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地上的人嘴里被塞了棉布，痛苦的呜咽声被棉布吞没，那人脸色煞白，疼到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林玥汐，学乖了吗？知不知道如何在君前答话？” 高大的身影逼近，猛地扯掉林玥汐口中的棉布，后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断骨处疼痛钻心，尽管地牢昏暗，她也能看出那小腿是变了形的。 熟悉的龙涎香驱散了地牢中浑浊的污气，曾经这是代表幸福的味道，可此时却犹如地狱中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心头充满了恐惧。 “说吧，为什么要指使人害朕？” 年轻的天子从袖口中抽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手，随意一丢。 锦帕落到地上，林玥汐瞳孔猛地一缩，眼底浮起淡淡的薄雾。 锦帕上，那对并蒂莲旁边的鸳鸯还做戏水状，明明是天长地久的幸福寓意，此时却变成了无边的讽刺。 这是当年她送给他的定情之物，曾经被他视若珍宝，如今被他丢弃。 丢的如此干脆！ “我没有！” 林玥汐心头涌起浓郁的无力感，闭上眼，遮住想要流出的泪。 那声音沙哑的厉害，仿佛用两块石碾碾出来的一般，令人极为不适。 “没想到朕的皇后不光不知廉耻，竟还如此嘴硬。”端木麟站起身来，厌恶的扫了眼地上的人，从袖口中掏出一幅画扔到了地上。 花卷展开，上面是一副美人沐浴图，那精致的容颜，引人遐想的线条，任谁看了也忍不住血脉偾张。 林玥汐盯着画上的人，面色惊变。 “朕的好皇后，成亲前朕怎么就不知道你如此不守妇德，现在我天圣皇朝皇后的出浴画像，都流传到敌国去了，你让朕丢尽了脸面。” 端木麟厉声道：“你可还知道廉耻二字？” 林玥汐摇着头，无力争辩：“这不是臣妾，皇上，这真的不是臣妾……” “怎么？难不成你又要栽赃到你妹妹头上？就因为你妹妹容貌与你相似，便可以什么锅都替你背吗？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你妹妹的耻辱，林家的耻辱！” “不……” 林玥汐百口莫辩！ 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那双锐利的眸子看着被折磨的面容消瘦的林玥汐，厌恶的道：“怪不得洞房花烛夜你未落红，怕是早在婚前就贞洁尽失了吧？” “我没有，皇上，求你明察，臣妾真的冤枉啊！” 贞洁，是女人的致命伤！ 端木麟难道真的忘了他被人陷害，中了合欢散她以身作药的那一夜了吗？ “冤枉？”端木麟冷笑连连，“林玥汐，你父亲都承认了，整个林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你被人画了出浴图一事，你还想欺骗朕吗？” 轰的一下，林玥汐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的至亲为何要这样诬陷她？ 林玥汐只觉得遍体发寒，一种难掩的恐惧从骨子里弥漫开来。 地牢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侍卫阻拦不及，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进来的人妆容精致，凤冠霞帔，端的是华贵无比。 进门后噗通跪到了地上，拉着皇上的衣摆苦苦哀求：“皇上放过姐姐吧，臣妾愿意给姐姐顶了这个罪名，求皇上不要再伤害姐姐了。” “林雨丹？” 林玥汐盯着作妇人打扮，面容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子，失声道：“妹妹，你怎么……这幅打扮？” 妹妹不是应该待字闺中，准备嫁给永安侯家的世子吗？ 为何会一副皇后的装扮？ 还自称臣妾。 端木麟转过身去，温柔的扶起地上的人，嗔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实在不忍心看姐姐受折磨，臣妾都入宫了，求皇上开恩放过姐姐吧！” 林雨丹苦苦哀求道！ “你呀，就是太善良才让你姐姐夺了原本该属于你的位子。” 端木麟柔声说完，再转过身去面对林玥汐时，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冷冽的厌恶。 “为了维护皇族的名声，朕与林大人已经商定，让雨丹入宫顶替你的名字做我天圣皇朝的皇后。” “从现在开始，你，是林家二小姐林雨丹。” “明日，全城游街，为皇后正名！” 语毕转身，拥着林雨丹，不，应该是拥着‘天圣皇后’的香肩，转身离开！ 第二章 囚车内！ ‘林雨丹’戴着枷锁脚镣，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那妆容一出来，任何见过林雨丹容貌的人都不会怀疑囚车里的人是假冒的。 囚车是从林府出来的。 林家人愤慨难忍，林父甚至放话从此不再认这个女儿。 只因她不守贞洁妇道，连累了当今皇后之名，给天圣皇朝抹黑，令皇族蒙羞。 “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就应该浸猪笼！” “做出那样的事真不知羞！” ‘淫妇’‘下贱’‘不知廉耻’ 各种污秽的字眼从两旁百姓口中喊出。 砰！ 一颗鸡蛋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砸在林玥汐的额头上，蛋黄散开，挂了一头一脸。 又有一把烂菜叶子飞过来，挂到了她的肩上。 “浸猪笼！” “杀了她，杀了这不知廉耻之人。” “咱们皇朝的脸都被这个女人给丢尽了，就应该杀了她。” 跟着囚车走的百姓义愤填膺，纷纷呐喊。 臭鱼烂虾，腐烂的菜叶子一波接一波的丢来。 狼狈不堪！ 除此以外，还有那下流的浪荡子贴在囚车旁边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轻佻的口哨声，各种如狼似虎的眼睛毫不客气的‘描绘’着她的身躯。 “不知廉耻，林家这么出了这么个下贱坯子？连窑子里的女人都不如！” “姑娘，既然这么喜欢光着身子，还不如去那窑子里，又快活还有钱赚！” “说的正是呢，可惜了这张好脸了，挂满了臭鱼烂虾，不然还真想一亲芳泽。” 林玥汐娇躯微颤，眼泪的眼眶里打转，心如死灰。 她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自己心爱的人亲手推进囚车，任由她受尽羞辱。 如果此时天上能降下一道雷将她劈死，该是多么的幸运。 不，她不能死！ 林玥汐打了个激灵。 她想到昨天夜里去而复返的林雨丹对她说的一番话：“姐姐，可别想着一死了之，你若死了，妹妹保证有一百种方法让大公子后悔投生在这个世上。” 林玥汐震惊的看着林雨丹，她如何也不相信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公子林子睿是她的双胞胎弟弟。 生母去世后父亲将林雨丹的生母刘氏扶正，成了正经夫人，刘氏第二年也剩下一个儿子，林子昊。 现在她真的信了，手足真有相残时。 她不敢拿林子睿的性命赌！ 林玥汐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去忽略那污秽的谩骂，忽略脸上腥臭的液体，木然的任由侍卫拉着转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知味楼酒店是京城档次最高的酒楼。 此时二楼临街的包间窗户大开着，一位风流倜傥，生着一对桃花眼的公子手执折扇，看着下方路过的囚车。 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他身后，他的贴身侍卫北风摇头感叹道：“少爷，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就这么让您毁了！” 不过那个女人咎由自取。 大小姐被人牙子下药掳走，卖入林府为奴，却生生被林家二小姐活活打死。 公子又如何能放过她？ 想想那个人牙子的下场……啧啧。 不过，有那层牵绊在，恐怕公子最后会赏她一个痛快，不至于让她承受太大的苦楚。 “这才哪到哪儿？”桃花眼公子啪的合上折扇，“这只是本公子收的利息罢了，若不是这歹毒的女人害死紫姝，本公子何至于如此……” 桃花眼公子神情猛地一怔，那双天然自带三分笑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不是她，换人了！” “好，好，好一个林家，好一个林雨丹！” 公子眼底闪过狠厉的杀意，抓起旁边的酒坛子手撑窗台，一跃而下…… 第三章 囚车被人拦了下来。 哗！ 一坛烈酒兜头落下，点滴不剩的浇到了林玥汐的头上脸上。 “啧啧，没想到今日竟有这么热闹的事。” 那位桃花眼的公子拦在了囚车前方，丢了手里的空坛子，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痞笑，带着肆意神情的眼底透着几分玩味。 “林家二小姐姿容国色天香，本公子正遗憾不能一睹芳容呢，没想到今天就撞上了。既撞上了，那就让本公子看看姑娘的容貌。” 此时，囚车里的林玥汐才从浓郁的酒气中透过气来，睁开了眼。 而她脸上那些污浊的东西也都被酒水冲走，妆容也是洗了个干净，露出一张面色苍白，却令人惊艳的容颜。 “啧啧啧，当真是难得的俏佳人儿。” 桃花眼公子眯着眼打量了下林玥汐，冷笑道：“你们皇上怎么舍得……” 林玥汐面色猛地一变，朝对面那人看去。 怎么是……他？ 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倒是跟在囚车旁边的侍卫面色变了，猛地大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拦囚车？还不快快退下！” “什么狗东西也敢呵斥本公子？滚下去！” 桃花眼公子眼神一厉，那通身的威严散发开来，竟是让那名侍卫抽刀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原来是照月皇朝的凌公子？凌公子不在照月皇朝待着，怎么跑到我天圣来了？” 就在桃花眼的公子跟侍卫僵持时，另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旁边的茶楼里传了出来。 跟着走出来一位穿着玄袍，长身玉立的男子。 听到这个声音，囚车里的林玥汐身子一僵，那迅速浮起水雾的眼底透出凌然的恨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即将涌到眼角的泪水退了回去。 没想到他竟然在。 他是想看看自己有多狼狈吗？ 端木麟像是没看见囚车里的人似的，朝那位凌公子拱了拱手：“没想到凌公子会对我天朝皇家亲眷的丑事如此感兴趣？” 凌公子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天子，那双眼睛跟着划过端木麟，朝他后方的林玥汐看去。 嘴边荡起一抹笑意，端的是风流倜傥，醉了旁人花眼，那声音也温润如玉，道：“自是有些兴趣，不知天圣皇能否开个恩典，将这女子赠与在下？” 囚车里林玥汐神情微变，心头钝痛不已。 这样的屈辱让她遍体生寒，连小腿上不断传来的刺痛都无法掩盖住心底的那股寒意。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人的后背，屏住了呼吸…… 端木麟心头微微一堵，面上却不显，道：“一罪奴而已，也值得凌公子惦记？” “本公子只是怜惜如此美人，实在不忍心看着美人儿香消玉殒，正好身边缺个端茶倒水的奴婢，不知天圣皇能否应允？” 凌公子说完，好整以暇的看向了端木麟。 第四章 林玥汐也在等一个答案。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非常矛盾。 既希望能借此脱离苦海，却又透着一股不甘心。 总觉得端木麟并非对自己半点情意没有。 端木麟眼睛微眯看向对面的凌云，沉声道：“若是寻常奴婢，送也就送了，只是林家这位罪女身有残疾，怕是辱没了凌公子的身份。若凌公子真缺端茶倒水的奴婢，朕可挑选十个八个送与凌公子，任由凌公子差遣，如何？” “天圣皇怕是忘了我凌云的身份，好歹也冠有神医的名头，区区断骨在我凌某人手里不过如同划痕。就看天圣皇肯不肯割爱了！” 桃花眼天然自带三分笑意，可此时这份笑意里却充满了挑衅的冷意，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的端木麟，大有端木麟不答应他会死磕到底的劲头。 囚车里，林玥汐闭上了眼睛。 心头灌满了屈辱。 想她堂堂天圣皇后，此时落到这般境地也就罢了，如今却又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端木麟、凌云，两人就如同在讨论一桩无足轻重的买卖一般，无人会去在意她这位‘商品’的意见。 言谈间就能定下她的生死。 端木麟心头堵了一口气，眼底锐光闪过，那双薄唇动了又动，却将即将冲到嘴边的话再三咽了回去。 他真的很想摒弃原先的计划，直接断了林玥汐的活路，说出片刻后要将林玥汐沉塘的话语。 可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只在嘴边打个滚儿，就让他心头闷痛不已。 毕竟金口玉言，话一旦出口哪怕他是当朝皇上也不能再随意的收回。 那个女人必死无疑。 让她死么？ 心里为何这般烦躁？ 就在他思量间，凌云像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那般，哗的打开了折扇，轻轻摇摆间语气越发的云淡风轻：“如此败坏皇室名声之人，想来天圣皇也要将此女子置于死地了，既然此人已是‘死人’，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这‘死人’交给凌某人，自此不再在天圣皇朝出现，在天圣皇眼里，与死人应该一般无二了，您觉得呢？” “处死她，要么让她滚出天圣皇朝！” “对，滚出天圣皇朝，不要留在这里脏了咱们的土地。” “浸猪笼、沉塘……” “处死她，我们天圣皇朝绝不能容许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存在。” 周围的群众里，不知谁先喊了一句。 那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决然的态度，就像是他们正在被敌国入侵，只要处死林玥汐，敌国大军就会褪去一般。 只是端木麟的脸色却越来越黑，藏于袖袍中的手捏成一团，关节泛白，青筋高挑。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位凤冠霞帔，妆容艳丽的女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皇上！” 端木麟微微一愣：“皇后怎么来了？” 周围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端木麟出现的突然，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行叩拜大礼，忙集体跪地，一片山呼。 林雨丹享受着众人的跪拜，面上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换了名字又如何？ 她，是当今皇后！ 第五章 “大家免礼！”端木麟威严的道。 林雨丹也端庄大方的虚抬了抬手，语气温和的道：“地上凉，大家都起来吧！” 说着吩咐身后的丫鬟：“晴儿，本宫看人群中有位老妪，老人家年迈身体孱弱，去将本宫马车上的披风拿下来给老人家披上，千万莫要着了风寒才好。” “皇后仁慈，体恤百姓，真乃我天圣皇朝之福也。” “皇后如此善良，我们要誓死维护皇后清名，必须要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处死。” “对，让她滚出天圣皇朝。” 林雨丹一个小小的举动瞬间收获一片民心，面上却不显，一派凄然的无奈。 像是对于被自己姐妹污染了名声，极为心痛。 这神情越发触动了周围的百姓，呼声越来越大。 凌云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林雨丹身上扫过，嘴角若有若无的闪过一抹冷然的杀意，很快消失不见。 端木麟呼吸滞了一滞，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连他都未察觉到的苦涩，抬手拱了拱，道：“一区区罪奴，承蒙凌公子不嫌弃，拿走便是！” “如此，多谢了！” 凌云莞尔！ 轰！ 虽然心头早有准备，可端木麟的话还是如同一道惊雷劈下，让林玥汐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红了眼眶。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未回头看她一眼。 是真的厌恶了她吧？ 此时的自己在他眼里，就如同肩头上挂的烂菜叶子，也或许更糟糕，应该是脚边黏腻的臭鸡蛋。 终于有个能丢弃的地方，他大约也是松了一口气，有种除掉祸害的畅快感吧…… “开牢笼枷锁，从此以后这小娘子就是本公子的人了。” 凌云好似并未看见林玥汐满身的狼狈，也没看到她眼底死灰的痛楚，那骤然绽放的笑容，倒像是得了好玩的玩具一般，露出孩童般的雀跃开心。 这笑容，周围的百姓看着眼里满是不解。 林玥汐看在眼里心头微恨。 而端木麟竟然也觉得无比刺目。 他嘴唇动了又动，最终也没有说出反悔的话。 周围的百姓看着呢。 作为一个君王，岂能言而无信？ 后方右侧传来侍卫开牢笼枷锁的动静。 那锁链哗啦作响。 每一个声音都在敲打着端木麟的心神。 他藏在袖口中的手攥紧又松开，反复数次，就是觉得脖颈僵硬无比，转不过去。 直到那个位置恢复了安静，他才猛地惊醒，转头看去时哪里还有林玥汐与凌云的身影？ 倒是那囚车里，一片腥臭的狼藉，显示着那个女人曾经承受的屈辱与待遇。 林雨丹看着这样的端木麟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慌，眼珠一转忙轻声道：“皇上是否不解妾身的用意？” 端木麟猛地回头，那一眼，凌厉中带着一抹浓郁的失望。 看的林雨丹心惊肉跳的。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定下了神，说道…… 第六章 “此处人多不易多言，皇上请上马车！” 林雨丹硬撑着一份淡然，语气波澜不惊的道。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端木麟转身大步朝马车那边走去。 上了马车，放了厚厚的棉帘，带马车行驶出去后，林雨丹眼里含了一抹委屈，楚楚可怜的看着端木麟，道：“皇上可是怪臣妾多言？” 不等端木麟说话，她又跟着道：“若皇上真放不下姐姐，就把臣妾送过去换回来就是，反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无人会知道。再说了，这个位子本来就是姐姐的，还给姐姐也是理所当然。” 端木麟这才回了神，忙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好不容易在一起，又岂能让那不知廉耻的妇人再搅合了？” 他别开视线，道：“朕本来打算是直接处死她一了百了，只是不解凌云这般作为的用意罢了。” “皇上心里还是有臣妾的，臣妾刚刚都吓死了，还以为皇上不想要臣妾了呢！”林雨丹委委屈屈的红了眼眶，那眼泪要落不落的样子我见犹怜，端木麟忙把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着，“怎么会？别胡思乱想了。” 又道：“适才听你说，你好像有别的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林雨丹懂得适可而止，抽出帕子蘸了蘸眼角，才道：“照月皇朝屡次侵犯我天圣皇朝，搅的边境无一日安宁。还是皇上神勇无边，以铁腕手段狠狠压制，登基后又与照月皇达成协议，才让边境百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可臣妾就担心照月皇朝假意和好，背地里仍有狼子野心，对我天圣皇朝虎视眈眈。” “那凌云的身份，如果臣妾没记错，应该是照月素有第一武将世家凌家的公子。” “如此身份显赫，若能让姐姐博得凌公子几分信任，为皇上暗中传递消息，皇上不就可以掌握照月那边的大动向了吗？” 林雨丹趴在端木麟怀里，柔柔的道。 端木麟眉宇微微皱了皱：“可她毕竟…曾经是朕的皇后，让她去做探子？再者，她心里怕是恨急了朕，又如何肯答应。” “皇上这就不懂女人了吧？”林雨丹娇嗔道，“正是因为她做过皇后，那责任早就根深蒂固了。深知国泰民安的重要性，深知一旦陷入战乱百姓流离失所的苦楚，所以姐姐才更会答应皇上。” “毕竟只是让姐姐了解大动向，皇上也好及时作出调整，维持住与照月皇朝的关系，让边境安稳。” “又不是让姐姐挑起战乱或者出卖军情。” “相信以姐姐的善良，肯定不会拒绝的。” 端木麟眯了眯眼，陷入思考。 林雨丹也不再多说什么，嘴角划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脸的运筹帷幄。 一旦林玥汐走上探子的路，从她的救命恩人那里获取情报传递回曾经想害死她的皇朝。 哪怕将来她重返天圣，怕端木麟也不会再信任她。 谁知道她所为的回归，是不是被照月皇朝收买了呢？ 如此一来，她的位置便也固若金汤，再无人能撼动了。 第七章 况且，她自幼被父母悉心培养，对于国事也偶尔会分析给她听。 天圣皇朝跟照月皇朝，不可能永远友好。 两国的战争说爆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如果她这一计策行的通，对天圣皇朝必然是有利的。 至于林玥汐，若是自己高兴可以施舍恩典允许她回归。 若是自己不高兴，稍稍放点消息给照月，让照月知道她其实已经成了天圣的探子，必然不会放过她。 下场，绝对比浸猪笼还要惨！ …… 封城来福客栈。 林玥汐至今不明白凌云为何会跟端木麟提出这样的提议。 她恨端木麟的绝情，也恨凌云的这般羞辱，自是没个好脸色。 做皇后时间的并不长，可身上也有了上位者的气势，那双漂亮的杏眼圆睁，所蕴含的怒意还是有几分震慑性的。 “凌公子所为到底有何用意？”林玥汐笑的讥讽，冷声道，“莫非就如此愿意看他人的笑话？” “噗嗤！” 凌云笑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的十分肆意，道：“林玥汐，你还真是不知好歹，本公子怎么说也救了你，为你治疗断骨，你不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咄咄逼人。啧啧啧，真是伤了本公子的心啊！” 林玥汐面色微变，强硬的道：“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林玥汐是、是、是我姐姐。” “瞧，连你自己都说的这般没有底气，叫本公子如何相信？”凌云以扇柄挑起林玥汐那尖瘦的下巴，促狭的道，“林玥汐，你可知那金丹圣药值多少银两？” 林玥汐挣脱开来，眼底一片凛然：“公子请自重，若是再羞辱与我，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哈哈哈……” 凌云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似的，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好好，我自重，我自重！”凌云以扇敲打着手心，“我来算算账，本公子好歹也是神医圣手，寻常从不轻易出手，单单诊金就值百两黄金，那金丹圣药更是天下难寻，说值个万两黄金都不为过。小娘子，你一辈子为本公子端茶倒水，怕这账都还不上了。” “谁让你治的？”林玥汐偏过头去，心头有些紧张。 “也是，谁让本公子愿意行侠仗义，看不惯那些龌龌龊龊的勾当呢！” 凌云撩袍坐了下来，看着林玥汐，正色道：“林玥汐，别人不认识本公子，难道你还不认识吗？你撒谎的伪装可假的不能再假了！如此甘愿受他屈辱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惦记那个忘恩负义的渣男？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半点也不顾往日的恩情如此羞辱与你，你心里还记着他不成？” 想起端木麟，林玥汐心头一片刺痛。 恨么？ 恨！ 爱么？ 还爱着！ 情之一字，哪里是那么容易摒弃的？ 倘若如此，那些话本子里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了。 可是…… 与他已形同路人。 到底还是要放下的！ 第八章 凌云没再打扰她，叮嘱了几句便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房门关了起来。 隔壁房间，他的贴身侍卫北风不解且愤愤的道：“主子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救那个女人？她可是天圣的皇后，心里痴爱端木麟的女人。主子就不怕留她在身边……” “你家主子平生怕过谁？”凌云不以为意的道，“本公子既敢出手干预，必有本公子的用意。” 他眼睛微眯，眼底透出一道凌厉的光芒：“端木麟，如此愚昧之人是怎么坐上天圣皇朝君王的？竟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好笑，好笑至极。” “有趣，有趣至极！” 凌云笑道：“本公子就想看看端木麟日后得知真相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可……”北风更迷惑了，“咱们的仇人不是林雨丹吗？她如今可成了天圣皇朝的皇后，无法轻易动之了。” 若是一国的皇后突然被人刺杀，必然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如果真能做到滴水不漏还好。 可若是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被端木麟查出，再加以煽动，天圣皇朝还不得倾举国之力发动战争？ 虽说照月皇朝并不惧怕天圣，两国势力不相上下。 可如此一来，更不能轻易倾力拼杀。 到最后落个两败俱伤，岂不是给其他国家创造了机会？ 说灭亡就灭亡了！ “北风，你家主子的手段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 凌云抬手在北风的脑袋上敲了一记：“登高跌重的道理懂不懂？” “如今本公子的计划已经改了。既然他她成功登堂入室，坐了这天圣皇朝的皇后，那就让她快活几日，待等到她真正得意忘形之时，再给予重重一击，那时她的嘴脸想必精彩极了！” 北风嘴角微微一抽，一言难尽的道：“那就好，属下还以为您真的看上那个女人了呢！” 那个女人可配不上他家主子。 凌云神情微僵，不自然的错开了视线：“本公子只是看她可怜，拉她一把而已。若不然真就是小人得志，无辜的人却香消玉殒了。” 跟着又道：“你是没看到那些愚昧的人，跟着瞎起哄，看那架势，就算不浸猪笼，那个可怜的蠢女人最终也落不了好，不是牢狱之灾，就是得被他们祸祸的去上半条命，本公子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英明决策十分认可。 北风狐疑的看了眼自家主子，没再说话。 主子近几年往天圣这边跑的有点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前几年天圣的老皇上寿诞来天圣贺寿，在大街上见到那个撑伞的白衣女子开始的？ 还是从在天圣皇宫里醉酒迷路，还是被那个白衣女子命人贴心照拂开始的？ 天圣皇大婚那日…… 他家主子喝了个酩酊大醉，满目都是对人生再无眷恋的悲凉。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可您不是今晚上约了许宗主见面？看这时辰，咱们该动身了。” 凌云一顿，点点头：“走！” 第九章 房间里，林玥汐断骨处的痛楚在那金丹圣药的作用下逐渐减弱。 伤口处甚至有淡淡舒适的凉意传来。 这让备受两日折磨的她困意席卷而来，沉沉睡了过去。 明明伤口都已经不疼了，可不知为何就是睡的极不安稳。 哪怕是在梦里，那个人也在灼灼的盯着她，原本曾经满含情意的眸子，此时却只剩冰冷的寒意。 看她的眼神，不弱于看墙角边一簇不知名的杂草。 心里的伤痛蔓延开来。 她的梦里哭的肆意，泪水横流。 为什么？ 她真的不明白！ 将她关进大牢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一句诛心的话。 “朕突然发现，朕这几年爱错了人。皇后，朕心里那个人真不是你……” “不，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梦里回到那日两人对话时的情景，林玥汐想不明白，也无法接受。 一直百般恩爱的两人，怎么就突然成了陌路。 她被自己的挚爱亲手送进牢笼，亲手断了她的腿骨。 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他怎么能下的去手？ “不！” 林玥汐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 下一瞬，整个人顿时僵住。 还没醒吗？ 怎么还在梦里？ 如果不是在梦里，她怎么会看见那个狠心男人？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龙涎香将她席卷，林玥汐瞪大了眼睛，神识渐渐汇拢：“你、你……” “朕看你睡的有些不安稳，可是做噩梦了？” 端木麟抽出一方帕子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声音有十分刻意的温润。 却不是发自内心的。 林玥汐不清楚自己为何有如此断定，她的视线被他手里的帕子所吸引。 牡丹花！ 林雨丹最爱的花种。 她说牡丹富贵荣华，是她心之向往的生活态度。 所以这帕子…… 林玥汐心头本就还未褪去的酸楚又加剧了几分，那帕子上的牡丹花化作根根利箭狠狠的扎进了她内心深处。 不见血，却比见血要痛很多。 “不知皇上为何深夜到此，莫非离开天圣的路上，皇上怕民女反悔不肯跟凌公子离开不成？”林玥汐别开了视线，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住心头翻涌的情愫，语气冷然的道。 端木麟一愣！ 他以为，她会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扑进他怀里哭上一场，诉说一番柔情。 没想到神情竟是如此冰凉。 “在你心里，朕就这般的为人？”端木麟心头隐生怒意，如此冷硬的态度他还是头一次从林玥汐脸上看见。 前两日那般折磨与她，她都不曾有半分反抗之意，言语间尽是哀求。 如今脱离了他的掌控，翅膀都硬起来了。 这个女人，玩的一手移花接木，将林雨丹的功劳转嫁她自己身上，骗取他的感情，夺走本就属于林雨丹的荣华富贵。 又在觉察到自己发现端倪后唆使人下毒害他。 还曾经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 果然，如今撕破脸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以往他怎么就没发现这女人真正的一面？ 好，很好！ 第十章 现在的端木麟甚至都有些怀疑林雨丹说‘姐姐爱你至深’这句话到底是真的是假的？ 这个女人应该只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实则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吧？ 端木麟怒意大增，伸手捏住了林玥汐的下巴，厉声道：“你骗了朕，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有人给你撑腰胆子是大了，竟然会如此质疑朕！” “林玥汐，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心里过？” 林玥汐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这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一面？ 明明是他听信别人的谗言诬陷她陷害，又将她打入大牢尽情折磨。 囚车游街也是他亲自下的圣旨，却半夜追到这里发出这样的质问。 这是端木麟吗？ 是那个在她心里英明睿智，神勇无双的端木麟吗？ 林玥汐短暂的安静不知为何却越发燃起端木麟心头的怒火。 只觉得热血上涌，连思维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紊乱，猛地一低头含住那浅粉的双唇，近乎疯狂的肆意索取起来。 “唔……” 林玥汐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挣扎。 “放开…唔唔！” 与往日温情时的幸福感不同。 躺在端木麟身下的林玥汐只觉得屈辱，木然的任由身上的人索取，眼角有泪滑落，打湿了两鬓的发丝。 片刻后，端木麟起身整理好了衣服，意识恢复了清醒。 担心夜长梦多，等那凌云回来平添许多麻烦。 索性冷声道：“朕这次来是想告诉你，跟在凌云身边，争取获得凌云的信任，日后照月朝有什么动向，要及时向朕传递。将来你立了功，朕会收回之前的命令，允许你重回天圣皇朝。” 林玥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底涌动着疯狂的恨意，颤声道：“皇上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给民女下这样的命令？” “不然呢？” 端木麟俯身，直视着那双满是水雾的眸子，冷声道：“你以为朕是特特跑这一趟，是特意来宠幸你的？” “端木麟！” 林玥汐气急，咬着唇气急的道：“我已经被你逐出天圣皇朝，你为何还不放过我？我只想寻处清净之地度过残生，为何连这样的安宁你都不肯施舍？” 端木麟心头一闷，可出口的话却凌厉无比：“安宁？你骗了朕，甚至差点害死朕，还想要安宁？” “你，不配！” 语毕转身，走到门边时又停了下来。 “希望朕曾经的皇后，不要让朕失望。” “到了照月皇朝，朕自会派人与你联络……对了，林子睿已经被朕召进宫了，将来是做内侍，还是做侍卫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语毕，跃窗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腾的一下，林玥汐坐了起来，盯着那敞开的窗户面色一片煞白。 彻骨的冰凉蔓延，寒了她那颗曾经火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