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一章 兰魔 在这个战事不断的年代,楚国因楚王马殷“上奉天子,下抚士民”而取得了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 但自马殷死后,楚国内乱四起,便又再次险入水生火热之中,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而楚国的潭州,却是一个较为祥和而繁华的城市,无论外面是否烽烟似火,血流成河,这里的大街小巷却仍然是人来人往,无不热闹非凡。 潭州最出名的茶庄便是青螺山庄,取“青螺”这个名字自然是因为被定为皇朝贡茶的君山银针产于岳阳洞庭湖的青螺岛。青螺山庄的生意向来都比较兴隆,而且他们还与金陵南唐、杭州吴越等国都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 然而,就在前不久,偌大的青螺山庄却突地关了门,青螺陶家一百三十多口人都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有人只看见青螺山庄那紧闭的大门上不时的冒出血来,而且那血还似乎被施了法,渐渐的形成二个血红的大字。 “兰魔。” 有人传言,青螺陶家只怕是太有钱了,所以连妖怪都上了门,要将他们一家洗劫一空,而陶家的一百三十多口人只怕也到阴曹地府做鬼去了。 也有的人说,陶家的人想必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样一个人杰地灵、富甲一方的风水宝地竟然也会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令人无不惋惜叹哉! 百姓众说纷云,官府也派出了天下有名的神捕铁明来到此潭州来追查这件案子。 百姓自然不得而知,官府的人也为这毫无线索的案子绞尽脑汁,但或许只有江湖人才知道,那“兰魔”二个字到底是何意? 也只有江湖人才知道,那“兰魔”二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过这个名字。自江南吴越国发生了一起“紫血寒兰”的案子之后,“兰魔”这个名字就已令江湖人闻风丧胆,成为那些名门正派人物咬牙切齿的恨。 所以,不仅仅是官府在追捕着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就连那些名门正派都纷纷派出了最得意的子弟,来到这潭州各显神通,也许谁能抓了“兰魔”这个魔教的妖孽,谁就能一举成名。 于是,潭州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江湖人,他们有的配带宝剑,有的手握大刀,有的摇着扇子,也有的干脆藏了宝器,两手空空,而这个本被血腥恐惧笼罩的都城,也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没有了青螺山庄抢生意,就是路边的小茶馆也都开始忙碌起来。“银针茶馆”是一个小茶馆,据说这家茶馆为了沾青螺山庄的光,曾经取名为“青螺茶馆”,但因为青螺山庄莫名奇妙的变成了鬼斋,这家茶馆的老板贾掌柜立刻便换了招牌,再次取名为“银针茶馆”。 不过,就算他改了名,生意也没见好起来。大约别人以为,他为了跟青螺山庄抢生意,曾使用了一些不干不净的手段。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心里有一肚子的火,但有火却发不出来,正当他愁眉苦脸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小二,上茶!” 他一惊醒,看到来的人都是一些腰佩长剑,身著灰色长袍的年轻道士,他又喜又是苦笑,江湖人,又是江湖人,这些日子以来,来到他茶馆喝茶吃饭的都是一些江湖人,难不成,他们真以为他这个小店里藏了凶手? 不过,有生意,毕竟是好的,于是他脸上很快就堆起了笑容,马上吩呼店里的小二将茶馆里最有名的银针茶送了上来。 这些人又如往常一般的开始议起他们的江湖大事来,什么“兰魔”、什么“仙子”、什么“女人”、什么“珠丝马迹”,贾掌柜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也没心情去听这些,他所关心的事是什么时候他店里的生意会好起来。 他摇了摇头,正要向茶馆后店走去,却又闻得一声女子的清喝:“小二,来一杯茶。” 女子的声音仿若冰雪洗澈过的清赖,这不由得令人想到一张貌美如花的脸,然而当那些年轻道士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这女子身上时,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他们并没有看到女子的真容,而首先印入他们眼帘的是一身白衣如雪,纤侬合度的绝妙身段,以及几乎罩住了她全身的白纱斗笠。女子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当她一走进这茶馆,便使得茶馆里的空气都冷缩起来,仿佛将要结成冰一样。 年轻道士们的瞳孔一缩,是寒气,非常重的寒气,正从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 早闻魔教杀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们的行踪十分的诡秘,时常以一身白衣出现在夜里,让人如见鬼魅一般。而在那些白衣杀手当中,数貌美如花的女子居多。 于是众多的联想,都不由自主的与这白衣女子联系了起来。 年轻道士们暗暗的把住了腰间的配剑,就等待着那女子走到茶馆的中间来,再把握好时机,摆上剑阵,将她的退路封死。 他们并没有见识过兰魔的武功,但对于她的狠辣,他们已是耳熟能详。 所以,对于这样的女人,他们也莫需讲究君子之德,突袭,不过也是一种制敌的手段而已。 而正当他们要拔剑的时候,又一人走进了茶馆。 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衣男子,竟也近似于那白衣女子般的装束,用一顶斗笠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他也叫了一杯茶,君山银针。不过,他似乎很渴,喝过了一杯又一杯,仍不停下来。然后,他再叫了一道菜,一壶酒,慢慢开始吃了起来,边吃边喝,他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一群人正注视着他,就如同那白衣女子一样,只顾着吃自己叫来的菜,喝着自己叫上来的茶或酒,而对于周边的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 不过,本来也没什么事,大家还是继续吃吃喝喝,有说有笑,那群年轻的道士还在等待时机,因为他们还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和那女人一伙的? 慕然间,那白衣女子突地站了起来,从腰间取出一面古旧的青铜镜,镜面生辉,有一丝颤动的嗡咛随着那光辉泻出,镜光离奇的指向了她侧面的青衣男子。 白衣女子似非常惊愕,转身便走到了青衣男子的桌前,道:“将你的斗笠取下来,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众位年轻道士皆是一惊,实在没有想到这女子会这么直接的要求一个男人给她看他的容貌,但这女子的问话却是吸引了他们,因为他们也想知道,她与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青衣男子刚送到嘴边的酒放了下来,他并没有抬头去看这白衣女子,似乎并不想去答理她一样,但白衣女子却有些生气了,她再一次提高声音道:“将你的斗笠取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青衣男子还是没有理她,这时,她终于动手了,不过她的手刚伸向青衣男子的斗笠,那青衣男子就突地从她眼前消失了,她只感觉到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一样。 果然,他与她,不是一伙的。 于是,轮到这些年轻道士们动手了,他们一动,便是数道剑光包围向了那白衣女子,剑阵之严密,根本没有留给白衣女子逃出生天的空隙。 白衣女子隔着白纱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年轻道士道:“就是这个妖女,大家一起上,今天一定要为武林除了这个祸害!”话音一落,众人应合,数道剑光齐发,一致刺向了白衣女子的要穴,白衣女子凌空一跃,足点桌台清声斥道:“我与你们有何仇怨,为何要杀我?” 她话音刚落,那些人又齐发剑光再次刺向她的要害,“呵,仇怨,你杀人无数,人人得而诛之!”“人人得而诛之?”白衣女子似乎很是茫然,她足落桌台,对这些年轻气盛的道士们淡淡道:“你们并非魔教中人,我不想杀你们,你们走!” 一道士听她这样说,似乎觉得好笑:“魔教妖女,你这是看不起我们么?那就看看我们如何将你手到擒来。” 白衣女子自知与这些人说不清楚,本只想应付一下,再找个适当的机会逃走,却不料他们的剑招越来越狠,势必与她拼命,剑气处处相逼,根本不留给她一丝逃走的机会,难道这些道士真要拼了命的取她性命,不到死不罢休,想着,一道剑光从她后心突袭而来,她终于大怒:“不知好歹,我本不想开杀戒,既是你们逼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二章 御月 众道士还来不及反应,但见她旋即转身,顿时幻影百现,分不清真身何处,无数支冰箭如雨般向他们当头盖下,他们根本没有看清剑从何发,又射向何止,顿时就失去了信心,只是疯狂的挥起手中的剑,企图将那些冰箭斩落。 然而,疯狂、咆哮根本就没有用,他们之中已陆续有人在漫天箭雨之中倒了下去,全身被扎成了马峰窝。他们的信心全部被击溃,显然没有想到,他们苦学多年的剑技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都如此的不堪一击。 正当他们心灰意冷之时,空中突现一道凌厉的光芒如同长虹般划过,在箭雨中画出一道银圈,冰箭立即化为齑粉,在饭馆里下了一场冰雨。 然,却没有一个人看清,那道银圈出自何处,又归于何处,只是如梦一样的惊鸿而现,又突地消失无痕。 但就是这样若有若无的光芒,将漫天的冰箭化成了雨,将那不知身影何处的白衣女子击落了下来。年轻道士们见那白衣女子突然显了真身,如昙花般的从空而降,顿时狂喜,想要趁机给她补上一剑,让她再无还手之力,却不料一袭黑袂席卷而来将那白衣女子截走。 当他们看清那袭黑袂时,才发现,那救走白衣女子的人却正是方才走出去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淡淡道:“她不是兰魔,你们认错了人!” 年轻道士气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魔教杀手?难不成,你跟她们是一伙的?” 青衣男子仍淡淡道:“如果她是兰魔,你们早就没命了。” 年轻道士们恍然大悟,的确,兰魔出手,从不留情,何故这个白衣女子与他们周旋到现在。正欲要反驳什么,就听那青衣男子道:“劳烦各位回衡山派通报一下欧阳掌门,说,武林大会之前,靖寒忆必会去拜会他老人家。” “靖寒忆?”年轻道士们讶然一惊,显然他们听过这名字,不但听过,而且还如雷贯耳,“你就是……就是御月神剑……靖……靖少侠” 这个叫靖寒忆的青衣男子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并不否认。 “真……真是久仰靖少侠大名。”一年轻道士激动道,“不知道我们这些无名之辈是否和靖少侠一起联袂闯江湖。”这一句话刚说完,他便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已感觉到一股杀气从那青衣男子身上传了出来,所以他只得陪笑道:“是,是,靖少侠的话,我们一定会带到。” “还不快走!”靖寒忆一声冷斥,年轻道士们搀扶起受伤的兄弟,连忙向茶馆外奔去。 “慢——”没走多远,那淡淡的声音又如闪电般的划过他们的头顶,当他们胆颤的回头时,靖寒忆抛给为首的的一人一个青瓷瓶道:“这是金创药,给受伤的兄弟们用吧!” 那道士见靖寒忆态度渐渐转好,不禁喜道:“靖少侠侠义心肠,深感敬佩……”他还要说什么,却听靖寒忆不耐烦道:“没有学好剑术,就不要在外招摇惹事,想要拿兰魔去邀功,却不是你们这点伎俩可以卖弄的。” 那道士虽听得心中不悦,但还是唯唯点头道:“是,靖少侠教训的是。” 毕竟,这个江湖上的确没有一个人能敌得过他的一剑。 御月神剑。 年轻道士们走后,贾掌柜埋怨着收拾残局,但因靖寒忆还在茶馆之中,却终究不敢真正的骂出声,只得在心里嘀咕嘀咕。 靖寒忆见怀中的白衣女子丝毫不动弹,微感不妙,便要揭开她的斗笠去试探她的呼吸,却不料这女子突地向他出手,将他头上的斗笠掀入了半空中。 这一掀开,醒过来的白衣女子不禁失了神,讷讷的望着他那一张脸,此时,就是连在茶馆里收拾残局的贾掌柜见到了他这一张脸后,也像丢了魂似的呆坐在了地上。 不仅仅是他们,此时就算是天上神仙下凡来到他面前,也会不得不惊叹,这是一张多么完美的脸。也许你见过大自然最美丽的风光,也许你见过天下最令人难忘的奇观,也许你还见过这世上最出名的天香国色,但是,当你见到了他,你就会觉得那一切所谓的“美”是多么的庸俗而肤浅,你会感激上苍,让你与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因为他那倾绝的容颜绝不是人间可以得见,也许你穿越了数世轮回,却只在回眸的一刹那,惊鸿一瞥,便永世沉沦。 她久滞于这个男人目光中透射出来的魅惑,然而令她移不开视线的不仅仅是他无法形容的容颜,而是……真奇怪,这张本是陌生的脸孔却莫名的带给她熟悉而不安的感觉,她清楚的听到青铜镜发出了警告的低鸣,宛若她剧烈的心跳,这是一个咒诅的预言,她蓦地一惊,猛一掌狠狠的击到他胸前,凝聚的冰箭发出“咔擦——”一声脆响,她知道,那只冰箭已入他胸口半寸,这足以置他于死地。 “想不到,你还是一条毒蛇!”靖寒忆踉跄的退了一步,连忙运气想要将那插入胸口的冰箭逼出,却不料,他一运气,那冰箭又深入一分。 “你为什么不还手?”白衣女子自知功力不及他,若他还手,她也会当场死于他手中。但不知为什么,虽然狠下心击了他一掌,心中却并无快意,愧悔与忧惧莫名的占据了她的内心。 “趁我还没有后悔之前,你快走!”他一语道出,胸口又觉一痛,便干脆就地而坐,自行疗起伤来,但那只箭已深深的插入他的心脉,只要他一动气,血顿时汩汩的冒了出来, 白衣女子见他脸色越现苍白,心急之下试图靠近他,却突地被他反手抓住:“你还想暗算我?” “不——”白衣女子忍着手腕的疼痛道,“靖公子,你伤为我所刺,当由我来治疗,你自己运功只会适得其反的。” “呵,杀人还会救人?你们魔教杀手都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么?”靖寒忆冷笑中透出一丝凄寒,白衣女子愕然,但见他并无心紧张于自己的伤口,却反而沉浸在某些痛苦的回忆之中,眉宇紧皱,冰箭的寒气很快就流遍了他的全身令他瑟瑟发抖。 “靖公子。”白衣女子见他双目紧闭,却害怕他就此而死去,她紧紧的抱住了他冰寒的身体,对贾掌柜喝道:“掌柜的,我要一间房!” “姑娘,我们这是茶馆,不是旅店。”贾掌柜这一句话还未哭完,便觉自己脖子上一紧,也不知那白衣女子是怎么走到他面前来的,就是这么一眨眼,他就已经被这女子的一只手给提了起来。白衣女子再次重复道:“我要一间房,而且,我不希望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来打挠。”说完,她丢给贾掌柜一个金元宝。 贾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未真见过金元宝,他狠狠的在那金元宝上咬出了几个齿印,一吃痛,一张脸顿时就笑开了花,连连答道:“是,是,是。”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三章 魔镜 她将靖寒忆背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房,也许这便是她的习惯,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最为安全。这是第一次,她与陌生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然而她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温暖,却是鲜血的甜腥,她的冰雪箭正中了他的胸口,鲜血还在止不住的外冒,很快就将她的背心浸湿,寒冷而粘稠,她知道他的性命也许就在她一念之间,但若不及时止血,那么…… 一切就会结束,而她的命运……是否也会就此而改变? 自这个男子从她身边出现时,魔镜就一直在发出警惕的低鸣,她知道魔镜里的预言无半点虚假,而他很有可能就是应证她夙命的男人…… 她还记得那一日,魔镜出世,华光普照,幻象尽现,一张模糊的面容映现在她未来的夙命里,那样精致的五官,悲天悯人,神魔难及,然而血却在一刹那模糊了她短暂的人生。 她知道,当她踏入魔教的第一步开始,她就该有这样的结局,然而,那个人……又真的会是他吗?她最终……真的会因这个人而死? 她将窗帘掀开,让柔和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正投他脸上,令他本来玉洁无瑕的脸笼上一层光晕,神圣不可方物。然而她还在踌躇着,是救他,还是趁机杀了他? 师傅的话时不时的在耳畔响起:“雪姬,如果你遇到了夙命中的那个男人,请务必杀了他,否则,你的命运无法改变。” 杀了他……魔镜仿若悲嘶的鸣响激荡着她内心里那个冷酷的意念,她缓缓走到床边,纤细的手指抓向了他的脸,此时沉睡中的他并无反抗的意识,而这正是她下手的好机会,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眉宇间时却怎么也离不开,莫名的依恋将她心中那一丝邪念一扫而尽,她的手最终温柔的抚在了他的脸上,因为冰雪箭的寒气,他的脸已如冰雕,只是眉宇间微微皱起一丝忧痛。 “你为何而忧?”她心中好奇的思忖,一时竟忘了他已是一个生命垂危的人,静静的注视了他良久,手指下感觉他的肌肉微微的颤动,似在争扎着什么,她这才回过神来注视到他胸口上的伤,流出来的血已结成了疤,然而却并不阻止血继续往外流,她心下一紧,连忙从身上取出一小竹筒,倒出一手心的白色药丸,捏碎,然后将他的衣襟扒开将药丸敷于他流血的伤口上,再用手指紧紧的按住了那个伤口,直到药丸在他伤口上生肌,这是她用十年时间采天山雪莲炼制出来的生肌回魂丹,这也是师傅留给她唯一的一筒救命的良药,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暇思索的用在了他的身上。 “今日我救了你,他日,你真的会杀我么?如非这样,我该如何?”她沉思着,眼神里流出无奈的悲凄,然,她还是不舍的呆在他身边,从日落到天黑,到夜深人静,她一直如痴迷了一般的注视着他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从寒气退散,到无故的呻吟,到额头渗汗,到梦魇中的恐惧。 “冷,冷……”他一直轻而痛苦的低吟着这个字,这不禁让她感到惊讶,服了生肌回魂丹后应该已退尽了寒气,为何还叫冷?手无足措的她不知如何才好,只得用棉被紧紧的裹住他,然后将他抱紧,他的脸近在咫尺,白净如玉却透出无助的痛苦之色,他似在梦里挣扎,想要醒来却又一直摆脱不了…… “靖公子,醒醒……” 漫天的花瓣,弥漫着诱夜的清香,却又透析着死亡的腐靡,月色是从未有过的绝亮,仿佛一个悲剧的见证,他躲在黑暗的角落,强行的屏住自己的呼吸,抑制着自己绝望的颤抖,眼前还有一张死亡的狰狞的面孔,两眼直直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也一起拉进地狱,那是第一次,他见到了许多许多的死人……而前一刻,他们还在对他笑骂,对他吼叫……只是一夜之间,一个生机盎然的山庄便成了血墓,除了他再无一人活下来。借着月光,他尽量的去寻视凶手的真面目,一面轻纱飘来,他看到了不远处一张秀美绝伦的侧脸,目光流落到她雪白的脖颈上时,他惊骇于那一块熟悉的蓝色胎记……清绝的轮廓勾勒出倾城的笑容,却仿佛千年的冰封破溢,透骨的寒,死一般的冷,好冷,他用力蜷缩着自己的身躯,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屏障。 无数个夜晚,他竭力想忘掉这一切,然而每一个深夜,他都会从梦中惊醒。 “为什么!”他一个冷历的斥问,不禁从床上坐起身来。 “靖公子,你醒了……”一声女子喜悦的轻呼吹至耳畔,他立刻稳住情绪安下心神,目光移向身边的白衣女子,她已除去了斗笠,一张冰雪清丽的脸当真应了那一句“冰肌玉骨,国色天香”,然而她的肌肤却是不同于中土女子的雪白,仿佛天山浑成的白雪。 “你是……”见到这样的一张脸却也令他感到一丝的失望,只因她不是“她”——那个让他寻找多年却也痛苦了多年的人。 “我是刚才打伤你的人呀!你不记得了吗?”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是你救了我?”仿佛不可置信,他问,扫视了一下身周。 “难道靖公子真把我视为了魔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想起他那一句“你们魔教杀手都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么?”,她不禁有些失笑。 靖寒忆见她语气中有些埋怨,转移话题道:“我看姑娘并非本地人士,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冉镜雪,师傅师姐妹们都叫我雪姬,如若靖公子不见外的话,也可以叫我雪姬。”她这话有意无意的拉拢了她和靖寒忆的关系,却毫无扭妮之态,尢为直爽干脆。靖寒忆却有些讶然,他独行江湖数年,漂泊不定,从未与人深交,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他冷漠的性情导致了许多人不敢与他接近,那些人都对他敬而生畏。 “姑娘性情直率,绝非楚国潭州人士,听姑娘口音,应该来自西域。” “呵呵……看来靖公子是必然要套我话,查清镜雪的来历。但说也无访,镜雪来自天山琴宵阁,师承天山圣母冉琴朔。” “冉琴朔?就是二十多年前艳震江湖的琴圣女么,如今这个人似乎已经销声匿迹,如何被称为天山圣母?” “不错,我师傅年轻时以琴梦曲行走江湖,名震天下,后隐居天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她的声名也逐渐从江湖上隐匿了。师傅在天山创立琴宵阁,后收留了许多孤儿做弟子来传授她当年无人能及的琴艺,师傅于我们不但有恩师之情,还有养育之恩,她的德行感泣天下,故而得天山圣母的称号!”说到她师傅的时候,她脸上洋溢出了自豪天真之色,然而很快,那样的神彩便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瞳心一点仇恨的火光。 靖寒忆察觉到她神色有变,领会其意:“人固有一死,姑娘不必太过哀伤?” “你怎么知道我师傅……”后面的话无法硬咽出声,冉镜雪神色大变,目光紧紧的锁向靖寒忆,仿佛是在盯着一个杀人凶手。 “从姑娘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尊师大约已不在人世”靖寒忆坦然,冉镜雪心中疑云渐散,却还是忍不住咬牙低呤了一句:“那个女人真够狠的!” “女人?”一个会琴梦曲的女人?靖寒忆似想到什么一震,“姑娘的恩师是被仇人所杀?” “何来仇怨,那个女人竟然恩将仇报……” 话至此,冉镜雪见靖寒忆突地竖起手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她领会其意,与靖寒忆同时抬头望向了屋顶的红瓦。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四章 山子 此时已是三更,月沉星稀,沉寂的夜晚连风的唏嘘也难逃他的耳朵,屋瓦颤动,他闻声便如箭飞出,跃上屋瓦追向一黑衣人,冉镜雪也随后追出,却突遭暗器袭击,身软麻痹,无力落于屋瓦之下,她刚欲起身,便有一干黑衣人群攻而上,将她死死包围。 又是魔教派来的杀手么?冉镜雪苦笑,看来她已在幕天宇宫占有一定举足轻重的地位了,居然能令那个不可一世的天君这样劳神的追杀。 魔教中人擅用毒物者居多,她已身中暗器,不论此暗器是否有毒,她都要以寒制身,阻止毒素的曼延。临危不乱,师傅所授的内功心法“寒冰聚”可谓一种绝妙的制毒办法。 “小贱人,你已杀了幕天宇宫诸多身手不凡的杀手,天宫有令将你就地正罚。” “呵,天君如此劳师动众,无非就是想取我身上的魔镜,我给你们就是了,何必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蕴集着体内的寒气,只待合适的时机一击取胜。 “你真的愿意将魔镜交出?”领头的黑衣人诧异。 “那当然,有什么比命重要呢?我之所以逃出幕天宇宫,不也就是为了保命么?”冉镜雪见领头的黑衣人目光中渐退了置疑,微微一笑,“不如这样,你先将解药给我,我带你们去找魔镜,如何?” “呵呵,小贱人,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老子现在就将你就地处罚,也能赶回去向天君复命!”说着,那领头的黑衣人竖起了一把血色的腥光大刀,却不料他旁边的一黑衣人闪电般的出手,以两指夹住了即将迎冉镜雪头颅而落的刀背:“主公,魔镜我们势在必得,但这样的一个美娇娘杀之也可惜,不如废了她,一来不怕她反口咬人,二来也好留着给我们添添乐趣,可别便宜了山子那小子,主公以为如何?” 领头的黑衣人猥亵的一笑:“也好,那么,你还不动手!” “遵命!” 那黑衣人走来,冉镜雪羞愤之余,将全身真气贯于肘下,突地腾身而起,却不料那黑衣人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狠狠的掷倒在地,她脚踝骨节错开,摔到地上一时再无力爬起,见着那黑衣人走近,她只能愤愤的大骂一声:“无耻!” “魔镜雪姬,你应该感谢我,我这是在救你!”黑衣人轻笑,剑尖挑向了她的脚踝。 “不!靖少侠救我!”冉镜雪这一声大喝,却真令那干黑衣人心虚胆怯下来,好不容易调虎离山,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 只是这一片刻的疏忽,冉镜雪倏地扯响脚踝,将骨节还位,一声痛叫,将全身真气腾起,令冰雪箭从她身上爆发而出,那干黑衣人回神,也只能有用刀挥斩冰雪箭的时间。 “居然上了这小贱人的当,大家一起上,务必将这小妖女就地处决!” 那干黑衣也似得到了教训,此番与冉镜雪交手皆拼尽全力,毫不松泄,一场搏斗越演越烈,彼此不分胜负,影成一团。 许久,黑白人影乍合乍分,冉镜雪因无瑕控制的毒素曼延而渐处下风,“刷——”突地背上挨上一刀,冉镜雪一个踉跄,跪倒在地,神令智昏之余,她再次集蕴寒气以求清醒自己,抬眼,见一片寒光遮天,就在这时,一袭白衣从空而降,在那片寒光中点出足影凌乱,接着便闻“簌簌——”几声闷响,那一干黑衣人顿时如僵硬了般的一滞,待那人点落于地,那些黑衣人立时毙命倒下,冉镜雪正诧然之间,却见眼前一线强光直透她的眉心,如毒蛇吐箭般的骇人,她识得这银蛇枪,可永无止境的发射暗器,且暗器质形近似虚无却能穿透人骨,中其暗器者必死无疑,就算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 这眨眼的一刹那,她已无计可施,只得闭上眼睛等死,然,半响过后,却并无丝毫动静,一男子的呼吸贴近耳畔:“阿雪,我又如何忍心杀你?” 闻声,她只觉耳垂一热,似被人轻轻的咬了一口,她睁眼见到一张年轻男子清俊的脸庞,未言怒极,将一掌打向他的胸口,白衣男子身一斜,顺势将她的手臂握住令她动弹不得。 “阿雪,你变了,在天山,谁不羡慕我们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现在你却要与我反目成仇?” “呵,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八骏之首的山子,要杀要刮,随你变,何必婆婆妈妈的?在幕天宇宫可没见过你这样。”冉镜雪也不再挣扎,故意激怒这魔教八骏之首的年轻杀手。 “阿雪,我们也不要较劲了,你跟我回去,我可以向天君求情,对于你这一次的出逃从轻发落,就算要罚,我陪你一起,好么?”白衣男子星目含情,神色中大有肯求之意,“你知道,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可信之人,只要你跟我回去,让我能天天看到你,我便心满意足。” “要我回去侍奉那个魔王,这就是你的用意?”冉镜雪讥讽的苦笑,“山子,算我信错了你,一直以来我也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给我信任的人,可是你竟然叫我去紫瞑宫侍寝,你当我是什么?” 山子听得她这一句娇怒,仿佛一支箭直透人心,一丝苦痛浮出他的眼帘,他黯然垂伤道:“可是,阿雪,我更加不愿失去你,天君之命难违,我真的怕……” “你怕他杀了我么?”冉镜雪冷笑,“山子,你知道我宁可去死也绝不受此侮辱!” “阿雪,你就是固执,难道你就不能忍一忍么?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可以逃出他的魔掌,只要你我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只要你还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的……”他说着,情不自禁的想将她拥入怀中,却又仿佛顾忌着什么,最后只将两手放在她肩上,冉镜雪见他含情脉脉而疏于了防备,愤怒之下,猛地推开他的手臂,倏地转身到了离他三尺之外,“呵,你不再是昔日的山子哥哥,我也不再是昔日的阿雪,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如果你真的还念着我们从前的情谊就应该与我一起离开魔教,离开那样肮脏而邪恶的地狱,可是你宁愿苟且偷生,宁愿做天君的一条狗,甚至宁愿出卖我……你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 冉镜雪字字如针般的划过山子的心,令这本来刚毅的白衣男子眸中渗出浓浓忧郁,漆亮的双瞳也泛出脆弱的泪光,沉痛了许久,他才低声叹道:“阿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请你相信我好么?” “住口,不要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冉镜雪自知难逃魔教杀手的追杀,难得天君这么瞧得起我,连八骏之首的山子也派了出来,早闻杀手山子出手从不用第二招,我冉镜雪今日也有幸领教一下天下无双的暗器,来吧!”冉镜雪说着,已举起双掌摆出对敌的姿式,一双水灵的美目冷历的注视着并无心应战的白衣男子。 然,山子久久对视着冉镜雪的双目,仿佛不敢置信,面前佳人还在,可是昔日的情份当真如烟曲散,他从她眼里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影子。 “你当真狠了心要与我为敌?”山子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银枪,骨骼发出一声声的脆响,只见他闭了闭眼,仿佛狠下了一个决定:“好,阿雪,你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幕天宇宫向天君复命!”他说完,缓缓抬起银枪,手指重重的压紧那上面一粒朱砂红点,突地银光大显,无数如莹火虫般的星点从那些死尸体内钻出,重新回到银枪内。 “阿雪,还是你先动手吧!”山子似笑非笑。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五章 华骝 冉镜雪冷哼了一声:“好!”立时身化亿千,凝冰成箭向山子全身发射而去,山子并未出招,只站在无数变幻的倩影中一动也不动,冉镜雪见之,心中暗叹不妙,他竟然有求死之心,但是发出的箭又难以收回,只是一个念头,她只觉背后似有什么东西钻扎进了血肉,如针刺痛,痛过之后全身酥麻,她整个人也如断线的木偶一样软倒下去。 而她面前赫然降下一把粉红雨伞,伞帘旋转,红光铺现,竟将她所射出的冰箭一一收没。 “阿雪——”近在耳边的惊呼是昔日情人的关怀,然,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声音早在她决定逃出魔教的时候已经逝去,此刻的她,能听到的只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另一个人的心跳。 “冉姑娘——”空中一道黑影箭速掠来,一双手轻柔的垫在了她的背下,她抬眼看到这个已开始走近她生命的男人,欣慰的一笑,一行血丝从唇角溢了出来…… 这就结束了么?当魔镜的命轮开始转动,而她,将要在两道命运的轨道相交接的时候结束魔镜的预言?不,绝对不可以在现在结束,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完,那么多的心愿,师傅的仇,她所企盼的温暖…… 粉色的光幕笼罩着他们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伞色光幕的另一边,一身红衣的女子妖娆多姿的走过来,一条手臂软若无力的环上了山子的脖子。 “山子,想不到你还如些的重情,难道真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呵呵……”女子妖媚的声音含笑生怒,幽幽传至山子耳畔,他凝了凝神,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这个女人果然很难甩掉,他转过脸,看着红衣女子一笑,却突地提起了她的衣襟:“你,快给阿雪解药!” “别生气嘛!山子哥,我们都是老相好了,何况现在你旧情人的命还在我手中呢,惹得我不高兴了,你猜我会怎么着?” 山子知道这八骏中的华骝用毒如神,所创毒药古怪至极,几乎无人能配出相应的解药,即便是用毒惊骇天下的五毒教毒王,对于她所制的毒药也难解其一。而刚才她向冉镜雪射出的赫然是她惯常杀人于无形之中的玫花针,这个女人吃软不吃硬,要想从她手中取得解药,必先给她想要的好处。于是,山子的脸色变得和悦起来,提着华骝衣襟的手也转为抚摸:“把解药给阿雪,你想怎么着,我都依你,如何?” “呵呵,好一张甜腻的嘴,可是我华骝现在偏偏不吃这一套,你没有发现,这里出现了一个更好看的男人么?”说罢,她又放声笑了起来,目光转向抱着冉镜雪的青衣男子,山子这才发现,他苦苦思念的情人身边多了一位男子,而且是一位长相极为好看的男子,他无法想象,这却是一张男人的脸,那双眼睛里明明流溢着不寻常的女人般的诱惑,不对,那是一种邪异的魅力,离异诡异的留存在了他脑海里一幅模糊的画面里,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山子凝视了这青衣男子的眼睛许久,仿佛要将这个人与他那模糊的画面强行吻合起来,然,记忆如碎片,他越往深处竟想越觉混浊不清。 同样的青衣男子也对视了山子许久,淡笑道:“我们见过么?” “不——”山子突然历声道,“你到底是谁,你的眼睛……”脑海里仿佛灵光闪过,他突地对青衣男子斥道,“是你!你不能和阿雪在一起,你快将她还给我!” 青衣男子还未作答,只听怀中全身无力的冉镜雪吃力的放大声音道:“不,靖公子,你快带我走,我不想再见到此人!” “阿雪,他会害了你的,你为何……”山子似要将隐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却又生生的哽在了喉头。 “想知道原因么?因为我现在是靖公子的人了,我当然要跟他走!”冉镜雪打断他的话。 “你说什么!”宛若晴天霹雳,山子颤抖着声音道,“我不相信……”但见冉镜雪望着那青衣男子的眼神充满了依赖,他不由得心下一沉,低呤道:“想不到我们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敌不过这个你初识的男人,好!我山子今日就与他来个生死决战!”他话未说完,便已手按银枪,如蛇吐箭的般的向那青衣男子的脸面射去,靖寒忆并未动身,顺手盈握一道白光将那些暗器一一打落在地,山子见之惊愕,自他行走江湖以来还从未逢过敌手,而这个青衣男子居然不动声色就将他的暗器打落于地,但见他手中的一道弯月,不禁恍悟道:“原来是御月公子靖寒忆!真是久仰大名!” 红衣女子华骝听闻也不禁动容,一张妩媚的脸顿时变得冷煞如冰,惊疑道:“御月神剑!你就是天下第一剑?” 靖寒忆笑而不答,手中的弯月凝了光芒,缩回他的衣袖中,华骝眼见剑芒在他手中收放自如,不禁悚然的退了一步,生怕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剑会随时划破她的喉咙,她一直小心戒备的退到山子身旁,拉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今日作罢,我们走!”哪知山子反手又是掐住她的脖子冷道:“把解药给镜雪,听见没有?” 华骝亦勃然大怒:“山子,你别忘了天君的命令,更别忘了幕天宇的刑罚!”华骝的话果然让山子平息下来,她见山子眼眸中似有犹豫,忽而又笑道:“山子哥,你放心,华骝今日所见必不上报天君,否则,华骝的性命就是你的!” “但阿雪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死,就算我求你,把解药给镜雪!” “我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旧情人都跟别人跑了,你还白痴似的寻我要解药,人家自有相公相救!”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故意将声音变得尢为柔媚,却仿若冰剑插入他的心房,山子怒到极处既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目光转向靖寒忆怀中的白衣女子,却正好与她的视线对接,她眸子里逼人的冷冽摄得他心中一凉,“阿雪,你当真如此恨我?”他心中一痛,默默沉呤。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六章 夙命中人 突然间,远空中传来长长的一声炸响,一束光火撕破了夜的沉寂,并闪烁出无数火花,将夜的一角照得通亮。 “不好,组织里有变动!”华骝望了一眼那一闪即逝的烟花,神情立刻变得肃然,他再次扯了一下山子催促道:“你还不走!”山子久久的凝视着脸色苍白的冉镜雪,又听得她一声力不从心的怒喝:“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说罢,她又将头颅靠进靖寒忆的胸膛,请求道:“靖公子,这里埋伏众多,带我离开这里好么?” “可是解药……”靖寒忆犹豫了一下随即应道,“好!”语落,他便抱着冉镜雪腾空跃出了客店。山子见心爱之人瞬间从夜空中消失,急欲追逐上去,却又被华骝扯住了衣角。“冉镜雪不死,死的就是你我,山子,莫要感情用事,主子催我们回去,我们得赶紧时间去与他们会合!”山子望着漆黑的夜色空洞无依,心下一横,也随华骝一起飞出了客店。 但愿,那个男人真的可以保护镜雪逃出魔教的追杀。 靖寒忆抱着冉镜雪找到了一个幽僻的林子,夜间寒风袭人,而中了玫瑰毒的冉镜雪更是体寒如冰。“冉姑娘,你身上的毒?” “靖公子,你放我下来吧!”气息微弱的白衣女子声音微颤。 “好。”靖寒忆将她放于榕树边,再去寻来一些枯枝败叶升火,以便能减轻冉镜雪所受冰寒之苦。冉镜雪倚靠着树干,全身仍然若瘫痪无力,她勉强半睁着眼睛,神情迷糊,却惊异的瞧见一篝火燃起,火舌随风飘曳,模糊如山野边盛开的红花,她软声问:“靖公子,你在升火么?” 靖寒忆点头:“寒气已入侵了你的骨髓,若不趋寒,只怕你会熬不住。” “不,靖公子,八骏之华骝用毒极为狠辣,徜若不用此法,毒素很快便会入侵我的脏肺,到时无药可救。”靖寒忆愕然,突想起她先前使用冰箭杀人,却并非身藏暗器,而是积以本身体内之寒气,凝气成冰,这是怎样的一种内功心法?而现在她之所以体寒如冰,却是她自己为了制止毒素扩散而用以寒功护身的一种方法。 “原来冉姑娘在使用一种奇寒无比的内功心法。” “是的,靖公子,能再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 “将我肩头中毒针的那块肉用剑挖掉,让毒血全部流出来。” 靖寒忆闻之一怔,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于一女子口中,更不可将剑用在一女子身上,便问:“可有他法?” “没有。”冉镜雪斩钉截铁道。 “那好,冉姑娘暂且忍一忍。”说罢,他将手刀斩在冉镜雪的肩头,一枚红针从她血肉里迸了出来,落在地上时,竟将周围碧草染黑,七尺之内的花草委焉成泥,冉镜雪受了他一掌立时痛晕过去。火色映在她被冻得苍白的脸上,令她透明如瓷的肌肤笼上几朵红晕,沉睡中的她清丽的轮廓仍然不失坚毅,靖寒忆不禁为她求生的毅力感到震憾,他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拉下她肩头的衣服,玫瑰针的毒性已让他心有准备,可亲眼见她肩头的伤口还是禁不住变了脸色,心下惋痛,这哪还是一块肌肤的颜色,血肉黑紫肿胀,浓血已将那个针眼胀大成了一个黑洞,尢为狰狞可怖,靖寒忆见得心中不忍,难免有想要呕吐的感觉,但冉镜雪生命垂危,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将溥唇凑到她的伤口上,将毒血一口一口的吸出来,吐到火灰里,直到吸出来的血为鲜红色才放心的停止,再见她肌肤渐渐恢复了白皙,他有些欣喜的松了口气,然这样不间断的一吸一吐竟也花了他半盏茶的功夫,大半夜未眠,寂静的夜更加令他感到疲卷,他也就地倚靠着粗壮的树干合眼入睡。 “寒……”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似听到了一女子幽幽的叹息,清淡的兰香扑鼻,他感觉到一只柔滑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寒,要好好爱自己呀!” 是谁?仿佛压抑在心底无数次的疑问就将要从心口跳出,然而却还是堵在了喉头,他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吐出一字,连盖上的眼帘也变得沉重,怎么也无法睁开,他幻想着她熟悉而温和的笑颜,像山里的清泉流泻着和醉的清甜,一指清凉轻点他的颈窝,仿佛泠泠流淌的细流温柔的洗涤着他的疲倦。 “寒,这是解百毒的云馨碧玉,戴上它,便可以百毒不侵,姐姐……等着你来找我……” 一袭清风徐去,衣袂声息,他试图抓住那模糊的影子,但一切都如捕风捉影,一切都似虚无梦境,他无法移动他沉重的身躯甚至无法睁开他沉睡的眼睛,当心底的呐喊变得颓然无力,当视线变得黑暗如漆,他奋力挣脱着那一层屏障,拼尽全力的叫喊:“别走,别走……” 晨羲的光辉终于进入了他奋力睁开的眼帘,一女子嘤嘤的哭泣传至他耳中将他睡梦的屏障冲破,他清醒:“姐姐。” 因为惶恐而抓住一切靠近他身体的东西,直至抓住一女子纤细的柔荑,摭住他视线的竟是那白衣女子冉镜雪,他失落的沉声:“怎么是你!” 南柯一梦,一场怅惘,靖寒忆有些惴度不安的放开她的手,四处寻望,因为颈窝若有若无的冷香,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块美人碧玉上。 “靖公子,你没事太好了!”冉镜雪破涕为笑,竟扑到他怀里喜极而泣。 “冉姑娘,你……”温香软玉在怀,靖寒忆却有些不知所措,然隐约又闻得一阵阵丝竹唱呤,这样奇异的声音让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冉镜雪时……那一面发光的青铜镜,冉镜雪也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倏然戒备似的推开靖寒忆的胸怀,神色忧虑的喃喃道:“不,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否则……” “冉姑娘,那一面青铜镜……”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知道……”冉镜雪不住的摇了摇头,一句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冉姑娘真是性情中人!”靖寒忆见她神色有异,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于是另转话题赞叹道。 冉镜雪闻声果然稍稍平息下来,清澈如秋水的双目投向靖寒忆,神情有些凄然的笑道:“靖公子些话怎讲?” 靖寒忆微微一笑:“冉姑娘的私事,我虽然不便过问,但是冉姑娘对那位山公子的感情必然不一般,冉姑娘真是良苦用心。”冉镜雪听得他突地提起与她青梅竹马的山子,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她也仍然只是笑了笑道:“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靖寒忆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良久才蕴藉的一笑:“冉姑娘一定要好好爱自己,才能不负他人!” 说完,他便站起身淡淡的丢了一句:“后会有期!”然后从她身旁擦肩而去,冉镜雪望着他渐远的背影禁不住娇声问道:“你为何要救我?你说过,我是一条毒蛇。” 靖寒忆闻声止步,回头微笑着对她说了一句:“毒蛇中,你还不算最毒。” “呵呵……”冉镜雪银铃般的笑声更显现出她的天真浪漫。靖寒忆见她清泽可媚的笑容不禁一时失了神,但回神过来后还是径直的离去。 “靖公子,你要去哪里,我能与你同行么?”冉镜雪的声音再次入耳,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不祥之人,从夜兰谷家到御剑山庄到后来的行走江湖,他的人生路上实在流淌了不少的血泊,他,实在不适合有朋友…… “你是我夙命中的男人,我们还会再见的!靖公子,后会有期!”冉镜雪的声音已远落在了那片榕林间,可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的每一个字,真的还会再见么?从前,他身边的人无一不离他而去,他真的还会有朋友?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七章 郁天剑 自与靖寒忆别后,冉镜雪仍是一路被人追杀,从潭州到岳阳,她已是百战疲惫,那样躲躲藏藏猫捉耗子的游戏已让她身心力竭,为了尽量避开耳目,她曾多次侨装打扮,从丑妇到乞丐到最后的纨绔子弟,她无一不装扮得神情自若,却最终还是被那些杀手们认了出来,毕竟魔教杀手并非一般的训练,她也只得用这种办法作为缓兵之计,此一时彼一时。 “驾!驾!”一辆马车从街道上奔驰而过,一路拖出逶迤红线,路边行人见之高声惊呼:“丹砂,丹砂!”早闻“州东境山崩,有丹砂如涌,委积如丘陵”然,这些在民间稀为珍品的丹砂却只成了楚王马希范用以涂壁藏娇的的奢侈品,而如今这些奢靡艳物竟随一辆孤立的马车一路洒了下来,映衬着斜阳西照,格外显得鲜艳如血,人群凶涌而至,瞬间将洒落一地的丹砂一扫而空,没有人注意到,那辆已然破烂不堪的马车里有激烈的打斗声,时不时的会有剑气穿破车帘飞出,带出一丝丝血色,连那辆马车的驾使人也似乎耳聋,竟丝毫不顾车里面的打斗声只管驾使他的车飞速前进。 马车自潭州一路疾弛向岳阳,马背上的驾使人一路历程竟无动天衷,恍若雕像,然,你若仔细去瞧他的神色,你便会发现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那笑诡异的仿若笔墨描成,毫无生气,就似贴在他脸上的面具。偶尔会从矫车中飞出几道剑光直直的插入他的血肉,然而即便是血染白衫,那人也毫不动声色,似乎驾使这辆马车就是他以生命来担保的唯一使命。 突然“轰——”的一声,车矫终承受不住矫内互斥互涌的压力,爆炸成齑粉,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从车顶飞了出来,拳脚相加直冲云天,无数碎光散落下来,恍若下了一场冰雨,就在那冰雨上空,剑气错横如瀑,横铺长空,声啸如龙,浓郁的晚夕也似受了惊瑟,立蔽霞光,极显苍白的忧茫。 其中,那身量较为削瘦的白衣少年似承受不住剑气遮天蔽日的沉重压力,腰身一折,从空降了下来,他这一落,兀自又立在了正飞驰前进的马车上,只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已行远去的马车为何会沿路折返,且在此危机的一刻将他载住又沿前方飞驰而去,此一举却也正是多亏了这马车,他才能及时脱离危险区,不然以他重伤致此的身体,必逃不过那致命的一剑:飞天剑术! 飞天剑术,在幕天宇魔教与冰雪剑抗衡两年之久,如今竟比之不遑多让,侨装成男子的冉镜雪不禁胸中一愤,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再一次凭借自己坚韧的毅力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冷厉的目光投向了如箭般追来的黑衣男子:“郁公子飞天之术如今当真已修得不懈可击,不过,郁公子何苦为那样的人卖命,你知道,在他眼里,我们都不过是一草芥,所谓草芥,便是随时可以杀掉,或者废掉。” “呵,草芥。”黑衣男子冷哼道,“自古以来,都是胜都为王,败者为寇,谁是草芥,还是未知数,只不过,你说对了一点,现在的你,就如草芥。”说完,他抖了抖宽大的袖袍,露出一柄一尺长的短剑,那是一柄通体透明并笼罩着光芒的短剑,溥如蝉翼的剑身光华流转,仿佛蕴含了排山倒海的力量,并发出沉而顿的嘶嘶龙呤。 冉镜雪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柄短剑,在魔教里差不多每一次对决,他们总能斗个两败俱伤,从未定过胜负,这也是为什么她与飞天公子郁天剑都能留在那个魔王身边的原因。魔教从不宽容一个失败者,也许有一天,谁败下来了,谁就是死。然而,她已等不到那一天便已逃出了魔教。 只因为,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她必须在找到那个人之前顽强的活下去,然而,她也做到了,每一次在漫天剑气中,在剑气逼近胸口的一刻毅然躲开了,也许鬼门关就离她差之毫厘,但她从不曾屈服过,也从不曾真正的倒下过,这便是她的毅力。 “魔镜雪姬总是有着惊人的毅力,这实在是令在下钦偑。”飞天公子郁天剑忽然笑了,他举起了手中从不轻易示出的剑,“这柄飞天剑已然夺了你半条命,这也算我完成了天君的任务,现在,我可不必再用天君赐予我的飞天剑,我们之间应该要有一场公平的比试。”说着,他将飞天剑抛向丛林,英俊的脸上露出傲然的笑意,“冉姑娘不用剑,我亦不用剑。” “呵……”冉镜雪亦笑道,“郁公子果然有气度,不过,以我现在的伤势,恐怕算不上公平。” “哈……冉姑娘言之有理。”说着,他竟一掌击向自己胸口,冉镜雪见之大愕,就见他不以为然的吐了一口鲜血,正慢条斯理的将唇角的血迹擦干。 “你这又何必?”冉镜雪不由得心中一酸,眼里透出一丝怜悯来。 “冉姑娘果然出淤泥而不染,不过,在魔教,同情别人的人必败,也将必死无疑。” “多谢郁公子提醒,魔教的确不是适合我冉镜雪的地方。” “所以你背叛了魔教。” “背叛?”冉镜雪讥笑道,“郁公子难道不知道,我们谁也不曾相信过谁,背叛一词简直不应属于魔教幕天宇。” 郁天剑听之一怔,神思里透出了一丝黯然,但很快他的目光又恢复冰冷:“那么,就请冉姑娘出示你的魔镜,若你以魔镜打败了我,我便不再行追杀之命,还你自由,只要我放弃了追杀你的命令,天君不会亲自出马,便没有人能够胜得了你,那时你便是自由之身了。” 他说得没错,幕天宇教众所有一流杀手之中,除九天宫四君子,飞天部郁天剑,八骏部山子可与之抗衡之外,几乎再找不出能与魔镜雪姬匹敌的人,而如今四君子不轻易下山,八骏之首山子被派去执行着天君的另一道命令,唯有郁天剑是她逃亡以来最难摆脱的敌手,她曾以多种办法来遮掩他的视线,不与之正面交锋,却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魔镜不过是一古玩,是你们将它传得神化了,我,依然还是冰雪剑。”冉镜雪说着,将一片白亮如玉的叶子含在了唇角边,随着她真气一腾,一曲幽凉的旋律自她唇角玉叶间流淌出来,散成了漫天的雪。 雪花旋舞,衣袂翻飞,冉镜雪的人逐渐化作漫天飞雪中的一道幻影,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就见天色一暗,一道雪光宛若长剑,倏然飞向了对面的郁天剑。 漫天飞雪中几乎无人能看清的一剑是她所有的精力所在,她也曾用这一剑战败了魔教幕天宇中不少的高手,而今她也很自信,这一剑绝不会有破绽。 然,雪气凝结成的冰雪剑就要贯穿郁天剑的一刻,那朵鲜亮光华里出现了一道裂痕,就宛如雪山从中断裂坍塌一般,那道裂痕逐渐扩大,并化为飞天之羽,突射向冉镜雪。冉镜雪一时错愕,若冰雪剑不能噬其敌人,便要反噬自己,郁天剑如何找出其破绽,破了她毫无纰漏之说的冰雪剑法。 眼见反噬之力就要加诸其身,冉镜雪急促中摸到了腰间的古铜镜,传说,魔镜可反射其力,令力量折途,令时光逆转,但若想控制好魔镜的力量,又非人力所能及,而魔镜的力量若得到宣泄后不能控制势必会造成天下大乱,这是师傅教给她的禁忌,也是她一直不敢出示魔镜的禁忌。 时间不允许她踌躇,洪流剑光向她胸口急啸而来,她感到了凌迟般的痛,而就在那剑气将要贯穿她身体的一瞬间,一道清光宛若月色般倾泻下来,看似毫无杀意,却尤如一层月光塑成的屏障将那汪洋大海般的飞天剑气斩将开来,生生隔绝开。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八章 岳阳楼 她感觉到了背后凌厉的剑气与雄厚的力量正从身边汹涌而过,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头看清身后的来势,虽然那力量的杀意并非指向她,但她隐约感觉到身后一定站着一个人,而且应该是她所熟识的人。 剑气充斥,凌乱而舞,几乎令她睁不开眼睛,她压抑在胸口许久的一股真气带着一口鲜血涌了出来,身体仿若虚脱了一般委顿下去。耳畔风声而过,她听到郁天剑冷笑了一声:“你终于出现了。”而后她身后的人也沉呤了一句,只是,那人说的一句什么话,她却无力再听清了,黑暗很快吞噬了她的神志。 “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一种强烈的毅力在她梦魇中支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占胜了那漆压沉重的黑暗,突破黑障,看到了光明,耳边的马蹄声有节奏的响起,她已觉彻到自己依然还在那辆奔向岳阳的马车上。她动了动手指,试图站起身,不觉体内不知何时多了一股柔和的真气,全身的疲惫竟似在一场晕睡中消失无存,她就这样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马儿却停了下来,冉镜雪拉了拉僵绳,试图将马儿调转方向,返向她与郁天剑比剑的地方,毕竟那在危急之中救了她性命的恩人,她必须得答谢还恩,这是她一向做人的原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此等救命之恩。 但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无论她怎么拉转僵绳或是鞭打马身,那马恍若没事般的,只顾径直走到湖水边,将头埋在水里尽情的喝起水来。冉镜雪无奈之下,只得跳下马车,环顾了一下四周,便见湖水清碧无垠,远远的有一座青山耸立,倒映于湖光碧色间,当真是水光接天,一碧万顷,唐李白曾云:“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难道这便是洞庭湖、君山? 久居天山雪峰的她当真很少见得此等盎然景致,早闻“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此番身临其境,竟有种超脱尘世之外的感觉,想必世外桃源也就如此吧! 然而,景虽然是美景,她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她很清楚魔教幕天宇里的那个魔王天君,对于他没有用的人,或是离弃了他的人,甚或是背叛了他的人,都会走向一个结局,一个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结局。魔教的追杀并不会因为郁天剑的一句承诺而停止,然而,这样逃亡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如此一想,烦忧甚重,她又转念一想:管他呢,自由一天算一天,活着一天,就开心一天吧!毕竟,很久,她都没有开心过,甚至轻松过了。 想着,她也走到了湖边,蹲下身来,伸手划向了清澈如镜的湖面,平静的湖面倒映出她清研俊美的脸,此时换了男装的她故意将眉峰挑高,真的剑眉星目,显出了一股男儿的飒爽英气。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情不自禁的,她想起了师傅曾经教过她的诗句,一时竟有些意外,那句诗居然被她恰到好处的用在了此时此地此景。 “师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色呀?”小的时候,她曾好奇的问起师傅的家乡,而师傅每念及她的家乡时总会很欣慰的感叹出两个字:“很美。” 难道这便是师傅年轻时走过的地方么?冉镜雪心头浮起一丝怅然,手指颤抖着在湖面惊起了一道水波,水波声息,留有余音,那声音竟似一曲清质悦耳的琴声,琴声悠然,恰似了她眼前所见的一切,如泠泠流淌的水泣,如袅袅起舞的烟波,如盈盈一水间的笑呤,然而这些都不足为奇,令冉镜雪诧异的是,她指下,水中的游鱼竟毫不惧她,欢快的游了过来,鱼群中,鱼头接鱼尾,组成各种不一样的形状,冉镜雪起初不以为怪,但注视了良久,却赫然发现这竟是组成那琴声的一个个音符,“鱼竟通音律”,当这样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时,她避邪般得跳离了湖面,但当她抬头一瞬间,她的目光又不得不被天上的一道奇景吸引住:天上沙鸥成群,竟也毫不逊色于湖中锦鳞,在空中排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的音符,音符随琴声而变,形似分毫不差。 “是谁在此弹奏,不妨现身一见。”冉镜雪寻了那琴声的方向,猛提一口真气将声音传向琴声传来的地方。 却在这时,她手牵的马绳突地一紧,马儿如狂野般的奔僵起来,直向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啊——”野马拉着冉镜雪在林荫小道间拖出一条长长的睡痕,同时也拖出一声长长的惨叫,虽忍不住惨叫,但她却始终没有放弃拉着僵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么看重这匹马,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有太多她解不开的谜:比如丹砂,比如马夫,比如一路穷追不舍总能找到她的杀手,比如她背后似乎永远藏着的一双眼睛,比如那个救了她性命却未能谋一面的恩人…… 或者,是因为她太孤独,自离开魔教暮天宇以后,从黔云雾山一直逃亡到南楚,她一直是孤军奋战,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性命,甚至朝不保夕,她没有朋友,却更加不能有朋友,她不知道什么样的朋友才能不被她牵连,什么样的朋友才能抵抗魔教杀手的追杀。 曾经,她以为她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但是,“朋友”两个字当真太难。 那么,就唯有这马儿了,这匹马也算得上救了她半条命,勉强也算得上她的朋友了吧! 她拼了命的拉着僵绳,哪知这马儿竟真不顾她死活,一路奔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檐牙高啄,琉璃瓦顶,两侧雕龙的古城楼,如果还继续这样横冲上去势必要将她撞个头破血流,她唯有松了僵绳,腾身于马车之上,再借力足点马车,跃入高空翻身落下,这一落却恰恰落在了那古城楼台之上。 “点将台?”在她翻身之时,视线里赫然出现了这三个大字。 据传215年,孙权派鲁肃率军至岳阳,欲与刘备争荆州,肃施权令,修巴丘城,操水军,而点将台正是这军事设施之一,名垂至今。 于点将台之上眺望前方,那高耸于石阶之上的三层红楼尽收眼底。冉镜雪正疑,却见那马儿一声嘶啸,前蹄向半空中一扬,顿时就向那石阶之上的三层红楼奔去,蹄声震响四际。 冉镜雪早疑此马通人性,识主人,终惊不住心中好奇的诱惑,运起一股真气,跳上了那石阶,几个点落,跃过116级石阶,路过了五个平台,便到了城门口。那马儿也驻蹄于楼前,似乎与她一样,要好好看看这名闻天下的岳阳楼。 重檐鳌突,藻井锁窗,雕梁画栋,丹柱彩楹,整座红楼看上去如罩了一层庄严而华丽的光晕,透射出不容谛视的威严,楼层空寂无人,却隐约似有丝竹之声传来,此丝竹之声虽不同于琴声的空灵清亮,其音律,冉镜雪闻之耳熟,却正是洞庭湖边能诱鱼鸥成群而欢的琴曲。 “是谁?是谁在此奏乐?”冉镜雪对着楼层再次喝了一声,她相信她的声音一定会在那空寂的楼层里回响嘹亮,若楼层里真有人,那么就不会有人听不见的道理。 然,就在她喝这一声时,那马又是一阵嘶啸,莽冲进了楼中。难道这马受制于这丝竹管乐?冉镜雪心中再度一惊,便闻得楼中一男子清雅的呤唱传来。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九章 钟离公子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那声音自高楼中传来,仿若叹息般的极轻却毫不含糊,极亮却毫不沉重,恍若吹嘘在你耳边的一阵风,近在耳畔却又不可捉摸。 但这样的声音却带给了冉镜雪沉重的压力,一种无法估量对方而胸无成竹的压力。她识得这是唐李白的诗,警惕的对那楼中人高声问道:“敢问楼中何人?何故在此奏乐?” “那又是谁弄洒了我的丹砂?我千里驹从潭州东境将一车丹砂好不容易运到这岳阳楼,现却所剩无几,阁下可能赔我这丹砂?”那声音威而不怒,竟似有着渤海般的宽容与力量,本是一句斥问,却在他道来犹如诗一样清漫雅怀。 “呵呵……听说楚王那老家伙用丹砂涂壁呢!你还把它当宝贝呀!”冉镜雪蚩之以鼻,本意想激那人现身出来,却不料,那楼层寂静,依然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那人似乎有意让她聆听这首丝竹管弦之律,片刻无人应答,就见空中又有飞鸟成群,盘旋头顶。 冉镜雪望着那些不断编排音符的飞鸟,不禁疑思,也不见得这丝竹之声有何特别之处,却为何会引来无数飞鸟聆听,难不成这些飞禽走兽,湖中游鱼都被他驯化了不成,可就算是驯化,也不至于颇及如此之广,天下动物都听之命令。 “喂,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呀?缩头缩尾的,就是不肯出来,难道怕本公子吃了你不成?”冉镜雪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便再度大声嚷叫起来。 “铮——”只听得一声弦断,一道白影从楼中飞跃下来,在她眼前徐徐降落,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云,一片自天外飞来,闲淡自由的云,如此身轻如叶,足点于地不惊一尘。冉镜雪自认为晴蜒点水的轻功已是江湖少见,这位身材格外修长的白衣男子却能做到气息不紊,举足无重,塞过天外飞仙。 而他清逸绝伦的容颜更是世间罕见,最令她望之一眼便无法忘记的是他的一双眼眸,那双眼眸中光影沉璧,竟似蕴集了数千年的文化素养与智慧沉淀,就那样静如沉潭的照耀着世间的每一处光彩,而无论多眩丽的光华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智慧海洋里雀跃起的一颗水滴而已。 如此深厚的修养,如此沉稳的气度,竟然只属于这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冉镜雪不禁被他那眼神摄得一阵羞愧,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在一个人的目光注视下,她竟会变得如此卑微而渺小,她满是歉意的笑了笑:“江湖传闻岳阳公子才冠江湖,凤仪天下,我想,也不及公子您的千分之一吧!” 那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他这一笑,便觉世间光华竟在他眼中一漾:“我见姑娘你仪容不凡,其晴蜒点水的轻松毫不逊色于江湖盛传的凌波微步,却又何故毁我丹砂,杀我马夫,盗我千里驹,擅闯我岳阳楼?” 冉镜雪一怔,这才想起,她随马车一道奔波而来,确实洒了一地丹砂,而那马夫也不何时不知所踪,千里马最终成了她逃命的坐骑,只不过令她更为惊讶的是,这男子竟然一眼就识破了她女子的身份。 “呵,公子好生奇怪,丹砂是你的吗?那是山里崩出来的,千里驹是你的吗?你问它,看它承不承认?岳阳楼,那就更加不能算是你的了,那是前人留下来的。”冉镜雪不甘示弱,便和他争辨起来。 那白衣男子犹是一笑,指间捏出一个结,便闻音律传出,一匹马从楼层上飞跃下来,却正是那带她从潭州到岳阳的千里马,马儿走到白衣男子面前便温顺的停了下来,仰着马头不停厮磨着白衣男子的指节,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呻吟,仿佛在请求主人的原谅。 “怎么样?阁下说这千里驹到底是不是我的?” 冉镜雪这一见再也不知如何措辞才好,嗫嚅了良久,才嘿嘿一笑道:“就算千里马是你的,但丹砂和岳阳楼肯定不是你的。” 白衣男子依然笑道:“我见阁下从外地来,自然不知这整个岳阳城都是我钟离风俊的。阁下必是逃亡至此,但我岳阳楼不易接客,我叫千里驹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说罢,他只手一扬,一阵风起,竟将冉镜雪送到了马背上。然后,马儿又如狂了一般奔向岳阳楼下,飞快的沿洞庭湖扬长而去。 远远的传来冉镜雪的娇怒:“喂,你是什么人呀?就算千里马和岳阳楼是你的,你也应该请我进去喝杯酒什么的,以尽地主之宜嘛!你使唤这匹马儿,想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 冉镜雪的声音很快便飘远,岳阳楼前,长身而立的白衣男子忽而对着楼上画窗一笑,他这一笑,却引得楼中一声女子柔媚的娇笑,那样的笑声本应来自天籁,却因沾了尘世太过于张扬的精描细琢而显得妖惑入骨。 只因这一笑,天上飞鸟好似撞了一张无形的网,纷纷栽落下来,在白衣男子身周撒了一片零乱的碎羽。 “钟离公子的机簧飞鸟,怎赖不住我的一笑?”一女子的声音传出,好似讥诮,又好似惋惜,但就是那短短的一句话里却也仍掩饰不住柔魅入骨的笑意。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好似并不在意女子的弦外之音,他微低下头,用他傲临天下的目光搜索了一遍散落一地的飞鸟之羽,那是他以十年时间精心设计的识音鸟群,一共一百六十一只飞鸟,也就用了一百六十一只辨音宝石,一千一百七十种微小零件,历经近二千次的失败,最终终于成功的让它们自由飞翔于高空,为他谱音作曲,收集天下音讯,网罗天下好友,收映天下美景。 如今,这已成功的被他判定为无懈可击的识音飞鸟群竟在那女子的一声娇笑下粉身碎骨。 “天籁仙子的仙魔同笑果然绝妙,这一局,在下输了。”白衣男子似乎并不吝惜这用十年时间精心打造的机簧飞鸟群,眼里露出了真诚服输的笑意。 “输了,就要罚。”女子仍然娇笑。 “怎么罚?”白衣男子亦笑。 “呃,就罚你……”女子的声音顿了顿,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唉,想不起来了,不如,这一罚,钟离公子替我先记着,日后,我想起来的时候再罚公子,如何?” “好。”白衣男子优雅不失风度的应同女子之声,“日后,天籁仙子要有所罚,或有所求,我钟离风俊定不会失今日之诺。” “呵……公子言重了,你我今日不过是玩的一个游戏而已,日后相见,是敌便为敌,是友便为友,今日一聚,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女子的声音冉冉飘来,其声越传越远,直到最后化为天际的一个最高华的音符,在白衣男子耳畔缕缕回荡。 白衣男子望着天空,用真气推出了一声:“后会有期!”然后又飞上了那岳阳楼。 余辉下的岳阳楼又恢复一片宁静,静穆恍若神的雕塑,只等着信徒们前来膜拜。一段光阴将前一段故事掩埋,而接下来的一段光阴又将迎接另一段新的故事。 就见,洞庭湖波上,一青衣男子沐着晚间的第一缕明月清辉,正踏波前来,他所往方向正是岳阳楼,幕色四合中,他手中掬了一点光芒仿佛星辰闪耀,无意中融灭了夜的寂静与月的圣洁。 月的光辉不过是为了衬托他肃穆的身影,威严的岳阳楼不过是正迎拜他的最虔诚的信徒。 他,正向着岳阳楼风轻足点的飞移过来。 正文 第一卷 幻梦 第十章 武林客栈 烈马疾驰,飞行若箭,就在月减清辉的一刹那,冉镜雪已伏在马背上飞出了百里之外。 洞庭湖已然远去,就见这马儿直冲向一颗巨树奔去,直到被那树完全挡住了它的去路,方才服服帖帖的停歇下来,虽然她知道这马儿服的不是她。 所谓巨树,就是无法称其为大树,因为冉镜雪见过的大树固然不少,高耸云宵的,状需十人环抱的,所谓大树再大也不会超乎她的想象,但是这一颗树却生得奇特,不但奇特,而且怪异。她来到那树面前,就好似来到了一堵墙面前,若不是那树皮上凹凸不平的纹路,若不是你抬头还可看见那枝繁叶茂的树枝,你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一棵树,而且这树虽巨壮,树干却并不长,不但不长,而且还非常短,短得让人一抬头就啃到树顶上的枝叶,但枝叶繁茂密却可掩天,从树干上分枝向四面八方的枝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斗篷葡萄在大地上,却又十分宽容的将点点碎粒星光过滤下来,照清来人的脸。 树干壮得出奇,不相称的矮得出奇也就罢了,但它那正前面偏偏很滑稽的用金墨画上了一个小小的门,或者,那也不能称其为门,狗洞的符号大约就是如此。 但它又不是称其为狗洞,因为那门上赫然写着很礼貌,也很气派的四个大字—— 武林客栈。 当冉镜雪看清这四个字时,忍不住掩口一笑,这不知是哪位落拓文人来此一游顺便落下了这落魄的几个字,然,当她盯睛看那四个大字的时候,这四个字的周围又出现了一连串的小字,那些小字仿若害羞的少女,委委缩缩的藏在闰阁之中,你不注意到她们时,她们便默默无闻,你注意到她们时,她们便光芒四射。 也的确是光芒四射,冉镜雪的目光一落在那些密密码码的小字上时,一道金色的光芒照进了她的眼睛,将她双瞳亦照成了金色。 “凡入此客栈者,皆因四海同归,怨仇皆逝,非敌非友,供其美食,侍其歌舞,令其尝尽天下佳肴,揽尽天下美色,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日夜消魂。” 当她将所有字都看清时,那一圈画着门形的金墨突然间亮了起来,这一亮,冉镜雪扶着树干的手竟好似扑了个空,整个人都向那金光毕现的门形符号里陷了进去。 “啊——”这一陷进去非同小可,冉镜雪整个脑瓜子就似抽空了一般,眼前只闪现出两个字—— 妖洞。 唐时有高僧玄奘法师前往西天天竺取经,途经磨难,曾误入妖洞,妖孽欲杀其身,食其肉,以求长生。 这些名间传说难道竟然要在她身上重演? 冉镜雪心中惶恐着,一片恻然,然,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她眼前竟是一片宽敞明亮之色,酉时,天黑,有的应该只是月色,奈何这地方好似盛满阳光,一片光明。 而且树里有树,树里还有水,冉镜雪远远的望去就见一弱柳依侬的池塘,塘中莲叶田田,亭亭玉立,如成群的美人起舞。 原来,这并不是一颗树,却真仍一个世外桃源。而但愿这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冉镜雪小心翼翼的向这院落里走着,蓦地便闻一阵“叮叮咚咚……”清脆而诡异的铃声传来,这令她再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院落里寂然如空,一路上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若是有个鬼影,她倒也觉可以从内心上接受一下,而偏偏除了一路的树和水,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就怕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冉镜雪的脑海里又时不时的闪过唐时玄奘取经的民间传说。脚步再向宅院深处迈进,便见池塘上架空长廊,纡回曲折,又有几处亭阁玉立,刻文图画,百里飘香。几座红瓦小屋静立在池塘边,当空笼了一层并不太自然的朝阳,因为那并不是朝阳的光芒,而是仿佛涂墨染上去的一副画卷。 正所谓小桥、流水、人家,大抵如此。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冉镜雪正警惕着四周环境时,突闻得一女子的声音传来,不见其人便已觉察到了那声音里的风情万种。 又是一阵风铃作响,冉镜雪心神一凝,就算见到了妖,她倒也要看看妖长成什么样子,于是她重新在心里筑了一道自信的墙,对着那铃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叫道:“在下逃亡到此,以求避风小住,请宅主姑娘现身一见!” 然,她这一声道出,却并未得到回应,沉寂了许久,她有些不耐烦的叫道:“若姑娘不肯出来,那在下只有冒然将姑娘找出来啦!” 她这一语落音,便有一连串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整个院落倒是活泼起来,淡去了先前太过于沉寂的气氛但无疑于这女子的笑声也是太过于诡异。 “糟糕!难道我还真进了妖洞不成?”冉镜雪心中浮起一丝念头,“总不能真被一群妖精给吃了,唉,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避灾的好地方,何不立马逃走算了!” 当她这念头一转时,竟似有人窥视到了她的内心,笑道:“公子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呢?这里还真是避灾的好地方呢!” “公子?”冉镜雪愣了一下,才想起此刻她正是女扮男装,那些魔教杀手和那高深莫测的白衣男子能辨出她的身份,但其他人未必能。 这时,一群女子嘻笑着从柳林里逶迤走了出来,个个装妆得花枝招展,雍容华贵,她们围着冉镜雪打量了一番,都诧异得掩口而笑,其中那看似领头的女子走到她面前温婉笑道:“公子生得好俊美,武林客栈自开办以来还未接纳过如些俊美不凡的男子呢!公子若不嫌弃就随妾生到怡潇楼一聚如何?” “武林客栈?”冉镜雪脑海里立即搜索出那棵巨树,或者它现在不应该称其为巨树,而是—— 客栈。武林客栈。 “不,不,我还是不要去好。”虽然女子的声音和神情都太过于温柔,但冉镜雪感觉自己好似正掉进一个陷阱,稍不留神踏错一步,很有可能…… 有可能会怎样,她不敢去想,但姑娘们的神情变了,变得愠怒,愠怒之后又变得温柔含笑。 “难道公子怕我们吃了你不成?”那领头的女子像是开玩笑的说着,她这一句玩笑,又逗得她身后的姑娘都“噗哧”一笑。 “难道公子把我们当成了妖精?”其中一看似不到及笄之龄的少女娇笑道,她这一笑,好似在嘲笑着天下最愚昧的笑话。 冉镜雪不觉脸一红,就听那少女问道:“公子可知唐玄奘曾到过这里?” 冉镜雪不明其实,傻傻的点了头。她点头,那少女又笑:“公子可知,那唐玄奘虽是和尚,却长得极为俊美?” 冉镜雪又傻傻的点了头,刚一点头,却又立马摇头。 “公子为何摇头。”那少女问。 “唐玄奘是唐朝人,现在唐朝已经灭亡了。” “哦,明白,公子的意思是,你没见过那唐玄奘,所以,你不知道他到底长得如何?但是,我们见过他,我们可以作证,他的确长得俊美,跟你一般美。” 这次,冉镜雪又只有点头,又见那少女继续问道:“公子可知,我们姐妹们本意是想逼着他和我们成亲的。”“成亲?你们?”冉镜雪指了指这些女子,大致一数竟然有了二十七八个。 “对,成亲,你看,我们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只伺候他一个夫君,你说哪个男人能拥有这样的福气,任凭哪个男人都不可能拒绝,公子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