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1章 浴火重生      低垂的天空,铅云夹着滚滚的水瀑倾泻下来,呼啸的风仓皇急促,微弱的琴音被雨声敲打得几不可闻。   匆匆的步伐由远及近,琴声渐息,温玉容不由地侧耳朝向屋外,脸上浮起期盼的光。   “月郎,是你吗?”   病弱的面容,终于涌上一丝血色,这个曾以艳丽容光照亮整个上京的女子,此刻却龟缩在小小一隅,宛若一株凋残的花,等待枯竭。   木门“嘭”地大开,发出吱呀一响。   “姐姐,是我。”云鬓华服的清丽女子缓缓踏入这座破旧的木屋,嫌厌似的以袖掩鼻,“没想到你居然藏在这种地方,可叫我好找啊!”   血色褪去,温玉容瘦弱的肩微微颤抖,死死攥紧自己的手,咬牙道:“徐惜兰!”   “是我,数月不见,姐姐还记得我的声音,真叫人欣慰。”留着长甲的指捏住她的下颔,左右看看,看到她无神的双眼忍不住笑了,“果真是瞎了,难为你整日提心吊胆熬到今天。”笑声中藏满了掩饰不住的得意。   “那次果真是你下毒害我!”   “你说的是哪一次啊姐姐,我记不清了。”徐惜兰冷笑,“如今我为刀俎,你若是跪下求我,兴许我会放了你呢!”   “无耻!”温玉容气得发抖。   脸上忽地一痛,温玉容歪倒在一旁,长琴与地面擦出尖锐哀鸣,发丝散乱,她耳边一阵嗡嗡轰鸣。   鲜血滑落,温玉容故意扬起一丝笑来,“怎么?戳中你的痛处了,原来你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你无德无耻、狼心狗肺啊!”   “还敢嘴硬!”徐惜兰右手高高扬起,又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一响,那张惨白的脸很快充血红肿。   看着她这凄惨模样,徐惜兰才算有了些许慰藉,挑了挑指甲,轻轻拍着她的脸蛋,“罢了,反正日后也不会再见。”   温玉容敏锐察觉她要对自己做什么,可她那双无神的眸子什么也望不见,只能仓皇四顾,将自己缩作一团,又被掐住脖子残忍拖出。   她摔倒在泥地里,无数的雨滴砸在她的头上、脸上,让她狼狈地像一只被扒光羽毛的鸟,蜷缩在泥里。   前方是雨滴落在油纸伞上的噼啪声,身侧是脚步攒动声,还有最令她惊恐不安的——铁钳吧嗒声。   越来越近,雨水落在燃烧的煤块上发出“噗”的低响,她越是想象,就越是恐惧,几乎能感受到灼 热的温度,带着烟雾,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放开我——”她终于控制不住发出哀鸣,绝望嘶哑。   可她动弹不得,无数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控制住她。   “哭吧、哭吧……这是你最后一次发出声音了!”徐惜兰的笑从喉咙里忍不住溢出来,落入温玉容耳中成为更深的绝望。   她已经能闻到煤块的气息了,挣扎着,又被按倒在地。   “月郎救我!”   又一次挣扎。   “月郎救我啊——”   听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徐惜兰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笑声冷地直直穿入她的耳膜,在她脑中急蹿。   嘴被强行撬开,那一块炭火被烧热的铁钳送进她的喉咙里,残忍且冷静地往下塞。   “嗤——”   是温 软的肉被炙烤的声音。   喉咙里冒起烟气,连呜咽声也发不出,一片死寂。   一片死寂。   能看见的人永远也无法明白黑暗的可怕,温玉容从前以为这已经足够令人绝望,她此刻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令她陷入绝望的潮汐,将她推入深海的开始。   她在泥水之中翻滚着,喉咙已无法发出一丝哀嚎,那可怕的焦痛是从她的喉咙之中传出的,腥味与肉味一同涌入她的鼻翼,她用手指抠挖着,满口、满手的血从她血肉模糊的伤口涌出,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多的血可流,灼 热得让她窒息。   那一块作恶的炭火被她挖出,她已经无法正常呼吸,每吸入一口空气都像是吸入一个火球,让她忍不住咯血,只有脑子残留着一丝清醒。   令人痛苦的清醒。   徐惜兰终于笑够了,弯腰看着她说:“天呐!你怎么能最后还叫着他的名字?可怜、可怜!”   温玉容眼皮微微抽 动。   “我来告诉你吧,没错,当初是我害你,想要毒杀嘉宁县主是假,想要陷害你是真,可你想过没有,我区区一个温家养女,是怎么能够那么轻而易举接近高高在上的嘉宁县主呢?”徐惜兰的声音轻柔无比,却含着满满的恶毒讽刺,“正是你的好情郎所助啊!”   轰鸣阵阵,脑中一片空白。   徐惜兰仔细看着她的脸,“你不信?你们在蔺桥相会时,他是不是对你说,情意相许、此生不负啊?真可惜你那时看不见,不然,你就会发现,我也在他身边呢!”   她娇笑说:“他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手还搂着我的腰呢!”   温玉容挣扎着,脏污的手扯住徐惜兰的裙摆,拼尽全力似地攥紧,口中发出无声的低鸣。   徐惜兰一脚将她踢开,像是撵走一只残废的狗。   温玉容在泥土中爬动着,在地上缓缓划出一个“温”字。   徐惜兰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之色,“你真以为他会帮你啊?帮你救你弟 弟,帮你救下温家一百二十四口人?”她言语如利刃,划破了温玉容唯一的希望,“别傻了,宋月殊两年前就投靠秋党,你们温家就是他送给右相的投名状啊!”   彻骨的寒意从她的脊背蹿到她的头皮,恨意滋生,如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   徐惜兰惊叫起来,眼前这个濒死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涌出了一股力量,死死咬住了她的腿,像是野兽,像是鬼魂,那一双空洞的眼里泛出令人心惊的怨恨,幽深骇人。   “祝嬷嬷!余燕!!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拉开——”徐惜兰尖叫着,对着温玉容的脸拳打脚踢,“她疯了!这个该死的东西已经疯了!!”   一旁的侍女拿起那把铁钳朝温玉容的脑袋打去,一下,又一下,鲜血混着泥土被踩在脚下,温玉容倒在泥里,浑身软了下来。   徐惜兰心惊肉跳躲在一群侍女身后,指着温玉容怒骂:“这个畜生!给我打!狠狠地打!!”   无数的鞭子像是抽在一块死肉上,温玉容毫无反应。   “祝嬷嬷!”徐惜兰扬声。   “老奴在。”祝嬷嬷别过视线,不忍再看泥中惨状。   “给我把她拖过来,毁了她那张脸!用烙铁给我烧烂!!”徐惜兰仍不解气。   祝嬷嬷微微恶寒,为这个女人的可怕感到心惊,人人都知道她是被温家所救,更是被温玉容的母亲一手带大,便是一匹狼也该知道感念恩情,而这个女人……不仅恩将仇报,将视她为亲妹的温玉容害得如此地步,如今甚至还想要将她折辱得生不如死,何其凉薄!   “这……夫人,若是被老爷知晓,恐会惹得老爷不悦啊!”祝嬷嬷不忍下手,婉言道。   徐惜兰看着温玉容这张烂脸,冷笑一声,“正好,也教月郎瞧瞧她这副德行,我倒想看看,他见着这张脸,还会不会顾念往日恩情。”   脚步靠近又远离。   天边又有声音响起,熟悉的声音,让温玉容即便在昏迷中也不由地战栗。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怎的?夫君舍不得了?”徐惜兰的笑轻柔又甜美,“若夫君不舍,妾身可请人帮姐姐瞧瞧这张脸。”   “劳烦你了,兰妹。”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徐惜兰笑,“只是不巧,先前姐姐不知从何处听了谣言,道夫君归附秋党,害了温家一百二十四口,嚷嚷着要报仇呢!夫君可会介意?”   “兰妹你……”   “怎么了,夫君?”   “罢了。”依旧是那和煦的嗓音,温醇悦耳,“我不过是瞧她模样合心,想着再哄她一段日子罢了,既毁了,便埋了罢。”   冰冷的土落在脸上。   怨毒,如蛇一般在心口嘶叫。   恨意,像是淬毒的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恨,即便付出所有也想要报复,哪怕摧毁一切也在所不惜!   只想要看到他们后悔的脸,看到他们痛哭流涕绝望不堪,想要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   意识朦胧之间,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触发预警,BOSS系统开始安装!】   电流毕剝声。   【请问,阁下愿意付出一切,重生复仇吗?】   重生?   脑中木然,温玉容下意识在心底说,我愿意。   【阁下将付出来生,不再拥有未来的生命,以换取重生,是否确认?】   确认。   【确认完毕,系统启动中。】   头痛欲裂,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无数记忆的碎片,几乎要炸裂开来。   南柯一梦,梦中千年。   期间像是有无数人在她耳边窸窣低语,发出鬼魅的声音。   青铜的钟声高响,万缕的光破开黑暗。   温玉容缓缓睁眼。   旧日的光景映入眼帘,侍女将绣着银牡莲花的纱幔拨开,熏染着馥郁香气的香囊钩挂在一旁,温热的帕子递来。   “小姐您醒了。”   熟悉的亲切面容,让她误以为自己还在梦中,鼻中一阵酸楚,忍不住淌下泪来。   “小姐莫哭,莫哭……”侍女眼眶通红,“老爷和夫人正为您奔波鸣冤,大家一定会知道您是被冤枉的,嘉宁县主之事根本与您无关,您莫再哭了,当心坏了身子。”   “纹绣?”   “奴婢在呢,小姐可是想用早膳了?”   “如今是元延几年?”温玉容心如擂鼓。   “元延十二年。”   温玉容绷紧的心弦一松,果真……果真是回来了。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2章 系统商店   夏鸟啼鸣,蝉声啁啾,清风拂转。   温玉容回到家中已有三日,像是从一场漫长又黑暗的梦中醒来,太阳升起,她又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夏天。   最初的震惊与恐惧已渐渐平复,她消解着脑中多出的记忆,这浑然天成的记忆,仿佛是她生来就拥有的东西,是另一个瑰丽的、不可思议的世界赠与她的礼物。   文绣在院中太阳底下拍打着褥子,回身说:“小姐,您都在房中闷了三日了,怎的不出来走走?”   “我怕。”   我怕我看到那张脸,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将怀里的匕首刺进她的心口!   那不够……远远不够,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去死?   自己身上的冤屈还没有洗清,徐惜兰还没有身败名裂,温玉容绝不会让她这样简单一死了之。   蝉声吵得人心情烦躁,院外一行人说说笑笑走来。   “听闻容姐儿最近身体不适,我特带了人来瞧瞧。”   来者细瘦身形,穿着一身天青色直缀绣衫,并一袭染花石榴裙,说话间已走近了温玉容身旁,细长的眸子微微上挑,“我瞧着容姐儿面色还好,不像是重病的模样。”   温玉容目光在她尖瘦的下巴边划过,落在她身后的几个年轻姑娘身上。   “大姐姐日安。”   几个姑娘依次行礼,唯有落在最后头的一个娇娇弱弱,轻声细语问:“姐姐可是心情不好?妹妹这几日总想着多来陪陪姐姐,可又怕惊扰了姐姐休息,见着姐姐无事,总算是安心了。”   温玉容咽下一口怒意,强挤出一丝笑来,“多谢三婶与各位妹妹来看我,我确是身子不适,不便外出。”   又道:“兰妹妹真是贴心,姐姐最近寝食难安,不得宁静,听闻妹妹新学了首小曲儿,很是得赵嬷嬷称赞,得空了也唱给我听听?”   “姐姐喜欢,妹妹自是乐意之至。”徐惜兰愣了愣,悄悄觑着温玉容面色,不知为何,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可温玉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叫她胆寒不已。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开始脱出了她的控制。   “三夫人用茶。”   纹绣领着青莺、书雀等几个丫鬟上前奉茶,姜氏浅酌一口,见温玉容不做声,还是沉不住气开口道:“容姐儿,你别怪三婶说话不好听,如今嘉宁县主摆明了是不跟你罢休,这事儿没上得公堂已算是好的了,不如你就跟着几个嬷嬷先离开鄢陵避一避,你看如何?”   “三婶此言何意?”温玉容八风不动,安然饮茶。   “容姐儿,你别觉得我是害你啊!”姜氏细长的眉高高挑起,“你若是留在鄢陵,嘉宁县主最是好拿捏你,若这是你一人之事也罢,可此事要是闹大了,可是关系咱们全族,你不会这么不懂事吧?”   徐惜兰在一旁看着,想要出言附和,目光落到温玉容身上,一番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没敢出口。   “三婶,您不会觉得我若是走了,这管家权就会落到您的手上吧?”温玉容的笑虚虚挂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我娘只爱诗词医典,对管家之事毫无兴趣。二婶随着二叔一同住在京城,如今府中就数您同四婶最有资历,您心中怎么想,我是没有兴趣,不过这管家权……我倒有意交给兰妹妹打理。”   姜氏那巴掌大的脸一时白一时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开来,指着徐惜兰的鼻子恨恨道:“她?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野种,都不是我们温家的人,也配管我们温家的事?”   她更想骂的是温玉容,一个小姐管家也就罢了,如今她自个儿做错事丢了温家颜面,还敢霸着管家权死死不放,要脸不要!   可她到底不敢撕破脸,温玉容以往作风八面玲珑,管家这几年就没见她同别人红过脸置过气,如今头一回给人下脸子就是自己,姜氏暴怒之余也有一丝惧意,怕她不管不顾给自己难看,那才是叫人瞧了热闹贻笑大方。   于是只能将炮火对准徐惜兰,对着她的脸骂。   “姐姐……姐姐折煞妹妹了,兰儿怎担得起如此大任?”徐惜兰面色发白。   最初听到温玉容要将管家权交给自己,她喜出望外,可姜氏的一番话将她彻底骂醒了,凭她这卑微地位,怎么接得起这天大的重任,一想到府中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她就觉得心底发冷。徐惜兰一时猜不准温玉容这是故意戏耍,还是真的想要把管家权给她,只能咬牙推辞。   “是啊……姐姐,你再考虑几日,交给谁都好,只是兰妹妹,她既没有经验又管不住老人,怕是担当不起。”另外几个姐妹也连连劝阻。   见众人俱都赞同自己,姜氏心中不由有些得意,忽地起身,看向温玉容道:“你若是铁了心要给她,那你也别想再在鄢陵待下去,莫说县主要责你的罪,便是我们温家,也容不下你!”   温玉容搁下茶盏,在桌上碰出清脆一响。   “三婶莫忘了,我才姓温,温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她缓缓站起,目光扫过低垂着头颅的徐惜兰,落到姜氏脸上,一字一顿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留在鄢陵,温家也会永远站在我的身后!”   前世的她太过骄傲与脆弱,被奚落的话语与不满的眼神责备得黯然神伤,不堪受辱,与父母悄然离开,步步踏错,害得父母双亡,自己惨死,弟 弟仕途尽断,她付出一切换来的今生,再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她会攥紧一切机会改变自己悲惨的未来,以及温家的命运。   羞辱又如何,下不来台又如何,她一定会扭转这一切!   闺阁之中一片沉默,姜氏连同徐惜兰等人都被镇住,久久不能发出声音。   良久,翠鸟在鸟笼之中扑打着翅膀,众人仿佛被惊醒,姜氏眼神惊惧地看了她一眼,色厉内荏地说:“你别以为家主总是会护着你,你闯下这样的大祸,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温玉容后退一步,面色渐渐白了下来,身躯痛苦地颤抖起来。   “喂!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可别故意吓人!”姜氏被她难看的脸色吓到了。   “小姐!”纹绣冲过来,一把将温玉容抱住。   “噗——”   温玉容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血来,温热的血液如泉水一般涌出,止也止不住。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纹绣的声音无法遏制地颤抖,带着恐惧的哭腔,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像是将要一个人身上所有的血都流光。   “我……不是……”姜氏惊呆了,“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有想过……不是我……”     几个小姐吓作一团,靠过去手忙脚乱用帕子擦血,可是越擦越多,直到身上、手上全是血。   所有人都慌了,有人慌慌张张去叫大夫,有人抱着手巾,有人吓得瘫倒在地……温玉容只觉得天地乱作一团,她想笑,可她笑不出来。   没一会儿留着羊胡子的大夫背着医箱过来,好半晌才止住血,纤细的银针插在身上,大夫摇摇头,“这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夫无能,解不了。”   姜氏一下子软倒,哭道:“莫不成真是那位县主的报复?”   其余几个小姐也吓得直哭:“大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纹绣抱着温玉容惶惶不安。   夜深星疏。   温玉容逐渐缓过神来,她知道自己中了毒,正是这暴烈的毒让她前世目盲半聋,但她没想到会在今天发作,比她记忆中来得更早一些。   前世她本以为是徐惜兰下手,后来看她反应,并不知晓自己目盲是因为中毒,才知道不是她,可又有谁要害自己呢?   没有头绪。   温玉容躺在被褥里,仰面看着雪纱,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   【触发预警,宿主生命值不足50,请迅速补充生命值。】   温玉容在心底问:“怎么补充?”   【系统提示,宿主可在系统商店购买红蓝药剂补充生命、精力值,现初始奖励值80点。】   闭上双眼,温玉容脑中 出现一个个蓝色的光点,进 入其中,找到系统所说的红蓝药剂,仔细看了看说明书。   上品红色药剂:补充10生命值,每分钟只可消耗一瓶,无副作用。   “这药需要奖励值100点啊!”温玉容心说,这不是坑我呢嘛!根本买不起啊!   【系统推 荐,宿主可购买中品红色药剂一瓶、下品蓝色药剂一瓶,共需80点奖励值。】   初始奖励这就用完啦?   想是这么想,温玉容还是按照推 荐买了红蓝药剂,喝下去之后果然好多了,瓶中药剂饮用完毕之后玻璃小瓶自动消失不见。   当真神奇!   “如果我不喝完药剂,剩下一半药剂,可不可以留在身边。”   【可,药剂在常温下可保存一周。】   “一周?按照另一个世界的说法来算就是七天,保存七天也算是不错了。”温玉容开始琢磨,“也许以后可以利用这一点。”   这个系统以人的恨意值不等量转换为奖励值,怎么赚取奖励值也是个问题。   “系统,刚才难道就没人恨我吗?”   【姜宝嫣恨意值转换为36点,徐惜兰恨意值转换为12点,每日凌晨零点结算。】   徐惜兰的恨意值居然这么低?   想想倒也正常,估计现在在她的眼里,自己只是个被她娇弱外表欺骗的可怜虫,至多只有算计,谈不上什么怨恨。   不过日后,估计能从她的身上收获无数的恨意值。   困意席卷,温玉容半阖着眼道:“系统商店就没什么东西可以解我身上的毒吗?如果不解开这毒,一个月内我又要看不见了。”   【系统推 荐:万能解毒剂。】   温玉容一下子精神了,没想到还真有,一看所需点数,她立刻蔫了。   九万九千八百八十点奖励值,她还没赚到恐怕就要凉了。   【系统提示:摘星楼。】   摘星楼?   闻名鄢陵的烟花之地,夜夜笙歌的销金窟,胭脂湖畔的美人居,这种地方能够解开她身上的毒?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3章 星楼五问         晨钟报晓,阳光温煦。   虽然有些怀疑,但温玉容仍决定往摘星楼走一趟,奈何天不遂人愿,一大早三叔三婶过来探望,叙别了三叔,祖父差了嬷嬷来看,一一问过吃食,又送了两个厨子来,让她别动外人送的吃食。   话别姐姐妹妹,正当她以为终于可以出门的时候,四婶婶带了大夫过来,说方便时时看顾,又看着她直掉泪,哭哭啼啼了一阵子也走了,离开时已是午时。   末了祖母送饭食过来,叮嘱她不要出门,留下两个嬷嬷照顾。   这下子她是如何也走不得了。   用过午饭,温玉容坐在软塌上吃着点心,隔一会儿以睡中觉为由将两个嬷嬷打发去休息,将纹绣、青莺招了进来。   “小姐,万万不可,外头人多眼杂,万一被人撞见可不得了!”纹绣一听她的主意就连连摇头。   “我只是散散心,一会子就回了。”温玉容一面将一叠银票塞进袖间,一面朝纹绣说,“若是嬷嬷进来看,你就说我近日困乏,还没醒。”   换了身便利衣裳,系上一件不甚扎眼的滚貂毛披风,温玉容指挥青莺打扮作自己的样子躺进被窝里,对满脸忧急的纹绣使了个眼神,纹绣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坐到软塌边,拿着小扇给青莺扇风。   “小姐,您可千万早些回来。”看着温玉容的背影,纹绣忍不住念叨。   “安心,只是走走而已。”   这一走就走到了车马行里,两个小厮一人牵马一人掀开帘子,温玉容不便坐府中轿子往摘星楼去,便租了辆青木马车,一路往胭脂湖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慢了下来,温玉容瞧见那巍峨的八角楼,便叫车夫停下,丢了银子叫他们候着,自个儿朝那边走去。   长柳妖娆,湖波粼粼,摘星楼就建在胭脂湖的中心。绮丽壮美,四面八方的来客乘着一叶扁舟游进楼中,湖面上挂着玲珑宫灯的小舟像游弋的火光朝一个方向聚拢,于是一切的中心绽放着无比盛大却又温暖的点点光芒,将整个胭脂湖照亮。   胭脂湖的周遭满是酒楼客栈,却都比不过位于最中心的摘星楼那般巍峨壮美。人来人往,俱都面向一个地方。   温玉容仰面望着,心底略略吃惊,虽久闻摘星楼的大名,可真正来到这里,却还是第一次。   即便是像她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由地为这瑰丽的建筑与华美的景象而吃惊,简直不似人间,如临仙境。   “姑娘姑娘,你可是也想往摘星楼内一观?”瞧见生面孔,又是一副富贵打扮,很快有掮客腆着脸来搭讪。   见温玉容不做声,那留着鼠须的干瘦男人又吹捧道:“姑娘可是外地人?你可知那诗仙所赞‘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说的就是咱鄢陵摘星楼啊,您既到了鄢陵,有三个地儿不可不去,一是乾明寺,有求必应,太后娘娘都去过;二是鄢陵皇家园林,每隔几年天子都会携着亲眷来赏景避暑;第三就是这摘星楼,多少达官贵人都曾在这楼内饮酒作诗,不进去一观实在可惜啊!”   “诗是好诗。”温玉容将披风的兜帽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下半张脸。   见大顾客意动,鼠须眼中精 光一闪,“那可不!姑娘,不瞒你说,那乾明寺山高路远的,姑娘家去累得慌,皇家园林呢又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这摘星楼就不一样了,我熟得很,您若是跟着我进去,那肯定……”   “嗯。”没等他说完,温玉容就点点头,“那你就替我拿了玉牌吧,莫错拿成青牌了,我若满意,少不了你的。”   “小的明白。”鼠须一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匆匆往人群之中挤 进去。   这楼内规矩温玉容是半点不懂,但这种掮客门儿清,舍点儿银子倒也方便,只是也不能被他轻瞧了,她可不想当什么冤大头,被宰得不明不白。   这类掮客一般就是跟楼中熟稔些,多半不是楼里的人,赚的就是青牌、赤牌、玉牌之间的差价,多数外地人不懂行,被诓了都不晓得,温玉容管家几年,对其中的道道相当明白,容不得人哄骗。   “姑娘,玉牌给您拿好了,您提着灯,当心些。”鼠须满头大汗地挤出来,引着温玉容往另一边走。   上了小舟,温玉容将手中的金鱼灯挂在船头,灯中火光晃来晃去,伴随着船夫的乡音水调朝着中心高楼靠近。   “姑娘可是本地人?都怪小的眼拙,先前唐突了姑娘。”鼠须没话找话聊。   “姑娘来这儿是专为赏景,还是想找几个俊俏公子哥儿,若说哥儿,小的倒是知道几个上好的……”   “赏景。”温玉容打断他。   “哎哟,那可惜了……这楼里的姑娘公子可都是一等一的好。”鼠须想起半个月前他偶然瞧见的丁香姑娘,那身段、那容貌,只想想都觉得一颗心酥倒了一半,只可惜这楼不比其他地方,便是一个丫鬟,也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尝得起的,若是能熬上半辈子,兴许能碰上一回。   可谁愿意拿自己半辈子的积蓄只为跟一个女人睡一觉呢?也只能想想了。   那丁香姑娘在摘星楼还是排在第二等的,也不知那位传说中的花魁娘子——怜星姑娘,该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兴许该是天上仙子一般的容貌吧。   鼠须蹲坐在船上出神地想,船头的金鱼灯晃动着,像是他的心落不到实处,微风拂过,戴着滚貂毛兜帽的姑娘仰头望着灯,灯光如星火一般落入那双好看的眼睛,白绒绒的帽子滑到额头,又被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拨了回去,他几乎忘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怔怔地、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好,也许传说中的仙子,就该是方才那种模样吧!   小舟停靠在楼底,木铁做成的地基深深扎进湖底,彼此交错连接在一起,像是一下子踏入黑夜,只有挂在横木上的无数盏灯笼放出光芒,照亮小船与水面,在船上映照出一层层水波。   温玉容顺着自水底延伸而上的楼梯迈入楼中,迈入丝弦管乐之国,迈入热烈快活的人间天堂,无数身着轻绡薄纱的年轻女子含笑来去,空气中弥漫着美酒与香脂的味道,歌舞升平,无一处不含着喜悦与快乐。   “这就是摘星楼了?”   并没有超出她预料的惊艳之处,是什么让这座高楼历久不衰、为人称奇?   她的视线停留在身侧竹帘一角的美玉之上,那小小的团状玉石之上,雕刻着精美的三目古兽与九瓣重梅,缠绕在一起,像是猛兽在与花神厮杀。   温玉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怎么能到达最高楼?”   她想,她知道系统指引她前来的原因了。   “到达最高楼的方法,只有花魁娘子一人知晓,也只有花魁娘子才能带人去到那里。”鼠须还有些晃神,下意识回道。   “花魁是谁?”   温玉容深吸一口气,看着缓缓下楼的瑰丽女子,轻声说:“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   丢给鼠须一块银锭,“你的任务结束了,回去吧。”   花魁梳着高高的飞仙髻,缀着牡丹与珍珠,妩媚的眼波落入每一个人眼中都会令人心神一荡,她身着绣着古兽饕餮与桃花的宽大长袍,下楼的时候染着熏香的长袍会划过每一级阶梯,高高的木屐沉沉地落在绣着忍冬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到了温玉容的面前。   “我想要入最高楼。”温玉容沉声说。   “我知你为何而来,只是,你知道自己因何而来吗?”   “我已准备好付出代价。”   花魁轻轻笑了,含着春风与花香,馝馞妩媚。   “那么,请贵客随我来。”   温玉容随着花魁踏上阶梯,在众人的视线中踏入上一层,一层又一层踏过,她的心中再度掀起波澜,每一层的布局变化越来越精致奢华,踏上最高一层,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开阔起来。   她站在窗前,鄢陵所有的景色都纳入眼中,烟波如画,辽阔寂寥。   每日站在这里遥望一切的人,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清冷孤寂,高不胜寒。   “请坐。”   花魁褪下长袍,坐在一扇紫檀嵌象牙牡丹凤纹屏风的旁边,身前是一张檀木长几,温玉容落座在对面。   “蜓廊所属?”   “正是,小姐真是直截了当。”花魁掩面而笑,“若有疑惑,蜓廊可解。”   “什么都可以?”温玉容问。   “自然,只是有一些问题的代价很高很高,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付不起。”   “这说明我没有来错地方。”温玉容显得无比平静。   “第一问,我是谁?”   “哦,是在试探我们的能力吗?”花魁轻捻花枝。   “我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吐露给一个无能的组织。”   花魁捻着花枝合掌笑着,“温大小姐真是不同凡响,不愧总是令人忌惮,不惜给你下毒了。”   “第二问,我身中何毒?”   “曾毒杀过前朝太妃的六蛛毒,一月内致盲,半年内必死无疑。”   温玉容心中一震,她知晓此毒暴烈,但没料到会如此可怕,前世父亲为她求药历经艰辛,她只以为自己会五感尽失,没料到幕后下毒之人想让她死。   想到父亲之奔波,她不禁一阵酸楚,忍痛问:“何人所下?”   “无可奉告。”   “你说过什么都可以。”   “确实,可惜的是,这个情报已被下毒之人先你一步买走了。”   温玉容面色紧绷,冷如霜雪。   她侧首看着屏风上的百蝶戏花图,良久才开口:“这紫檀屏风足有两丈长,做工精致考究,很是难得,不知是哪位大家所作。”   “这是第四问么?”花魁盈盈笑着。   “感慨而已。”温玉容移过目光,“此毒何解?”   “下毒者自有解药。”   “这可不算答案。”温玉容面色沉沉,“我想要知道的问题你们俱都不答,不由让我有些怀疑贵方的能力了。”   “虽无解法,不过我却知晓一个缓解之法,可让贵客撑到——找出凶手的一天,只是,需要你有一点点好运气。”   温玉容敛眉不语。   “银雾湖。”   “这只是一个地点。”温玉容说,“离鄢陵百里之外的湖泊,四面环山,并无特别之处。”   花魁将花枝从自己面庞拂过,轻笑道:“湖是寻常的湖,但住在湖畔的人却不是寻常人。”   “第五问,徐惜兰毒害嘉宁县主为何毒?”   “此毒名唤妒夫人,会令人头疼欲裂难以入眠,日子久了,中毒者形容枯槁,会危及性命。”花魁将花枝递给温玉容,“若说用此毒杀人,实在不常见,但用来陷害他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妙用了。”   温玉容看着手中玉簪花,将袖间五千两银票搁在桌上,花魁微微挑眉。   “我该走了。”   语毕,她又从怀间掏出一本书,轻声道:“早知无法得到解药,我不该带着这个来的,有些不值呢。”   古旧的书籍放在桌上,正是兵法大家王稽之的《濮阳兵谏》。   花魁站了起来,看着温玉容离去的背影,扬声道:“欢迎贵客下次光临。”   “没有下次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目送着贵客远去,花魁终于卸下了挂在面上的笑,朝屏风处一拜。   “主人,人已离去了。”   足有两丈长的牡丹凤纹紫檀屏风,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男人缓缓踏出,把玩着那本《濮阳兵谏》,握着书籍的手骨节匀称、修长优美。   “似乎被发现了呢!”清冽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语调中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主人,银雾湖真有可以解开六蛛毒的高人吗?为何以往从未听说过?”花魁敛下笑意的时候,高扬的眉眼总令她生起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不像是艺伎,更像是下一刻便会拔刀杀人的刺客。   “谁知道呢,全看她是否走运了。”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4章 银雾湖畔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回到院中的时候已是日近黄昏,温玉容刚解下滚貂毛披风,便见纹绣匆匆靠了过来,“小姐,家主先前差人过来请您一同用晚膳呢!”   “你怎么回的?”温玉容不慌不忙拿帕子擦着汗,先前只想着这件滚貂毛披风不扎眼,倒忘了这披风闷热,害得她闷出一头热汗。   “奴婢同嬷嬷说您午间积食,如今用不下饭,吃了药正犯困呢。”纹绣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一边替小姐将身上的褙子脱了,一边念叨,“小姐,您下回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午后两位嬷嬷来了三四回,差点儿就露馅了。”   “青莺呢?”   “见您回来,她去叫人给您烧热水去了。”   没多时,青莺提着饭盒进来,里头是一碗枣儿粳米粥,另有糕点四五样,最底下摆着香果蜜饯、金桔姜丝蜜糖、柳叶糖等各色甜点,她先捧出一碗汤药来,递到温玉容面前。   “小姐您先吃了药,再尝尝点心。”   温玉容一闻那药味就有些反胃,捏着鼻子喝了,塞了两三块柳叶糖才止住恶心。   吃了半碗粥就再吃不下了,青莺便收拾了糕点,叫人提热水进来,伺候小姐沐浴。   洗漱一番,果真是清爽了不少,温玉容仰倒在软塌上,纹绣坐在一旁给她扇风。   房中三足香炉升腾起悠悠轻烟,带着丝丝缕缕的芬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今儿燃的什么香?”温玉容迷迷糊糊间问。   “晓得您不爱兽香,奴婢便没用麝香等稥丸,特意跟书雀去园子里采了叶子花、白兰、文珠兰、百子莲、茉莉等花卉自个儿配制的稥丸,您闻着可还喜欢?”   “不错。”   纹绣摇着扇,见小姐安稳睡下了,便搁下扇子,悄声叫人拿了白玉瓶进来,将小姐带回来的玉簪花放入瓶中。   隔天温玉容醒来,一照面便是吐露着芬芳的白色玉簪花。   纹绣总是这样细心,她不禁感叹。自个儿披了件外褂坐在窗边,青莺同书雀两个坐在窗前的凉椅上一边打着玉络子,一边悄悄说话。   “明儿七夕,今年小姐可会同往年一样坐着小船游湖?”书雀看起来很是期待。   “别想了,老爷夫人还没回来,哪有心情游什么湖,被人瞧着看笑话吗?”青莺眼皮也不抬,无情打破了她的幻想。   “可咱们小姐本就是被冤枉的,老爷回来了,不还跟以前一样么!”   “所以说你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青莺低着头,“这两天出了院子你可别乱说话,管住你的嘴。”   “哦!”书雀闷闷不乐地低下头,打了一会儿玉络子,不知想起什么,又来了兴头,“如今也已经七月了,你说今年陛下会不会来鄢陵避暑?”   “说不准。”   “怎么说不准了,前两年陛下都没来,今年肯定会过来!”书雀握紧小拳头。   “来不来又同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干系?再说,哪年陛下过来不是八月初到,要是今年打算过来避暑,知府那边早该有动静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猜来猜去的!”   温玉容微微出神。   天子御驾不仅会莅临鄢陵,而且还会带着那位传闻中的相国大人一同前来,前世的这个时候,爹娘得知她中毒的消息,已经匆匆赶回来,约莫三四天后,他们一家便离开了鄢陵。   自始至终,她竟从未见过这位声名赫赫的权相哪怕一面,甚至他们温家被灭,这位相国大人也未曾谈及温家半个字,温家不过是他与左相博弈之下牺牲的棋子,或许根本就不曾入过他的眼中。   她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可怕的敌人。   “哎呀!”   书雀错眼瞥见倚在窗边偷听的温玉容,怯生生弹起,“小姐,是我讲话太大声吵醒您了?”   “没。”温玉容直起身,坐回软榻上,“明日游湖,你同我一道去吧。”   “真的吗?”书雀喜得几乎跳起来,这可是她第一回陪着小姐出府。   “说笑。”   “欸?”书雀眉头耷拉下来,嘴唇撅起,“小姐您又逗人,我不做好吃的芙蓉桂花糕给您了!”   温玉容禁不住扬笑一声,青莺在书雀额头轻敲一下,“不许胡说!”   书雀“哎哟哎哟”叫了几声,一脸讨好地跑进来扯住温玉容衣袖,“小姐,您就带我出去嘛!我也想出门去玩儿!”   “看你表现。”   温玉容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将我的衣裙拿来。”   “好嘞!”书雀美滋滋地掀开珍珠帘子跑出去,没一会儿又跑进来问,“小姐,今夏刚送来的那件宝蓝色缠枝梅花裙您还没穿过,我给您拿过来?”   “我常穿的那件浅葱色荷花衫就好。”   “那件太素了嘛!”书雀鼓着腮帮子嘟囔,没一会儿将荷花衫与一条撒 花绿罗裙抱了进来。   衣带系好,温玉容站在半人高的琉璃镜前,前后瞧瞧,从镜中看到捧着小脸犯花痴的书雀,点点她的额头,“发什么呆呢?”   “好看。”书雀呆呆地说。   温玉容无奈摇摇头。   纹绣已将早膳布好,她正吃着,徐惜兰带了丫鬟来问安,一下子没了胃口。   “正好,请兰小姐进来。”温玉容搁下碗筷,朝门口望去。   巧极了,徐惜兰也穿了一袭浅绿色长裙,如春日芳草,很是清丽。   这么多年来,温玉容还从未这样仔细瞧过徐惜兰这张脸。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泠泠美目,眼角略略下垂,显得温良无害,叫人不自觉联想到娇弱的狸奴或是摇着尾巴的小狗,平白多了几分亲切感;淡如远山的黛青色细眉,纤瘦的鼻梁,还有一对秀致的薄唇,若是分开来看,并不出彩,但合在一起,却显得尤为秀美,清纯可人。   正是古往今来世间男子最为钟爱的清秀样貌,面容五官毫无攻击性,驯良又温柔,很容易给人一种她会成为贤妻良母的——错觉。   徐惜兰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正犹疑间,温玉容开口道:“妹妹坐,用过早膳没有?”   “已吃过了,多谢姐姐关心。”徐惜兰半坐在一旁,觑着温玉容的表情,“姐姐,昨日三婶婶到祖母跟前儿去伺候了整一日,约莫还是为了管家之事在打算呢!”   “无妨。”温玉容慢条斯理地吃粥,“原来妹妹是为这事儿而来,我还以为你是怕姐姐无聊,特来给我唱曲儿的呢!”   徐惜兰一时猜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心乱如麻,强笑道:“一日不见,姐姐像是变了许多。”   “是吗?”   一看到徐惜兰这张脸,温玉容心底的恨意就翻腾不息,她暗自冷笑,她不是变了,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姐姐以往见面,都会叮嘱我好好跟着先生念书的呢!”   “是啊,可我瞧你对这些很没兴趣。”以往的那些关心挂念,便权当做喂了畜生。   徐惜兰在这儿探了半晌口风,没听出些什么,便假笑着告了辞。   见着徐惜兰走了,书雀撇了撇嘴,很是嘚瑟地哼唧了几声。   “怎么?见着兰小姐走了还要哼哼几声才满意?”温玉容挑眉。   “小姐,我……不喜欢兰小姐,她每回都瞧不起人,您待她那么好,她还欺负您的丫鬟!”书雀趴在她膝前撒娇。   “是欺负你吧。”   “才不是呢!”书雀握紧拳头,“有几回您不在院里,兰小姐还教训过纹绣姐姐呢!把纹绣姐姐的脸打得通红,擦了好几层粉才遮住,纹绣姐姐怕您不开心,才没叫我们跟您说!”   “什么时候?”温玉容面色一冷,心底的杀意几乎掩饰不住。   看着书雀被她吓得发白的小脸,她按捺住心中涌动的杀机,细细安抚,“小雀别怕,同我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之前宋家公子给您写诗的时候,有几回兰小姐在房中等您,就那几回。”   温玉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以后我的房间,没有经我同意,任何人不准进来。”   “兰小姐也不能?”   “她要是想进,你给我好生将她拦住了!”   “那太好了!”书雀高兴得眉飞色舞,“小姐,您就看我表现吧!保证拦住了!”   这一番闹心,温玉容也没了吃粥的心情,寻了顶轻纱斗笠戴好,招来马车。   “小姐您又要出门?”纹绣刚端着药进来,就看见小姐抬腿往外走。   “将药放下,你同我一道去。”   “您要去哪儿?”   “银雾湖。”   温玉容走到南门坐上马车,纹绣提着小盒儿坐在一侧。   鄢陵之外的路并不平坦,路上难免颠簸,纹绣从小盒儿里抽出一方软垫,让小姐垫着,好歹能舒适些。   “如今已出了鄢陵,快到磨冧山了。”纹绣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满目青山绿树,偶尔经过几户人家,鸡鸣狗吠。   温玉容闭着眼小寐,耳边是车轮轱辘压过大路的吱呀声。   约莫行了小半日路程,他们才到了银雾山,车夫拉住缰绳,高声道:“大小姐,再往前马车就进不去了,只能徒步走过去了。”   纹绣先提着小盒儿下去,车夫将放在一侧的小凳放下,温玉容搭着纹绣的手,踩着小凳下车。   远远望去,绵延青山,云雾缭绕,不见人烟。   “大小姐,往银雾湖要走这条小路,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就可以瞧见了。”车夫安抚住躁动的骏马,指着东边的一条小径说。   雾气蒸腾。   越往小径深处走去,四周围绕的雾气便越浓,周围只有山的轮廓,曲曲折折,远远近近,温玉容在心中估算着时间,想着是否该到了的时候,便见弯曲的小径前方骤然空阔,浩瀚无边的湖面扬起轻柔雾气,与远处的山脉天空连接在一起。   “到了。”纹绣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害怕惊动了这平静的湖水。   这银雾湖如此辽阔宽广,温玉容沿着湖畔行走,依旧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纹绣从前方回转过来,满脸喜色道:“小姐,我发现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一艘乌篷船。”   “去瞧瞧。”   两个人沿着船的四周寻找,找到了一间草棚,里头住着爷孙两个,爷爷是船夫,孙女弹得一手好琵琶,靠游湖客人打赏维生。   “如今是没什么生意了,只能在湖中捞鱼度日。”黑瘦的老人连连叹气。   “老人家,您这附近可还住着其他人?”温玉容问。   “哪还有什么其他人,就我们爷孙两个。要是十多年前,这前边不远的地方还住个两户人家,后来没人来,他们也就搬走了。”   “既然如此,您带我们到湖上看看吧。”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5章 郦师大人 湖面如镜,雾气如丝,茫茫然不见天日。   温玉容坐在船头,指尖探入水中微微拨动,涟漪荡开,波光粼粼。   小麦色皮肤的姑娘坐在船里,指尖拨转着琴弦,婉转悠扬的琵琶声像是能穿透雾气,散落在湖上的每一个地方,轻拢慢捻,嘈嘈切切,最是忧愁哀婉的曲调,在天地间散逸开来。   乌篷船悠悠地摇荡,老船夫顺着孙女的调子唱起古老哀伤的水乡歌谣,嘶哑老迈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味道,叫人听了只感到天地悠悠,无限凄凉。   纹绣坐在温玉容身旁,悄悄侧身抹了泪,不知想起了什么。   一曲尽,温玉容依旧撩 拨着湖水,悠悠扬扬,乌篷船越飘越远。   晃荡着,船中的姑娘将杨木琵琶放到一旁,闭着眼睛听水声,不知飘了多远,温玉容望着岸边,依旧没有人烟。   也许她的运气确实不够好,温玉容心中一哂。   “姑娘,琵琶可否一观?”她慢悠悠地说。   船中的姑娘睁开眼,微微点头,将琵琶递过来。   温玉容细细抚弦,这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把杨木琵琶,可方才这个姑娘就是用这把老旧的琵琶弹出了无比哀婉的曲调,令人潸然泪下。   指尖微微拨动,拨弦三两声,曲调不成意先扬,船中姑娘眉峰一挑。   浩渺湖面之上,一叶小舟随波飘荡,轻舟之上时而传来阵阵琵琶声,初时曲调生疏,随着一次次重复,曲调高昂起来,时而又婉转低下,忧愁凄凉。   “你学得很快。”船中姑娘说。   “此曲可有名字?”温玉容问。   “思乡。”   温玉容在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良久,又弹起另一首曲子。   这一回她信手拈来,落落错错很是从容,琵琶声铮铮然,一时如疾风骤雨,一时如清泉小溪,整个银雾湖只有散逸在湖面之上的琵琶声,在无边的雾气中飘转,似在倾述着千言万语,流转不尽。   曲声渐息,温玉容微微一怔,她忽然听见了一道轻扬的笛声,飘飘荡荡,似乎离她极远,又靠她很近,在随着她之前弹奏的曲调而应,笛声潇洒悠然,清寂孤冷。   她朝湖畔望去,雾气中站着一道身影,乌篷船缓缓朝那边靠近,她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身形颀长,乌发青衣,握着竹笛的手修长优美,干净又漂亮。   船缓缓靠岸,她与这个年轻男子相距十几尺距离遥遥相望,隔着湖水与雾气。   温玉容这才看清他的脸,长眉如刀,眸光深邃,朦胧的雾气仿佛藏在他的眼底,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看得人心底发慌。   他衣饰简便,腰间只系了青色玉佩,下缀着同色丝绦,唯有配在身侧的宝剑,剑光清寒,不同凡响。   “日昏露重,姑娘久留于此,于己无益。”他缓缓开口,是优雅柔和的语调。   “良辰美景,公子怎的孤自一人?”   “你不也是。”   “命不久矣之人,若是还能有观景赏乐的雅致,也是难得。”   “确实。”他眸中笑意更浓。   这个人啊,不笑的时候孤冷高寒,像是谁也亲近不得,可他一露出笑意来,含着那抹淡雅绝尘的笑容,便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他倾倒,足像个风 流贵雅的翩翩公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在她此生所见的所有人之中,他是最为好看的那个。   温玉容回首朝爷孙道:“我找到想找的地方了。”   语罢便同纹绣一起上岸,船中姑娘扬首问:“方才一曲何名?”   “曲名别情。”   “以别情赠思乡么?”船中姑娘低语一声,目送温玉容离去。   缓缓走近,温玉容在相隔几尺的地方停住,站在一个不近也不远的距离,轻声问:“先生贵姓。”   “郦,郦邑之人。”   “如何称呼?”   “怎样都行。”   “怎样都行?”温玉容低声重复一遍,想到近日在鄢陵流行的某些称呼,轻轻笑了笑。   男子似与她想到了同一处,轻咳一声,道:“相识之人皆唤我郦师。”   “郦师,听起来不像江湖中人,你是世家子?”但从打扮来看却也不像。   “在下乃一闲云野鹤,云游之人罢了。”   “隐士啊。”温玉容指尖在交叠的手背上轻敲。   “你笑什么?”   “想起了一个故事,从前也有一个隐士,住在蟠龙山。县丞去请,隐士说我乃高洁之士,不饮俗水;知府去请,他饮了时雨露水,说我乃高洁之士,不食俗物;相国去请,他食了高山之黍,又说我乃高洁之士,不居俗位;天子引其为上宾,隐士说燿燿然,臣善纵横捭阖之术,愿为陛下开疆拓土,天子命他攻打北疆,你猜怎么着?”   “你说的是前朝夏子陵。”郦元信含着无声的笑,不知是怒是喜,“你将我与他论为一流之辈。”   “不敢不敢,只是突生感慨,郦师勿怪。”   “你以为我是沽名之徒。”郦元信长眉一挑,竹笛在掌心扬起又落下。   “说笑而已。”   “你来此不就是为了寻一人为你解毒?”   “哦?郦师大人可知那人是谁?”   “你明知故问。”   玉容行礼,“见郦师大人一人在此怪无聊的,说些趣事解解闷子。”扬首,“郦师可愿出手?”   “寻常毒蛊之术,本人不感兴趣。”   “可巧,我身上这毒很不寻常。”   “哦?”   “六蛛毒。毒性暴烈,六次毒发后必死无疑。”   树影婆娑,雾气渐散。   纹绣提着十万分小心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一时为这陌生男子高华雍容的气质所摄,醺醺然不可名状;一时又为小姐身上剧毒能够得解而喜,如临梦幻;一时又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这陌生男子怀着什么歹心,她们两个弱女子可应付不来。   脑中嗡嗡乱了一路,茫然跟着来到了一处幽雅木屋前,眼前杏树生得郁郁葱葱,几乎笼罩了整座木屋,杏花如雪,洋洋洒洒,随风飘舞。   “难得,夏日得见杏花绽放,真是奇景。”温玉容低叹。   “请进。”郦元信推开木屋,屋中一列陈设古朴雅致,极有意趣。   他随手将宝剑搁在一旁书桌上,走进里间翻找着什么,温玉容便同纹绣在桌边等着。   “许久没碰到像你这样身怀剧毒之人,还真有些跃跃欲试。”郦元信带出一堆瓶瓶罐罐一摊手散在桌上,自个儿倒了杯茶,仰头喝了个干净,很是利落洒脱。   他模样打扮俱是无比的翩然雅致,言行之间却透着一股子不拘一格的潇洒悠然,这下子温玉容总算打消了他是世家子的猜测,没有哪个世家子会像他这样牛饮。   倒也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风采。   “可有把握?”温玉容将一番话藏进心里,问起自己的病情。   “彻底根治没多少把握,但可一试。”   “足矣。”   温玉容听着郦元信指挥仰躺在褥榻之上,鼻翼间是药的苦涩与淡淡的草香,随着银针刺 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是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毫无防备,如此安然,甚至在梦乡之中再次想起了许多前尘往事。   飘着花灯的长河,家家户户的笑语,爹娘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洛阳的天空湛蓝清澈,爹爹租了间长着长柳芭蕉的院子,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后来她看不见了,娘搂着她哄她入睡,唱起家乡的歌谣,那么温柔,那么好听,她一点儿也不怕了,就算一辈子不能看见,她也觉得安心。   一觉醒来,分不清天明天暗,温玉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其实才不过半个时辰。   她想起梦中情景,心中生出淡淡的安宁,那是她最美的一个梦。   梦醒之后,娘亲为她寻药自此失踪,生死不知。爹爹忧心成疾,终于为她寻得解药,可惜太迟,她的眼睛终究没有恢复。爹爹的身体本就不好,数月后病榻而亡。她被二叔接回京城,在二叔的庇护下短暂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风雨随之而来,言官以此攻讦二叔家风不严、行为不检,二叔被罢了官职,弟弟也被牵连,仕途尽断。   她那时还怀着希望,说不定娘亲还在,可现在想来,若娘亲还在,不可能直到爹爹去世也不回来,约莫也是不在了。   温玉容心中黯然,静静倚在一侧,眉眼低敛,一语不发。   轻暖的烛光晃照在她的脸上,眼底点点光华闪烁,郦元信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配药的手微微一顿,低头一瞧,心底一声叹息。   苏方木粉多了三两,这一剂药算是毁了。   换了重配,好半晌将药磨好,倒入巴掌大的小罐之中,递给纹绣,嘱咐她时辰用量,症状反应,一一交代好,才朝着温玉容望去。也不敢直瞧着她的眼睛,目光落在她别着绿松石发簪的青丝处,叮嘱道:“明日后日要过来施针,日后每隔半月施针一回,约莫一月即可。”   “多谢。”温玉容微微颔首。   郦元信将一盏铜灯递给纹绣,自个儿提了一盏别致的木灯在前边引路,送温玉容到来处。老船夫在船上打盹儿,孙女已不在船上,约莫是途中回了趟家,温玉容坐上船,回头望去,郦元信依旧提灯立在湖边,隔着雾气遥遥地望着她。   山雾已淡了许多,弦月如勾,清辉照亮大地,天边缀着点点星子,倒映在湖中,湖波与天幕相连,一时不知船在水中,还是在星河之中。   船上灯火昭昭,坐在船头的姑娘望着璀璨星河,束起的堕马髻上缀着精美的绿松石发簪,在湖光中一闪一闪,漂亮好看,却比不上姑娘盈满星河的双眸,熠熠生辉,一眼荡魂。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6章 一生之友   今儿是温玉容有生以来回得最晚的一次,悄悄溜回院中时已是二更天,一向爱玩爱闹的书雀困得倒进碧玉橱里,睡得颠三倒四,迷迷糊糊听见小姐回来的声儿,两只眼眯起一条缝,梦游似的爬起来,抱着小姐的腰倒进被窝里。   “小姐可要记得带小雀去玩儿……”   毛茸茸的脑袋在玉容腰边蹭了蹭,痴痴笑着,“香香的,好甜。”   “这是梦见好吃的了吧。”温玉容忍俊不禁,换了身衣裳也躺下了。   梦中,挂在窗外檐下的翠鸟扑扇着翅膀,啾啾鸣叫。   清晨醒来,玉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听见院外阵阵欢笑声。   书雀趴在窗边看着她,大眼睛一闪一闪,“小姐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已经出门了。”   “唔。”温玉容随口应了一声,穿上青莺送来的衣裳,对青莺说,“昨夜里檐下的小家伙闹腾得厉害,给它换个地方吧。”   “我我我……我不吵闹的,小姐别赶我!”书雀那颗头一下子缩了回去,两只眼睛贴在窗边委屈巴巴,好不可怜。   “又没说你。”青莺伺候小姐穿好衣裳,将书雀拎到一旁,“你不是说今儿要跟着小姐出门玩,可有洗漱好,小姐的茶点、软垫、团扇、披风可都有装好?”   “哎呀!披风忘了!”书雀风一样跑出去,没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人影。   纹绣端了药进来,早膳布好,这一回没人打扰,玉容安安稳稳吃了七分饱。   待书雀将披风装好,她也吃得差不多,在院中走了一会儿消消食,便带着纹绣、书雀出门。   书雀一路上兴奋得不行,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小雀你昨夜里梦见了什么?哈喇子湿了我一袖子。”玉容故意逗她玩。   书雀小脸一红,小心翼翼瞧了瞧她,嗫嗫嚅嚅说:“我梦见小姐变成一颗好大的叶子糖,又香又甜,我抱着舔了好久,一点儿没少,可好吃了!”   “是这样的叶子糖么?”玉容从袖间抽出一个小锦袋,里头装了满满一袋书雀最爱吃的叶子糖。   书雀两眼发直,游湖也不想,风景也不看,一路上光盯着小姐怀里的糖了。   到了银雾湖,玉容也不逗她了,于是书雀捧着一袋叶子糖欢天喜地在湖边蹦蹦跳跳。   坐上乌篷船,书雀含了一块叶子糖,又喂了小姐和纹绣姐姐一人一块,张大眼睛趴在船上好奇地望着湖中小鱼。   “当心些,都快栽进湖里了。”玉容将探头探脑的书雀往回拉了拉。   她带着纹绣、青雀来到杏花树下,见着这样高大的杏树,书雀惊得瞠目结舌,紧接着瞧见在杏花树下悠闲喝茶的素衣男子,她愣住了,小脸红彤彤的,怯生生缩回了小姐身后。   “今天来得挺早。”郦元信坐在躺椅上,悠哉地翘着腿,风雅快活。   “昨天我来得一样早。”玉容回他。   “哎呀,看起来你是记仇了,怨我不早些出现啰!”郦元信同她开玩笑。   “小女子哪敢生郦师大人的气?”   郦元信请她喝茶,笑着说:“玉容姑娘好不客气。”   “同不懂得客气的人说话,我也会变得不太客气。”玉容轻轻笑着。   郦元信会心一笑,又为玉容续了半杯茶。   茶饮尽,温玉容照旧躺到床上,按照昨日的流程走一遍。   今日倒没睡着,远远地听见书雀在杏花树下朝着郦元信炫耀她一整袋的叶子糖,声音清清亮亮,如水声潺潺。   过了一会儿郦元信进来拔针,书雀蹲在床边拿着小帕子给她擦汗,见她精神大好,郦元信便去药园里采药,为她新制一些药膏。   玉容在窗边看花,书雀便出去给郦元信打下手,说是帮忙,其实也不过是提提小竹篮,她瞧着书雀同郦元信说笑,便不再留神。过了一会儿,最爱花痴的书雀扯着郦元信袖子大叫坏蛋,闷头跑进来钻进温玉容怀里,大哭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同郦坏蛋玩了,活像是被某个坏心眼的大人骗走了一整袋叶子糖。   玉容耐心哄了她一阵,书雀就忘了这事儿,又跑去杏花树下玩儿,没一会儿就跟某个大人和好了,跟在他身前身后直转,整一个小跟屁虫。   “说起来今儿还是七夕,瞧着玉容姑娘望着杏花直出神,莫不成是我误了姑娘的好事?”郦元信抬足进来,一边将药草晾在架子上,一边同玉容说话。   “确实。”玉容依旧托腮望着窗前杏花。   郦元信揪着药草叶子,直到书雀嚷嚷着“郦坏蛋你要将药草揪坏了”才回神,随手将扯坏的药草丢进药篓里。   玉容又说:“若我真有个什么情深意切的好情郎,你在这个日子叫我过来,我是一定要拿药草扔你才够解恨的。”   “那我可得将我的宝贝药草看顾好了,莫叫你拔了我最心爱的昨叶何草!”又笑道,“打个商量,你若是生气,拔我那些最普通的药草可好?”   “偏不。”   “好吧,看来日后我只能注意些,莫惹某个坏脾气的姑娘生气了。”   听了这话,书雀靠在玉容身旁捂着嘴偷偷笑。   温玉容捏了捏书雀的小脸,直将她的脸揉得红彤彤的方肯罢休,书雀这小丫头才不敢偷偷笑话她了。   说来也怪,她并非是一个天真到不谙世事的女子,多的是人道她性情深沉、不可深交,可偏偏面对这个神秘莫测、不知底细的郦元信,却没由来地生起一股亲近之意,卸下防备同他交心,在他面前露出最本真的样子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郦师大人,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感到寂寞么?”玉容瞧他一一分拣着药草,不禁问出这个昨日就想要知道的问题。   “住在喧嚣闹市之中,便不会寂寞了么?”   “人多的地方,更容易找到朋友,寂寞的事情说给朋友听,便会变成幸福。”   “看来我只能等着朋友来找我了。”郦元信笑,“也不知明年的这个时候,会不会有朋友来看我?”   “这个时候会来看你的朋友,多半该是和你一样寂寞的人。”   “那你呢?”郦元信忽然抬眼看她,“你会来吗?”   玉容手指拨着腰间的香囊,想了一会儿,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薄情啊!”郦元信故意皱起眉头,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都不想着来看看你这个很容易无聊的朋友!”   “说不定我这个毒解不好,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又怎么想得到那么远的时候呢。”能不能揪出那个幕后下毒之人,她还真没有十分的把握。   “看来你是在怪我不够尽力了!哎呀,就算是为了我刚交的这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也该好好想想,怎么彻底根除六蛛毒了。”郦元信悠悠然,又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救了你的命,你要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真有些措手不及。”   “我在你眼中是这样不知感恩的人么,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这种错觉。”玉容真觉得一碰上这个人,自己的年纪像是突然倒退了七八岁,变得这样爱和人拌嘴。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话。”郦元信告饶。   “所以,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我想要……”郦元信将她望着,一脸思索状,看上去正在为要什么谢礼而苦恼。   “瞧你想得很为难的样子,先说好,你要是讲一些‘我要你以身相许’之类的笑话,一切免谈。”   “哎呀,那我就更想不出该要什么了。”郦元信摇摇头,系在头顶的发带晃到鬓边,映着俊雅面庞,很是悦目。   “先记着吧。”   “那我看我要记着许多了。”说罢长叹一口气,“交个朋友真是亏惨,劳心劳力反遭嫌弃,郦师我还得倒赔药材。”   “我有银子你要不要?”   “免了。”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7章 震惊朝野   恨意值几天没查,某个傍晚温玉容忽然想起来瞧了瞧,发现除了当初姜氏、徐惜兰的48点,恨意值竟然又悄悄往上涨了涨,到了57点,也不知谁在暗地里那么暴躁,希望那人不要背地里扎她小人才好。   在郦师处治了两三日,卓有成效,温玉容的身子已经大好,只是六蛛毒依旧如跗骨之蛆,成了她心头的一个隐患。   她有心要揪出幕后之人,奈何她以往都呆在温府,便是出门左右也有人服侍,多半不可能是府外之人,可府内她真正同人撕破脸的少,忌惮她的人多,一时还真难查出是谁,只能叫纹绣暗自留心。   纹绣为她揉着肩,轻声说:“老爷夫人约莫最近几天就要回来了,您中过六蛛毒的事情,真的不告知他们吗?”   “不许说。”玉容闭着眼想事情,毫不迟疑地回答。   “为何不告诉老爷夫人呢,这样不是能方便大张旗鼓地去查吗?”纹绣不解。   “只同他们说是不当心吃了相克的食物就好,对外头也要这么说。既然要揪出那个人,就不能张扬,要让那个人以为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一个月过去,那个人发现我还没瞎,你猜猜对方会是什么心情?”   “害怕,慌张,不敢相信?”纹绣犹豫地说。   “也许那个人很镇定,但无论如此,对方必定会忍不住来查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温玉容走到窗边,手扶着窗框,缓缓说。   “奴婢明白了。”   两个人正说着,便见书雀面色慌张地快步进来,连声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小姐不好了?”玉容愣了愣,“哪个小姐不好了?”   前世没这一出啊?   “不是,是……”书雀缓了一口气,“是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教你说话这样颠三倒四的?”   “我刚刚去账房拿月钱,听老夫人房里的银杏姐姐说,京城里出了大事,相国府里遭了贼,丢了很要紧的东西!”   “唔。”玉容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相国倒是没事,但是相国夫人……”书雀神情害怕。   “死了?”玉容接道。   “小姐您怎么知道?”书雀愣住。   “随口一猜,后来呢?”   “这事儿震惊朝野,陛下震怒,下令追查,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呢!朝廷里有的人说是左相那边的人干的,小姐,咱们二爷不就是左相门生么?”书雀有些慌,“您说万一他们跟左相对起来,咱们二爷会不会被牵连啊?”   “慌什么,二叔是左相张大人的学生,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只要左相没事,右相的人就拿他没法子。”   温玉容对于左相对二叔的护持没有丝毫怀疑,但这件事确实是两位相爷争端的开始。   左相虽然也称丞相,但地位无论如何是不能同右相相比的,就譬如右相可称为相国大人,但左相却不能,右相是百官之首,而左相则是辅佐之相,位居其下。   本该是同气连枝、相辅相成的两位丞相,在如今虽面上和气,私底下却已同水火,势不相容。   左相乃清流直臣,在朝中声誉极佳,他是天子的老师,他的学生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太子又将右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许是如此,令他误以为自己有了与右相抗衡的资本,但温玉容知道,如今的他,远远不足以同右相党羽抗争。   所谋之深远,必得徐徐图之。   “所以,在朝在野,最重要的就是耐心。”温玉容低声喃喃,如今的她,最需要的也是耐心。   暗自蛰伏,等待着露出獠牙的那一天。   如今将徐惜兰晾了有几天,也到了跟她好好叙一叙姐妹情深的时候了。   “纹绣,走,咱们去流芳苑瞧瞧!”   拂袖扬袍,温玉容朝门外走去。   “小姐,我也要去。”书雀扯着自家小姐袖子,腮帮子鼓鼓的。   “我瞧你这样儿不是要跟我去看望兰小姐,倒像是去撸袖子吵嘴的。”   书雀一下子像是被戳中心思的小虫儿,缩作一团,整个儿蔫了下来。   “罢了,同我们一起吧,只是不许冲着别人瞪眼。”温玉容对这个小丫头总是格外宽容,也有许多的耐心来慢慢教导,“越是不喜欢的人,越不能叫别人察觉你的厌憎,即便不能做到一视同仁,也不该将心底的喜怒表现得过于明显。”   “小姐也开始不喜欢兰小姐了么?”书雀直愣愣地问。   这等心思纯粹之人,反倒最能体会他人本心,一击即中。   纹绣一怔,刚想喝止这般悖主之语,却见小姐只是淡淡笑了笑,于是心底一颤,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主仆三人穿过长桥翠竹,踏过抄手游廊,步入流芳苑的后院。这雅苑分为三块,主人的闺房连同书房假山景林位于最南,西北处是奴仆的住所连着长柳湖,最东边便是一大片花圃、假山交错,雅致中带着诡奇独特,属于流芳苑的后院,直通向温玉容的檀溪苑,从前温玉容来看望徐惜兰,便是常走这条路。   “说起来,这里的名字还是娘亲起的呢!”   “是啊。”纹绣一听小姐提起,立刻便想起了从前,“流芳苑,寓意兰心流芳,夫人待兰小姐当真是视如己出,无一处不细致用心的。”   温玉容扯了扯嘴角,兰心流芳,这样美好的祝愿,终究是一厢情愿。   推开红铜木门,后院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无一丝声息。   “小姐,要不要跟里头通报一声?”纹绣到底还是觉得这样直接进去有失礼仪,纵使再熟悉,也不该失了应有的规矩。   温玉容微微颔首,看着纹绣迈着步子穿过假山,自个儿带着书雀寻个地儿观景,不知不觉到了假山最东处。   寻常时候她是不会来到这里的,或者说她从未踏足过此地,故而竟不知流芳苑中还有这般光景。   幽深清雅,隐秘难得。   “兰妹,莫要担心,一切有我在。”   正是再适合偷 欢不过的地方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温玉容百感交集,无尽的恨意夹杂着怒火让她浑身颤抖,她下意识地握 住怀中的匕首,紧紧的。   冷冷的光透过假山照在她的脸上,温玉容的表情冷厉阴森如同厉鬼。   良久,温玉容松开握着匕首的手。   “月郎,姐姐约莫是不会离开鄢陵了,你开心吗?”徐惜兰的声音清美动人,几乎能让人想象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兰妹,现在我的心中只有你。”男人的声音深情而温柔,宋月殊一向最懂得如何应对女人。   当一个女人提起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回应她的问题,无论是附和还是否定,这种时候只需要表露自己对她的爱意就够了。   自始至终,宋月殊从未对徐惜兰立过共度一生的誓言,也从未说过不会再与温玉容产生纠葛,他在数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是个再狠辣狡诈不过的男人。   “不能操之过急。”温玉容拉住忿忿不已的书雀,低声对她说,同时也是在叮嘱自己。   她很清楚宋月殊的薄情与歹毒,对付这种人,一定要一击致命,否则他的反扑必定会疯狂无比。   死前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在温玉容的脑海之中回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恨意,只能想象着亲眼见到宋月殊惨死的场景,才能稍作宽慰。   那一天不会太久。   假山之中的两个人还在说着悄悄话,徐惜兰发出细细的轻呼与笑呓,不用看温玉容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书雀紧紧攥着拳头,咬牙。   直到温玉容扯着她离开,书雀才愤愤道:“这两个不知羞耻、腌臜龌蹉的狗男女!那个宋月殊,当初您没出事的时候还巴巴的给小姐您送情诗呢!那副情深意切、深情款款的模样,亏我从前还觉得他是个好人,这个伪君子……无耻下流!去死去死!”   说着说着,一边捂着脸哭一边低声叫骂,“徐惜兰这个坏女人,小姐,我以前就跟您说她不是好人,她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情……”   听着书雀孩子气的话,温玉容反倒气闷不下去了,拿着帕子给书雀擦了擦眼泪。   “书雀,你觉得宋月殊是什么人?”   “坏人!臭坏蛋!”书雀气得满脸通红,恨不能冲过去揍他。   温玉容失笑一声,“那你觉得徐惜兰是什么人?”   “坏人!最讨厌最讨厌的坏女人!”   “那这个坏女人跟一个大坏蛋搅和到一起了,这个大坏蛋从此以后很可能都不会来纠缠我了,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书雀愣住,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是这样。”她吸了吸鼻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我……还是觉得他们对不起小姐,很生气,一点儿也不开心!”   温玉容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遇上这种事,谁能开心得起来呢?她也不过是劝慰书雀罢了。   若是前世她发现这种事,恐怕早已经冲过去揪出这二人了吧,没经历过病痛失明与颠沛流离之前的她,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眼底容不得沙子,可一个人经历过那么多的折磨,也该长大了。   不管不顾撕破脸,不想着后续结果就凭着一腔蛮用做事,终究是孩子的特权。   她如今的境地,已容不得她继续天真下去了。   纹绣满目忧愁回转过来,看着温玉容道:“小姐,流芳苑的大丫鬟余燕说兰小姐如今不在院里,正在府中花园采花研制胭脂膏子。”   书雀眉头一皱,“胡说!”   “书雀,回去再说。”温玉容低声道,“莫要声张,如今是在流芳苑,没有证据,说出去也没人信的。”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8章 及笄宴始   书雀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气了足足一路,晚上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夜里听着温玉容将流芳苑后院之事告知纹绣与青莺,还暗自偷哭了好久,整夜都没睡好觉。   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做事,一头撞进了装书册的篓子里。   “小冒失鬼,来这歇会儿,莫将我的宝贝书册都糟蹋坏了。”温玉容缓了一日,已恢复了心情,如今心里头想着的还是如何对付徐惜兰,并且揪出幕后下毒之人。   其实,设计对付徐惜兰之人已有眉目。   只是,需要更加严密周全些才好,毕竟还关系到恢复自己的声誉。   书雀耷拉着眉眼靠到温玉容怀里,整张脸委委屈屈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都不开心着,怎么想都觉得气闷和委屈。   既替自家小姐心疼和委屈,又被那无耻的二人气得头疼欲裂。   “小姐,您当真不生气么?”   “生气有用么?”温玉容翻着案几之上的花名册。   “可他们做出这种事,怎么能不生气?说不定……说不定在宋家那个王八蛋追求您的时候,徐惜兰就已经跟他纠纠缠缠做过那种事了,他们怎么能?”后面的话书雀已经说不出口,只是想想都觉得恶心欲呕。   “怎么不能?”温玉容说,“书雀,永远不要高估了人的下限,对付无耻的人,就该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手中动作一停,“找到了。”   “嗯?找到什么了?”书雀凑过去看,“小姐您从今天早上就在翻这堆东西,到底在看什么啊?”   “自然是有用的东西。”   书雀看着上面的字,低声念着,“茗儿,年十七,流芳苑……”   念完这一段,书雀好像明白了什么,“您是打算整治流芳苑了?”   “不。”   “不?”书雀想了想,“莫不成您是打算利用这个茗儿,来整治一下兰小姐?”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温玉容低声笑笑。   “奴婢一向都很聪明好不好,就是不如小姐这么聪明!”想了想,又犹犹豫豫地加了一句,“也比纹绣姐姐差了那么一点,还有青莺姐姐,除此之外,我最聪明了!”   “嗯,聪明的小雀,帮我准备一下晨会的账本和花名册,我后日要用。”温玉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个早上,腰都快麻了。   书雀眼睛一亮,“小姐您是打算重新开始掌家了?咱们不做闭门虫了?”   “什么闭门虫?”温玉容给她一个爆栗,“只是暂时在房内休息了一段时间罢了。”   “嗯!”书雀也不嚷着痛了,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兴冲冲跑出去拿账本去了。   “算起来,也到时候了。”   前世,正是这个时候徐惜兰邀请自己一同参加谢灵旋及笄宴,她可是打了好一番主意啊!   说到徐惜兰,徐惜兰便恰巧到了,娉娉婷婷弱柳扶风,很是娇弱迷人,眉眼之间更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情,想必昨日过得很是快活。   “兰妹妹坐。”   温玉容表情还算温和,正待说话,便注意到了徐惜兰身后的两个丫鬟,余燕冷肃,媚秋妖娆,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徐惜兰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互不搭理。   缓了缓,温玉容没做声。   徐惜兰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见温玉容目光扫过身后便不做声,于是浅笑着开了口,“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也无事。”温玉容一脸欲言又止之态。   温玉容若是有事还好,口说无事却又这般作态,反倒令人忐忑。   “姐姐,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许是我看错了。”温玉容笑了笑,“前日出了回门,路过浣衣所,撞见个丫鬟和外男纠缠,今儿一见妹妹……”   和外男纠缠?   徐惜兰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她自个儿做贼心虚,再加上温玉容说着前日,难免联想到自己,不由地觉得温玉容是在影射自己,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做得无比隐蔽,不可能被人发现,更不可能被温玉容察觉。   忐忑的心悬起又落下,像是挂在琴弦之上随着温玉容的话语捻动,时时不安,仿若头悬利刃,让她坐立不安。   “姐姐许是看错眼了吧?”徐惜兰强笑着说。   “我想也是,余燕行事一向规矩,又和茗儿一样是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等苟且龌蹉之事。”   听到是余燕,徐惜兰一颗心先是往下落了落,再听到龌蹉苟且之语面色微微发白,看向余燕,“你昨日可有前往浣衣所?”   余燕沉默。   徐惜兰原本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所有的丫鬟之中唯有余燕最得她信任,她是从来不能怀疑过余燕分毫,更不曾想过她会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如今这令人煎熬的沉默,变成了令她难堪的沉默,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凝滞的不安氛围。   “说话!”徐惜兰有些恼怒,她这辈子最不愿的便是在温玉容面前落入下风,如今她的贴身丫鬟令她这般没脸,直叫她怒火满腹。   “回小姐,奴婢去过。”   余燕依旧冷着脸,她天性如此,是个不爱笑的性子。   另一旁的媚秋幸灾乐祸,“啧!余燕,瞧你平日端庄稳重,没料到也是个这样下作脏污的货色!”   她只顾着对余燕落井下石,全然忘了这话儿直将自个儿主子也一并骂了进去,将徐惜兰的颜面丢到了九霄云外。   徐惜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赏她一巴掌让她闭嘴。   媚秋平日里用这张嘴哄得她欢喜,如今也是这张嘴让她难堪,徐惜兰懊恼不已,早该将她赶了出去,省得人看得心烦。   “但是,奴婢并未与外男交谈。”   余燕本不愿多说,但眼见主子没了脸,便不能不说,“许是大小姐误会,您所见的丫鬟穿了流芳苑的衣裳,外头是不是还穿着一件月蓝的外袍,绣着杜若花与杜鹃?”   媚秋暗暗的讥笑一滞,面上划过一丝无措。   “正是。”温玉容道。   “这是怎么回事?”徐惜兰表情还算稳妥,并未有失态之色,只是语气之中难免带着一些隐怒。   媚秋这下子是再也笑不出了,又是惧意又是惊怒,两眼死死地盯着余燕,像是一条亮着獠牙的毒蛇。   余燕微微垂首,“是奴婢托了媚秋帮忙同浣衣所周管事商量,能否为您修补那件破损了的天彩绒袍子,那袍子材质罕见,绣制方法特别,周管事总说修补不好,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产生了一些纠葛,叫大小姐误会了。”   媚秋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想着还好余燕没将自己的事抖露出去,却没察觉徐惜兰看向自己的阴冷眼神。   “原来是这样。”温玉容并未在这件事之上多做纠缠,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果真如自己所料,便也不必再多做文章。   “兰妹妹,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说?”   徐惜兰勉强扬起一丝笑,好在温玉容主动提起,她才好说起这件事。   “姐姐,谢家二小姐明日及笄宴请了各家女眷,姐姐可要和我们几个姊妹一同前去?”   “我?”温玉容露出一丝犹豫与纠结给徐惜兰看,“可我如今这般情况,去了也是给人家找不痛快。”   “姐姐哪里的话,谢家与温家一向交好,灵旋小姐也是有名的才女,怎会虚听外界那般闲言碎语?为人品性眼见为实,灵旋小姐必定不是道听途说轻信他人之人!”   “妹妹说的在理。”   谢灵旋确实不是轻信他人之辈,可她钦慕于宋家公子宋月殊,又怎么可能给自己好脸色看?   徐惜兰确实能言善道,巧辩灵思,她可没说谎,哪怕是温玉容在宴上被羞辱,也与她无关,她只是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全而已。   “姐姐在府中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门散散心了。先前见姐姐那般可怖景象,妹妹真是担心坏了,好在只是食物相冲,不是害了大病,姐姐也该出门多走走,好歹转换一下心情,免得闷坏了。”   见温玉容有些犹豫,徐惜兰再度劝说。   说到先前可怖景象,血流遍地,徐惜兰真信了那庸医所言,以为温玉容当真是中了剧毒,再救不回来了,没料到过了几日就看见她又活蹦乱跳地出了檀溪苑散心,只叫她恨得牙痒痒。   温玉容多出来的恨意值,估计大半部分都是由她提供。   “妹妹说得有理。”   故作纠结几回,温玉容还是应了。   不应下这番邀请,温玉容怎能让徐惜兰见到之后的有趣景象呢!   徐惜兰不知温玉容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劝动,得意之中又带着一丝轻蔑。   她温玉容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温玉容跪在自己的面前,卑微又低贱地尊自己为主,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该是她徐惜兰才对!   离开檀溪苑,媚秋谄媚地凑上去说着讨喜的话,却换来徐惜兰厌憎的目光,傲慢又冷冽。   “回去再跟你算账!”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09章 宴中受难   华灯彩结,流光溢色。   谢家同温家一样乃是鄢陵大族,谢二小姐更是鄢陵有名的才女,在以才学闻名天下的鄢陵境内,谢灵旋以诗画双绝而闻名,诗才清逸,画工端丽,倾慕者不胜枚举。   谢府及笄宴自卯时始,及至申时,从外地赶来道贺的车马已停满了秋庭街,景象蔚为壮观,于鄢陵百姓而言,这等景象更是一年之中难得的盛景,少不了津津乐道一番。   温府车架足有八座,青恒木的马车外雕刻着温家族徽,车架整齐一致,庄严而又威风。   在最前头的便是温家四爷温修信,形容清癯,温文儒雅,温玉容所乘马车位于其后,徐惜兰与她同乘一车,看起来很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吁——”   马车缓缓停在谢府门前,很快便有小厮恭迎而来。   “玉容,四叔先同你谢家伯父谈些事情,你便跟着姊妹们先自行进去吧。”   温修信先下了马车,嘱咐车夫将马车停好,莫挡了旁人的路,才来到温玉容跟前,同她细心叮嘱。   “玉容晓得,四叔不必担心。”温玉容立于一侧,徐惜兰静静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谢家大门,很快收敛了眉眼作温顺态。   “瑾春、予若,你们两个记得陪着大姐姐,知道吗?”   “爹爹,女儿明白。”姊妹两个作了万福,声音清脆齐声道。   温修信随着来迎的小厮而去,温玉容便也随着几个姊妹一同入了谢府,瑾春、予若性情温和,一路上并未多说,倒是三房的两个女儿叽叽喳喳了一路,同徐惜兰说得欢快。   二门外,两个侍卫手持长枪交错一挡。   “何人?”两个侍卫同时大喝,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们一般。   “温府。”青莺回道。   温玉容眉头一皱,往年来谢府赴宴从未有这般待遇,前世也并未遇到过此事,究竟是什么使得这一切改变了?   “哪个温府?”年纪稍小的那个侍卫冷冷问。   “整个鄢陵城还有哪个温府?”青莺凝眉怒视,“我家小姐们是谢家请来的客人,容不得尔等这般轻辱!”   经过的闺阁小姐们俱都以袖掩面,秀手指着几人附耳交谈,面露异色。   “我们是左大人门下,不认识什么温家!”侍卫依旧冷颜以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温玉容笑,“便是你家总兵大人也不敢在我温府放肆,没料到竟被你一个小小侍卫如此轻视,你即便不识我温家,难道也不识太子太傅温修礼么?”   温玉容倒是见过这位左总兵左弼山的,当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将,靠着谢家赏识娶了谢家小姐,成了谢家的女婿,没料到后来竟攀上了相国高枝,成了秋党党羽,自此便是平步青云,仕途一帆风顺。   单论官职他尚不够在温家撒野,便论资历人脉他也不足以同温家相提并论,如今竟然还敢在她们面前摆起官家威风来了,真真是有趣至极!   那小侍卫听了温修礼大名当真是变了脸色,只是依旧皱着眉头看着她们,就是不让行。   “小将,你叫什么名字?”温玉容问。   “与你何干?”那侍卫直直顶了一句,面对着几个女人,还是几个所谓清流世家的女人,他们最是看不顺眼。武将文官向来不对付,手下的一群走卒更是如此。   “你是不敢?”温玉容挑眉。   那小侍卫像是被温玉容的态度给激怒了,怒喝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潮州赵行!”   “好一个潮州赵行,你信不信,若是你现今立即进去通禀你家总兵大人,这谢家三门会同时大开迎我们进去。”   “就凭你?”   区区一个女子,也敢这般信口开河。   侍卫冷笑,看她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温玉容也笑,她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这小将真是将一番威风耍到了太岁头上。   “你!”温玉容指向另一个侍卫,“你去内间通禀你家大人,去问问是否当真要给我们温家没脸,容不得我们通行?若是他说个‘不’字,我温玉容便当面去问问他!”   “姐姐,何必如此争锋相对?”温予若扯了扯她的袖子,真担心这样会得罪人。   “安心。”温玉容轻拍她的手背,“若是真这般退忍,才是叫人小瞧了我们温家。当忍的时候自然要忍,可有些时候,分毫也退不得。”   若是在这种时候退让分毫,岂不是叫谢家轻看了温家,虽是旧交,却也是多年的竞争对手,毕竟一个鄢陵,同时容不得多个世家大族。   更何况如今二叔在朝为官,二叔既是温家的荫庇,温家也是二叔的后盾,绝不能让同朝为官的武将在温家跟前耍了威风。   另一个侍卫稍年长些,晓得其中弯弯道道,面露犹疑之色,正僵持间,谢家小姐带着丫鬟众星捧月般缓步行了过来。   “噫,是发生了什么?”谢灵旋只看一眼便知晓了其中原委,笑着让两个侍卫收起兵器,面对着温家姊妹道,“原是温家的姐姐妹妹来了,灵旋方才还想着怎么不见,心里刚念叨着,这就来了,可真是巧极了!”   “我们不是才来,是这两个侍卫拦着不让我们进去!”书雀道。   谢灵旋面上笑容不减,“这两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姐夫手底下的兵各个粗野得很,得罪了温家的姐姐妹妹,灵旋在这里向大家道句不是,不过咱们也别跟这些个粗人计较,白白坏了心情。来,咱们一同进去吧!”那一双灵动杏眼却冷冷朝书雀扫了一眼,看得书雀害怕不已。   “妹妹宴上,自然是妹妹说了算。”   既然谢灵旋听了消息赶了过来,温玉容也不必紧揪着不放,只看了那小将一眼,笑着给了谢灵旋一个台阶下。   温玉容踏过二门,其后三门大开,恭迎贵客而来。   那小将面色白了白,哆嗦着嘴一语不发。   谢灵旋带着几人来到雅阁,虽说前来访客颇多,但女眷与外男是分别位于两个场所,女眷之中依照着身份又分别隔了几个场所,故而温玉容到来之时并未太过嘈杂,只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各家小姐都手持团扇,端庄而坐。   雅阁门扉大开,谢灵旋是今日的主角,云鬓华服翡翠玉簪,衬着娇美面容显得悦目无比,行走之间轻纱飞舞,飘扬的裙摆如同红云漫开,优雅无比。   阁中女眷们俱都屏息静声将目光落在门口,方才还讶异谢二小姐为何匆匆而去,如今瞧见其后之人,一眼明了。   谢二小姐是鄢陵极为出挑的美人儿,娇美瑰艳,兼具少女的明艳甜美与女人的多情妩媚,犹若盛开的花 蕾,正处于一个女子最为美好的时节,怎么看都令人心旷神怡。   可阁中视线却悄然无声围绕在她身侧,当她同温玉容站在一起,骤然变得如此普通,馥郁姿容宛若云泥,温玉容默然而立便如云间凌波仙子,气度高华,夺人心神,由不得人不注目。   非议与羡艳一同围绕着她,温玉容的一生总是伴随着这般复杂而又极端的视线,她渴望安宁与平静,但命运却一次次将她推往争夺的旋涡之中。   动人的眼波如隔着朦胧雾气的湖光,透着一种令人心惊之美。   绝美如斯,却又丝毫令人感受不到一丝艳俗之色,恍若神仙妃子,只令人感到气质出尘绝美,更显高华脱俗,生不出分毫亵渎之意。   这般容光丽色,早已在整个鄢陵闻名。   正因如此,在她深陷丑闻之时,才会有如何之多的嘲弄与讥诮,嫉妒她的女人恨不能让她跌入泥里好来踩上一脚,垂涎她的男人巴不得她坠入深渊,幻想着自己能够一亲芳泽,对她肆意妄为。   “果真是狐媚样子,才会做出那般下作之事!”   “生得花容月貌又如何,还不是受人唾弃人人鄙夷?”   “当初她也算是与柳家长女并称鄢陵两大才女,温柳一谢,温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文章天然,而谢氏诗画双绝,是为美谈。如今看来,只有一柳一谢称得上真正的才女!她?不过是徒有虚名。”   “也不晓得她当初的那些诗词文章是从哪位先生手里买来的?”   阁中并未刻意隐藏的窸窣嘲弄声令谢灵旋升起一种久违的隐秘快 感,她的嘴角悄悄掀起,在一片嘲弄声中停顿片刻,仿佛在享受着这一刻加诸于温玉容身上的刻薄与煎熬,等待着她露出屈辱与痛苦的表情。   书雀懵懂地看着阁中每一张带着讥讽与嘲弄的脸,怯生生站在小姐身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小姐一起看马戏的时候,她那么小那么矮,周围的人那么高那么可怕,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抓住小姐的手,仰头望着每一张陌生的冷漠的脸。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那些面无表情的脸,居得高高的,低头睨着她,面上的白粉红唇像是带着鬼怪面具,围绕在她的头顶戏弄着她,挥舞着鞭子让她做出种种丑态,空气滞闷,她喘不过气来。   书雀下意识地望向小姐,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侧,没有一个人与她站在一起,她悚然一惊,突然发现那一切可怕的视线与非议都是对着小姐,被当做马戏挥舞着鞭子戏耍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小姐。   她们所有人都是一伙的。   天地颠倒。   小姐成了被她们嘲弄逗乐的玩意儿!   鲜血倒涌,书雀的脑子木木的发麻。   “下贱之人!”她们说。   当她害怕的时候是小姐保护着自己,可是当小姐被欺辱的时候,又有谁来保护她呢?   小脸涨得通红,书雀上前一步,闷声说:“小姐才不是下贱之人!”   嬉戏声为之一滞,目光落到这个小小的丫鬟身上。   “哪里来的这样不懂事的奴婢?若是在我们赵府,碰上这样跟小姐们说话的奴才,就该拖出去发卖了!”赵家小姐沉声说。   “素闻温家家风严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还是说只有温大小姐的丫鬟才敢如此放肆?”   小姐们冷冷的笑着,书雀脑子嗡的一响,觉得自己好像给小姐丢脸了,给温家丢脸了,自惭自愧,忍不住低下头去。   温玉容握紧了书雀的手,掌心柔嫩温暖。   “见主受辱,奋而维护,正是我温家家风。”温玉容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阁中每一个人都听到,“以狡贱言辞轻辱他人者,才是为我温家所不齿。”   骤然一寂。   “谢妹妹,你觉得如何?”温玉容侧首面对着谢灵旋,表情显得过分平静,反而令人感到一种静默的可怕。   “姐姐说得自然有理。”谢灵旋艰难道。   “既如此,姐姐敬妹妹一杯,恭祝妹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温玉容举起酒盏,自斟了一斛酒,举起酒盏向四方一敬,仰面饮下。   塞外的度斑酒,暴烈无比,如火团与刀子一般刮着她的喉咙,温玉容只是一口饮下,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谢灵旋心中复杂无比,百种情绪浮上心头,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可是与温玉容传出流言的宋公子,如今温玉容敬她一杯酒祝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这算什么,是对她的嘲讽?还是一种隐隐的暗示?   心底的不安控制不住地浮起。   “第二杯酒敬在座各位姐妹,若是对我温玉容有何怨言,不妨当面同我说。”   温玉容举盏,目光一一扫过在座各人,这一回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饮尽三杯,温玉容推辞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徐惜兰却暗自发了急。   她给温玉容准备的好戏还没上场呢,温玉容若是离开,那她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第一卷 不见来生 第010章 假情真戏   眼见温玉容在青莺的搀扶下离开,徐惜兰心急不已,可她既推托不胜酒力,自己又怎能将她拦住?   “姐姐——”   徐惜兰低声唤道。   温予若却拉住了她,细声道:“长姐心情不虞,便让姐姐走吧,留在这里也是无益。”   雅阁之中酒香弥漫,徐惜兰却好像闻到了山雨欲来的潮湿尘土味道,再一次的不安。   温玉容静静漫步在谢家后院之中,低声问:“我离开之前兰小姐面色如何?”   “很是难看。”青莺回道。   微微扬唇,“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什么。”温玉容不欲多言,“她不是被动之人,一定会忍不住跟来。”   “兰小姐是打算在宴上对您做手脚?”青莺这时反应过来,暗自悚然。   “可惜我不入她瓮,她的一切苦心都是白费。”   温玉容走在既定的小径之中,故意慢悠悠逗留,对小心翼翼远远的跟在她身后的鬼祟丫鬟假装视而不见,行至一处高大槐树之下,扬首望了望青葱枝叶。   看着黯然沉默的书雀,温玉容喂了她一颗玉米糖,揉了揉她的发顶。   光影斑驳,温玉容终于等待了她要等的人。   但她并不激动,也不主动开口,只是静静看着槐树,丝丝缕缕的阳光在枝叶间交错。   “温妹妹,好巧。”   宋月殊嗓音温柔,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像是偶尔经过。   温玉容转身,看向宋月殊。   他头戴羽冠,身披华服,面容俊美温柔,更兼有难得的雅致书卷气,气度不凡,这样一个男人,能够俘获各家闺中小姐芳心,似乎也不是很难以理解之事。   “宋公子。”温玉容的语气冷淡,看他仿若看着一个陌生人。   若说她曾经丁点也没动心必然是骗人的,可她前世离开得太早,来不及跟他加深感情,等到再次相见时,她心中只有家族安危,再顾不得儿女情长,后来识破他的真面目,她已死去了。   如今的温玉容,对他只有恨意,无尽的恨意。   但这份仇恨她只能深藏,等到曝露的那一日,便是他宋月殊身死的那一刻。   见着温玉容难得的冷淡神情,宋月殊面色不改,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温妹妹怎的不同姊妹们一道赴宴,孤身一人在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语气关怀备至,隐隐中带着无比的担忧。   书雀攥紧拳头,可想到小姐的叮嘱,她只能忍着心中的恶心不快,转头看向另一边,就当是没看到宋月殊这个人。   “宋公子不知为何?”   温玉容认真地看着他,真觉得一个人能将虚伪做到如此地步真是罕见,哪怕她如今已知晓他的本性,从表面上依旧看不出他一丝一毫的阴狠歹毒,全然是光明磊落的翩翩君子。   这一点,她一定要跟他好好学学,学他的虚伪,学他的真情假意。   “温妹妹,这些日子可是难熬?”宋月殊眉眼之中流露出一股痛惜之色,“她们可有为难你?”   温玉容侧身掩面,流露出一丝伤感,“这些,也与宋公子无关了。”   “怎会与我无关?”宋月殊上前一步,轻握她的手,“温妹妹,我待你如何,难道你便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连你也不信我。”温玉容想要抽开自己的手,可宋月殊攥的紧紧的,只得作罢。   “温妹妹,我怎么会不信你?”宋月殊双眼真诚无比。   “可你既知道我是无辜,为何在嘉宁县主面前不为我辩解?”温玉容不去看他,眉头皱得紧紧的。   宋月殊看着她的脸,她皱眉不语时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令他心热不已,他靠过去轻声安抚道:“温妹妹怎知我没有为你说话?我不仅说了,甚至还求了我爹,可嘉宁县主不信,还说要送你入狱。我没法子,同县主解释了许多,县主才未派官兵前来。”   若温玉容只是个呆在闺阁之中的寻常女子,只怕也就信了他的这番鬼话了,恐怕心里头还感动得不行呢!   “这话可是当真?”心底虽是鄙弃不已,可温玉容面上还是浮起一丝感动之色。   “若我说谎骗了妹妹,那便叫我这辈子都不能同温妹妹好了!”宋月殊指天发誓,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温玉容心底冷笑,你可不在乎这辈子能不能跟我在一起,你的锦绣前程才是你最记挂的吧!   “那……你同县主那事可是真的?”温玉容面上犹犹豫豫。   “那只是我爹娘的一厢情愿,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妹妹一人。”   宋月殊见她有些松动,很快抄手搂了她的肩,在她耳边呢喃耳语,说着体己的情话。   温玉容面上大为感动,心底想着他不知还有几个好妹妹呢,想想便觉得恶心。   “月郎,其实……”温玉容眼角瞥见一直观望的那个丫鬟偷偷溜了出去,收回目光低声说,“我家妹妹似乎也对你挂了心。”   宋月殊一怔,“哪个妹妹?”   “还有哪个妹妹?”温玉容故作娇嗔,“兰妹妹,从前你不是见过么?”   宋月殊蹙眉苦思片刻,良久恍然道:“原来是这个兰小姐,倒是想起来了。”   “怎么?你都忘了她了?”温玉容轻轻笑着。   “妹妹不提起她来,我都记不清了。”宋月殊扬唇看着她笑,眼中满是情意,“小生心中只有妹妹一人,对着妹妹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温妹妹可莫将我推给他人,不然,我可要伤心死了。”   “哼!就会说笑哄我!”   “我说的可都是心底话。”宋月殊眉眼带笑。   温玉容瞥见方才那丫鬟待的位置树影攒动,料想是徐惜兰撇过那些人赶来了,于是笑得更甜了,“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以后不准说这些死啊活的!”   “好好好……都听妹妹的。”宋月殊语气宠溺。   “可我家兰妹妹……”温玉容面上有些难过,“我是第一回见她将一个人挂在心上,她那般温柔体贴那般柔情娇弱,若是知晓我们之事,我怕她心里不好过。”   “不如我亲自同她谈谈?”   “不妥。”温玉容摇头,“月郎,你觉得我这个妹妹如何?”   “挺懂礼的。”宋月殊想了想,“倒是没什么别的印象。”   “若是我家妹妹同我一起嫁给你,你觉得可好?”温玉容笑。   “妹妹快别说笑了,我怎会娶她?岂不是玷污了妹妹?”宋月殊不假思索地对着温玉容赌咒发誓,说着一生一世情深不负之类的言语,好不温柔动听。   “月郎。”   温玉容感动地倚在宋月殊肩头,系统滴滴作响。   【系统恨意值转换正式启动完毕,0328号BOSS系统为您服务。】   【目前恨意值快速增长中,请宿主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