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苏记 　　苏记猪肉铺在京城广为人知，旗下猪肉远销各国，势力庞大。京城码头每日都能看见不少运送着带着苏记标号的船只。 作为一个以卖猪肉而发家致富的铺子，苏记可谓是独此一家，风头正盛。又因苏记的当家人是个年轻的俊俏公子，手段雷霆，头脑精明；一时间迷得京城的少女们不顾猪肉的檀腥，每日每日的，将苏记铺子的门槛踏破。 　　而在这一片热闹不绝的气氛之下，苏欢作为其中的异类，成为一个奇葩的存在。 　　“小黑黑，不要怕，到了那边你就说你是我苏欢的朋友，让老阎给你下辈子许个好人家，不要再做猪了。” 　　“噜噜噜……噜噜……” 　　“你怕疼？杨哥他们手艺很好的，专业杀猪数十年，一刀下去，绝无痛感，你放心啊。” 　　“哼哼……哈哧哈哧……” 　　“你舍不得伙伴？呜呜呜，大家都一样，早晚都得轮到，早点走，就早些转世投胎做人；呜呜呜，我也舍不得你们……” 　　苏记猪圈，诺大的养殖场地，几万头猪来回奔走。远远望去，一角落处，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格外显眼。她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头壮硕的大黑猪，不顾猪身的脏乱，将脸埋在猪背上，还在呜咽有声。 　　“谁让你调皮跑出圈啊，倒霉催的就被公子一眼看见，钦点你为明日朱府寿宴的主菜；叫你平日少吃点嘛，不要长的这么肥；吃的多，死得早，你这孩子咋就不听劝呢？” 　　一人一猪，十分和谐的抱在一处，许久不曾挪动一步。直到一声呼喊，将那粉色衣裳的小姑娘，给吓得一哆嗦。 　　“苏欢，你干什么呢？前堂忙的要死，你在这偷懒？” 　　“没没没，我没偷懒，我这就去帮忙。” 　　苏欢十分不舍的拍了拍大黑猪的背，痛惜的掩面离去。苏记猪肉铺名声渐大，作为苏记当家老板的贴身婢女，苏欢每日在铺里卖猪肉的做法，已然让一众闺中小姐们，大跌眼镜。 　　“快快快，给我来十斤上好的臀尖肉。” 　　“好嘞。” 　　“给我来二十斤的，哪个部位都行，就冲你们苏记的猪肉健康，新鲜！” 　　铺子里的几十个伙计忙的脚不沾地，案板上摆放着早上刚刚斩杀的几十头猪，不一会儿，已经是廖剩无几。 　　苏欢站在一群粗布麻衣的伙计中间，十分醒目。水灵灵的小姑娘，眉眼清澈，肤色白皙；那娇小的身段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惹人怜爱，精致的五官是那些城中千金都比不上的艳丽。 只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生喜欢的小姑娘，眼下正弯着腰，抚着案板上摆放着的一整个大猪头，嘴里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苏欢，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苏欢被吼得吓一跳，连忙站起身摆手：“没，没什么。” 　　她那副傻样实在是太过寻常，大家都已习惯。 　　“猪肉卖的差不多，后院还在斩杀，趁着这个空档，公子让你去给他送件干净的袍子。” 　　一听是公子要求，苏欢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蹦跶着离开。 　　整个苏记的人都知道，苏欢非常喜欢黏着苏言明。 苏欢日常所在的地方，除了苏记铺子就是苏言明身边。 她是被苏家收养的孤儿，自小和方苏言明一起长大，对苏言明亲近，倒也是寻常。 不寻常的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对自己的公子存了什么想法的时候，她就像个傻子，从未在苏言明面前，表露过心意。就像是单纯的将苏言明看做自己的公子，细心照顾，绝不逾越半分。 　　苏言明从养猪场出来，苏欢已经抱着他的外衫，笑眯眯的站在外面等他。一见他的身影，苏欢连忙奔上去，极为自然的替他脱去外袍，披上新的。利索的动作间，嘴里还在啰嗦个没完。 正文 第二章 亲自 　　“公子，这次又要运送多少出去呀？还要你亲自去送吗？如果你要去，一定要记得带上我哦，我可不要一个人留在家里。还有啊，明日朱府寿宴要送去的那头猪，能不能换一头呀，我瞧着那大黑猪病怏怏的，想来肉质一定也不是很好呢。” 　　“你又跑去猪圈了？” 　　轻飘飘一句话，顿时将苏欢堵得哑口无言。 　　“我，我是想去找你的……”细弱蚊蝇的声音，在看见苏言明越发黑沉的面色之后，苏欢果断闭嘴不敢多言了。 　　“成日里往猪圈跑，看来你是一点都没有作为姑娘家的自觉，倒是我瞎操心了。” 　　“不是的不是的，是苏欢错了。” 　　苏言明不再看她，穿好外衫就抬步离去。吓得苏欢连忙小跑着跟在后面，小脸通红，憋屈的想哭不敢哭。 　　出了养猪场，就有一排伙计等着。见苏言明出来，众人连忙躬身行礼，等待吩咐。 　　领头的楚毅一身黑衣，衬得他整个人硬气爽朗，精气十足。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十分的老成。跟着苏言明走南闯北，已是一身的智慧与经验。 　　他带着笑，随意的伸着胳膊，几分倜傥：“出海的几艘船都已准备妥当，这次运送去南辰国的这批猪，数目庞大，运送的人选，你可有数？” 　　“我亲自去。” 　　楚毅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半分都不惊讶。只是拖着下巴，玩味十足的看向他身后的苏欢：“啧啧啧，这一来一回的少则一月，多则数月，小欢欢，你又要独守空房喽~” 　　苏欢果然被他说的焦急，不顾黑面的公子，扯着他的袖子装委屈：“上次你去南辰就没带我，结果我在家里等你回来等了三个月！你忘了你一见面就说我瘦了吗？这次公子你在出去几个月，回来我肯定又瘦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在瘦下去就要生病了呢。”她撸起袖子，凑到苏言明眼前。细白的胳膊果然纤细不已，只是苏欢尚未移步到公子面前，就被他抓着胳膊，放下了袖子，在看去，公子的脸色，比之刚才，更难看了。 　　“那是你不好好吃饭。”他绉着眉头，深如雕刻的俊颜泛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周身清冷，却贵气自来。青衫如柏，笔挺如山。 　　苏欢向来对他敬重有加，偶尔的调皮嬉笑，也是仗着公子多年来对她照顾；只是，每每遇上皱眉的公子，她是大气都不敢喘的。 　　“可是，可是你不在，我哪里还想着要吃饭呀？” 　　这如姑娘家撒娇的语气，从她嘴里哼唧出来，却带着几分稚子的童真。楚毅早已笑出声，指着苏言明冲苏欢大乐。 　　“敢情你家公子是你的下饭菜啊？” 　　楚毅常常取笑她，不管公子在或不在，自己都是楚毅的笑料。苏欢鼓嘴，不情愿却毫无办法。只是不等楚毅得意完，被一眼风扫到，顿时让他收敛了笑意，拍拍衣摆，主动请辞，“我去码头清点下船只。” 　　楚毅一走，苏言明一挥手，余下的伙计尽数退去，苏欢看着空荡下来的庭院，舒口气，接着求带。 　　“公子你看啊，你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路上总得有个细心的人照顾着你的日常起居吧？” 　　“你是个细心的人？” 　　当然不是……除了迷糊，也找不到什么优点了。 　　“反正，在照顾公子的这件事上，是没有人比我更细心了。” 　　苏言明已经步出了庭院，看样子是要回苏府的。苏欢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等不到公子的应答，她是不会死心的。 　　倒不是苏言明不带她，这么多年，她习惯了身边有他，他又何尝不是？ 　　“坐船一坐就是数月，不说晕船难受，海面上的凶险也是未知的，你还是安生留在府里，乖乖等我回来。” 　　“有危险就更应该带我去啦！”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有危险的时候，我会保护在公子前面的，公子带上我，可是会逢凶化吉，马到功成的哟。” 　　“不错，都会用成语了。”他眉眼弯弯，嘴角微勾，笑的不经意，却极为自然。 正文 第三章 央求 　　一边比划着的苏欢根本没注意到自家公子的表情，沉浸在自己英勇救下公子的画面里，嘴巴都要笑歪了。被苏言明这样一提，更加坚定了她要随去的心思。苏欢打定主意，就算苏言明不同意她去，她也要偷偷上船，跟在后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机会呀，错过了，都不知道何时再有呢！ 　　苏府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宁静安好。只是靠近院墙的一间房间里，叮铃哐啷的一阵响声，持续传来，将这满庭静谧消去了几分。 　　“锤子？太重了，也不称手，还是长剑好了。” 　　“不行不行，长剑太醒目，要是被人盯上了怎么办？公子说了，行走江湖就是要保持低调。” 　　“柴刀？太丑。斧头？不会用……” 　　苏欢搜罗了一圈，抱着一堆刀枪棍棒在房间里挨个挑选。只要有人敢对公子不利，她一刀砍下去，哈哈哈，任务完成！ 　　对比她房间里的满室热闹，苏言明的书房可是要安静多了。无声间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响，无端让人觉得沉静。 　　直到楚毅的嗓音打破这里的沉静。 　　“你真的让那丫头跟着？” 　　苏言明头都未抬，盯着手上的书本，一页一页，神色淡淡，“不让她去，她就会乖乖留在府里了？” 　　楚毅托着下巴点头，满满都是对苏欢的敬佩：“以她的性子，这次既然提出来了，就一定不会死心。你说，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丫头，什么事都想凑一脚，哦不，应该是不论你的什么事，她都要凑一脚。”他拧眉细思：“就算是从小长在你身边的，也不见得这么把你当做宝吧？” 　　苏言明合上书本，端起桌上的茶杯饮茶。青瓷白底的茶盏衬着他修长笔直的手指格外的好看，眼底暗光流动，俊颜如斯，出尘绝艳。 　　“她，是我的丫头。” 　　从出生，到成长；从懵懂到清明，一路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个丫头。 　　“我有时候觉得，你对苏欢，未免也太过纵容了些。”楚毅语带好奇，这几句话是他从未说出口的疑问：“你的性子我怎会不知，要说傲不可攀，你是其中佼者。明明对待他人，你都是生人勿进的冷淡样，偏偏一个苏欢，能屡次让你举手投降。都是姑娘家，别家小姐在你面前就是烂白菜，捧着个青葱丫头当宝……是你眼光独到，还是一众旁人眼瞎？” 　　“是你闲的发慌，明日启程，你殿后收尾。”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楚毅做的很是完美。 　　九月的海口，吹在身上的凉风带着几分冷意，舒爽中又夹着丝寒凉。苏欢披着粉色绣花的披风，里面隐约露出一截浅色的裙角，少女娉婷身姿，无端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她光明正大的站在苏言明身边，兴致勃勃的望着码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不一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 　　楚毅领着一众人来来回回的将关押着硕大肥壮的黑猪笼子运上船只。虽然笼子上盖着黑布，可里面传来的漫天嘶叫震耳欲聋，直叫多少人驻足观望。 　　“嗷嗷嗷……嗷……” 　　“呼哧呼哧呼哧……” 　　明明是畜生的不明喊叫，可听在苏欢耳中，却是一声声的救命！她望着一个个被运上船只的笼子，又看看身边站的笔挺的公子，红着眼眶，无能无力。 　　“怎么了？” 　　在苏欢抬起手捂住双耳时，苏言明第一时间低头相问。 　　“太吵了。” 　　她泛着水光的双眼，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并非如此。苏家是贩猪的产业，苏欢从小就跟着他身边，几个铺子里巡视。似乎每一次，只要碰及杀猪的场面，她都是这幅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小的时候觉得她是在害怕，长大一些便以为她是不忍心。只是，这种心绪持续了这么多年，有时候连苏言明都不免对她的行为感到几分好笑，真是个傻姑娘。 　“是你嚷着要跟来的，这样的场面就受不住，怎么跟我出海做生意？” 正文 第四章 出海 　 　　这是要撵她回去的节奏啊？苏欢迅速放下手臂，昂首挺胸，学着苏言明的样子，负手而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若不是那通红的鼻尖，路人都要以为这是个硬气爽朗的小姑娘呢。 　　“都装好了，这一路路途遥远，你们千万当心。我就留在铺子里帮衬，等你们的好消息。”楚毅卷着袖子走近，拍了拍苏言明的肩膀，几句之后，又转向苏欢，语气顿时就变了：“小欢欢，这次我就不去给你添堵了，和你家公子的二人世界，想想我这个外人都要害羞了~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哦~” 　　哪个女孩子能受的住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戏言，可苏欢不同，因为她觉得，楚毅说的一点都没错啊！二人世界，路途遥远，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想想就要沸腾了。 　　“我会的！” 　　苏言明本欲挥手打发走楚毅，却不料身边这个不省心的语出惊人，绕是他都不免有些被噎，更遑论已然目瞪口呆的楚毅。 　　从小就知道她傻，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傻气竟然也跟着长了不少。 　　被公子牵着上了大船，苏欢都不敢跟楚毅告别，因为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公子又生气了。 　　“哇，它动了动了！” 　　一踏上甲板，船只便开始行进。从未出过远门的苏欢觉着这船上的一切都新奇的不得了，东摸摸西摸摸。苏言明受不了她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得到她不会靠近船的边缘的保证后，就进了舱内休息。 　　船头到船尾，一路都留下了她欢快的嬉闹声。船上的伙计都知道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是苏公子的丫鬟，且看苏公子对她的态度，还在意的很，谁都不敢对着苏公子的人，有何不敬。是以，苏欢凭着自己的喜好，一圈玩下来，竟然还有不少人给她送了些小玩意。 　　“帕子，头绳，编串的手链，手刻的木簪……”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她一一收好，一路朝着众人道谢。直到在一人面前，驻足停下。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苏姑娘你喜欢就好。” 　　这大船之上，大半都是苏记的伙计，跟随苏言明出外经商是常有的事，是以，苏欢瞧着这些人虽说叫不上名字，却都是面熟的很。倒是这个人，让她一时充满了陌生感。因为，她，是个女人。 　　“你，你是？” 　　那人一身素净的蓝色衣裙，被海风吹起的裙摆轻扬，映着她婉约灵动的面庞，整个人似若下凡仙子，不食烟火。眼如秋水，碧澈清明；袖口之下，那一截皓腕，直叫苏欢攀比不得。不足一握的腰肢，楚楚可人的身段，实在是女子间的，翘楚。 　　那人朝她浅浅的做了个辑，樱唇微动：“沈霓嫣，我是去南临探亲的，正巧哥哥在苏记做事，此次苏记去往南辰运货，霓嫣便图了个方便。” 　　原来不是他们苏记的人，苏欢上上下下将她瞧了个遍，偷偷咽口水：“姐姐，你长的这么美，你家里人就放心让你出远门吗？” 　　眼前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瞧着自己，沈霓嫣掩嘴而笑：四国之内，谁不知晓苏记买卖的壮大，谁又不知苏家公子的手段；找苏家的麻烦，怕是还没有人敢吧。” 　　有人夸公子，苏欢就比谁都高兴。笑的两眼弯弯，两颊酒窝渐现，那瞬间的媚态，是沈霓嫣这绝色美人也没有的鲜活。 　　“我家公子可厉害了，谁都比不上的厉害！”苏欢话说出口就觉得哪里不对。公子要是那么厉害，还要自己干嘛？于是她又连忙改口：“不过，在某些方面，我家公子就比不上我了；比如吃饭睡觉，我曾经一觉睡了三天三夜，要不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我还能继续睡呢。” 　　“是吗？” 　　大美人好像对她的话很感兴趣，苏欢顿时来了精神，索性也不走了，在她对面叽叽咕咕开始诉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丰功伟绩。 　　“还有啊，我曾经一口气吃了十六个包子，是素菜的！可香可好吃了，要不是公子不让我继续吃，我还能吃更多的！王爷爷家的豆腐花，我能喝上十几碗的，放点酱油，撒点葱花，又嫩又爽口！”苏欢摸摸肚子，她把自己给说饿了。 正文 第五章 挨罚 　　正巧方苏言明身边的小厮过来唤她吃饭，苏欢一听有吃的，脚下步子就飞快了起来。跑了几步，又生生停住，转头看向舱边的美人：“美女姐姐。你要同我们一起用膳吗？” 　　沈霓嫣一听，却是急急摇头婉拒：“此行已是得苏记帮忙，霓嫣自是不好多做打扰。” 　　其实是一点都不打扰的，公子不是小气之人，而她还很喜欢眼前的美人，只是美人犹豫，苏欢不便强求。 　　苏记货船很大，上下三层，上面两层满载此次运去南辰的货物；苏欢嘴里嚼着爽滑可口的鱼肉，还要惦记着苏言明筷子下的糖醋荷藕，抽空还不忘关心上面两层的动静。 　　“公子，为什么听不见猪猪们的叫声呢？”一艘船上，上船的时候，惊天动地，没道理到了船上就是一片安静啊。 　　苏言明将夹着的藕片放入她碗里，见她满意的两眼眯起，也随她弯了弯嘴角。 　　“船行在海里，那么多猪，闹腾起来，该有多危险？” 　　“公子这么聪明，一定想了个让它们安静的办法对不对？” 　　“就你会猜。” 　　苏欢得意，挥舞着油腻腻的爪子，“那当然，谁让我是最了解公子你的人呢！” 　　“好好吃饭。” 　　饭是要好好吃的，苏欢喜欢吃，也注重吃。等到小肚子鼓起，苏言明赶她出去消食，苏欢还拽着桌角，演技浮夸：“公子，你不要我了吗，吃到嘴里就要赶我走了吗？呜呜呜，方苏欢好可怜，遇人不淑啊~~~” 　　那婉转有余的声调，听的苏言明眉头直抽，提起她的衣领就将人丢出了房间，并撂下狠话：“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砰！房门在她面前狠狠关上，苏欢拍拍小胸脯，为自己的表现点了个大大的赞。 　　二层之上，是摆放整齐的一个个猪笼，里面关押着的，是此次苏言明亲自挑选的质量上乘的大黑猪。 　　明明都是那样大的块头，明明看上去都是健康无比的，可是眼下，这些大黑猪都闭着眼睛，趴在笼子里，无精打采；走近去，只能听见一声声哼哧哼哧的呼吸声。 　　苏欢揪着心，在一个笼子前蹲下，伸手去摸里面的黑猪，语带气音：“黑黑你们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面前的大黑猪缓缓睁开眼睛，比起平日里的活力，它只是轻声哼了哼，十分的不济。 　　“呼呼呼，别提了，一上船我们就被喂药了……” 　　“被下药了？是什么药，要紧吗？” 　　“呼噜……” 　　好在只是让它们昏昏欲睡的药剂，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只是一想到它们到达南辰后的下场，苏欢还是难受的紧。 　　“哎，要是公子不是卖猪的就好了，这样我也不用两面为难了。”苏欢揪着手指头，撅着嘴，嘟嘟囔囔：“我一面想放了你们，一面又不愿看到公子损失；这么大批的量，要是都给放走了，公子怕是要恼怒的不成样子呢。” 　　“才不是呢，那个苏言明可是个狠角色，眼界宽的很，才不会因为我们这些猪就大发雷霆呢。” 　　听着猪猪同伴们的愤恨声，苏欢缩了缩脑袋，有些畏缩：“可是公子就是做猪肉生意的嘛，要是将你们都放了，那些与公子订购猪肉的老板要找公子的麻烦，铺子里的伙计也是要工钱的，还有老爷夫人还要靠公子挣钱养着，还有还有公子还要指望着铺子赚足钱娶媳妇成家的呀。”这么一看，公子的猪肉铺是万分不能出错的，若是公子不再是现在的公子，事事不意，她苏欢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被送上别人的餐桌上吗？苏欢，你就那么狠心吗？” 　　苏欢跌坐在地上，拽着笼子的手指渐渐泛白，“我一定，一定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还有什么法子？船只一到南辰，就有人要运走我们了！” 　　“我我我……” 　　“苏姑娘，是你吗？” 　　突来的一道声音打断在外人看来，正在自言自语的苏欢。 正文 第六章 幸事 　　苏欢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沈霓嫣正提着裙摆朝着她这边过来。好在两人之间尚有段距离，该是没有听见她方才的那些话的。 　　“美女姐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沈霓嫣一见果真是她，面上不由泛着几分开心。她小步子迈过来：“哥哥要巡视猪笼，我跟着后头就过来了。老远看着像是你，就想着过来跟你打声招呼。”她温婉的眉眼十分动人，细细的看着苏欢，突又关心道：“苏姑娘，你怎么哭了？” 　　苏欢急忙抹去脸上的湿痕，笑的勉强：“我，我就是随便哭哭……” 　　沈霓嫣被她滑稽的动作逗到，拉起苏欢的手，善言道：“我猜，苏姑娘心地善良，是在为这些即将被斩杀的猪而伤心的吧。” 　　见苏欢未否认，她又浅浅低语，安慰中带着开导：“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带着未知的危险，何况又是这些天生比不得人类的家畜呢。活着亦或是成为别人的俎上肉，皆是自己的造化。我们看不透，也避不过。苏姑娘年纪小，心思单纯；等你见识的多了，就会知道，对于它们而言，早些面临这些，异非不是件幸事。此生已无法选择，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许，下一世它们会得偿所愿呢。” 　　其实苏欢根本没听明白她的这番大道理，不过那句皆是自己的造化以及那句下一世它们会得偿所愿她倒是听懂了。这些话听在平常人耳里，许是听过就罢，根本不会当真。可苏欢不同，她当真了，且是深信不疑。所以她当下就心中澄明，神清气爽了。然后她就觉得，眼前的美人姐姐，简直就是神仙下凡，玲珑剔透，专程来帮她的！ 　　“美女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小姑娘神情太过认真，沈霓嫣心里一动，笑的明艳：“我也喜欢你呀，你也别美女姐姐的叫了，我比你年长，你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霓嫣姐姐吧。” 　　“霓嫣姐姐！” 　　沈霓嫣算是苏欢遇上的，第一个如此契投的姐妹；在苏欢的世界里，苏言明是几十年来的执念；而这个偶然出现的沈霓嫣，却是让她作为一个姑娘，最为真实的接触。 　　因为对沈霓嫣的好感，以致让苏欢霸着她左右，都不愿离开了。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两个姑娘之间友情迅速升温，牵着手在船上漫步，哪里都是轻盈的欢笑声。 　　“欢欢，你是从小就在苏家吗？” 　　“对呀，我是被老爷夫人收养的，从小就生活在苏府啦。” 　　“那这么多年，看着苏记斩杀猪肉，你就一直躲在一边哭鼻子咯？”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那些大猪猪好可怜……” 　　“孩子心性，你要知道，它们现在死了，可是以后会活的更好。” 　　“嗯！” 　　苏欢笑的两眼亮晶晶的，她愿意相信，相信那些成千上万被斩杀后成为别人桌上菜肴的猪猪们，自此远离苦厄，有个幸福美满的下世。 　　海上的夜幕，无边无际。黑夜里的星空，因为在海上，视眼极为开阔。苏欢与沈霓嫣并排坐在甲板上，听着脚下行进的哗哗水声，抬头望着无边暮色里，闪闪发亮的星星；如此静谧中带着的动感，便是不说话，都觉得能一直沉溺其中，被其迷醉。 　　“真美啊~”苏欢感叹，她一直生活在苏府那小小的一片天地里，何时见识过这样的美景。张大着嘴，差点都没形象的流口水了。 　　沈霓嫣也是，深闺里的姑娘，对着大自然呈现出的无与伦比的美景，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霓嫣姐姐，你说，这些星星，离我们有多远？” 　　“是我们永远也无法触及的遥远。” 　　这美景，就像有些人，是她永远只能仰望，终其一生都到不了他身边的，遥远。 　　两人沉浸在这方天地，浑然不知后方已是一片人仰马翻。 　　苏言明警告苏欢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可却如何也没料到，她就真的，没出现在自己面前了。那丫头最会做的，就是阳奉阴违，说不让她出现，她总会想着各种办法有各种理由的厚着脸皮出现。从来没有哪次，会像这回这般听话，几个时辰见不到人。 正文 第七章 悲催 　　晚膳十分，苏言明未看到她人，眉头一皱，看的身边一众小厮心眼一提。 　　“去把她给我找来。” 　　这个她，众人都知道是谁。于是，诺大的船上，上上下下开始寻人。只是，苏欢太会行走，人们在下面找，她就在上面与沈霓嫣谈天；人们在上面找，她就和沈霓嫣在船头谈天；等一圈人又找下来，她就和沈霓嫣在甲板上谈天…… 　　然后，苏言明就得到一个，找不到人的回话，这下是真的出大事了。整艘船都找不到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人不在船上。这大海上的，人不在船上，就只能是，掉进海里了。苏欢掉进海里了，苏言明还能不动如山？ 　　“公子息怒，属下们这就派人下海去找，终归会找到的！” 　　连什么时候掉下去的都不知道，怎么去找？就算最后找到了，怕也是尸体一具。只是众人不敢说出来，因为眼前的冷峻男子，早已是周身泛着杀气，渗人心魄。 　　“不，我警告过她，不许靠近船边，她怎么敢，怎么敢……” 　　苏欢是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但更多的时候，她也是听话懂事的。尤其是苏言明的话，她一向奉若圣旨；在小事上，她会顽皮，会阳奉阴违，可在某些原则上，她不会让他失望的。 　　“我亲自去找！” 　　再然后，苏欢，悲催了。 　　船头到船尾，苏言明不过是穿了个船舱，就远远看见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仰躺在甲板上，双手还朝空中挥舞着，笑声传来，听着是十分的愉悦。 　　身后一众小厮无地自容，明明他们众多人上上下下找了个遍，没找到人，还各自猜测人是掉到海里去了；结果公子一出来，人就出现了…… 　　“星星我是摘不到了，不过我可以给霓嫣姐姐买一个星星吊坠啊，真的，我家公子可有钱了，只要我一开口，他一定能答应给买的。” 　　“是吗？” 　　“那当然！” 　　苏欢还来不及奇怪刚刚那道声音听着怎么不像是霓嫣姐姐的，然后她就看见头顶上方出现了自家公子棱角分明的面孔，俊逸出尘。就是，冷了点。 　　“苏欢，你倒是潇洒。” 　　往往公子这样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时候，就是他最为生气的时候。苏欢一骨碌爬起身，摸着脑袋自己还有几分莫名。不过这种时候，以她多年来积累的经验，承认错误才是上策。 　　“公子，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 　　“我不该惹公子不开心。” 　　“……”苏言明拼命压下心底的躁动，努力告诉自己，她没错，是自己关心则乱而已。良久，那躁动，根本压不下去！ 　　“哼，认错态度不够诚恳，闭门思过去。” 　　苏欢一听，举爪示意：“可是这里没有门啊。” 　　“去我房间！” 　　苏欢两眼汪汪的看着他，以往她这样看着公子，公子都会妥协的，可是这次，好像不管用了。 　　苏言明无视她的祈求，态度冷硬。苏欢只好默默领下，可怜巴巴的朝着沈霓嫣道别：“霓嫣姐姐你不要太想我了，我就闭门思过个几天，我家公子一定不舍得长久关着我的，你放心，等我一出来，我就来找你哦。” 　　这样明目张胆的当着苏言明的面说这样的话，这苏欢到真是，恃宠而骄的可以！ 　　沈霓嫣当然表示理解，拍拍苏欢的小脸，浅浅安慰：“没关系，你家公子也是为了你好，你要乖乖听话。” 　　苏欢的背影看起来极为沉重，好像被罚的多么严重一般。可苏言明的房间，是这整艘船上布置装修的最为豪华的一间，谁又说得清其中的利弊？ 　　等她一离开，苏言明身上的戾气便更为明显。并非针对何人，只是大惊之后，他尚未回复过来而已。 　　负手站在甲板上，海风迎面吹来，吹走他心底的燥意，灵台清明了几分。他从来都是稳重内敛的，一个苏欢，却打破了他所有的规则。到底是十多年的情分，要命了，根本放任不下嘛。 正文 第八章 倾慕 　　“苏公子，夜里风大，小心吹久着凉。” 　　女子声音如水，又是这般满含关心的话，任谁听了都是要入心的。可她面前的，却是楚毅口中，视女人如烂白菜的，苏言明。 　　那道身影动都没动，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沈霓嫣何时受过这样的无视，当下就有些脸红微窘。 　　“苏，苏公子，霓嫣，仅是关心，没有其他意思。” 　　“你与她整个下午都在一起？” 　　沈霓嫣是个通透之人，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更知道的是，他同自己开口的缘由。 　　“我与苏欢心性相投，一见如故；交谈起来便忘记了时间，苏公子不要责怪。” 　　心性相投？看苏欢对她的态度，倒也不假。只是这船上多出来的一个女人，苏言明是半分好奇都没有；让他入心的是，那个姑娘，终于有了她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既是苏欢的朋友，我自然不会责怪。” 　　沈霓嫣在他话里听出了那满带的纵容，这样出色的人，站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致命吸引力。那是个极为神秘的黑洞，诱人至极，却又清晰的告诉着所有人，那也极其危险！ 　　她看着他从身前走过，微风拂面带着那人的气息，凛冽又含几分清新。沈霓嫣通红的脸色在黑夜里掩盖的很好，她凝视那道已然远去的背影，眼神渐渐飘渺。 　　原来，倾慕，与时间无关，因人而异。 　　公子甚少发脾气，有时被她气急也会骂她几句。可往往他骂人的时候也并非可怕，像今日这般愠色明显，却不言语的才是可怕。 　　苏欢趴在软绵绵的大床上，伸着四肢舒服的喟叹，大眼睛转动间尽是灵气。她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何生气，可事情的源头肯定在自己身上。思过就思过，只要公子觉得解气，让她做什么都行。只不过，这思过的地点未免也有些豪华了些。 　　整艘船上最大的一件房间，布置奢华，房间里的物件一应俱全，她一眼捎过去，床头旁竟然还摆放了女子的梳妆镜。放这么东西，也不怕货船下沉吗？啊呸呸呸，她自己都还在船上呢！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不急不缓，却声声有力。苏欢一听就知道是公子回来了，一个打挺，从床上滚下来；乖乖站到墙角处，站的笔直，一眨不眨的盯着墙面。 　　苏言明进来时就看见她神色认真的在闭门思过。他不出声，苏欢也只能憋住说话的冲动，不敢回头。 　　然后，一个站着僵直，一个自然的换衣脱鞋，去睡觉了。 　　良久，静谧的空间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苏欢终于忍不住，缓缓挪动，转向身后查看。 　　这一回头，就直直撞向苏言明的眼神中。他撑着头靠在床沿，虽未出声，却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 　　“公，公子……” 　　被逮了个正着，苏欢有些退缩了。公子的脸色，看不出喜怒，这样的公子，好可怕呀！ 　　“你说，你思过都思出什么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不应该是公子比较生气，把自己赶出来的吗？然后，她就是去看了下小黑黑，遇上霓嫣姐姐，聊着聊着，公子就出现了呀。 　　“我，我不知道……”低头咬指甲，苏欢十分委屈。 　　她听见床沿有声响，听见有脚步朝她靠近，然后，眼中就出现了公子黑色的鞋面。 　　“下次要是在敢在外面久待不让我知道，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这么严重？” 　　“严重？” 　　“不严重……” 　　“不严重？” 　　苏欢含泪告饶：“怎么说什么都是错？” 　　“你就不能说你以后不会在外面久待了？” 　　“……” 　　原来，一切根源是她在外面时间呆久了？这是什么错？公子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人贴身照顾，她的确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可也没必要贴身到寸步不离的吧。 　　“怎么不说？” 　　如此紧逼，苏欢有些招架不住，她抬头，对上苏言明专注的眼神，撇嘴：“那让你知道后就能在外面久待了吗？” 　　“你确定要跟我讨论语句问题？还是，你想让我给你下个不许外出的命令？” 　　“是你自己说的嘛，又要我保证，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就突然被扣不许外出的名头了？” 　　她说的有些急，小脸都染上绯意，从来在苏言明面前没有尊卑，以至于苏言明第一次对着她，觉得力不从心！ 正文 第九章 分道 　　他浅叹，只觉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真是个让人头痛的存在，可是他又无法弃之不顾。她这样顶撞，一点也不顾及他生气的后果，仰着头颅对着他没有一丝害怕。 　　被扣着头颅撞进公子怀里的苏欢，额头撞上公子坚硬的胸膛，痛的她瞬间飙泪。可不等她闹脾气扭动，头顶就有公子轻柔的声音传来。 　　“乖，听话。” 　　她一直听话，尤其是公子的话。她不解，可只要是公子说的，她都会听话。不愿，却不会违背。 　　“那，那我还能不能去找霓嫣姐姐玩？” 　　“只要你乖，只要你记着时间回来。” 　　那就没问题啦，她计较半天的，不就是怕没了人身自由嘛。她来到他身边，除去最重要的那件事，就只剩下吃喝玩乐了。 　　公子，有朝一日若能让你如愿以偿，那苏欢，该是何等的高兴啊。 　　南辰，与东洛国以海为界，兵力在东洛之下，可钱财，却远在东洛之上。苏言明的生意，从东洛国做到这里，足以可见他的能力。 　　货船在海上行了一月，终于抵达南辰码头。整艘船就那么大个地方，苏欢不晕船可却耐不住无聊。好在沈霓嫣能日日陪着她，以至于她没有在大船上无聊到晕过去。这一路行来，因为沈霓嫣的温柔耐心，苏欢对她可谓是喜欢的不得了，嘴里成日念叨的就只有她的沈姐姐。 　　抵岸后，两个姑娘家手拉手，依依惜别。 　　“霓嫣姐姐，我舍不得你，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苏欢两眼汪汪，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沈霓嫣也不舍，可却含蓄的很，她笑，几分大气：“我本就是来南辰亲的，怎么能与你们一道走呢。欢欢不要任性，你家公子有正事要做，我们不可耽误了他。” 　　沈霓嫣的视线越过苏欢落在不远处站立的苏言明身上，君子如斯，谁人不爱？就仅是站在那，却让这一方天地瞬间鲜亮，这苏言明，如何让人不注意？ 　　苏欢当然明白自己此趟来目的，回头见公子眉间带着几分不耐，一缩脖子，顿时萎了。 　　“那好吧，霓嫣姐姐你一路小心。” 　　沈霓嫣摸摸她的小脸，灿烂着脸朝她身后的苏言明扬声：“苏公子，多谢此趟行的方便，霓嫣感激不尽。” 　　苏言明闻声看过来，朝她点点头，不见得多热络。 　　沈霓嫣有些失落，见过他对苏欢的态度，如何让她不觉失落？她是个玲珑心思的姑娘，知道苏言明对苏欢不同，可她也看的出，苏欢对苏言明，止步于依赖。 　　沈霓嫣一走，苏欢顿时没了心情。跟在苏言明身边，看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兴趣。一众伙计在码头卸货，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码头里渐渐围聚了很多人，三三两两谈论着这几艘大船运下来的货物。 　　“听说是给南阳王的货呢，所值数额庞大的很。” 　　“南阳王何时做起生意来了？还这样明目张胆的，不怕别人知晓？” 　　“人家是正大光明的做生意，手段清明的很，还怕你知道？” 　　“倒也是，南阳王精明能干，为人又乐善好施，确实是挑不出毛病。不过，这几艘外来船不是我们南辰的，他怎么与他国作生意呢？” 　　“告诉你们吧，这乃是东洛国苏记的牌子，苏记的猪肉那叫一个响当当，你能说你一年到头吃的猪肉不是出自苏记？人家与南阳王那是强强联合，一个价格公道，一个肉质上层，咱们百姓，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呢。” 　　“快看快看，那中间站的就是苏记的老板，苏言明！” 　　接着，就是一阵阵赞叹声，无论男女，无不臣服于苏言明的气势。年纪轻轻，掌控整个苏记铺子；生的俊美，最为重要的是，尚未娶亲。 　　苏言明来南辰一趟，又有多少南辰的姑娘，从此长夜不堪忆，梦君君不知。 　　那些小小的，细细的议论声全部飘入苏欢耳中，苏欢从萎靡中渐渐兴起，偷眼瞧了瞧身边的公子，在看看那些明里暗里扫过来的目光，捂嘴偷笑。 　　“傻笑什么？” 　　头上被敲了一记，苏欢不满，却不敢回手。除了公子，没人敲过她的脑袋，从来没有！ 　　“公子你知道吗，上一个敲我脑袋的人，被我吓死了……”真的，生生被她吓死的，虽然她是无心，虽然她也为此，难过了许久许久，可是那个人，真的，死了。 正文 第十章 态度 　　苏言明特别喜欢她每次这般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会让他觉得，养个丫鬟，着实不错。因为够笨，够有趣。 　　“等他们装完了，你随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呀？”她不高兴，因为她说的实话被公子当做笑话了。 　　“这次的雇主。” 　　“哦……” 　　苏言明挑眉，语带挑衅：“不是说随我出来做生意的，怎么，这要去见雇主，你还不乐意？” 　　“反正赚的钱都是公子你的，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既是如此，那今晚的晚膳就吃红烧猪肉吧。” 　　“不过，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为公子赴汤蹈火，上山下海都是应该的，雇主在哪，公子我们这就去吧，让他久等不太好吧？” 　　她狗腿的承话，得来苏言明一阵爽朗的笑声。 　　南阳王陆天麟，二十岁进封亲王，十多年来稳居皇城，不见君王对其有一丝觊觎。自古以来，皇室兄弟间向来薄情；可像陆天麟这般，不但深受他皇兄的器重，在朝中身居要职；更是在百姓心中广受爱戴。这样一个名声颇佳的亲王，皇上纵容他的存在，也不得不让世人敬服这陆天麟的手段。 　　此次与苏言明合作，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在挑战，他皇兄陆天麒的，底线。 　　浮生楼，南辰最大的一间酒楼。上到皇亲贵胄，下到平民百姓，谁不知晓它的名声。菜式与宫廷御膳齐名，价钱却是超乎寻常的廉价。这样一个地方，你身份显贵的客人能让你满意，你穷途潦倒的百姓也能让你满意。陆天麟在此宴请苏言明，是摆明态度，也是因为，这浮生楼，是他自己的产业。 　　“哇，好大呀~” 　　这家酒楼，超乎寻常的大，诺大的大堂里人声鼎沸，可一眼望过去，皆是一身麻衣的百姓。在往上看，一层层，一间间，越往上越听不见声响。显而易见，那是被分隔开的许多厢房。酒楼设置雅间厢房不稀奇，可像浮生楼这般，大手笔的做到望不到顶的高度，实在让人咂舌。 　　苏欢眨眨眼，被这铺面而来的金银味被震慑到，不禁感叹：“公子，你确定雇主在这里？” 　　“你担心他付不起酒水钱？”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苏欢被揶揄了，瞬间回神。 　　“小二！” 　　她那一嗓子，顿时引来大堂里许多人的注目，苏言明本是气定神闲，可一见那些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往苏欢身上瞟，按耐不住了。好在有人及时迎上来，将他们带离原地。 　　“苏公子，我家王爷等候多时了，请。” 　　顶楼厢房内，摆设上层，位置极好。房中香雾轻薄，透过金丝绣花的屏风，在房间内流连回转。茶水幽香，曲曲绕绕，墙面上的铜镜映射出桌前的人影，玉冠束发，气质卓然。 　　他在静静等候客人的到来，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闲适轻饮。大内才有的顶级云雾茶，用来招待这位客人，是他的态度。 　　“王爷，苏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