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少年 西凉帝国西北边疆。 琉璃城。 此城环境恶劣,常年风沙施虐。 更因地处边境,帝国势力薄弱,外来的修行者常常入境生事,动辄杀人无数,久而久之,城里的人也被养得很凶恶。 城中四大修真家族更是土皇帝一样存在,无法无天。 在这里,弱肉强食是基本法则。谁修为高,谁拳头硬,谁说的话就算话。 南城福宁街是贫民区,这里没什么修行强者,生活在这里的都是些贩夫走卒、升斗小民,还有一些市井帮派,后者维护自身地位不靠修为,靠得是凶狠和手里的刀。 初晨,新的一天开始了,在街上走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街角一个简陋的汤饼摊前,围了很多人。 四名皂衣大汉坐在长凳上,翘着二郎腿,露出的胳膊上刺着纹身,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此刻正对着汤饼摊前的两人,冷笑不迭,眼神不善。 “陈青,你怎么样了?快起来啊!” 青衣短褂的少年抱着肚子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面朝泥地,没人能看清他的脸色,只能用少年紧握的拳头看出,他的不甘。 在少年身边,跪着一位身着麻衣碎花裙的豆蔻少女,她想要将少年扶起,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僵硬的像石头,沉重的像石头,怎么都扶不起来。 “陈青你别吓我,你快起来......”少女见少年怎么都不动,顿时慌了,脸色也变得煞白,眼角噙泪,快要哭出声。 “你们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少女嚯的站起身,怒气冲冲瞪向为首的皂衣大汉。 她生了一张鹅蛋脸,唇红齿白,眸如清潭,虽然身材还未完全长开,但胸前也有了几分景色,这本是个可人儿,此时却像发怒的兔子,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皂衣大汉刘仁义嗤笑一声,乜斜着少女,一副我是天王老子的模样:“这小杂种没个眼力劲,大爷在这吃你一碗汤饼,那是瞧得起你,这小杂种竟然还敢向大爷要钱,难道不该打?” 约莫是觉得这话气势不足,刘仁义目光凶狠了几分,前倾着身体盯着少女:“在这福宁街,大爷莫说打人,便是杀了人,谁又能奈我何?” 少女闻言肩膀颤了颤,眼神触及到刘仁义凶悍的目光,不禁畏惧的向后退了两步,因为她知道,刘仁义的话绝不是唬人。 福宁街是长风帮的地盘,刘仁义便是长风帮的人,他们就是这里的王。平日里他们欺辱福宁街的居民,作威作福,连官府都不敢管,少女就曾亲眼见过对方打死人。 “你们......走吧......”少女低下头,不敢再看刘仁义,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咬着下唇声若蚊蝇道。 虽然对方吃饭没给钱,虽然他们打伤了陈青,但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少女只是市井最底层百姓,而对方有钱有势? 这样的欺辱和这样的忍辱偷生,少女和陈青在福宁街讨生活的这些年,经历了已是太多,他俩本就是孤儿,凑到一起互相帮衬,身后连个成年人都没有。 “走?谁说大爷要走了?”刘仁义老神在在的坐在长凳上,掏出一根牙签剔着牙。 正文 第二章 少女 少女重新蹲回陈青身旁,试着呼唤了几声,但对方半分回应也没有,她正焦急万分,听到刘仁义的话,少女又恼火又委屈,抬起头时声音已是带上哭腔:“你们还想怎样?” 刘仁义冷笑一声:“这个月的保护费,你们还没交吧?” “我们前几天已经交过了!”少女大声道。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收过?”刘仁义呵呵笑了起来。 “前几天你们长风帮的人来收的!”少女站起身,满腹怒火却不敢发泄,这让她瘦弱的肩膀颤抖得厉害。 刘仁义桀桀笑了两声,面色狰狞:“我没收到,你们便是没交。少废话,赶紧交钱!” 少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敢说太多,怕刘仁义一个不满意,就掀了她的摊子,她实在没什么底气,因为自身太过弱小,“我们......已经没钱了。” 说完这话,见刘仁义面色更加不善,少女连忙补救道:“你们容我们几天,我们卖了汤饼,钱都给你们......” “容你们几天?”刘仁义站起身,他身材雄壮,站到少女面前,如一尊城楼,逼视着少女,“你以为这是在买菜,大爷还可以跟你打商量?在福宁街,长风帮的话就是圣旨,只能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你懂不懂?” 少女哪里受得了刘仁义的威逼,当下步步后退,泪水再也忍不住,从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淌出来,但她仍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交钱,占道经营,就是违法,本大爷做事一向公正,今日就收了你们的摊子!”刘仁义大手一挥,“把桌椅给我砸了,把摊饼摊子拖回去!” “是!”另外三名早已大汉,闻言立即动手,他们做惯了这样的事,抄起凳子砸桌子,动作干净利落得很。 “不......别砸,这桌椅都是我们借的,砸坏了赔不起......”少女苦苦哀求,却没有半分作用,眼见刘仁义走向摊饼摊,少女连忙护在摊子前,用身子挡住摊子。 刘仁义见少女挡在摊子前,胸脯抬得有些高,身材完全展现出来,顿时眼前一亮,眼中流露出邪淫之意:“先前倒是疏忽了,你这小丫头,竟然有几分姿色,还是个雏儿吧?” “既然如此,本大爷就赏你一个富贵,跟着大爷走,若是把大爷伺候得舒服了,保你日后衣食无忧!” 少女泪水滂沱,听了刘仁义的话,已是吓得面无人色,绝望之境,她扭头看向蜷缩在地上的陈青,哭喊道:“陈青,陈青......” 她的双眸满是绝望,声音却饱含希望,谁也不知道,她叫着陈青的名字,是想要做什么,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在这绝望的境地,与她相依为命的伙伴,就成了她唯一可以呼唤的对象。 然而陈青卷缩在地上,仍是僵硬得像个雕塑,半分也不动。 围观的福宁街居民,此时都往后退了几步,他们有的愤恨,有的不忍,有的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但无论如何,都没人敢上前。 “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今天怕是难逃一劫了。”一名老婆婆叹息着抹了把泪,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正文 第三章 苏醒 刘仁义看了身旁的陈青一眼,眸底闪过一抹鄙夷之色,接着又看向少女,淫笑道:“一个废物,打几拳就死了,你叫她有什么用?识相的乖乖跟着大爷走,大爷让你舒舒服服的......” 就在这时,少女眼中突然掠过一抹决然之色,她藏在背后的手,终于在摊位上摸到了削面片的刀,这刀黝黑细长,更像一柄匕首,丑陋不堪。 少女一刀就向刘仁义胸前刺去! 她的动作不可谓不突然,不可谓不快。 眼看匕首就要刺进刘仁义的胸膛。 她想跟这个恶人同归于尽。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最后的尊严。 但是很可惜,匕首还没碰到刘仁义的胸膛,少女的手腕就被刘仁义一把攥住。 刘仁义到底是帮会的人,没少斗殴厮杀,少女哪那么容易得逞? “你想杀我?你竟然敢想着杀我?”刘仁义怒目圆睁,五官都因为愤怒,而扭曲到了一起,他感到自己的威信与尊严正遭受挑战,他一把夺过少女的匕首,“你这不知好歹的贱种,蝼蚁一样的东西,大爷好心赏你衣食无忧,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刘仁义很愤怒,“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一把揪住少女的衣领,匕首倒竖,向少女的脖颈刺去。 少女闭上了双眼,她知道她完了,她弱小,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单薄,也没有人为她出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保留自尊不肯屈服的代价,就是死。 匕首落了下来。 却在触及少女的脖颈前,被一只手当空攥住! 鲜血一下涌了出来,顺着手指,顺着匕首,滴答滴答,落到了少女白皙的脖颈上。 少女眉头皱了皱,意外的睁开眼,等她看清眼前这一幕,立即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刘仁义手中的匕首,被一只手握住,而他那只手的主人,正是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的陈青! 少女看到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不禁双手捂住了嘴:“陈青......” 此时的陈青,面无表情,唯独双眸冷冽,犹如万年不化的冰雪,他站在那里,一手握住匕首的刀锋,浑身散发着一股煞气,像是刚从阎罗殿归来的一样。 这不是一个寻常少年该有的举动,也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该有的气质。 刘仁义双眸瞪大,他看见如虎狼一般的陈青,脸上爬满意外之色,就像看见了鬼一样。 “小杂种,你竟然没死......”刘仁义刚想破口大骂,忽的脸色一变。 因为他想抽回匕首,却怎么也抽不动,仿佛握着那只匕首的,不是一个少年的手,还是一张巨大的铁钳。 陈青眉目低沉,声若寒霜:“你想杀我?还想杀我的女人?” “杀了又如何?”刘仁义心头波浪起伏,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蝼蚁一般的少年,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有胆量有力气。 “那你就该死。”陈青说。 他的话音方落,已经一记勾拳,轰在刘仁义右臂腋下。 他的动作快得出奇,以至于刘仁义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一拳便轰碎了刘仁义的肩骨。嚓咔一声,刘仁义的肩膀上,碎骨凸起一块,整条手臂都无力耷拉下来,匕首更是再也握不住。 正文 第四章 重生 “嚎!”刘仁义仰天长嚎,惨叫声像杀猪一样难听。 陈青接住那柄黝黑的匕首,前驱一步,匕首直接捅进刘仁义小腹。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偏偏他的出手,快若雷霆,让人目不暇接,势若千钧,让人无从抵挡。 刘仁义双眸突出,捂着小腹一屁股坐倒,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青。 “你......你......”刘仁义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少女怔怔望着陈青。 其他三名皂衣大汉,惊恐的瞪大双眼。 围观的众人,无不屏住呼吸,仿佛已经不能动弹。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郎,会突然发难,将福宁街长风帮的恶人击倒,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事发生的太快太意外,甚至违背常理,所有人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没有激烈撕斗,没有大声呐喊,从陈青出手,到刘仁义被匕首刺中倒在地上,过程平和得不可思议。 唯其平和,更显可怖。 处于众人视线忠心的陈青,依旧眉目平静,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站在那里,手里握着滴血的匕首,脚下躺着挣扎着的刘仁义,不悲不喜,就像从来如此。 他微微皱眉:这具身体太弱,力道不足,活动起来还不太适应,一刀竟然没捅死刘仁义。 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一瞬间的少年郎,睥睨四方,就像一个王。 没有人知道,陈青的的确确是个王。 “想不到我还有再世为人的机会,重生到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陈青看了凌乱的摊饼摊一眼,他知道,修为冠绝西凉帝国的一字并肩王,已经在前世的时空死了。 不过死了也并不可惜,前世陈青虽然修为高绝,权势滔天,但过得并不开心。 目光落在手里黝黑的匕首上,陈青修长的睫毛颤了颤,这柄匕首不锋利也不珍贵,卖相甚至非常丑陋,但落在陈青眼里,却让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 “林安心......这是你削面片的刀,也是撑起我们少年生活的刀,那些穷困卑微的岁月啊,若是没有你,没有这柄刀,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可我,却没能护住你,护住我们的生活......” 陈青眼底闪过一抹深重的哀绝,带着无法言状的痛楚。 这凌乱的汤饼摊,隔开了陈青前世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今日之前,他是贫民区的少年,生活凄苦,在今天,他被殴打昏迷,而刘仁义杀了与他相依为命的林安心,今日之后,他被高人带走,收为弟子,踏上修行之路,并成为西凉帝国有数的强者。 “林安心......你曾说过,你只想过不被欺压,不用担惊受怕,安安心心的日子,所以你为自己取名,就叫安心......” 陈青闭了闭眼,掩盖眸子里的悲恸,“可前世,你没能如愿......没有你,我纵然成为西凉帝国的一字并肩王,又还有何欢乐可言?” 念及此处,陈青心痛难耐,连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然后他骤然一惊,如梦初醒,向汤饼摊前的少女看去。 正文 第五章 找死 麻衣碎花裙的少女,好生生的站在那里,她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瓷娃娃一般精致的五官。 她就是林安心。 陈青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失而复得的惊喜难以言表。 “小杂种,你敢伤我们长风帮的人,你他娘的死定了!” 一声怒骂从陈青脚下传来,刘仁义拼命捂住流血的小腹,朝陈青破口大骂,他虽然躺在地上,无力爬起来,但凶恶不减,双目如要喷出火来,将陈青活活烧死。 陈青收敛思绪,漠然看了刘仁义一眼。 也罢,就先解决了这些渣滓。 “小杂种,放下刀!” 三名皂衣大汉回过神来,一个个怒火冲天,他纷纷抽出藏于袖中的短刀,凶恶万分的朝陈青逼近。 在福宁街,向来只有长风帮欺负人,也只有长风帮敢杀人,什么时候长风帮帮众,被人当众用刀子捅过? 而且还是被一个寻常少年郎,一个靠着卖汤饼,辛辛苦苦维持生活的小屁民。 陈青瞥了那三名围过来的皂衣大汉一眼,在刘仁义身旁蹲下,手中黝黑丑陋的匕首,抵在了刘仁义咽喉前。 “小杂种,你活腻了,真敢杀老子?!”刘仁义血流了一地,已经没什么力气,他瞪大了令福宁坊普通居民畏惧的大眼,威胁着陈青。 “小杂种,想活命的放下刀!” “你敢动手,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你敢杀人?!” 三名长风帮帮众,一边凶狠的威胁陈青,一边朝他逼近过来,手里的短刀在晨光下,闪动着明晃晃的光。 他们不相信陈青真敢动手杀人。 杀人和伤人不同,前者需要更大的勇气。 他们不认为一个市井少年郎会有这种勇气。 “长风帮不是你惹得起的!放下刀,跪下来给大爷磕头,大爷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刘仁义瞪着陈青。 他的话没说完。 也说不完了。 因为陈青手里的匕首,已经在他咽喉前抹过去。 “你......咳咳......”刘仁义惊恐的瞪大双眼,捂着断裂的咽喉,不可置信的看向陈青。 他没想到,陈青竟然真敢杀他。 甚至连一句废话都没有,连一声示警都没有。 “你的话太多了,人活着何必这么多废话?” 陈青站起身,再没看刘仁义一眼,对方弹动的双腿,嘴里不停发出的桀桀声,都不能让他动容半分。 这样的恶人,他前世杀了太多,早已习惯。 前世,陈青执掌西凉帝国明法司,维护朝廷律法,主持天下公义,不知诛杀了多少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恶徒。 重生而来,修为虽然所剩无几,但杀人的手法却不会生疏。 “小杂种,你找死!” “剁了他!” 三名皂衣大汉,一前两后,举刀向陈青杀来,赶在最前面的人,叫刘仁能,是刘仁义的族弟,他在陈青站起身的时候,手中短刀已经劈到陈青额前。 “去死!”刘仁能大叫。 “陈青小心!”林安心惊吓的叫出声,小脸惨败,双手捂着胸口,生怕陈青遭遇什么不测。 她和陈青一直生活在一起,对陈青太了解了,他根本就没正经学过武艺,就算陈青能在盛怒之下杀了刘仁义,可面对刘仁能正面杀来,又哪里有那个身手能挡住? 正文 第六章 求饶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颠覆了林安心对陈青的认知。 陈青错步侧身,刘仁能的短刀就在他面前落下,几乎是贴着鼻尖,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短刀并未能伤到他分毫。 刘仁能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他竟然一刀斩空了?! 刘仁能曾经历过十多次帮派厮杀,在他的手里,已经有数条人命,就刚才这一刀,便是帮派里的精英,他相信对方也无法闪避,却被陈青轻而易举的躲过? 这怎么可能! 刘仁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正在发生。 侧身避过面前这一刀时,陈青的手上没闲着,他握着匕首由下而上刺出,角度刁钻却准星极好,在刘仁能还未收刀回防的时候,匕首已经从刘仁能咽喉刺进,刀尖从脖颈后露出半寸。 刘仁能的身体顿时僵住,手中的短刀再也握不住,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陈青拔出匕首,推开刘仁能的身体。 刘仁能无力的倒在地上,双目突出得犹如死鱼眼,双手拼命想要捂住流血的咽喉,却无济于事。 “我竟然......就这么死了?”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定格,刘仁能的面容仍然满是不可思议。 他没死在帮派厮杀中,没死在那些恶徒手里,却在一个市井少年郎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这叫他怎么甘心? 陈青不会理会他的不甘,他已经躬身冲向第三名长风帮帮众,动作迅捷得犹如一只虎豹。 那名长风帮帮众的刀还没落下,就被陈青抢先一步撞在前胸,匕首洞穿了他的心脏,接着便毫无悬念的倒了下去,倒在被他砸坏的桌凳上。 陈青看向最后一名长风帮帮众。 “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人,你已经被我们打死了,你是鬼!鬼啊!” 那名长风帮帮众,方才还一脸凶恶,喊着要将陈青剁死,不过是转瞬之间,看到陈青不费吹灰之力连杀三人,顿时心胆俱颤,恐惧到了极点,丢了手中的短刀,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陈青在他眼中,真的跟鬼神已经没什么差别。 同样,围观的百姓,也都惊呼出声,一个个意外、震惊到了极点。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认识陈青,但此时的表情,显得他们好像第一次看见陈青一样。 这个普普通通的汤饼摊少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现在才想跑?晚了。”陈青伸手一挥,掷出手中匕首,准确命中那名帮众背心。 噗通一声,长风帮帮众扑倒在地上,不过他还没有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摔倒,他回头看了一眼陈青,双眸布满恐惧之色,慌忙手脚并用在地上向前爬。 陈青一步步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将匕首抽了出来,刹那间血溅数尺。 “不要......不要杀我!我错了,大爷我错了,饶命......”帮众转过身来,惶恐的看向陈青,带着哭音不停求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陈青冷笑一声:“你们欺负百姓,打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时,可曾理会过人家的求饶?现在知道怕了,可已经晚了,被你们伤害过的人,现在在等着你们去地下,跟他们道歉。” 正文 第七章 捕快 说着,陈青再度举起手中的匕首。 “住手!” 这时,两名身着制服的官府捕快,推开围观人群,冲了过来,向陈青大声喝令。 看到那两名捕快,长风帮帮众顿时精神一振,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大人救我!” 陈青转过头来,淡淡看了两名衙役一眼,“我为何要住手?” 其中一名年长的捕快,一脸怒气,理所当然喝道:“我们叫你住手,你就得住手!你当街杀人,已是罪无可恕,再不住手,我们就将你拿到衙门法办!” 陈青哦了一声,眼中带上了嘲讽意味:“我们被打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们自保的时候,你们却出现了。现在不问事情因果,就要拿我去衙门?” “我们没看到他们打你,只看到你在杀人!他们的犯罪已经中止,你却还在伤人,那便是你在犯罪!” 捕快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高高在上,仿佛他的话就是真理,“他们有没有错,你说了不算,是我们说了算!再不住手,别怪我们不客气!难道你想跟衙门作对不成?” 陈青摇摇头:“你们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他看向面前的长风帮帮众,哂笑一声:“你以为他们能救得了你?” 说着,匕首已经掠过长风帮帮众喉咙。 长风帮帮众双目圆睁,临死都不相信,陈青竟然会当着官府衙役的面,将他杀了。 像陈青这样的市井百姓,看到身着制服,代表官府代表朝廷的捕快,不是应该本能的畏惧吗? 陈青没有畏惧。 他站起身,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两名捕快,面无表情:“罪恶发生的时候,你们从来不会及时出现,去保护本该被你们保护的人。你们只会在事后,用防卫过当的理由,去问罪那些已经受伤的百姓,以此来彰显你们的身份地位与存在感——你们如何配得上捕快二字?” 陈青忽然笑了笑,“既然你们不能阻止罪恶,只有在罪恶发生之后才会出现,那么现在,你们可以来为他们收尸了——这是大概是你们唯一的作用。” 两名捕快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们死死盯着陈青,恨不得拔刀将他剁成碎片。 “陈青......”林安心欲言又止,她没想到陈青竟然敢这样对官府之人说话,然而眼前的陈青,跟平日里那个市井少年郎,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这让她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以前的陈青哪敢杀人,哪能杀人? 围观的百姓也愣在那里,对他们而言,长风帮虽然凶恶,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但毕竟只是恶人的身份,他们痛恨也想过反抗,但捕快不同,他们代表着朝廷权威,谁敢想去跟朝廷作对? 此时,他们已经看不懂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看不懂那个手持匕首的少年郎。 年长捕快名叫钱仲,四十来岁,他是一名老捕快,虽然没什么能力,也没能在职位上有所提升,但多年来,却习惯了被百姓仰视,用自己的言行定义善恶,那是最让他感到有成就感的事。 他不容这种感觉突然丧失,而且是在一个无权无势的市井少年面前。 钱仲咬牙切齿的拔出了刀,向陈青一步步走来:“简直无法无天,老子今天就先把你拿下,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让你知道对捕快不敬的下场!” 正文 第八章 害怕 陈青看着钱仲,目光平淡,毫无波澜,就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名让人敬畏的捕快,而只是一块石头一截干木。 他道:“在琉璃城,四大家族是话事人,官府不过仰仗鼻息而已,在福宁街,你们在长风帮面前都要唯唯诺诺,转过头来却肆意欺压百姓。欺善怕恶,这就是你们的处事作风?” “轮到不到你教训老子,去死!”钱仲怒不可遏,举刀向陈青当头劈下。 “朽木不可雕。”陈青脚下一动,身形前进一步,手中匕首上扬,准确挡在钱仲劈下的长刀。 钱仲做了多年捕快,身手不弱,这一刀势大力沉。 然而陈青根本就没有硬拼的打算,匕首在长刀刀身上一抹,用了一丝巧劲,将其格开。 自己欺身而进。 匕首短,一寸短一寸险,正适合贴身近战。 钱仲面色一变,睁大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衣着普通的少年郎,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滚开!”钱仲连忙回刀,想要护住自己,逼开陈青。 然而晚了。 陈青顺势抬起手臂,一肘扫在他下颚。 钱仲脑袋猛地往后一扬,脑中一片空白,心中陡然升起一片警兆,恐惧瞬间包裹了他的身心,连灵魂都似在尖叫。 果不其然,陈青的匕首,不失时机捅进了他的小腹。 “咳......”钱仲手中长刀落地,因为小腹的疼痛,身体躬成虾米状,步步后退,看陈青的眼神,已然满是恐惧。 林安心和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谁也不曾想到,陈青真敢和官府之人动手,而且还把匕首捅进了人家的肚子! 胆大包天! 陈青难道就不害怕? 陈青没有拔出匕首,双眸沉静的看着钱仲,漠然的问:“你不是要拿我去官府问罪吗?你倒是拿啊?” “咳咳.......”钱仲痛的面无血色,说不出话来,五官因为痛苦和恐惧,已经完全变了形。 如果他能说话,以他现在的神情来看,一定会向陈青求饶。 陈青冷笑一声,就要扭动匕首,捣乱钱仲的脏腑,结束他的性命。 作为西凉帝国的一字并肩王、明法司大司首,前世陈青不知诛杀了多少恶人,钱仲这样的货色,他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这位兄弟......请你刀下留人!” 这时,年轻捕快急切的走上来。 他在三步之外停下,扬起双手,表明他没有动手的意思。他说话的时候,一脸诚恳认真,带着些许忐忑不安。 “你是想说,就算此人行为不端,也该你们官府自行处置,轮不到我动手,我也无权动手?”陈青转过头,眼神中没有半分感情色彩。 年轻捕快摇摇头,叹息道:“他是该死。只是他死了,我回去就没法交差,因为我不想跟你动手......所以我想请求兄弟,留他一条命,帮我这个忙。” 陈青笑了,“你是谁?” 年轻捕快抱拳道:“在下李幕昭。” “李幕昭?”陈青眼中掠过一抹错愕之色。 正文 第九章 答应 随即,他深深看了李幕昭一眼,好像要将李幕昭整个人看个通透。 然后他中止了捣乱钱仲脏腑的动作,拔出匕首,仍由钱仲坐倒在地上,“那我便卖你一个面子。” 李幕昭怔了怔。 他请求陈青留钱仲一条命,虽然话说的诚恳,但绝对不敢抱多大希望。 长风帮四人,陈青说杀就杀了。 看他的样子,方才也的确是准备杀钱仲。 这样的人,杀伐果断,轻易哪会听从别人的请求,而且还是他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 李幕昭尽人事听天命,却没想到,陈青竟然真的同意。 而且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就跟他杀人的手法一样。 李幕昭一时没反应过来。 “多谢兄弟!”李幕昭回过神,连忙再度抱拳,“敢问兄弟大名?” “陈青。”陈青说这话的时候,看李幕昭的目光有些莫名意味,像是想起往事。 陈青的确想起了往事,他做明法司大司首的时候,这个李幕昭,就是他的得力手下之一。 方才他仔细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稚气未退,脸上少了刚毅之色,但确实跟李幕昭很像,而且李幕昭也的确曾在琉璃城办差。 “此恩必报!”李幕昭郑重说道,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陈青摆了摆手,示意他将钱仲赶紧带走。 李幕昭在衣袍上撕下一截布条,简单给钱仲包扎了伤口,然后扶起他离开,临行之前,深深看了陈青一眼。 等李幕昭等人离开了,围观的百姓仍是久久不能平静,他们全都注视着陈青,满脸都是震惊、意外、疑惑,还有浓浓的敬畏之色。 所有人都知道,陈青与往日不一样了,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少年。 非但如此,这少年,已然成了一个人物,不容小觑的人物! 有人神色振奋,觉得陈青做得好,杀了长风帮的恶徒,为他们出了口被欺压的恶气。 有人目光担忧,觉得陈青惹了长风帮和官府,只怕往后会有无尽麻烦。 有人很是畏惧,望着倒了一地的长风帮帮众尸体,只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青不在意这些。 他走向惊魂普定的林安心,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我们走。” 长风帮帮众的尸体,自然会有人来管。 林安心还未从血腥中回过神来,木然的点了点头,被陈青拉着走出两步后,终于有了反应,唉了一声,忙道:“摊子还没收呢......” 汤饼摊是他俩生活所系的唯一依仗,没有这个简陋的汤饼摊,他们就没法儿生活——至少之前一直如此。 陈青望了汤饼摊一眼,对林安心道:“不用收了,用不着了。” 然后便拉着一脸茫然的林安心离开。 他把她的手握得很紧,生怕丢掉了一样。 两人居住的地方很偏僻,是福宁街尾的一座破落院子,墙体坍圮,屋子倒是有几间,不过屋里除了板凳与桌子,连个像样的床榻都没有,好在林安心收拾得很勤快,虽然家徒四壁,倒也干净清爽。 一路上林安心都沉默着,好几回欲言又止,看陈青的眼神很复杂,既有欣喜崇拜,也有担忧不安,还有些疑惑不解。 正文 第十章 修炼 回到屋里,林安心便开始收拾东西,她把仅有的一套换洗衣裳拿出来,还在墙角疙瘩里翻出了一个小布团,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一小堆铜钱,仔细得数了数,见数量没有差池,松了口气,都装进包裹里认真放好。 陈青进门,见林安心这副模样,不禁怔了怔:“你这是做什么?” 林安心转过头,发现陈青依旧两手空空,神情顿时比陈青还要错愕:“你怎么还没收好东西?” 林安心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让陈青哭笑不得:“收拾东西做什么?” “逃难啊!”林安心很认真,“你打杀了长风帮的人,他们肯定会找来报复,听说长风帮里还有修行者......咱们哪里打得过,得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去,走得晚就来不及了!” 陈青很佩服林安心。 今天亲眼见到陈青连杀四人,林安心没有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事后也没有就陈青为何突然变厉害了,一个劲儿刨根问底,而是很快就想到当务之急是要逃跑,这份理智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陈青需要跑吗? 他走过去,把包裹从林安心手里拿过来,制止了对方收拾东西的动作,平和但不失坚定道:“我们不用跑。” “不跑?刚才你说不要汤饼摊了,用不着了,不就是打定了要逃的主意?”林安心满脸疑惑。 陈青拉了条板凳过来,扶着林安心的双肩让她坐下,微笑着问她:“你想不想过锦衣玉食,不用起早贪黑的生活?” 林安心一脸茫然。 陈青拍了拍额头,李安心不过豆蔻之龄,一直都在市井最底层讨生活,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对“锦衣玉食”这几个字可能还缺乏概念,于是他转而问道:“你想不想要陈记绸缎庄的新衣裳?想不想要和记胭脂铺的胭脂?” 林安心怔了怔,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亮色,很显然,陈青说的这些,对少女的诱惑力是致命的,但随即她眼神又黯淡下来。 不仅如此,林安心还凑过身来,摸了摸陈青的额头:“你说什么胡话呢?没有了汤饼摊,咱们连饭都没得吃了。” 说到这,她幽幽叹了口气,凝视着陈青道:“什么锦衣玉食,什么绸缎胭脂,咱俩能过不被人欺负的日子,安安生生的日子,我就满足了。” 陈青心头像是被什么给扎了一下,难受得厉害。林安心的要求真的不高,但前世她却连最普通的生活都没有得到。 站起身,陈青走到门口,向外眺望。 “今天,我要送你一个礼物。”良久,他说。 “什么?”她怔了怔,问。 “福宁街。” ...... 陈青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床是两条板凳,一块木板搭成的,他换洗的破旧衣裳,就堆放在床头。 陈青在床上盘膝坐下,缓缓闭上双目,开始吐纳修炼。 “今天我杀了长风帮的人,长风帮肯定会回来报复,长风帮里虽然没什么修行强者,但他们能控制福宁街,帮众也有百余人,若是没有修为,我也不敢说能战胜他们。” 陈青如此想着,“必须要在他们赶来之前,踏入升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