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觉醒来就成了不受宠的王妃? 魏明帝十四年,立夏。 烈阳炙烤着大地,在镇南王府的花园小亭中,却冒着暑气聚了一大堆丫鬟婆子,是这清冷的王府中少有的热闹。 “给我泼醒她!” 一位被众多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女子,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语气颇为蛮横。 半盏冷茶倒在脸上,昏昏沉沉的单云溪被淋了一个激灵。她主要不是被这茶给冷到了,而是给呛到了。 单云溪咳着睁开了眼,她有些恍惚的看着四周各色穿着古代装束的人,苦笑了一下。 心想自己肯定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会儿都出现幻觉了。昨天四五台大手术连着,精神高度紧张了二十多个小时,连睡觉都不安稳,七七八八的梦一个接一个。 下午还有一台开颅手术,她这会必须得好好补觉。 想到这儿,单云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翻身又睡着了。 “江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哼,”江别情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搁在石桌上,咬着牙根儿道:“那就去打盆井水来,看看她还装不装死。” 须臾,刺骨的井水照着衣衫单薄的单云溪直直泼了过去。一连五盆,单云溪别说是继续酣睡,就是醒着脸都要给泼僵了。 她猛然翻身坐了起来,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人用力拉扯。 纵然是夏日,井水却冰凉得很,冰水从领口滑进内衫,单云溪本能的想要将身上的湿答答的衣服脱下。 低头的时候却猛地一惊,自己的白大褂,什么时候变成了古代的大红喜服? 就这规格,妥妥的凤冠霞帔啊! 不对……单云溪突然想起刚才梦里的情景,霎时间觉得半个脑子都是麻的。 她吞了一口口水,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竟全是古装女子,而且她自己也身在一处颇为精致的凉亭之内。 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我的妈呀! 单云溪告诉自己冷静,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累了,所以连梦的幻觉都会这么真实。 她狠狠心,在自己的胳膊上猛掐了一把,真实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吧,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还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怎么会醒在这样的地方? 众人看着单云溪这一通古怪的动作,彼此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江别情倒是淡定,只当单云溪是在自己面前演戏,淡声说了一句:“醒来了,就好好给我跪着吧!” “啥玩意?” “我说让你到跟前来,给我好好跪着!”江别情一拍桌,桌上的茶盏都微颤了颤。 单云溪整个脑子这会儿乱的就像一团浆糊,又碰上一个跟自己吆五喝六的女人,实在是觉得好笑:“我长这么大,连我爸妈都没跪过,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跪你啊?” 江别情是个典型的娇小精致的长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脸上尤其突出。此刻她正瞪大了她那双大眼睛看着单云溪,用翘着兰花指的素手指着地上的她,好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话一样。 “单云溪,你别是落个水将脑子给泡坏了吧?”她指着单云溪,向着周围的丫鬟婆子们笑道:“你们瞧瞧,不过是单府一个庶女而已,居然还敢跟我抬起杠来,看来还是教训的不够啊……” 那些丫鬟婆子也跟着笑起来,眼中的讽刺和不屑清清楚楚地剜在单云溪身上。 “庶女?”单云溪脸上的疑惑更深了,看来她这一觉睡得挺好,醒过来不仅变了时空,连自己正儿八经的身份都掉了个转儿,成了小老婆的孩子? 许是单云溪从昨个进到王府,就一直对江别情的打骂尽数受着,没有半点反抗,让江别情认定了这个赐婚下来的镇南王妃是个可以随意揉圆搓扁的主儿,所以她说起话来没有丝毫顾忌。 “即便你被圣上赐婚,嫁进镇南王府成了王妃,可这又如何?一个庶女而已,上的了什么台面!” 单云溪挠了挠头,心想难怪自己穿着大红喜服呢,原来自己是镇南王妃啊!那刚才迎面而来的水,都是眼跟前儿这个泼妇叫人泼的? “你谁啊?”她柳眉一挑。 “我?”江别情清了清嗓子,又坐直了那柔若无骨的身子,昂着头道:“你可听好了,我是当朝兵部……” “我的意思是,你跟镇南王什么关系?” 单云溪好不废话,字字句句直抓重点。江别情不过三两下,便被她问出了心虚。 江别情颇为掩饰地看向了一旁,虽然依旧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声音却比之前弱了许多。 “我是……是长乐公主让我住在这里的,她可是镇南王的亲姐姐。”提到长乐公主,她的心神便稳了许多,笑着道:“她说将来,我才是那个陪在镇南王身边的人!” “这么说,你根本就是没名没份来镇南王府蹭吃蹭喝的?” 单云溪拍拍裤腿从地上爬起来,忽然间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许许多多的碎片画面涌入脑海,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有她从小长大的,也有她被几个女子欺负的,还有一个不待见她的威严男子,看起来像是她的父亲。 单云溪晃了晃,方才的那些画面应该就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画面一转,成了她在非洲战场上给一场爆炸中受伤的人做手术,那时,她已经连续工作30多个小时。旁边的护士用当地的话劝她去休息,她好不容易做完手术,一躺在行军床上就睡着了。 而她一醒过来,就是方才被泼醒的样子。 她抬眼看向对她不怀好意的江别情,还有这一众为虎作伥的丫鬟婆子们,心中又长叹一口气。她以前辛辛苦苦救死扶伤,现在不给她个舒服点的小姐做做就算了,还一开始就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不仅如此,而且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从小被人欺负到大的,性子绵软不会反抗,才会被自己的姐姐让她替嫁来这恐怖吓人的王府……她知道自己手气向来不好,但是没想到居然会黑成这样。 她叹着气用手拨开两边的丫鬟们,样子虽然有些虚弱,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江别情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别情看着便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别以为装成这样子就能骗到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来骗吃骗喝的!我……” 单云溪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着急:“我问你,刚才是你叫人泼醒我的?” “是又怎么样?我可是兵部侍郎之女!” “嗯……”单云溪点了点头,语气听起来还颇为同意,紧接着她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这是什么?” “喜服啊?” 单云溪点了点头,又问:“那我是谁?” “圣上赐给镇南王的王妃啊!” 单云溪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掌拍在旁白的小木桌上。力气之大,让黄梨木的桌子瞬间裂开了一条细缝,吓得周围人都是一颤。 尤其是最近处的江别情,她的两个眼瞳都有些震颤,似乎被单云溪的力气给吓到了,这可完全不像之前那个柔柔弱弱任人拿捏的单云溪。 “你还知道我是圣上赐婚的镇南王妃!我来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打我的?” 单云溪先是眼神凌厉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丫鬟姑子们,随即就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哎哟喂,刚才用力过猛手有点麻了。 她边揉着手边气势十足地骂道:“还有你们,一个个翻了天了,敢帮着一个没名没份的外人欺辱我?圣上之意也敢违抗,我看你们多半是活腻歪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众人都被吓住了。 江别情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只除了她落水的那一小会儿,可怎么她这前后的差别,竟然这么大? 昨天拜堂时那个唯唯诺诺,高声说话都不敢的单云溪,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敢对她大呼小叫起来! 跟前的这些个丫鬟,一个个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上午还一个个江姑娘长,江姑娘短的,这会儿倒是吓得连个气儿都不敢出了。 “你……你……”看着这些丫鬟的样子,江别情发起怒来,她指着单云溪,却半天憋不出半个字来。 “哟?顺着气慢慢来,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气到了,这得多得不偿失啊……”单云溪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毕竟在从这个冰冷的地上醒来之前,自己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医生,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出什么事。 “你们看什么看,还不上来把她给我往死里打!” 江别情从前没被谁忤逆过,她不敢和这凶巴巴的单云溪对视,便让两边的丫鬟婆子们快些把这个女人给弄走。 单云溪冷哼了一声,自己从小就被老妈说是女汉子,特别是前年考上了博士,成日里都被师弟们喊灭绝师太。 还从来没人敢跟自己这么叫嚣的,她转身拿过旁边丫鬟手里的棍子,微微转了半圈儿,打在那丫鬟的腿窝上,那丫鬟扑通跪倒在地。 她像是九天魔神一般,睥睨众人:“老娘不发飙,你们一个个当我是hello kitty啊!” 正文 第2章 会算账吗 突然大发脾气的单云溪,将府中这一众欺软怕硬的丫鬟婆子们吓了个三魂不见六魄,个个都生怕这位宛如开了窍一般的王妃娘娘下一个清算的便是自己。 也不知道是谁的腿脚先是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紧随其后,一双双膝盖都着了地,单云溪的面前的人成片成片地矮了一截。 两人之间没了丫鬟的阻挡,江别情直直地对上了单云溪,她顿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单云溪犀利的眼神一扫向她,江别情的腿就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下意识的往退后了几步,转身躲在了自己的丫鬟竹韵身后,故作强势的伸着手指:“单云溪!你你你……” “我什么我!”单云溪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肩膀,瞥了眼旁边的婆子:“会算账吗?” “回,回禀王妃,老身不会!” “那就去给我找个能算账的过来!”单云溪抬了抬下巴,又看见这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挥了挥手:“行了,都起来吧。”顺便唤了俩个丫鬟过来给自己揉腿捏肩。 江别情瞅着面上这个对下人吆五喝六的单云溪,真的难以将她跟昨天喜堂上面那个柔柔弱弱,眼神躲闪比林黛玉还娇弱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府里最会算账的王管家被侍女领着走到了单云溪的跟前,这王管家看着约摸四十来岁,长得慈眉善目的,手里还拿着账本和算盘。 单云溪微微一笑,看来是个有眼力会做事的。 她喝了口刚让丫鬟泡上来的热茶,眼睛也不抬道:“你给我算算,这个所谓的江大小姐,在咱们王府骗吃骗喝这么久,上上下下花了多少银子。” “啊?”王管家惊讶地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江别情,又小心翼翼的应着单云溪:“回禀王妃,江小姐怎么说也是我镇南王府的贵客,这……怕是不妥吧……” 一听这话,单云溪登时露出不悦。 狠戾的眼刀便横了过来:“让你算就算,哪儿那么多废话!” 还贵客呢?她可没见过哪个贵客一上来就将主人打得趴在地上,还往主人身上泼凉水的! 她本来也不是爱惹事的性子,但是这事情找到她身上,那她可不会乖乖坐着任人宰割。要知道她在原来的世界,可向来是个没人敢惹的主! 这江别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在她眼里就跟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没什么两样。 她不喜欢杀鸡给猴看,她就喜欢杀猴给鸡看! “是是是,小人这就算,王妃息怒!” 王管家扬起衣袖,紧张的抹着额角刚刚渗出的冷汗。 他哪里还敢多问半句,诺大的院子里除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就只剩下了单云溪的手指一下下敲在桌上的声音。 “单云溪……你、你什么意思?”江别情有些结巴的质问单云溪,她大着胆子道:“我跟你说,可是长乐公主让我住在这里的!” 单云溪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并起了食指和中指,用指弯敲了敲桌子。 “这位江小姐是吧,这里是镇南王府,可不是公主府。我是这镇南王府里的王妃,您说这里是听我的还是听那位长乐公主的?难不成……你还觉得这地方应该听你的?”说罢,她挑了挑眼角,一双明亮的眸子透着些许狡黠的精明。 “你……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了!” “那你就闭嘴。” 江别情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只能在那里跺脚加干瞪眼。 单云溪冷笑一声,她当初博士答辩的时候,下面一排导师全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就江别情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闺阁小姐,还想跟她比口齿话术,简直是做梦! “禀王妃的话,江小姐在府中住了三月有余。这吃穿用度都是按着宫里的规矩来,不是山珍海味、就是珍馐美馔。此前,江小姐把今年皇上赏赐和各地进贡的数百匹赤色烟罗、绫罗绸缎全给用了。七七八八算下来,少说也有两万两白银了。” 两万两! 单云溪一听这个数字,差点儿没从椅子上翻下去。 她嘴里念念叨叨的一通换算,就算按照现在低的200块钱一两银子,这两万两折合下来也得四百万人民币啊! 真是我勒个去! 单云溪难以置信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摸了摸泛红的脸颊,这才有了些真实感:“造孽啊!” “不就是花了你几个银子吗?再说了,这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我花的也是王爷的钱,他都没有说过我什么,你凭什么来跟我计较?” 别情面带嫌恶地在自己鼻子前甩了甩手,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就像是在甩一只蚊子一样,“所以说这小门小户的人上不了厅堂,商贾之家出来的就算了,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 “那是几个吗?”单云溪瞪着一双大眼看向江别情,她是又震惊又肉痛:“那是整整两万两!你真当我没看电视剧是不是,两万两都够一个城的百姓花上几年了!” 换做在战场上,都能建不知道多少医疗站,买多少医疗器具,救多少濒临死亡的人了。 偏生这江别情还一点没有自知之明,表情嚣张得很。 “快过来扶我一下……”单云溪捂着心脏,向旁边的丫鬟伸出了手。 “王妃娘娘,你怎么了?” 单云溪扶额,哭丧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我肉疼,我胸口痛,我脑仁嗡嗡响!江别情我告诉你,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把欠我的钱都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就一状告到皇上那里去,让你尝尝坐牢的滋味!” 单云溪这会儿已经不想讲什么新人初来乍到留点情面了,对于她这种重度守财奴来说,知道自己的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被人糟蹋了,那简直就跟一把火烧了她无数个医疗站一样。 她本来看江别情是个小姑娘,只是想吓她一吓,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她必须要好好惩治一下这个江别情才可以了! “两万两而已,你至于这么小气吗?还五洲首富之女,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南王妃是乡下来的穷鬼!”江别情一边说,一边快要将白眼翻出了天际。 “行行行你大方,那你一分不差的还我。”单云溪伸出一只手,生生摊出了两万两的气势。 江别情盯着单云溪那只摊在她面前的手,面上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成了一脸控制不住的暴怒。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让她丢脸! 周围一众丫鬟婆子全都看着江别情,仿佛都在看她的笑话,等着她将钱拿出来,可是她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问题,哪有什么钱! 要是王爷在这里的话,哪里轮得到单云溪这个女人嚣张! 她抬手将头顶的珠钗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全扔在地上。又将那件五彩流光的大袖衫一并摔在单云溪面前:“给你,给你,我全都还给你行了吧!” 只要等到王爷回来,她一定会到单云溪这里找回脸面! 王爷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气而不管的! 江别情眼角泛着光,猩红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但单云溪却对她半点同情,心里头惦记的只有那两万两的银子。 摔完了东西,江别情昂着脑袋对单云溪放了句狠话,大抵意思是那点钱,我明日让人给你送来就是了。 说罢,江别情甩着袖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单云溪,带着丫鬟离开了王府。 单云溪看这江别情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哎哟喂”一声撑着老腿蹲在了地上,将那些个珠钗一支不落都捡了起来。 她拍拍上面的尘土,在阳光下欣赏了几眼:“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糟蹋了。” 想起这白白浪费掉的银子,她的心头就一阵肉痛。 “管家,你去把府上的这一年的账本都拿来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这王府还有多少银子。” 可没多久单云溪便深深的后悔起来,因为别说是一年,就是王府一个月的账本,都已经让单云溪看得头疼。 “咱们王府一年这么多进账的吗?” “回禀王妃,今年收成不好,封地收上来的赋税不多,今年就只有这些。”丫鬟一边给单云溪揉肩,一边继续讨好着:“不过这些,自然都给王妃娘娘家中比不了的。” 哦?是吗? 所有关于钱的事情,都能让单云溪迅速的集中注意力。 她是个小家庭出身,大哥还好,早早地就去当兵,有国家粮能吃,可她却是真真正正由父母累死累活供出来的医科生博士。她亲眼见过母亲为了几毛钱的利在路边跟菜贩讨价还价,自然也明白钱这玩意,虽然令人智昏,但也确实是好东西。 可惜,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去见到父母亲。 单云溪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早上跟江别情吵嘴的时候,她好像说过,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五洲首富的女儿来着。 加上丫鬟说的话,这个王妃腰缠万贯应该是不假的,找个对门对户的商贾人家难道不行吗,为何偏偏被赐婚给了这什么镇南王? 这里的一切都是谜团,她脑海里却只有零碎的片段,虽然能判断原主大概的经历,但是却没有完整的记忆能让她回忆起一切。 单云溪甩了甩头,朝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去给我准备一桌饭菜,还有叫人给我沐浴更衣,我这一身的喜服也该换洗换洗了……” 既来之则安之,总之先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 单云溪不喜欢洗澡的时候被别人看着,脱了厚重的喜服之后,就让丫鬟们到外面候着。 这一脱衣服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被鞭子鞭打的条状伤,也有摔倒磕碰出来的淤青,也有结疤蜕皮之后,却留下了一层浅印的旧伤。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正文 第3章 教训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遭受过什么非人的待遇? 这深浅不一,新老混合的伤痕都是怎么回事儿?鞭伤、烫伤、割伤、烙铁伤…… 单云溪每辨认出一处,她的心里便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惊心怵目的同时,她也不由觉得同情起来,看来这原主的日子过得真是非常的凄惨。不过现在她过来了,就不会让人再这样欺负她! 最后,她整整在水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手脚都发白皱起,才从木桶里出来。 “王妃,你的脸色很不好。莫不是受了凉?要奴婢帮你去请大夫来瞧瞧吗?”丫鬟看着她出来面色苍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丫鬟犹记得白日的单云溪多么令人畏惧,以至于这会儿,只要王妃没有眉眼带笑,她们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没事,王爷何时回来?”单云溪挥了挥手。 她到这个世界的几个小时,很快就从别人口中弄清楚了几件事情。 首先,这副身体的主人仍然叫单云溪,跟她的本名每个字都一模一样,并且她是首富单家的嫡出二女儿——但江别情却说她是个庶女。 其次,昨日是她与镇南王的大婚之日,可自己的夫君却并没有出现,她是跟一把陪伴王爷多年的长剑拜的堂。 而最重要的就是单云溪彻底确认了一件事,这里并非她之前所在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宛如古代一般的世界。 她身处的国家叫做大魏,小丫鬟说大魏是大陆上最地广物博、幅员辽阔的国家,且不论这里面有多少水分,单云溪光是看见这王府的气派,就信了个七七八八。 “回禀王妃,王爷在大喜之日前临时接到了军报,去清剿北邙叛匪。算算归来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单云溪撇了撇嘴,这王爷看来还真是够忙的,连自己的大婚都能错过,让她同一柄剑拜堂。 “虽说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但天下的名门闺秀多如牛毛,你家王上为何会答应娶我?”她疑惑道。 而且她还是个庶女,这是她在搜寻自己记忆中得到的信息。她从小在家就不受宠,被嫡女姐姐打骂都是经常的事情,可是却在嫁到镇南王府之前被提拔成了嫡女。 单云溪虽然不是古代人,却也知道这嫡女和庶女之间有着天差地别,这婚嫁之事也是嫡女会嫁得好些……可单云溪偏偏越过了那嫡女姐姐,嫁来了王府。 “这个……” 单云溪见丫鬟有些欲言又止,道:“但说无妨,不责怪你!” 丫鬟将手中的木梳放在一边的梳妆台上,跪了下来:“回禀王妃,单家做五洲的兵器营生,地位岂是别的王公贵族可以随意相提并论的。只是……” 丫鬟微微抬眸,看到单云溪压迫性的眼神,将头垂的更低了:“只是原本我们都以为,要嫁给王爷的是单府嫡系的那位大小姐,其实……其实我们压根都不知道单家还有您这位二小姐,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您的名头……” “所以你们都以为是我的姐姐嫁过来,但是没想到盖头掀开却是我?” 那丫鬟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此事王爷已经知晓,他并没有责怪您和单家,您不用过于担心。” 老婆被换了都不责怪? 这镇南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件事,单云溪仔细想想,觉得它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不对劲。 照丫鬟的话,这镇南王是位身份极为显赫的王爷,但是却被赐婚跟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成亲? 古代注重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就算是大魏的首富,也比不过随便一个清流读书人家的女儿才对。 “行了,你先下去吧,本王妃乏了。” 遣走丫鬟,单云溪仰躺在床上,她没想到自己才刚到这个世界,就要面对这么复杂的形势,简直比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还难…… 单云溪翻了个身,用被子裹紧自己,不过现在她既然嫁过来,也总要有些对策才行。总不能一直被人这么看扁,想欺负就欺负,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了! 单云溪将自己脑中的记忆片段和从下人口中得到的零散信息整合起来。 她初步推断,自己是被单家人和皇上给坑了。 这镇南王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身体问题还是精神问题,惹得单家极不待见,单云溪询问府中的下人,她们更是个个吓得抖成了筛子,却不敢说半句镇南王的坏话。 看来她这位夫婿还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单家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亲眼见到了什么,不愿意让她的姐姐,也就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单昭涵嫁过来,于是立马将她提拔成了嫡女,对外就宣称从小就将她当嫡亲的女儿来养,十分地疼爱。 然后将她好好打扮一番,穿上凤冠霞帔送进了龙潭虎穴的镇南王府。 其次就是这场赐婚,明明是显赫高贵的镇南王,却偏偏被赐婚了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这要说皇上是喜欢镇南王这个弟弟才赐婚的,她还真不信。 要说是不待见这个厉害的弟弟,想看他的笑话才是真的。 单云溪越想越觉得这镇南王府可怕,先是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的王爷,而且这王爷还不受皇帝待见? 天啊,她到底是穿来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啊……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她的猜测和想象,至少现在对她还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威胁,所以单云溪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嘴里还微微念着:“麻醉,给他输血……” 第二日晨起,单云溪尚在梦里,便突然被丫鬟吵扰起来。 “干什么?”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怒火中烧,对于她们做医生的来说,睡眠是相当宝贵的。打扰她们睡觉,那跟血海深仇没什么两样。 “回、回王妃,那个……兵兵部侍郎来了,这会儿已经在院儿里候着了!” “兵部侍郎?那是什么玩意儿?”她睡得还有些朦胧,没意识到自己早已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是昨天那位江小姐的父亲,江鹤年,北魏的三品大官,兵部侍郎!” 单云溪这才被提醒起来,奈何这床实在是太舒服,她抱着被子试探地问了句:“一个三品,用得着我这个王妃起个大早出去迎接?” “回禀王妃,那倒是不用。只是……”丫鬟很是为难,不过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还是说道:“江大人好歹也是个三品大员,就是在金殿之上也有几分面子的。” 最终在丫鬟的不断坚持下,单云溪不情愿的洗了一把脸,披了件外衣走到了院里。 “老臣见过王妃!”江鹤年上下打量了一眼单云溪,眼底略过一丝嫌弃,简单的作了一个揖。 单云溪的形象确实不能说好,她让丫鬟随意拾掇的发髻松松的绾在脑后,走路的姿势也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更像个随意不羁的男子。 她毫无顾忌的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睡意惺忪的呵欠,将江鹤年眼中的不屑嫌弃全都收进了眼底:“你一大早到我府上,有什么事啊?” “老臣昨日听闻小女被王妃赶了出来,想来是哪里触怒了王妃,今日亲自过来道歉。” 江鹤年说得好听,可单云溪不傻,听得出来这江老爹打着请罪的名号,实际上却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 她昨日才刚给了江别情好看,这江鹤年立马就找上了门,明显是早就盯着她了。 他能这么肆无忌惮,看来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也没少做,偏偏还要在她这里装作一副认罪的样子。 单云溪不由觉得好笑。 这人怎么能虚伪成这个样子,明明是他来找麻烦,还非要给自己安一个正派的名头? 她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江鹤年给带进去,那就不是她单云溪了。 单云溪点了点头,却抬脚往前厅走去:“行吧,本王妃还没吃饭,我们先用了早膳再说。” “王妃,依照礼数,老臣是不能同王妃同桌而食的。”江鹤年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心想这商贾之女就是没有见过世面,连这样的礼节都不懂。 “我当然知道啊!”单云溪停脚,回头冷冷的瞧了一眼,又复而浅笑着说道:“所以,一会本王妃用膳的时候,劳烦江大人你站在一边,看着就行!” 正文 第4章 不会吧……这么厉害的么? 江鹤年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登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仗着身份说了句:“王妃是不是太没有规矩了些!” “规矩?”单云溪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成极致的阴冷。 她缓缓转过身,用解剖课上教训学生时那股严肃劲看着江鹤年。 “江大人和我讲规矩?很好!那我就好好来问问你,自古以来,哪一条律法,可以允许一个外臣不经传昭,私自进入王府内院?” 江鹤年瞬间皱紧了眉头,不管是什么时候,进入别家的内院都是不合规矩的事情。 但是他的女儿江别情被长乐公主看中,住在这镇南王府中,他之前也由王爷同意过可以来看望江别情,便没有注意到这方面。 “这……” “哪一条律法规定,一个没名没份的客人,敢对圣上钦赐的王妃大骂羞辱?江大人是不把我北魏的圣上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北魏的镇南王放在眼里?”单云溪的眼神逐渐锐利,“又或者说,对于江大人而言,我北魏的律法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单云溪连珠炮似的质问,让江鹤年瞬间语塞,一时半会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应对。他纵横官场数年,如今竟然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压制的这般无措。 好不容易等他整理好语句将要开口,却听单云溪冷冷的掷出一句。 “跪下!” 江鹤年猛然一瞪眼:“王妃娘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单云溪却反而勾唇笑了笑:“江大人不是说来请罪的么?既然是来请罪的,就得按照我镇南王府的规矩来!” “荒谬!”江鹤年一甩衣袖,满面的不屑。 在他看来,这个王妃不过一个卑贱的私生女,竟然敢提出这般无力的要求,简直是反了天了! “我江鹤年上跪天地君王,下跪祖上高堂,你不过一个普通的寻常女子,我凭什么跪你?” 单云溪懒得和他争辩,端过下人手里的暖茶,抿了一口说道:“那我问江大人一句话,这镇南王,你跪是不跪?” “镇南王乃皇亲国戚,又是我北魏重臣,自然是要跪的。”江鹤年说的正义凛然。 单云溪觉得愈发好笑,只道一句:“好!来人去将前日同我拜堂那柄长剑拿过来。” 很快,一个身强体壮的小厮捧着个巨大的黄梨雕花木匣走了进来,他跪在地上,将那木匣呈在单云溪的面前。 单云溪伸手打开了那木匣,里头放着的,正是她拜堂那日的长剑。 她摸上里面放着的那柄长剑,纤细的手指在剑刃上轻飘飘地划过,最后落在了剑柄的位置,她将那柄剑拿了出来。 谁承想,这把长剑看着虽普通却极为沉重,单云溪晃悠了一下差点没拿起来。 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用双手将长剑放回那盒子里。 “行了,跪吧!”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江鹤年的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 “前日我大婚,镇南王不在府上,我便是同这把长剑拜的天地,承的圣意。府里的管事儿可是说,这把长剑所到之处,皆如镇南王亲临!” 单云溪重新端起茶,笑眯眯地看着江鹤年,眼看着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一张老脸逐渐涨红。 见江鹤年迟迟不跪,单云溪依旧不紧不慢。 “江大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先是不顾圣上和镇南王的颜面,其次又是罔顾我朝律法。刚才讽刺我北魏的镇南王妃,一口一个卑贱之女,这会儿又见镇南王不跪,置北魏礼法于不顾。” 她将茶盏放在桌上,清脆的一声莫名使人心惊,“江大人,你说这一桩桩罪状要是让圣上知道了,他会不会怪你一个以下犯上呢?” “你!” 江鹤年昨日听了江别情一番抱怨,只当新来的王妃不过是有点伶牙俐齿,仗势欺人罢了。 今日一见,才晓得这单家的小女,根本就是那唇枪舌剑的女诸葛。 他一个堂堂兵部侍郎,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而且还是从一个小姑娘那里! 江鹤年的脸色阴沉不定,单云溪也不着急,只慢慢喝着她的那杯茶,只一双眼睛却透着掩藏不住的灵动与聪慧。 而站在她面前的江鹤年,挣扎半晌,最终还是一掀衣袍,极不情愿朝着一把长剑行了北魏尊贵的跪拜之礼。 “王妃娘娘把小女赶出门,不给个说法,还搬出王爷的名头强迫老臣我行跪拜之礼,简直欺人太甚!待王爷回府,老臣必要来讨回公道!”江鹤年膝盖一沾地就站了起来,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嗯嗯,那我等着,江大人慢走不送。” 江鹤年被单云溪气的脸都绿了,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愤愤不平地走了。 看他走远,单云溪翘着嘴角,小小的得意道:“想来找我的麻烦,也不看看我是谁。来人,去传膳来,本王妃都快饿死了!” “王妃,您今日把兵部侍郎气走了,要是王爷回来知道怎么办?”小丫鬟忧心忡忡地看着吃得正欢乐的单云溪。 单云溪心情大好,她捏了捏小丫鬟的脸:“放心啦,没事的,天塌下来有王妃我顶着!你怕什么。”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小厮跑了进来,边跑边大喊着:“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跑什么跑?王爷回来了,哪儿呢?”单云溪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问。 “回王妃,铁骑刚来传讯回来,王爷已经过了湛溪,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就到王府了,还请王妃早早在城门口去迎接。” “城门口?”单云溪嘴里还塞着一整只的小笼包,含糊不清地摇着筷子道:“不去不去,他自己没脚回来么,非要我去接?” 这王爷的架子还挺大,单云溪好不容易吞下那只小笼包,又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豆浆,不过是个王爷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她在心里翻着白眼,单家那么不愿意,多半说明这王爷不是有什么隐疾,就是长得奇丑无比。 她才没兴趣上赶着找罪受,最好是拖上一段时间,她再想几个办法让这王爷对她厌恶起来,这样她就能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譬如说,找到回去的办法。 “王妃娘娘,这王爷凯旋,你到城门迎接乃是礼法,不可失了礼数呀!”丫鬟们急得团团转,看样子对这王爷恭敬的很,甚至是有些过于惧怕了。 单云溪却反而挑着嘴角,喃喃道:“失了礼数才好呢,我也好看看这王爷的忍耐限度到底在哪儿……”说罢,她又夹了块金黄的南瓜饼吃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又有人传信儿说,镇南王的车架已经到了南门口。 丫鬟们愈发的紧张,一个个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她们的王妃却好整以暇地躺在美人榻上,刚吃过了饭,正在看一本刚搜集来的话本子。 单云溪料到她们会着急,但却没想到她们竟会急成这样,明明院子里的穿堂风十分凉快,她们却一个两个冷汗直冒。这反应有些过于畏惧,甚至到了深深恐惧的地步。 “瞧你们那样子,这王爷真有这么恐怖?” “王妃您是不知道,咱们王爷,可是名声在外的……”一个丫鬟声音里带着敬畏和颤抖说了起来。 这位镇南王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一个王爷,他是当今皇上最为倚重的弟弟,曾经在十三岁的时候就领军攻打东华国,并且在万人之中直取对方大将首级,获得了“千里杀神”的称号。 “王爷在外行军的时候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有人违抗就是军法处置,用的最多的就是军前处斩,刀一挥,血一溅,就只剩个没头的死人了……”旁边的丫鬟接话道,说着浑身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像是要确认一下它是否还好好的一般。 单云溪放下那话本子,吞了口口水:“不会吧……这么厉害的么?” “之前江小姐还没来的时候,王府里可安静了,平素里下人们也不敢无故说话交流,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就要去领罚。”先前的丫鬟继续道:“这王府里的规矩跟宫里头比只多不少,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乱说话。” 单云溪感觉明亮的天色都随之暗了几分,心想这位小姐姐你可知道自己在这里说的这些话早就犯了这“不要乱说话”的戒? 那丫鬟却像看懂了单云溪的疑惑:“不过长乐公主……也就是王爷的姐姐,却觉得这王府过于严肃安静了,所以将规矩撤了一半,又安排江小姐住了进来,王府这才有了点人气。” 单云溪不由跟着松了口气,想来她还不至于那么艰苦,幸好这王府撤了说话惩罚这条,要不然照她这个极爱唠叨嘱咐的性子,怕是会被活活闷死。 “那还好还好……” 她又靠在榻上继续拿起那本民间奇谈看了起来,之前正看到一位勇士误入紫竹林,没过多久便失了踪迹,说不定找到什么时间隧道去到另一个时空了,她得赶紧看看。 “王妃,王爷已经进府了!”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冲进院子,脸上焦急得很。 单云溪朝那外头看了一眼,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正文 第5章 对着出浴的美男犯了职业病 “急什么急,有些人,我不去见,他自然也会来见我的。”单云溪拿着那本奇谈回了房,关上门看起来。 待看完,她脸色发青,嘴角一抽,这勇士哪是找到什么时间隧道,而是被妖怪迷惑,结婚生子去了。 她泄了气,往屋外瞧去,天色已经暗了,蒙蒙一片。 这些丫鬟将这王爷说的嗜杀可怕,但是在单云溪听起来,他还算是讲道理的,如果有事他自然会传召她,也不用她上赶着凑上去。 这镇南王府的情况还不明朗,她可不想去做这个傻乎乎的出头鸟,自然有人会急不可耐的上前去,她且观望就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镇南王入府,也不少时辰了。 一直也不见来瞧她一眼,也不曾传她去见上一面,真是奇怪的紧! 不过她原本就是新时代的人,能不跟这里的权贵扯上关系自然是最好的。 等她找到了回去的办法,自然会要跟这里人和事都说拜拜,没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没感情她才好离开。 转眼到了夜里,单云溪想着这么晚都没有宣召她,她便睡下了。 她睡前想了想,明日还是要按规矩去见见这个王爷的,她虽然不想出头,但是也不想过于特立独行,次日请安是最好的。 睡到半夜,她忽然醒了过来,脑子里满勇士侠客寻找秘境的片段。 “还真是奇谈看多了……”她觉得有些口渴,却又不想叫醒在她床榻边睡着的丫鬟,便自己踩了鞋子,放轻脚步走到了外间桌边,只可惜壶里也没有水。 可这夏天的夜晚却透着一种隐秘的燥热,她渴得喉咙发干,便重新穿好鞋子衣服,悄悄推门出去了。 王府远比她想象的大,内里盘综错节,单云溪想找到厨房弄点水喝,却不知不觉在这偌大的王府里,给迷路了! 等她回神儿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偏僻的别院。 别院还点着灯,里头还有泠泠作响的水声响起。 单云溪心想说不定能跟这人讨点水喝,捧着小茶杯蹑手蹑脚的走了上去,正要敲门又觉得大晚上有些不妥,她左右看看没人,便索性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往里瞧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让人血脉喷张啊,屋里简直就是副妥妥的美人沐浴图啊! 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男子侧身坐在浴桶里,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那人生的十分好看,剑眉星目,鼻梁直挺。一双点墨的眸子沉沉地,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一般地,让单云溪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然而第二眼,她就看出了不对劲,只见那男子往身上淋着水,而他露出的肩上却有着一道长长的砍伤! 那伤口看起来十分地吓人,谁也无法猜测此人究竟是为何会有这样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上面甚至还有着血淋淋的鲜血在流着! 单云溪心下一惊,这人伤的这么严重,竟然还在水里泡澡,他不怕感染的吗? 她做医生时的习惯立马就蹦出来了,她直接一推门走了进去。 看这人的样子应该是王府里的人,这镇南王府也太奇怪了些,不是嚣张跋扈爱欺负人的江别情,就是眼前这个完全不会处理伤口,仿佛恨不得他自己能死更快的男人。 简直一个比一个更能给她找麻烦! “难道不知道你这样是会死人的么?”单云溪的脸上带着微怒,丝毫没有因为那人骤然散发出来的杀意而收敛。 那人一双冷若冰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那里头是比最深的黑夜还要深沉的墨色,无穷尽的大海藏于其中,不过是一个眼神便淹没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单云溪初始的微怒。 她在看见这双深若沉海的眸子时,忽然愣了一下,先前的情绪尽数褪去,成了讶然。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黑色的长发垂下来,有几缕落在肩上,顺过去是硬朗对称的锁骨线条,再往下……却都是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口。 单云溪看着他的伤口,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身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伤口,而且很多甚至是曾经可能致命的伤口…… 她咳嗽一声,像是在遮掩自己先前的失礼,也是在遮掩她一瞬间的惊艳,指了指他的肩。 “你这伤口还流着血,怎能往上面浇水。” 单云溪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 那人的眼神透着浸骨的寒,他顺着单云溪的眼神瞥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复又抬头看向单云溪,看样子并没有轻易相信她。 也没有要听她话的意思。 见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单云溪只好上前去,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那男子。 “你要做什么?”那男子紧了紧眼睛,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就如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沉稳威严,还带着些许的不容置疑。只可惜配着他冷得像数九寒天的脸色和眼神,原本的好听也严峻了几分,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深沉而锐利的眼神令人没有回避的余地,引得人只能照他的话和他的心思来回答。 当然,单云溪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我就是想将这玩意拿下来……”她的眼睛看向那男子手上浇水的木瓢,缓慢而谨慎地伸手过去,终于握住了那人手里的木瓢。 与此同时,她也稍微触到了那男子的手。那男子虽然立即就放开了木瓢,单云溪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手有些微热。 单云溪立马皱起眉头,这很有可能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热。 她不再耽搁,动作利落地将木瓢搁在一边的架子上,又拿过一旁干净的布帛轻轻按在了男人背后的伤口上。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看一下伤。”单云溪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鲁莽。 按照古人的思想,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来,而且还是在人家洗澡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吓死人的事情! 这要是换做一个女子可能早就大喊着晕过去了,幸好眼前是个男子,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子……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她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他肩背那道长长的刀剑砍伤上。 当她用布帕按他伤口上时,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他背部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女子,在无人的深夜,见到他这样的伤口居然丝毫不惊讶,甚至还说要帮他看伤? 他遇过无数在他遭受打压时落井下石之人,还有许多当面称兄道弟却在背后拔刀之人,却偏偏没有一个在他苦难之时雪中送炭的人。 要说这女子没有一点别的心思,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然而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和沉稳性子却没有让他立马将人拖出去杀了,而是静静地看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王府唯一一个新来的女子,这位单家新提拔的庶女,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能耐。 她的神情十分认真,微蹙的秀眉上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执拗。 在她的眼中似乎已经不存在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伤口之上,连一眼也没有再多看这俊美的男子。 她仔细查看着男人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大大小小一共有七八道砍伤,最严重的是右肩上那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口子,里面的血肉全翻出来了。 “我真佩服你。”单云溪的脸上表情却忽然成了嘲讽,多年的职业病又犯了,一看见这种不珍惜自己身体的病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时候别说是俊男帅哥,就是天皇老子她也能骂。 “受这么重的伤还不死,居然还能这样折磨自己,我看你离死也不远了!” 那男子冷幽幽地瞥了她一眼,要是被熟悉的人看见就知道,这是他动了杀意的前兆。 可他并没有说话,反而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个嘲讽她无知的笑。而当单云溪看向他的脸,却分明还是冷冷的,什么表情也没有。 “你坐这儿等一下啊,我去拿些东西!” 男子的眸子沉了沉,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单云溪走向屋中一角的红木柜子。 只见她一脸兴奋地从红木柜子里翻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捧着那东西朝他走了过来。 而男子定睛一看,那居然是放在一个小篮中的针线? 单云溪曾看过丫鬟们从这样的柜子里拿针线,本来是碰个运气,没想到这间房同样的柜子里居然真有她要的东西。 走向木桶的时候,她顺便抄起了桌上的一个酒壶,里头的酒还是温过的。 “不怕死啊真是不怕死,受伤还喝酒,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骂你。”她对着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向来没什么好话,而现在这个男子,在她的眼里已经俨然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单云溪熟练的将温酒倒在一个小碗里面,然后用蜡烛在旁边烧了一会儿,之后又将针线等物放在温酒中浸泡。 片刻过后,她穿针引线,就要往男子的肩上扎去:“忍着点啊。” 他看着她手里的针线,忽然站了起来。 水声哗啦啦作响,单云溪随着他的动作呆愣愣地抬起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闭紧了双眼。 “你突然起来做什么,快点把衣服穿上啊!”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扣住,单云溪疼得睁开了双眼,这才发现他是穿着一条亵裤在泡澡的。 那男子一只手就将单云溪拉近了自己,他滚烫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身上,深沉的眼睛近在咫尺,单云溪越发感觉到这其中的压力。 “绣花针……确实是件很好的杀人利器。” 正文 第6章 单人泡澡成了鸳鸯浴? “哈?”单云溪满脸黑线地皱了皱眉,“你瞎说什么呢?你以为我这是要杀你?” 那男子的眼神紧了紧,里头的疑惑仿佛是在说:“难道不是?” 单云溪实在是无语,她强按着自己的性子,心想这毕竟是没见识过现代医疗的古人,她需要有点儿耐心。 “我这是要给你处理伤口,这么大的血口子,不缝起来难道你指望着它自己合上?” 那男子紧盯着单云溪的眼睛,她大大的杏眼里尽是清澈,面对他逼人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里头甚至还有着几分不耐烦。 他紧了紧眼睛,疏忽间放开了单云溪的手,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子。 “有金疮药。” 单云溪看向一旁的桌子,上头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应该是他原本用来敷在伤口上的金疮药。 “我当然知道……”单云溪仅剩的耐心快被用尽,“不过我这法子却能让你的伤好得更快,你这金创药我早就看见了,这几味中药确实对于治疗刀伤有奇效,副作用小不留疤,不过这不能改变它见效慢的事实。” 单云溪将眼神从旁边的瓶瓶罐罐中移到他的伤口上,认真的神色不减半分。 他从未听闻过世间竟有这样的神奇的医术,但他抬眸看了一眼单云溪的眼睛,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异常冷静的自信。 他十分熟悉那种自信,同他手握长剑站在敌国将军面前时一样。 分明有着超高的武功,却丝毫也不敢松懈。对这样的人,他愿意给一分信任,但也只是一分而已。 他深深地看了单云溪一眼,忽然转过身坐在了小桌旁的椅子上。 “会有些痛,你忍着点啊!”单云溪拿着针走上前去。 她先用烧好的酒开始冲洗伤口,酒精消毒远比盐巴要痛一些,男人抓在木桶边缘的手,因为用力全然变成了白色。 开始缝合之后,单云溪才发现这道伤口远比她预想的还要深一些,而且伤口当中似乎还有一些黑色的残留物。 “你等一下啊,伤口里面有东西!”单云溪用针头挑出一丁点颗粒,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下。 “我的天哪!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还在伤口上给你下毒,这人是想你死啊!” 男人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淡声说道:“无妨。”看她还在皱眉盯着他的伤口,又补了一句:“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这种植物的种子本身是没什么影响,但是对于你这种皮肤创伤的人,会引起伤口溃烂发脓。不行,我得把这东西弄出来。”单云溪让他坐着,自己去找东西帮他挑残留物。 没有专业设备,单云溪只好还是用绣花针,给他一点点的挑出来。这是个十分精细的过程,单云溪没有半丝怠慢,全副神情都专注在他的伤口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和这男子靠得有多么近。 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吐在他的脖子和后背上,明明是轻而又轻的东西,却比那背上伤口的痛楚还要让人感觉清晰。 他不由皱紧了眉头,古井般深沉的眼里出现了些许怪异的感觉,压抑的鼻息变得沉重起来。 “好了,终于干净了!”单云溪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继续帮男人开始缝合。 半晌之后,单云溪做完这一切,在一旁舒展了下因长时间工作而有些酸痛的肩膀。 而那男人却在这时准备起身,单云溪不能去碰他肩上刚处理好的伤口,就直接一手按在了男子的……头上。 “说了别动,你听到没有!” 男子冷峻的眸子一紧,原本深邃无波的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诧异。 随即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周遭的空气顿时冷了好几个度。 “你看我做什么……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媳妇跟人跑了……” 单云溪却跟完全没看见那杀意一样,一面贫嘴一面将金创药敷在男人的伤口处。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不知道?” 要是单云溪能看见他的面庞,就能发现他此刻脸上满是怀疑,她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 单云溪边给他上药边道:“我该知道什么,你媳妇真跟人跑了?不会吧,你这么惨?” 她突然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伤成这样就算了,媳妇还跟人跑了!他要是不可怜那就没有人可怜了…… “本……我的媳妇儿,是没胆子跟人跑的。”男子皱眉转开了眼,他说的斩钉截铁,反而让单云溪笑了笑,这一本正经的死板脸还挺有意思。 “没想到你还真有老婆,现在的小帅哥都英年早婚吗?”单云溪继续着她的贫嘴,反正人也救了,嘴上说两句又不犯法,“你就这么确定你媳妇儿不会跟别人跑了?” “……” 单云溪看他吃瘪不说话的样子,心头更觉得有意思了,她拿起一旁的碎布条,她没找到包扎用的纱布,只好先用这做针线的布头包扎了。 男人用眼角余光看到布条,突然沉下了脸,周身的气氛也顿时冷了下去。 单云溪还在心里琢磨着这人真是阴晴不定,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就不开心了,还挺傲娇。 她此时正在男子的身后,将布条拉开一长条,从男子的身后往面前伸去。 布条绕过去的瞬间,男子的眼睛突然猛地一紧,有力的大手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死死扣在了单云溪的手腕上。 “你干……”嘛字还没出口,单云溪整个人就被男子用一个过肩摔,给整个弄到了水桶里,溅起的水花打了单云溪一脸,须臾她就浑身湿透。 男子的另一只手已经掐在了单云溪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她这秀气的脖子就会被拧断。 他的眼神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在这炎热的夏日却看得单云溪浑身汗毛直竖,他看着单云溪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死物一样。 单云溪毫不怀疑,这个男人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放开我!”单云溪心头涌起了深深的害怕,在浴桶里扑腾挣扎着,翻起冰冷的水花。 但奈何男子的手劲极大,一点都不像个受了重伤的人! “你想杀我?”男子锋利如刀的眼神冷冷看向自己怀里的单云溪,她整张小脸都被掐的涨红了。 “你有病……我是想给你包扎,你……放开,我喘不上气了……”单云溪感觉意识在慢慢远离自己的身体,她还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么…… 男子却又突然松了手,单云溪趴在浴桶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双眼通红,浑身湿透的样子,看起来倒有那么几分可怜。 “你有病啊!亏我还给你治伤,早知道就放你在这里死了得了!”单云溪踉踉跄跄地从浴桶里站起来,她的头还晕晕的,脚下一个没站稳就又摔了下去。 她扶了浴桶的边缘一下,正好倒在浴桶旁的男子怀里。 男子下意识也搂住了单云溪,虽然两人间还隔着个浴桶边边,但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人在鸳鸯浴啊! “混蛋!你赶紧放开我!”单云溪怒极,眼看一巴掌就要扇上去,却被那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男子漆黑的眸子盯着单云溪,看得她一阵心慌,方才被掐得窒息的恐惧还在心头没有褪去,她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就怕这人一不开心了又像方才那样。 单云溪刚刚看得分明,这男子方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的! 可他却忽然又松了单云溪的手腕,有些别扭地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抱歉,得罪。” 这女子的眼中并没有杀意,多年的防备已经成了本能,对于所有人的接近他都不能不多思考几分。倘若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和警惕防备,或许今日他已经成了地下的亡魂。 但不论如何,他确实吓到了她。 男子说完便撇过了头,似乎是很不擅长道歉,他明显不愿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单云溪听完却傻了眼。 啥?这人刚刚……居然给她道歉了?她没听错吧? 一阵冷风吹来,单云溪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浑身的线条都被勾勒出来,关键的是,她还维持着趴在那人身上的姿势呢! 单云溪赶紧手忙脚乱地从浴桶里爬出来,从架子上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将自己裹住。 “赶紧的,让我给你裹完伤口!”单云溪心里骂着,却又实在做不到将处理到一半的伤者放在这里不管。 这次那男子倒是老实多了,乖乖地让单云溪给他重新上药,然后用布条将伤口裹紧。她的手法娴熟,没多久就重新处理完伤口。 “阿嚏!”凉凉的夜风一吹,单云溪浑身打了个冷颤,却还不忘了念叨,“你别忘了,伤口要经常换药,结疤愈合之后就可以拆线了,你自己知道怎么拆线么?” 看这男子皱了皱眉头,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忘了,这里可是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拆线。 “算了,还是我来帮你拆吧,你到时候去找我,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 “我知道。” 单云溪的身份,他早就心中有数,能在王府中这般随意走动,看她身上的穿着布料都是府中一等一的,而且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这王府里头便只有一人,就是那他还未见过面的王妃。 这桩笑话一般的赐婚,他从没有抱过任何期待。从小到大,他何种冷眼没有看过,不过是几句嘲讽,比起战场上真刀实枪砍在身上,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只是这桩赐婚的其中深意,却是他不得不深思的东西。 原本他以为这单家的二女儿是个唯唯诺诺的人,今日一看,这女子不仅是个眉黛青山眸若秋水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秀素净,还有着一手神奇的医术。 这单家新提拔的嫡女,与传闻中实在太不一样,他漆黑的眸子微沉了沉,光是这手治疗的功夫他就从来不知。 这下轮到单云溪惊讶了,她眨了眨眼睛,看这男子缓缓朝她转过身来。他的眼睛真是深邃得紧,就好像盛着无数复杂的东西一样,单云溪没能看懂这里面蕴含的东西。 但她却知道自己如果还不回去换衣服,明天就该是她成病人了。 “那你到时候让丫鬟去找我,我先溜了。” 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来人,给本王更衣。” 正文 第7章 初次交锋,美人的笑还挺好看! 单云溪在夜间没睡太好,次日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跟他一起用午膳,还说昨夜您在府里迷路了,今日要跟好梁嬷嬷。”小丫鬟一边帮着单云溪梳洗一边说道。 那派来引路的梁嬷嬷正面色严肃,恭恭敬敬候在外头。 单云溪端茶的手一抖,那茶杯差点就摔了下来。 镇南王怎么知道自己昨夜迷路了? 她明明谁也没告诉啊,就连守夜的小丫鬟都不知道她昨夜出去过,她还是自己翻出了干净的新衣服换上的,那之后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怎么可能被镇南王知道她昨夜迷路了? 难道? 单云溪一拍桌子站起来,她急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难道那镇南王一直在监视她? 她压根就没想到昨晚上那个受伤的俊美男子,毕竟在她的心里,镇南王的形象可差得连那男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么几天在王府里,她也听了许多关于这镇南王的事情,虽然一开始这些丫鬟婆子都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肯开口,但是经不住她软硬兼施,就露了几句嘴。 这镇南王啊,就是个杀人如麻而且喜怒无常的人,一个不高兴了随时就能要人的命!据说他战功显赫身经百战,曾经在战场上十步杀一人,还因此被敌国称作大魏杀神。 一个身高强壮的大汉形象已经出现在了单云溪的脑海里,长着满脸的胡须,张开嘴就是一张能吃人的血盆大口,实在是不能多想。 她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的举动,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得罪到镇南王的地方,这不想还好……她一想才发现,全都是会让镇南王气到杀人的啊! 她是个从庶女拉拔成嫡女的商贾之女,这就已经够让镇南王丢脸的了,而且她来到王府之后也天天懒散得很,还仗着王妃的身份教训了江别情和江鹤年…… “不行不行……”单云溪摇了摇头,再想下去,她估计就要引颈自戮了。 毕竟还是没发生的事情,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说起自我安慰上,她也算是有心得的了。 再说了,她好歹也是皇上赐婚的,就算这个镇南王再喜欢杀人,也不会随便就将她拉出去杀了吧。 单云溪点着头,心里觉得这个想法还算比较靠谱,赶紧收拾好了,跟着梁嬷嬷去了前厅。 还没进去,她就看见了一个熟人,这提剑站在门口的,不正是昨夜那个英年早婚的小帅哥么。 “诶,你怎么也在这里?”单云溪立马凑了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单云溪说完,四处张望了一下,又上下打量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小帅哥:“我知道了,你是王爷的侍卫!对了,看在我昨天帮过你的份上,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王爷是不是长得奇丑无比。或者说,有什么病之类的,不然怎么都不敢来见我?” “王妃!”梁嬷嬷都吓得破音了,她瞪大眼睛,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不可胡言乱语,快给王爷请安!” 单云溪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小帅哥一眼,又看了看不停对她使眼色的梁嬷嬷,她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个俊美男子跟自己心中的王爷划上等号。 她伸手满脸怀疑地指了指男子,朝着梁嬷嬷问道:“这是……王爷?” “王妃以为呢?”寒冰一般的声音从单云溪身后传来,她浑身就是一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噗通”一声跪在了司马靖的面前。 “王爷!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昨夜……多有冒犯,还请您看在我读书少的份上就别怪我了吧……” 单云溪没穿到这儿之前,识时务的本事向来都是整个科室里最厉害的。几个月前,她惹怒了院长,就是靠着一手撒娇卖萌的功夫,不仅没有被罚去急诊,反而还升了教授。 “昨夜?昨夜王妃不是在花园里迷路了么?”梁嬷嬷十分疑惑。 “呃,是,是迷路了,就是,迷着迷着……”单云溪正想着怎么解释才好。 “起来吧。” 单云溪见此男子冰山一般的脸上,似乎写着“不想回忆”四个大字,便十分乖巧地站了起来。 “坐。” “啊?哦,是让我坐在这里么?”单云溪还没见过说话这么精简的人,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忍不住要多问上两句。 男子凌冽的目光看了过来,单云溪立马在圆桌边坐了下来。 丫鬟们将早膳陆续端了上来,水晶虾饺,汤汁小笼包,牛乳粥,还有醋拌小黄瓜,看得人食指大动。 这回没等镇南王司马靖开口,单云溪就拿起了筷子在桌上竖着敲了敲。 她刚准备伸手去夹桌上的菜,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司马靖讨好地笑了笑:“对不住,实在是太饿了……” 司马靖瞥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才一晚过去,她的态度怎么就变了这么多? 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过来,许是他的杀名吓到了她。 转瞬之间,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看来这女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仅凭着外人的几句话便这样的惧怕,他或许真是太高看她了。 然而下一瞬,单云溪的表现又有些改变了他的想法。 “天哪!这也太好吃了吧!”单云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食物的感动。 她急切地用筷子指着桌上的小笼包,看向愣住的司马靖:“怎么了,快吃啊,这小笼包可好吃了我跟你说,你家厨子手艺真是好,比我吃过的所有小笼包都好吃!” 单云溪边吃边举起了大拇指,这可是她真心实意的夸赞,不愧是王爷府里头的厨子,手艺真是一流。 可司马靖却沉了眸子,没有接她的这些话。 他执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屋子里便弥漫起了一种细嚼慢咽的冷静和沉闷,正是单云溪最不适应的那种沉默。 久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单云溪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她试探性地问了句:“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不能多说话的那种……” 这种病确实有,单云溪以前就见过,但大多都是心病……学名叫做精神病。 司马靖冷冷瞥了她一眼,单云溪立马闭嘴,全神贯注道眼前的虾饺上。可过了半晌,她的眼神又飘了过去。 说实话,这镇南王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鼻梁挺直挺直的,架着他浑身冷峻的气息。一双薄唇总是紧抿,不笑的时候就是一条平直的线,他的嘴角是逐渐隐去的,让人忍不住有些想仔细看一看,他的表情都隐去了什么地方。 而最吸引人也最令人不敢直视的,便是他一双如同深夜的眸子,那是一种纯粹的黑色,可单云溪却总觉得那深黑之下应还有着其他的东西。 司马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碰见能直视他这双眼睛的人了,除了当今圣上和长乐公主,单云溪怕是此间第一人。 被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看,司马靖不由皱了皱眉头。 可她却毫不自知,反而在心里摇了摇头,可惜了。 这么好看的人就是偏偏不爱说话,还有种不喜欢身边人说话的怪癖……单云溪想起之前丫鬟所说的王府规矩,浑身打了个颤,要是让她不说话,还不如杀了她。 被热切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司马靖突然放了筷子,冷冽的眼神扫向单云溪。 单云溪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喝起粥来。 “诶,这是什么!”她忽然一伸手,在他的震惊的眼光下,硬是把他的嘴角摆出了一个笑容的样子,“哦,原来是我看错了,还以为你嘴角有东西……” 她呵呵地收回了手,也算看了个美人笑了……虽然是她自己摆的,单云溪颇为满意地继续喝起了粥,嘴角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微笑。 周围侍候的众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所有人都知道司马靖向来不喜欢与旁人触碰,从前在战场上的时候,触碰到自家王爷的人,一个个都成了他剑下的亡魂,无一例外。 他们此刻只能为胆大妄为的王妃,心里默哀,只希望王爷的愤怒能够不要波及到他们。 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司马靖只是皱了皱眉头,深深地看了眼单云溪,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 司马靖用行动告诉了所有在场的丫鬟婆子,就这样。 他沉默着重新拿起了筷子,继续维持着食不言的礼仪作风,细嚼慢咽地用着早膳。 众人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这还是他们家那个王爷么? 单云溪自始至终,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周围人风云变幻的脸色,她一门心思全放在了眼前的吃食上。 既然知道这个王爷就是昨晚那个小美人,她反倒是不着急了……毕竟她于他还有救命之恩不是,虽然这镇南王看情况并不一定会承认。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进来,动作利落地在司马靖面前跪下。 “禀告王爷,江大人过来了。” 单云溪偷偷打量着司马靖的脸色,这江鹤年可真会挑时间,司马靖刚回来就过来了,要说他不是来找麻烦的她都不信。不过单云溪都也没在怕就是了,她又夹了只小笼包,跟没听见似的。 “让他进来。”司马靖看了单云溪一眼,放了筷子。 人未到,声先至。 “王爷!您可要替老臣和小女主持公道啊!”江鹤年一进来就朝司马靖跪了下来,开始哭天抢地地磕起头来。 正文 第8章 首次受罚与宽衣解带 司马靖一个眼神过去,让人将江鹤年扶了起来,又给他赐了座。 这才淡淡地问道:“何事?” “王爷,王妃初来乍到,却实在嚣张跋扈!小女奉了长乐公主之命住在王府,她不仅没有半点待客之道,让小女将这几个月的吃穿用度全部还回去,还打骂小女!您看看小女身上的这伤痕,全是拜王妃所赐啊!” 司马靖的眼神眼看着沉了下来,里头渐渐冰冻成了凌冽的寒风,他冷冷地朝单云溪扫了过去。 而单云溪这才发现江鹤年的身后还跟着个委委屈屈的江别情,那乖顺的样子,她没仔细看还以为是个丫鬟呢。 听了江鹤年的哭诉,江别情顺势委屈的将衣袖拉了起来,露出里面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划痕,与原本嫩白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 司马靖的表情沉凝,他皱着眉看向旁边坐着的单云溪。 “你做的?” 单云溪嘴里咬着筷子看向司马靖,她仔细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因为她确实让江别情还钱,摇头是因为她没伤过人。 “王妃娘娘就不要狡辩了!老臣知道王妃娘娘出身低贱,没受过什么大家闺秀的教导,可她再怎么也不该像山野村妇一般,肆意对小女打骂!别情她为了不让王爷忧心,浑身伤痕却咬牙不说,还是老臣无意中才发现……” 江鹤年摆出一副心疼女儿的老父亲模样,看得单云溪都忍不住要为他鼓掌了,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在江鹤年说话的时候,江别情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衬的那一张白嫩的面容愈发的楚楚可怜。 单云溪今日算是大开眼界,江别情的眼圈红红的,也不知是化了什么妆容,竟让她也平白生出了些许怜惜来,更不用说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了。 她眼珠一转,看向了司马靖,而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顶多不过是皱了皱眉头,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是什么想法。 “今天不管怎么说,王妃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若是长乐公主在此,必定会更为生气,不过是一个低贱出身的女子,也敢这般的放肆!真不知道单家夫妇是如何教出来的?” 这是连着她老爸老妈一起骂了?单云溪顿时心头火起,就见她冷笑一声,正摩拳擦掌要加入战斗。 “放肆!”司马靖冷言一句,掷地有声。 吓得单云溪都忘记刚刚要骂什么了。 他面色冷凝,气势威严压得整间屋子里都没人敢说话,一双深墨漆黑的眸子看向了江鹤年。 “不论王妃以前是何种出身,如今嫁与本王为妃那就是本王的人。江大人,你对王妃出言不逊,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吗?” 他的眼神冷峻又冷淡,处处都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让整个屋子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即便是三品的兵部尚书,也还不足以让司马靖放在眼里。 长乐公主是他嫡亲的姐姐,他不会对她做的事多加置喙,却不代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用她来给司马靖施加压力。 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用长乐公主来威胁他。 不论此人是谁,都不行! 单云溪先是一愣,她看向司马靖,这冷酷的王爷偶尔也能说句人话嘛。 而那江鹤年却立时被骂的满头大汗,趴在地上给司马靖磕头。 “老臣不敢!实在是王妃欺人太甚啊!长乐公主让小女住进王府,却被王妃赶了出去,这要老臣如何跟长乐公主交代才行啊!”江鹤年边说边将头磕得砰砰直响,提起长乐公主的时候亦是十分的恭敬。 司马靖闻言眼神便沉凝下来,过了半晌,他转眼看向了单云溪。 单云溪一怔,她忽然发现,在司马靖听见“长乐公主”四个字的时候,明显脸上的表情不同平常,就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在春日有了些许的融化,单云溪看得大为吃惊。 不知道这个长乐公主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冷酷的司马靖产生些许的动摇,看来这长乐公主对他而言,必定是个很不同的亲人。 两人四目相对,单云溪心头倏地一愣,心想不会吧…… “王妃行事确有不妥,罚你在堂前跪上三个时辰,以示惩戒。” 司马靖说完就拂袖起身,转身要走。 江鹤年死死拉住司马靖的衣衫:“王爷,小女都伤成这样了,您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王妃啊……” 司马靖凌冽的眼神一扫江鹤年的手,浑身散发出杀伐的气息,周遭众人都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江鹤年更是吓得后背冰凉,急忙松手。 司马靖如墨的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最后定在正中满脸震惊,还带着些许怒气的单云溪脸上。 他眉峰微皱,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三个时辰,那不就是六个小时?这大中午的跪六个小时,她这两条腿还要不要了! 不等单云溪说话,梁嬷嬷就拉着单云溪走到了堂前院中,一把将她推在地上。她的膝盖着地,发出极大的一声响。 单云溪哪里会这么简单地认罚,她正想站起来,旁边伸出来一圈的刀剑,锋利雪亮的剑刃直指向她。 一排训练有素的侍卫围着她,只要她略微动一下,那些刀剑就更近一分。 “司马靖,你好样的!就因为不想得罪长乐公主,你就委屈自己的媳妇,你有本事去外头作威作福,亏老娘昨天还好心好意救你,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单云溪一直跪到了晚上,后来是被梁嬷嬷扶着进屋的。 “司马靖你这混蛋就一个脑残,臭不要脸……”单云溪坐在床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咬牙碎碎念,“我就不该给你治疗,就该让你伤口发炎被细菌感染,然后溃疡肿烂,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妃!”梁嬷嬷虽然听不懂单云溪在嘀咕些什么,却听懂了她在咒司马靖去死:“莫要胡言乱语!” 这时,司马靖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众人赶忙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跪下行礼。 唯独单云溪坐在床上,还不怕死地朝司马靖翻了个白眼。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司马靖是不是杀神了,他现在就是杀什么都没用! 单云溪转过身去,半点儿都不想理会司马靖。 “王妃……”梁嬷嬷不悦的眼神剜向了单云溪,“您今天跪了这么久,还没记住教训么?” 单云溪猛然看向梁嬷嬷,他娘的这些人还真是狠心!偏偏欺负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 “王爷好!您好!全家都好!” “王妃!”梁嬷嬷还想训她两句。 司马靖却抬手止住了梁嬷嬷的话头,他看向单云溪,许是他的眼神过于凌厉,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看什么看,还想教训我还是怎么地?”单云溪别过头,她不敢跟他凌厉的气势对着干,但是骂两句的勇气还是有的。 只听见他冷声一句:“下去。” 单云溪抬眼,就见屋子里服侍的人全都退了下去,顺便带上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司马靖也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一阵发毛。 屋子里的烛火柔和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面庞上深沉又不失硬朗的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晰,而他那双如黑夜般的眸子更是深幽,吸引着人不断地往里看去,就好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 单云溪看得心头咚咚直跳,她这才发现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劲,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两人共处一室。 关键的是,对面还是个这么好看的男子……她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将人推倒了啊! 单云溪立马用床上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大团,像只大粽子坐在床上。 “你、你要做什么,我劝你最好别过来……” 司马靖冷冷地瞥向单云溪,上上下下打量了单云溪一遭,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不屑。 “过来。” 什么鬼,他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看不起她?单云溪忍不住掀开被子,自我审视起来,她这副身体跟之前的自己一模一样,明明就是要啥有啥的好么! 还有她这张脸,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十分地灵动,虽然不说是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清秀可人的! “过来。”司马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单云溪的思绪拉了回来。 “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过去?你还想让我跪么,又想着怎么惩罚我呢?我可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我白天跪那是给你面子,你你你……你做什么?” 单云溪瞪大了眼睛。 正文 第9章 不听话的病人与喜欢碎碎念的医生 只见司马靖眸光微沉,突然间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外裳脱下来,脱完这件还不算,她又开始继续脱着里面的衣服。 单云溪急忙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司马靖直到他脱完了最后一件。 露出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过来,上药。” “哦……”单云溪羞的脸红,她扔了被子下床去,弄了半天原来是上药啊,她还以为是什么一晚春宵被里翻红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单云溪乱想,都怪她在的那个世界,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王爷皇上什么的没事就临幸个妃子,然后…… 谁知她一下床就腿软跪倒在地,看这情况,就像是朝着司马靖行了跪拜大礼一样。 “王妃免礼。” 单云溪被气得发笑,我免你个王八蛋! 司马靖却不苟言笑的样子,指了指他带过来的东西,有金疮药,也有上次她没找到的赶紧纱布。 “你这伤口怎么裂开了?”单云溪拆开布条,心头顿时火起,她辛辛苦苦给人包扎治疗,他倒好,一天没过去就又整成这样了! 司马靖撇过了脸:“无妨。” “无妨个毛线!”单云溪用一旁准备好的干净纱布戳了戳伤口,有些烦躁的道:“你皮糙肉厚不怕疼,那就找个大夫折腾去。有事儿没事儿来折腾我算怎么回事儿?下次再让我给你处理伤口,我可是要收钱的。你们王府钱不少,我的诊金也不贵,一次一百两就成。” 单云溪边上药边念叨,照她以前那个脾气,碰到这么不听话的病人早就开骂了。 但现在面前这个可是王爷,她在这个世界只是他的王妃,不得不向权贵低头啊。 不过自己这脾气有多爆,她心里跟明镜似,偏偏这王爷又是一个随便就能让人牙根儿痒痒的主。她还是打发这位爷祸害别人去,省的哪天自己忍不住出言不逊,让人拿刀抹了脖子。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她来这里可不是来送命的。 司马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这思考从没有停止过。 良久,才听他淡声说道:“此事不能为外人所知。” 单云溪不由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王爷话不多,秘密倒还挺多,受个伤还见不得人了。 看来这王府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连王府里的王爷受伤还不能被人知道,她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回去才行。 只不过这几日,她对着丫鬟们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也在王府里转来转去转了个遍,最大的收获就是不会再迷路了,至于回去的办法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千万别让这伤口再裂开了啊,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下次再这样别怪我真的翻脸。还有,你让大夫把你金疮药里面的金银花和鱼腥草都多加两钱,这样可以抑制伤口发炎。”单云溪想了想又道,“就是可以让你这个伤口不会溃烂的意思。” 司马靖依旧板着脸,虽然没有点头同意,但是也没有斥责单云溪的不敬。 他这幅死鱼一样的表情,让身后苦口婆心的单云溪很是不爽。这人真是没心没肺,白瞎了自己的一片好心。 单云溪手下的力道随着心情逐渐加重,司马靖顿感后背一痛,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上药呢,你别乱动啊。”单云溪说着继续“用力的”给他的伤口上药。 让你给我装没听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装! 司马靖的后背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这痛苦甚至比受伤时感受到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单云溪能感觉到,司马靖的后背在自己手下疼得微微颤抖,但她却丝毫没有放轻手法的意思,有些人就是不教训不知道痛。 突然间,有只手抓住了单云溪的手腕,司马靖反手将单云溪压在桌上。 她一下就撞进司马靖那双深墨色的眼眸里,他的额角流下一滴汗水,顺着眉角流到下颌,然后从下巴上滴落,落在了单云溪的手背上,烫得她一惊。 “你你你……你快放开我!”单云溪顿时变得慌乱起来,在司马靖的手下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她对上的却是司马靖,在这个武功卓绝的人手里她简直就像只小猫,半天也没挣脱开。 司马靖看着单云溪在自己的怀里扭来扭去的,她柔软的身躯蹭着自己的胸膛,司马靖毕竟也是正常男人,没多久便觉的身体燥热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放开了单云溪。 单云溪惊魂未定,愤愤地回头看向司马靖,只看见他宽阔的背脊,还有半边冷峻的侧脸。 “你可知,依照大魏律法,谋杀皇亲国戚是要诛九族的?”司马靖说着斜眼瞥了单云溪一眼。 单云溪一口哽在喉咙里,这人敢情以为自己要谋杀他了是吧!她就觉得搞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啊! “上好药了!你自己缠纱布!别想着我再帮你了!”单云溪将纱布一扔,就要往外走。 司马靖一把拉住单云溪,手下一用力,单云溪就被他拉住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微热的气息顿时缠绕在一起,单云溪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像火烧一样,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单云溪用力一推司马靖,他忽然闷哼一声,皱着眉头,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单云溪:“伤口,裂开了……” 她单云溪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等到好不容易帮司马靖处理完伤口,单云溪已经累得不行,她今天还不折不扣地跪了六个小时呢。 晚膳的时间也过去了许久,她干脆直接走到了床边,朝司马靖挥了挥手便一头倒在了柔软的被子上头。 “那啥,王爷我就不送你了啊。”她踢掉鞋子,用被子将自己滚起来,真的累到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你不打算留下本王?” 司马靖看着床上打了个大呵欠的单云溪,眼眸沉了几分,里面的想法无人能知。 “不留了不留了,你赶紧把伤养好就行。”单云溪在床上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司马靖看着她平稳绵长的呼吸着,沉默了半晌,转身去了书房。 次日一大早,单云溪就醒了。 “到底是谁啊!这么一大早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单云溪顶着一头乱发,衣衫还乱七八糟没来得及整理,就猛地拉开大门冲着外头嚷了起来。 正文 第10章 江大小姐还真是爱演 司马靖手里拿着剑,不过是瞥了单云溪一眼,就又继续开始练起剑来。 “姐姐,你怎么才起来啊……”江别情扭着腰身走了过来,一看见单云溪这造型小嘴就圆成了o型,“哎哟王妃姐姐,你怎么衣衫不整的,这可是大不敬啊!” “你谁啊,我让你说话了么?”单云溪被人吵起来,正在气头上,别说是个江别情,就是天王老子都别在这时候惹她。 “你……”江别情瞥了一眼正在练剑的司马靖,话音一转,又扮起了柔弱,“都是别情的不对,姐姐千万不要责怪妹妹。姐姐在家想必是闲散惯了了,来到这王府偶尔没规矩也是正常的,妹妹知道姐姐累,这才一大早陪王爷练剑的……” “行了行了,被你这么一恶心,我连觉都不想睡了。” 单云溪关上门,把江别情直接关在了外头,等她在丫鬟的服侍下换好衣衫梳洗完出来,司马靖也练完剑了。 “哇啊,靖哥哥好厉害啊!”江别情拍着小手,一脸的崇拜,“靖哥哥,你刚刚那个是怎么弄的呀,能教教别情么?” 一声嗤笑传来,单云溪正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个啃了两口的苹果,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别情和司马靖。 “江大小姐,王爷这都是多年习武练出来的身法,你以为一下子就能学会的么?” 单云溪走上前,用没拿苹果的那只手一把从司马靖手里拿过剑,果然沉得很。 她随手甩了甩,“你看,连我都耍不动,你肯定也不行。”单云溪顺手就像剑递给了下人,还不忘瞪了司马靖一眼。 一大早练剑,也不怕伤口崩开! 司马靖皱着眉没说话,他自然知道单云溪的意思,但是他却有他的计较在里头,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的简单。 他受伤的事,暂且不可被外人知晓。 可在江别情看来,这两人分明就是在当着她的面眉目传情! 她怎么可能让单云溪比过去,就她这么个连下人都不如的低贱之女! “谁说的!只要靖哥哥教我,我就一定能学会的!”江别情的小手抓在司马靖的衣袖上,眼神不停地对着司马靖暗送秋波。 只可惜司马靖看也没看她一眼,她这秋波直接送到了空气里。 单云溪反而皱着眉,上去就一把拍掉了江别情的手,司马靖在那附近也是有一道伤痕的! 江别情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她猛然瞪向单云溪。 “看什么看,人家王爷每天那么多事,哪有时间教你。你要是想学的话自己去找个师父,又不是没钱……对了,你之前欠我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啊?” 单云溪越说,江别情的小脸就越红。 江别情从小到大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样的骂,她气得浑身发抖,指向单云溪怒道:“你……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低贱之人的女儿也只会说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没有半点礼仪家教,有你这样的王妃,真是给靖哥哥丢脸!” 司马靖皱眉,刚想说话,却有个顶着一头乱发的人抢在了他的前头,正是在啃苹果的单云溪。 “骂完了?骂完了就来让我说两句啊……” 她将啃完的苹果往后一扔,学着江别情的样子小手叉腰,指着江别情就骂起来。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兵部侍郎的女儿说的话听起来也没好听到哪儿去!就你这小样儿也好意思说自己的大家闺秀,劝你好好照照镜子吧。没有你这样的王妃,真是你靖哥哥烧高香了!” 江别情被单云溪说得连连后退,左右一看索性往司马靖身上扑去。 “靖哥哥,你看她……”不过是转瞬之间,江别情的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她的态度也骤然转变,“都是别情的不对,别情不该这样说姐姐的……但是姐姐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说我父亲……” 单云溪被江别情的一顿操作看傻了眼,就准她江别情说自己的娘出身低贱,就不准她说江别情了? 这什么逻辑? “别情知道王妃姐姐向来没规矩的,今天实在忍不住说了她几句,谁知道王妃姐姐这么没有容人之量……”江别情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衬得她越发柔弱,看得十分惹人怜爱。 “哎哎哎,你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啊,我什么时候没有容人之量了……”单云溪去看司马靖的脸色,她可是知道这古代的男子向来不喜欢自家的女人争风吃醋的。 司马靖的眸子突然冷冷扫向单云溪,就在她说“容人之量”的时候,他眼眸里的温度明显冷了好几个度。 “胡闹!”司马靖一甩自己的衣袖,将江别情甩开,转身便走。 江别情边喊着“靖哥哥”边追了好几步,看人都走远了,江别情才愤愤地转头看向单云溪。 “做什么,这跟我又没关系?”单云溪耸耸肩。 “单云溪,你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占着个王妃的身份就能为所欲为。你得意不了多久了,王妃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说完,江别情就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从她身边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单云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实话,她还真就没想过做什么王妃。 她还觉得倒霉呢,莫名其妙到了这里,原主还是一个超级无敌苦命的主。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找回去的办法,就碰上接二连三的麻烦。 她也很冤好不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单云溪一脸不爽地坐在了司马靖的身边。要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镇南王,哪里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现在可别提有多烦司马靖,是个不听话的病患不说,身边还有这么一只惹是生非的花蝴蝶。 单云溪还没吃上两口饭,小丫鬟突然进来禀告。 “王爷,王妃,江小姐刚刚突然晕倒了!” “你说啥?白天还中气十足的,突然就晕倒了?”单云溪满脸地不相信,还能不能让她好好吃个饭了。 “大夫正在给江小姐看诊,请王爷一定要过去看看呢!”小丫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单云溪就看向司马靖,他脸色略显沉郁,依旧是微皱眉头的样子,也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司马靖放了筷子,看了单云溪一眼,便起身出门了。 单云溪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饭来。她才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反正她要吃饭。 梁嬷嬷上前一把打掉单云溪手里的筷子:“哎哟我的王妃哟,王爷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吃什么啊!” “他又没说让我也去啊?”单云溪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爷走之前不是看了您一眼么,您快过去吧!”梁嬷嬷推着单云溪站起来出门。 就那个千年不变的眼神,鬼知道是让她也跟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