祁越对她的这些家事浑不在意,只是叮嘱她等他通知,去领离婚证。 他把她生活搞得一团糟,害得她成了孤家寡人,而他一点歉意都没有,从始至终只记得离婚这件事。 三年婚姻啊,就落得个这般下场…… 聂湘君要给云芷点钱,被她拒绝了。她拿着卖掉钻戒换来的钱,先去还保安大叔的钱,然后满脸倦色地离开了小区。 她刚刚才知道,昨天她妈给她拿的东西是行李箱。但是被江珩拿走了,他大概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要不要冒险去拿行李箱,云芷没想好。 云芷联系姚璐,去她那儿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去报警。警察调来当时的监控录像,上面分明显示是云父自己撞上去的。 但云芷不信,“为了离婚所以故意撞我爸,这是祁越亲口说的!” 警察怎么解释都不行,只能把当事人祁越和邵恩晴叫过来。 “你爸一天做三份兼职工作,急着给你攒钱做手术,精力不济才在路上出车祸。”祁越勾着唇角道:“责任在他,但他送进急救室前求我给你做复明手术的钱,我心软就答应了。” 他视线落在云芷身上,“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祁夫人?” 原来复明手术根本不是什么离婚礼物,是她爸临死前求来的。 她爸会死也不是祁越故意撞的,而是为了给她挣手术钱,太过劳累才出的车祸…… 云芷大口喘着气,如同涸泽之鱼。 亏她还想给她爸伸张正义,可一切源头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