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不配喊这个名字 黑暗中,人的感官总是特别灵敏。 我坐在宽阔柔软的大床上,听着门锁“咔哒”“咔哒”声响彻在空寂的房间里,背后陡然汗毛竖立。 然后,是皮鞋踏在地毯上发出的细微又沉闷的动静。 一个高大的身影很快走到我的面前,投下的阴晦将我完全覆盖住,我呼吸一滞,还没做好准备,就已经被重重压倒。 压在健壮的男人身下。 “等、等等……请等等!”我的嗓音抖得不成样,同时用尽所有的力气抵在男人的胸前。 他的身上没有那种浓郁刺鼻的古龙水味或烟味,只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浅浅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脸上。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努力克制自己的羞赧和恐惧。 “贺先生,我来是想跟您解释,关于我丈夫林超,就是贺氏旗下贺氏电子公司的会计师,他恶意挪用公司资金的事另有隐情,请您……求您,高抬贵手。” 没错,我是来求人的。 因为我的老公林超被公司发现挪用了公司的钱,即将被起诉,不出意外,他至少要在监狱里蹲三年。 我听闻此事后又惊又恼,说不担心是假的,可如果他真的做了犯法的事,确实也该受到惩罚。 但昨晚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说,上次我妈做手术的那笔钱,就是他偷偷挪用了公司的资金填补上的。 我大惊,说那明明是我们的积蓄,家里的钱都是林超在打理,他是会计师,平时喜欢做点理财炒点股票。 林超还在哭,回答说我们存的那点钱怎么够,他怕我着急,就瞒着我先把钱凑齐交上了,本想着慢慢攒钱还上,谁知道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还说,如果真要去坐牢,那他还不如去死。 我听完后呆呆地坐了很久,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见死不救,于是只好在今早找到他的上司,想求个情,后者听完我的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他做不了主,所有的事情都是大老板说了算。 大老板,姓贺,贺氏集团的总裁。 “求我,你就是这么求的。”我尚沉浸在思绪里,身上的男人突然握住我抵抗的双手,掌心烫的我瑟缩了一下。 而他的声音低迷且喑哑,不知是不是我惊惧过了头,我竟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估计是我真的昏了头,我怎么可能跟贺氏的大老板贺言渊有什么牵扯。 “我……”还没等我想好再怎么开口,炽热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不过他没吻我的唇,微凉的唇印在了我的侧颈上。 “不,不行……”我来的时候虽然想过这种可能,可总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这大老板即便有不让开灯的怪癖,说不定还是个有风格的人,还会发扬风格应了我的求情放林超一马。 事实证明,我太单纯,几乎称得上愚蠢。 我再怎么想救林超也不愿意作践自己的清白和尊严,于是在贺言渊想进一步之前,我冲破了先前的羞愧和惧怕,硬声冷道:“贺先生,是我鬼迷心窍了才来到这。现在,请您停下,我要离开!” “想走?”他的声音也一瞬间降到了冰点,而黑暗加深了这寒意。 “嘴上的情深意切都是假的,一旦会伤到你自己,你就逃的比谁都快,比谁都绝。”他低笑了声,这笑明明冷到骨子里,可游走在我下颌的手指却那样轻柔,就好像抚摸着一尊珍贵的瓷器。 他说的话……为什么,就好像认识我一般…… 这道声音,这道声音…… 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冲破桎梏在我的脑袋里炸裂开来。 他的手指慢慢抚到我的脖子,然后,根根收紧。 “三年了,你还是这么虚伪,这么自私。颜珂,我还从没见过第二个像你这么无情无义的女人。” 我知道他是谁了。 我本应该更早认出他的,只可惜,时间磨钝了我的听觉,也磨钝了我的心。 “周敬笙……”我喃喃开口,这三个字像是带着倒刺的利刀,在我的心尖上一笔一画地刻下,结痂的疤痕又一次被撕开。 “难为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贺言渊,或许我该叫他周敬笙,依旧用凉到骨子里的语气说道。 曾经的我们也如此亲密相贴,但那时彼此间都是真挚的情意,三年流转,时过境迁,我是有求于他的困兽,而他呢,高高在上欣赏我的狼狈的同时,恨不得掐死我。 他真的收了力,我感觉到呼吸慢慢变得艰难,便挣扎地去掰他的手,含混地低吼道:“放开我……你放开我,周敬笙!” “闭嘴,不准再喊那个名字,你不配!”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我眼前开始冒金星,这一刻,我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杀了我。 “现在终于知道痛苦了?我还以为,你这女人的心是铁做的,永远也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 话音落下,掐住我脖子的死神力量突然撤去了,我剧烈地咳嗽,还没等从惊慌恐惧中回过神,就感觉到胸前一凉。 我的衬衣扣子被一下子扯开,触到冷气充足的空气,起了一层颤栗。 身上的男人熟练地绕到我的背后解开我的内衣扣,很快,我上身便没了任何遮挡,坦诚在他的面前。 “你干什么……”我的声音还是嘶哑的,不仅有喉咙的余痛,还有不可置信的诧异。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比谁都清楚。”他不带一丝情绪地抚过我的腰身,而后,撩起的我的裙边。 第2章 能挽回一切的只有他 的确,傻子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可是……可是我们两个,怎么能做那种事! 我开始奋力地挣扎踢打,想从这间阴森又逼人窒息的房间逃出去,可贺言渊粗暴地压住我的手脚,似乎铁了心。 我知道力量悬殊,我打不过他,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之后,我平躺在床上,看似已经妥协。 他冷笑一声,带着轻蔑和粗鲁,扯去了我身上最后一丝遮挡。 等他俯身在我胸前,我已经能够平静地开口:“你不让我叫你周敬笙,好,那贺总,听说你现在是贺氏集团的总裁了,身家百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喜欢上我这种已婚妇女,还真是口味独特。” 我特地咬重了已婚这两个字,果然,这也踩到了贺言渊的痛点。 他狠狠地将我甩开,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低声笑了:“这才对嘛,堂堂的贺氏总裁,不该跟我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 说完,我坐起身,打算穿上衣服离开,离开这个让我无法呼吸的男人。 贺言渊很长时间内都沉默着,我以为他对我已经厌憎至极,可就在我穿戴好准备要走时,他突然捏住我的肩膀,在黑暗中,带着肃清的寒意说:“当初背弃我远走高飞,你就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我说:“我过得很幸福。”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幸福?为了给一个经济犯求情,不惜来向陌生男人献身?” 我无声微笑:“那又怎么样,为了救我的丈夫,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他的怒气倏然麇集,又是一副恨不得捏死我的样子,不知道是气我这个人本身,还是气我说的话。 “你生什么气呢贺总?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三年了,看你现在的样子,该不会是还对我余情未了吧?”我呵笑着问。 果然,他一听就又将我甩开。 在他的心里,我不光是个背信弃义、冷心绝情的女人,还如此自作多情、轻佻下贱,他对我不光恨极,应该也厌恶到了极点。 嗯,很好,贺言渊,周敬笙,离开我的生活吧,远远的,我绝不能让你夺走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缓缓站起身,再没说什么,径直走到门边。 就在我开门要走出去的时候,我听到后面像是从无底的虚空黑洞传来的一句话: “这只是开始,”他说,“我会好好确认你的‘幸福’的,颜珂。” 带着贺言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我昏昏涨涨地回到了家。 林超这时间不在,我一进门,婆婆李芳丽就从客厅小跑过来,一把拽过我,攥得我的手臂生疼,而她的语气又急又冲:“怎么样了,阿超拿公款的事解决了吗?” “妈,这件事有点复杂,我还在想办法……”我无奈地摁摁额角,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婆婆一听就跳了脚,原本就凶煞的脸更扭曲的可怕了,她指着我,毫不留情地奚骂道:“我告诉你颜珂,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绝饶不了你!” 知道林超是为了拿钱给我妈做手术后,婆婆对我的不满达到了顶点,我毫不怀疑,要是林超去坐了牢,她真会跟我拼命。 我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角,尝试着说:“如果我们把钱还回去,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轻判。” “整整二十万!我们拿什么还?!” “要是能把房子卖掉……” “卖房?!”婆婆一听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鼻翼翕动,看着要提前跟我拼命了,“这是我跟我儿子的房子,谁敢动!” “当初结婚的时候,我跟林超各拿了一半的首付,婚后也是我在还贷款……” 这栋老旧小区的房子是我们唯一的房产,而这其中大部分是我的出资。 婆婆才不管,她一口咬定这是她的房,谁也不准打房子的主意。 我刚想反驳问一句,到底是房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细小的哭声。 定睛一看,是我的女儿棠棠被吵醒了,从屋子里哭着跑了出来。 我赶紧冲过去抱起女儿,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婆婆这时也走过来,原先尖利的语气居然放缓了,看似劝慰地说:“出了事我们大人能扛,但孩子呢,你要让她没有爸爸,没有家吗?” 我没有理会她闪动的目光下暗藏的心机,只是紧紧抱着女儿瘦弱的小身体,苦涩从心底蔓延到了舌尖。 “颜珂,你平时主意可多了,你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周旋周旋,不卖房子,也别让阿超进局子。” 她想的可真是简单,也真是贪心,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但……有一个人,似乎真能做到如此“两全其美”。 贺言渊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阴晦身影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冷不丁打了个抖。 “妈,我再想想……”我努力将那个男人的影子挥去,打算抱棠棠先回屋睡觉。 这时,家里的座机响了,婆婆去接听之后,差点昏过去。 是警察局打来的,说已经批捕了林超,不日将提起公诉。 婆婆坐在地上嚎啕,说老林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了事,怎么去跟祖宗交待,她也没法活了。 屋子里都是她的哭喊声,棠棠也被吓得不轻,趴在我的肩膀上哭着叫妈妈。 眼见着事情真的到了即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狠狠闭了闭眼睛。 我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能挽回一切,只有他。 第3章 他骗了我 我再次找出那张镶着金色暗纹的名片,拨出了那个号码,同时死死握住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 明知道可能会自取其辱,我还是强迫自己等待着电话接通。 每一秒钟都显得分外漫长,在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响起后,我最后的一点希望和尊严也被击碎了。 之前看似极有骨气地离开,结果转头又来找他,在他眼里,不知道会把我看得多轻贱。 靠在棠棠的床边,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但总是做噩梦,旁边棠棠一伸腿,我便醒了。 我正擦着冷汗,就听到床头柜的手机嗡嗡地震动。 拿起看到来电号码,我不由得屏住呼吸,迟疑片刻,才摁下接听键。 那边传来一道低哑清冷的嗓音:“想见我,还来那个房间。” 他没说时间,但目前的情况是我火烧眉毛,我在黑寂里坐了会儿,便毅然穿好衣服出了门。 凌晨三点,我再次回到这个我发誓不会踏足的地方,见那个我发誓永远不再相见的男人。 这次房间里亮了一盏孤灯,不过还是显得晦暗清寂。 贺言渊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指间有半根燃着的烟。 这个高挺坚实的身影,我曾经满心倾慕,放弃一切也要飞奔上去拥抱,而如今…… 我自嘲着,挪着千斤重的步子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忍下心里的耻辱感,咬着嘴唇低声说:“林超的事,能不能手下留情放他一马……算是我求你了。” 我花费巨大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可换来的却是男人的笑声,笑的很轻,很讽刺:“颜小姐,你已经二十八岁了,按理说早过了天真的年纪。” “什么意思……” 他用两根手指碾灭了烟头,那点点火光转而跳跃在他的眼眸中:“求人,可不是轻飘飘地说一句就能如愿的。” “那你想要什么?”说出这句话我就感叹自己果然是天真。 他的气息,他的想法,他的欲望,曾经的我比谁都清楚。 现在似乎也不曾改变。 “贺先生,如今您身居高位,家财万贯,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实在不敢高攀。”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愈发模糊的脸庞,“而且我这样的女人,想来您也看不上眼。” 他又呵呵笑了声,仿佛觉得我挺识趣,但下一秒,他忽然攫住我的肩膀和腰身,将我抵在墙上,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已婚妇女是卖不上什么价,不过可以偶尔换换口味。” 我震惊和羞愤于他话里的蔑视和轻佻,却忽而想起这是我曾拿来堵他的话。 他没等我回应,就低下头来,看似要吻我,我将头一偏,开始挣扎:“放开我!” 他居然真的轻易松开了我,只是他接下来却不紧不慢地说:“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现在离开,等着你老公被判刑坐牢,第二,陪我一晚,换一个尚有转机的机会。” 一个注定是痛苦的深渊,另一个,又是从崖边垂下的悬而未决的绳子。 我该直接跳下去,还是试着去抓那根绳子呢? 一个晃神的功夫,贺言渊却似是从我的犹豫中得到了答案,他拦腰将我抱起压倒在床上,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动作冷硬地将我的衣服都剥除。 这时我的反抗都没用了,他粗暴地将我制住,同时用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说道:“别装了,这种虚伪做作让我觉得恶心。” 他不带一丝感情冲进来的时候,紧紧捏着我的下巴,让我直视着他阴寒又狠厉的面孔。 周敬笙…… 真的是他吗? 为什么他们有一模一样的脸,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贺言渊也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你该庆幸,我还给了你两个选择。当初的你可没给我选择。” “我……” 我刚想说话,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是今天他第一次吻我。 …… 从头和身体的剧痛中起身,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贺言渊已经醒了,穿戴整齐的他正在接一个电话,看到我醒来,他没挂断,而是走到床边,笑着低头看我。 我正惊奇于他态度的转变,就听到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拿了公司的钱就是犯罪,对个罪犯客气什么,打个招呼,往重了判。” 说完他挂了电话,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的脑袋都懵了,缓过神来之后也不顾别的了,直接抓住他的胳膊,不可置信地质问:“你不是说要放过他吗?为什么出尔反尔?” 贺言渊的眼神扫过了我未着寸缕的身体,又笑了:“我只是说会考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原来是这样,他骗了我。 我全身都僵住了。 像丢了魂儿一样回到家,我已经做好再次被婆婆追问责骂的准备,不过也无所谓了,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我都没有了。 可是等我一进门,迎面而来的不是盛怒的婆婆,竟然是……林超。 第4章 都是算计 他喜不自胜、得意洋洋,见我进屋就喊出来:“老婆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救我!” 他……没事了?! 那为什么贺言渊要那么说? 我彻底混乱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林超不用去坐牢,对这个家来说算是件好事吧。 林超高兴得对我千恩万谢,一个劲儿地夸我,婆婆则在一旁冷哼,说那钱本来就是给我妈治病用的,我想办法解决是应该的。 我的头还很痛,没心力跟他们再周旋,便说:“我下午还要去补习班上课,先去睡会儿。” “好好好,老婆你好好休息,辛苦你了。”林超笑着说。 他除了高兴之外,半点没有担忧和疑虑,没问我彻夜未归去了哪里,也没问我用什么办法让他摆脱困境,就好像我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顺其自然。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但好歹补足了些睡眠,贺言渊昨晚折腾的太狠,天都蒙蒙亮了才放过我。 收拾好走出房门时,我听到林超在客厅打电话。 “……这次多亏了你啊,不然我真要倒大霉了!” 我顿住脚步。 “……有了这些东西,我们以后等着数钱吧哈哈哈……” 林超笑的很是开怀,可这笑在触到我之后,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你在跟谁说话,这么开心?”我问他。 林超反应过来立马收起手机,倒吸着气呵呵笑着:“跟我好兄弟……好兄弟说呢,说一块吃个饭,庆祝我大难不死。” 他的神色尴尬又躲闪,刚才的话也怪怪的,但我实在来不及多想,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下午要上课到六点,我来不及去接棠棠了,你替我接她回来吧。” “好、好啊!女儿就交给我了!”他的应答还是不自然。 我急急忙忙去到了补习班,给一个要艺考的孩子教习钢琴。 课上的太投入,以至于到了下课时间,我发现有两通漏接的电话,都是棠棠幼儿园的班主任打来的。 我心下一惊,赶紧拨回去。 “棠棠妈妈,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个时间了还不来接孩子,打电话也不接!”刘老师的语气很是急冲。 我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到幼儿园,见到刘老师后诚恳地道了歉,然后才抱起女儿走出了园门。 棠棠的情绪还算稳定,可我在经历了意外和担忧后,充斥心间的只剩下气怒。 跟林超说好了让他来接女儿,他是怎么回事! 我给他打手机没人接,家里电话也没人接,后来又给婆婆打过去,后者说她在外跟人打牌。 没办法,我只好压下心里的烦躁和恼怒,准备带棠棠先回家。 可刚一坐上出租车,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我看到短信的内容之后,顿时警铃大作。 ——“昨晚你落了些东西在我这,不来拿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的家人代取。” 又一条,“十分钟后,香格酒店608房间。”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的口吻,我在心里迅速思量了一下,决定现在马上赶过去,以贺言渊现在的性子,我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他怎么对我我可以不在意,可我绝不能让他破坏我的家庭,伤害我最在意的人,我的女儿。 正好我的好朋友韩晓梅住在附近,我先去了她家,让她帮我照管一下棠棠,不等解释明白就第一时间赶去了香格酒店。 来到608房间前,我气喘吁吁,后背都是汗。 一张房卡静静躺在门边。 我心里暗嘲,这人倒是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刷卡进门,我听到从里面传来男女嬉笑调情的声音。 酒店光洁的落地窗上映出一男一女赤条条在床上纠缠的景象。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的男主角,并不是那个恨我入骨的男人,而是我的老公,林超。 估计两个人都动情太深,居然没发现我这个“不速之客”。 一阵激情过后,女人靠在男人的胸口,媚意横生:“亲爱的,今天的你很不一样啊。” 林超闻言恶趣味地捏了一下,惹得女人娇哼连连,“哪里不一样了?” “又生猛又威武,我要是你老婆,肯定爱死你了,哪里看的上别的男人。” 林超被恭维得很受用,但紧接着他又啐了一口说:“当初我要不是急着结婚留在南城,怎么会娶那个苦着脸的丧门星,还带着个碍事的拖油瓶!” “但你没想到,这个丧门星,居然跟贺氏总裁有一段情。” “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我才能不被追查起诉,你可是我的福星啊宝贝儿。” 又是一阵嬉笑调情,过了会儿,女人又问林超:“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林超意味深长地答道:“当然是物尽其用,我们手上有那么劲爆的东西,怎么也得狠狠敲那个贺氏大老板一笔。” “没错,贺家不会让丑闻散播出去的,肯定会答应你的要求。你得了这笔钱可就是有钱人了,到时候可得记着人家啊。” “你个小妖精,怎么会忘得了你……” 我在旁听着这一切,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怒不可遏,我心心念念去救的丈夫,居然只拿我当累赘和筹码,他不光背叛了我们的婚姻,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在算计我! 第5章 不能让他见到女儿 被人当傻子似的耍的团团转,这认知让我几乎抓了狂! 我四下看了眼,找到了橱柜角落里的一个轻型灭火器,拿起来走到床边,给正在进行另一轮狂潮的男女“降了降温”。 林超和那女人顿时手忙脚乱,白色的粉末弄得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惊慌聒噪。 等到烟雾稍稍散去,林超才看清楚是我,被白色粉末弄花的脸呈现一种可笑的扭曲,似乎忘记了怎么摆正五官的位置。 “老婆……你、你怎么在这……”他喃喃着,处于一种震惊的呆滞。 旁边的女人尖叫着拨开乱成一团的头发,像失去理智似的骂道:“你这个神经病,该死的疯婆子!” 我闻言看向她,把灭火器扔到她面前,把她吓得又叫了两声。 “我真要是神经病的话,就不是让你们吃一嘴粉这么简单了。” “呵呵,难道你还想杀了我?” “倒不如问问你自己,勾引别人老公,挑唆犯罪,你这种女人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那女人见在我这讨不到便宜,便爬到林超的身边,靠在他身上装可怜控诉道:“看看你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婆,看上去像是要吃人!” 林超有些狼狈,但还是强撑着表面的硬气,对我说:“好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别闹了。” “回家?”我讽刺地反问,“回家干什么,帮你去敲诈骗钱?” 林超一听脸色又青又白,见我什么都知道了,他干脆也不装了,理直气壮道:“我替你白养了三年的女儿,要点钱怎么了?这都是你欠我的!” 一想到棠棠被叫做拖油瓶,我的心又疼又难受,冰冷着声音道:“做这种犯法的事,早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别以为能全身而退。” 那女人一听就笑了,笑得还很是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诈我们,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就算把警察叫过来也奈何不了我们!” 我刚想再开口,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两个身穿宝蓝色制服的女警察走了进来,出示了逮捕证之后,什么话也没多说就把手铐拷在了那个女人的手腕上。 现世报来的如此快,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惊呆了。 那个女人被带走的时候脸色灰败、神态惊恐,极力申辩自己没犯罪,凭什么抓她,顺便还把我诅咒了一通。 等到她尖利的声音渐渐远去,林超才恍如梦醒般,狠狠地看着我,说:“是你搞的鬼吧?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恶毒。” 我本来也是摸不着头脑,听他这么说,我没替自己申辩,只更冷地对他说:“论心机论狠毒,我可要向你学习。” “你!”林超胡乱地套上衣服,临走之前,不忘又阴沉地瞪了我一眼,“我们走着瞧!” 经历了方才的混乱,我离开的时候脑袋还嗡嗡直响,心里的疑虑也无法消散。 直到我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人。 他颀长的身影斜靠在墙壁上,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刚毅的轮廓被一层光晕笼罩着显得有些模糊。 我微微一愣,继续走到他面前。 贺言渊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对这样的安排满意吗?” “什么……”我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我说过,会亲自确认你的‘幸福’,这出好戏,看得我心情很不错。” 我的心里漫起无边的涩意,扯了扯唇角,嘲弄地说:“如果你是想看我的丑态和笑话,那你的确成功了。” 说完我便打算径直离开,可刚一转身,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怎么,刚才的笑话贺总还没看够?”我自嘲地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看他幽黑无波的眼眸。 贺言渊闻言唇角微微一弯,并不在乎我的讽刺:“这就受不了了?这跟当年你做的事相比,十分之一还不够。” 当年的事?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为什么我刻意忘却的那段记忆,他总是要提起,不,实际上只要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深埋的痛苦便会将我的心撕疼,撕裂。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都有了新生活,你就不能忘记吗?”我低下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无奈和妥协。 “忘记?”他笑了声,只是那笑寒意刺骨,“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得好好‘谢谢’你呢,怎么能忘记。” 我看着他掺杂着怒恨的目光,身体又忍不住轻颤,当年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了吗? 我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说:“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那么做。” 贺言渊的手猛地一用力,将我抵在墙上。 冲击力太大,我的后背撞得生疼,眼泪差点也流了出来。 “只能那么做?呵!颜珂,你能做的出来,为什么就不能痛快地承认,你本来就是个虚伪、功利又自私的女人。知不知道你现在装出的这副可怜又无辜的模样,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我闭了闭眼睛,知道对他说什么都没用。 当年从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此生我在这个男人的记忆里留下的,只剩下不堪。 可那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必须遵守的约定。 迎上他的怒意,我忍下心中所有的酸疼,点点头说:“就像你说的,我是这样的女人。所以别让我脏了贺总的手,请放开我。” 贺言渊凝着我近在咫尺的脸,忽然间也像是反应过来,满是厌恶地退开,好似真怕我沾染了他的衣衫。 我有些急促地抚了抚衣服,可被他攥过的褶皱怎么也抚不平。 “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得谢谢你,让我看清了林超的真面目。”我低着头喃喃说,“但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实在不该劳烦贺总关心,从今往后……” “为了救你老公爬上我的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贺言渊的语气也放轻了,但这里面并没有温情,“求人的时候一套,事成了又是另一套,还真是你的风格。”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承受所有,可他的怨恨和嘲弄最终还是将我的防线冲垮。 我蓦然生出一种冲动,想把埋藏在心底三年的话都说出来,冒着违背誓言的风险。 哪怕时过境迁,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我也不想让他一直这么恨我。 “其实那个时候……”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就在这时,不远处出现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将我的话打断。 “妈妈!” 心几乎在这一刻停滞,我机械似的转过头,发现韩晓梅站在不远处,而棠棠正展开手臂向我跑过来。 棠棠…… 不,贺言渊还在这,我怎么能让他见到她,怎么能! 第6章 逃不开的缘分 可是已经晚了。 棠棠已经扑到了我的怀里,而贺言渊就站在离我们一步远的地方。 空气顿时静寂下来,我抱着棠棠心乱如麻,一时想不出话来说,而贺言渊看着棠棠皱紧了眉头,有些若有所思。 这时韩晓梅走过来,有些尴尬地对我说:“棠棠在我那待不住,吵着要找妈妈,我实在招架不了才来找你了。” 说完她还瞥了贺言渊一眼,满是后悔和难色。 我没回答,手臂不自觉用了些力。 棠棠在我怀里抬起头,小手在我的脸上抹了抹,稚声稚气地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我赶紧摇摇头,只想带她马上离开这,别让贺言渊看出什么端倪。 但棠棠并不知道我的用心,她转过小脸看向贺言渊,一向有些怕生的她,居然敢直视贺言渊的脸,大声问道:“是你欺负我妈妈了吗?” 贺言渊闻言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被人这么质问。 我更是吓了一跳,怕贺言渊因此生气吓着棠棠。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之前对我极尽嘲讽羞辱的他,面对棠棠的话,居然没有丝毫怒意,甚至还露出温和的神色,回答她:“没有。” 棠棠还是看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贺言渊的语气更和缓了:“不信你可以问妈妈。” 不等棠棠再说话,我赶紧打断:“贺总,小孩子的话别放在心上,我们先走了!” 抱着棠棠离开的时候,我脚下的步子有些慌乱。 我听到后面韩晓梅尴尬地笑了声,说了句:“周先生,好久不见哈……” 出了酒店坐上出租车,悬着的心稍定,我才问韩晓梅:“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韩晓梅解释:“你把棠棠的儿童手表带走了嘛,那上面有定位。” 说完她又一脸后悔地说:“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跟周敬笙在一起,不然我打死也不来。” 我靠在座位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难道是逃不开的缘分,还是避免不了的劫难? 见我不说话,韩晓梅凑过来认真地说:“话说你们俩是怎么碰到的?当年你那么走了之后,他来找过我很多次,求我把你的行踪告诉他,结果突然有一天他就不来了。直到半年后你再回到南城,我都没听到他的消息,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是啊,他消失了,那个我全心爱过也全心爱我的周敬笙,彻底消失了。 我把贺言渊现在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对我们之间的纠缠则一笔带过,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会逃得他远远的,再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 韩晓梅看见我落寞的神色,还以为我在追忆过去的爱情,便试探着说:“虽然你跟周敬笙……啊不对,贺言渊,是有那么点误会,但你只要跟他说出真相也不是不能挽回,更别说还有棠棠……” “好了晓梅,别再提这些事了。”我语气坚决地说,“我们的事情过去很久了。至于棠棠,跟他更没有半点关系。” 韩晓梅明白了我话中的决绝,便没再说什么,良久才似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抱紧怀中的女儿,看着她与那个人像了五分的脸庞,心里始终像压了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韩晓梅半路下了车,我带着棠棠回到了家。 可刚走进楼道,我就听见嘈杂喧闹,好像谁家里出了事。 等走上五楼,我才看到聚了一波邻居的地方正是我们家门口。 处于人群中心的正是我婆婆,她正在把一堆东西往外扔,一边扔一边还骂骂咧咧着。 我正不解,她却突然看到了我,指着我就破口大骂:“你这个丧门星还敢回来,带着你那个拖油瓶,赶紧给我滚!” 人群让开了一段缝隙,我这才看清楚,刚才婆婆扔出来的东西,竟是我跟棠棠的衣服物品! “妈,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我不顾周围人看热闹的盎然神色,走上前去皱着眉对婆婆说。 婆婆李芳丽叉着腰挡在门口,大有不让我再踏进一步的气势。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你能干出那么不要脸的事,还怕被人听见?!” 一看她这架势我就知道林超肯定对她说了什么,之前我也料到了她会朝我发难,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会闹的这么难看。 周围那些不怕事大的大爷大妈开始对我指指点点,我抱着棠棠站在人群中央,一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棠棠害怕地缩在我的怀里,惊恐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轻拍了拍她的背,继续压着心里的怒火对李芳丽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谈,别吓着孩子。” “孩子?呵呵,这个小野种在我们家养了三年,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听她叫过一声爸爸奶奶吗?”李芳丽又对旁人煽风点火,“我们家阿超就是太善良,这么多年闷不吭声替别人养野种,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吞。结果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不知足,背着我儿子出去找野男人,你们说说我能让她再进门吗?” 议论声更大更难听了,眼见着就要被这无端的谩骂吞没,我终于忍无可忍,抬高声音冷声道:“当初你求我想办法救你儿子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李芳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心虚,但她很快就扯着大嗓门喊道:“我让你想办法,可没叫你去跟男人睡觉!你自己浪荡还找借口,真是有够下贱的!” 我深吸一口气,这对母子的无耻和恶毒让我彻底寒了心,愤怒充斥在我的心间,但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管你怎么说,这里的房子都是我的,首付我拿了一半,婚后也还了将近十万的贷款。你再不让我进门,我会找警察过来。” “你在威胁我!”李芳丽眼里多了几分惧色,但依旧强撑着说,“好啊,你让警察来,你在外面找野男人,让警察把你这个贱人给抓走!” 我看穿她的色厉内荏,即便有周围的议论纷纷,我依然不怕,因为我不是理亏的那一方,只要我坚持,这个家我一定可以进得去。 可是在最后的关头,我放弃了,因为棠棠在哭,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 第7章 混世小魔王 她完全被吓坏了,抱着我脖子的手臂都在发抖。 我的心疼的揪成了一团,我最宝贝的女儿,我怎么忍心让她陷在这样的旋涡里,我宁愿遍体鳞伤也不愿意让她伤到分毫。 于是我抿紧嘴唇蹲下身,在李芳丽得寸进尺的侮辱谩骂之下,将我和棠棠的衣服一件一件装进包里,然后缓缓站起身。 李芳丽一副胜利的得色,我面色无波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沉声说道:“我不会放弃我应得东西,跟林超离婚的时候,我会找律师清算,你们别妄想会独占房子。” 然后,我抱着棠棠,穿过众多鄙夷的目光,离开了这里。 我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到韩晓梅家里暂时借宿一晚。 韩晓梅听说了我的遭遇,气得大骂林超和他妈不是玩意儿,说当初求着我结婚的时候千好万好,到了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 我不想再提起他们,把棠棠抱到床上,轻声哄她入睡。 棠棠眼角挂着泪水睡去后,我疲惫地坐在一旁,韩晓梅叹了口气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离婚。”我说,“拿到我的那部分钱,和我妈一起带着棠棠生活。” 韩晓梅又叹了声,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把棠棠送去幼儿园后,我去了趟医院。 之前我妈因为胃癌做了胃切除手术,但恢复效果并不好,医生一见到我,便说还要继续化疗。 化疗意味着还需要一大笔钱,我怀着沉重的心事来到病房,我妈一见到我,高兴之余,又愧疚地红了眼眶:“小珂,妈太拖累你们了。” 我握着她干瘦的手,难受得也想掉眼泪,可竭力忍住了:“说什么呢,你现在只要好好接受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怕她担心没有说林超的事,现在压在我身上最大的难题是治疗费。 我平日里没什么积蓄,林超和李芳丽都是胡搅蛮缠的人,靠着离婚分财产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实现。 借钱也不现实,我没什么朋友,韩晓梅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没办法帮我太多。 思前想后,我只能给补习班的校长打电话,问有没有什么兼职,来钱比较快的那种。 校长平时挺照顾我,听完我的困难,想了想,才犹豫着说:“有倒是有,是个三岁的孩子,家里很有背景,想找个钢琴老师,薪水很可观。可听说那个孩子娇惯得厉害,逼走了很多老师,我怕你干不了这工作。” 一听薪水高,我赶紧说:“我可以的,什么孩子我都可以教!” “那好吧,明天我就让你去试课。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这个叫贺睿笙的小男孩,是我听过的最难搞的孩子。” 我对校长连连道谢,在我为了得到一份可观收入的工作高兴时,却忽视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在南城,姓贺的大户,单单只有一家。 第二天我按照校长说的地址来到了滨江别墅区,这里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富人区。 进到别墅内,有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妇人走出来接待我,她虽然头发花白,但目光极其有神,举止也利落,说话的时候更是干练:“我是这里的管家,你可以叫我何姨。小少爷在楼上,请跟我来。” 没有一句废话,而我环顾了周围的后印象派装修风格,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见到我的新学生之前,我对难搞这个词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而这个叫贺睿笙的小男孩很快生动地给我上了一课。 何姨带我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敲门后走了进去。 “小少爷,您的新钢琴老师来了。”何姨恭敬地说道。 一个小小的身体坐在不远处,看背影还蛮乖巧的。 我刚想打个招呼,就听到一道稚气又霸道的声音响起:“我的小木马不见了!” 小木马? 我疑惑地看向何姨,后者则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太太吩咐过了,小少爷上过课才能玩玩具。” 回答她的则是恶狠狠的威胁:“为什么我要听她的话!你快点把我的小木马拿过来,不然我让你好看!” 何姨一副习以为常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而我见了真是觉得三观都震碎了。 这个三岁的小孩子,竟然对长辈如此霸道无礼,如此任性骄纵,一看就是被娇惯坏了,而周围的人显然并没有纠正。 何姨为难地看向我,估计是想告诉我今天的课程取消。 可我没有给她说这句话的机会,我看了眼背对着我们发脾气的小身板,顿了顿,对何姨说:“就从现在开始上课了,试课时间两小时,到了时间我会下楼的。” “这……”何姨的语气里多了两分担心,“小少爷的脾气……” “我会好好教他的,您不用担心。”我笑笑说。 何姨关门离开后,我走到床边,看向那个还气鼓鼓的小霸王。 “你好,我叫颜珂,是你的钢琴老师。”我低头看着他温和地说。 贺睿笙皱着小脸看向我,脸上满是敌意,二话不说突然狠狠推了我肚子一把。 “谁让你在这的,出去!”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动手,一个没站住向后踉跄了一步。 这下我终于心头火起,虽说我是为了钱来上课的,但看到这般混不吝的熊孩子,身为老师的责任感让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第8章 贺家女主人 “贺睿笙,站起来,我们开始上课。”我的声音严肃起来。 但贺睿笙半点没有听我话的意思,明明有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可满是敌意和叛逆,活脱脱一个混世小魔王。 见他不动弹,我也不再多费口舌,而是直接将他拎到了钢琴凳上。 贺睿笙奋力挣扎,大声嚷起来:“何姨,何姨!快点把这个坏女人赶走!” “你就叫吧,何姨不会进来的。”我一边摁住他的身体,一边平静地告诉他,“这两个小时只有我在这里,现在开始上课。” 贺睿笙再生气也没办法,在我的压制下他半点动弹不得。 过了会儿,他喊得累了,突然放弃了反抗。 我以为他终于听话了,刚想松口气,谁知他竟然跟我谈起了条件。 “我可以弹钢琴,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噘着嘴唇说。 “什么事?”该不会是让我给他买糖吃吧。 “你来当小木马让我骑,我玩的高兴了就弹琴。”他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 我的太阳穴顿时跳的一鼓一鼓的,这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真要是这么发展下去,以后会长成个什么样的怪物! 我即将处于爆发的边缘,而他竟然以为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得意满满地说:“没人敢不听我的话,因为他们都怕我爸爸。” 好啊,好,今天我就替你爸爸收拾你! 我左右环顾了眼,拿来了花瓶里一根装饰用的藤条。 贺睿笙万万想不到我会动手,因此事到临头了还不害怕,继续冲我叫嚷:“你这个坏女人,我爸爸会教训你的!” “哦,他要怎么教训我?” “打……打你!” 我听了扯了扯唇角,很是认真地回答他:“好啊,既然你爸爸都要打我了,那我就从你身上打回来,伸出手来。” “不要!何姨,何姨!”贺睿笙有些慌了,他已经察觉到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顾他的反抗叫骂,攥着他肉肉的小手,不算重地打了一下。 “呜呜呜……你敢打我……呜呜,我恨你,你这个坏人!” 看着孩子哭得眼睛都红了,我的心莫名跟着疼了起来,想到他跟棠棠一般大,我哪还下得了手,不过就是吓唬他一下。 “贺睿笙,我不管你平时怎么样,只要上我的课,你必须乖乖听话,不许没礼貌,乱发脾气。”我蹲下身,让他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真的讨厌我,那就弹好钢琴,到时候你就不会再看到我了。” 贺睿笙气鼓鼓地瞪着我,没吭声。 我替他擦了擦眼泪,告诉他:“你是个男子汉,不能靠哭解决问题。这次不靠你爸爸,靠你自己把讨厌的人赶走,这样更好玩对不对?” 贺睿笙含着眼泪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 …… 何姨进来的时候,贺睿笙还在抽搭着,但一双小手正在琴键上卖力敲打,音律杂乱,毫无规则。 看到此场景,何姨惊呆了:“颜老师,小少爷他……” 我站在钢琴边,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说:“小孩子吃不了苦,哭一哭也是正常的,但坚持下去就会进步。” 何姨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退了出去,好像见了鬼似的。 下课的时候,何姨走过来对我说:“颜老师,稍等一会儿,太太马上就回来,想见见您。” 太太,应该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贺睿笙的母亲了。 十几分钟后,我听到从门口传来一道温柔端庄的声音:“何姨,你说的那个能管住睿笙的钢琴老师在哪里?” 我闻声起身望过去,见到的是一位很漂亮又极有气质的年轻女人。 我刚想客气地打个招呼,却见她脸色陡然大变。 这样的变故让我的心也咯噔一下,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好像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很确定自己跟这位贵太太不曾有任何交集,便不再胡思乱想,只微笑着说道:“您好,我就是睿笙的钢琴老师。” 这位太太的脸色还是没有舒缓,眼底有种我无法理解的阴晦。 很快,她出乎意料地朝我发难了:“听说你打了我儿子?”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于是只能点点头回答:“是的,不过……” 她打断我的话,语气更锐利了:“你知道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吗?凭你也有资格打他?” 我被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惊呆了,贺睿笙是什么样子她做母亲的难道不知晓吗?如此一味地娇惯纵容,这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在乎吗? 我有些难堪也有些恼怒,于是又回了句:“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作为老师,我有这个资格教育学生。” 我的话让对方冷笑出声,她秀美的脸庞不再显露端庄高贵,满是刁钻刻薄。 “还真是自不量力,大言不惭。张校长敢把你这种人介绍过来,我必须让他给我个解释!” 一听到她要追究张校长的责任,我终于有些慌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冲着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也配?”她不屑一顾,同时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这件事我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 被人如此羞辱,我已经是气极,但想到照顾我的张校长,我强忍住没再反驳。 这时,从门口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什么不会轻易算了?” 第9章 威胁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我看到这个人的心情,那便是晴天霹雳。 贺这个姓并不常见,而我之前居然没有生出过任何的联想。 贺言渊身着笔挺的西装,散发着成熟又凌厉的气质,现在的他,仅仅是蹙眉就能让人生出忐忑。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他看到我之后,除了转瞬即逝的停顿外,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刚才还对我肆意侮辱的女人这时走到他身边,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趾高气扬,而是换上了一副贤惠温柔的模样,说话间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言渊,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贺言渊对我视若无物,只淡淡对她道:“约好了一起吃晚餐,忘记了?” “怎么会忘,”女人亲热地挽上他的胳膊,眼眸含波,“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出去吃晚餐了。” 一家三口四个字她咬的很重。 贺言渊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扫过我一眼,那女人见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然后她急忙解释道:“何姨跟我说,这个新来的钢琴老师打了睿笙,真是太可恶了,到底是多硬的心肠才会打那么小的孩子!” 我抿紧嘴唇,除了愤怒,还有莫名的苦涩充斥在我的心间。 “的确是可恶。”贺言渊问也不问就冷冷地下了断语,“心肠也够硬。” 我抬起头,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可迎上他讥嘲的目光,我已经明白,说什么都是徒劳。 因为他摆明了是在袒护,袒护他的……妻子。 贺睿笙听见动静从楼下跑了下来,他直冲到贺言渊的身边,兴冲冲地喊了声:“爸爸!” 看着这一家人站在一起幸福又和谐的模样,我觉得某个地方越来越疼,疼得受不了了,我只想赶紧逃走。 “今天做的事我会全部承担,贺先生和……贺太太都是宽容大度的人,想必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我自己受了多少委屈都无所谓,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到张校长。 说完我没抬头去看他们的脸色,打算疾步离开,这时一双小手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 “喂,你明天几点来上课啊?不要让我等太久。” 贺睿笙仰着小脸,稚嫩的童声里满是傲娇。 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惊住了。 那女人先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去拉过贺睿笙说:“她刚才不是打你了吗,要这种老师干什么?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贺睿笙一听就炸毛了:“我才不要别人,就要她!” 那女人一听脸色难看极了,可又没法发难,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贺言渊。 贺言渊却对儿子的任性无动于衷,他抬了下眼皮望向我,眼底透出一种怀疑又阴沉的气息。 难道他以为我对他儿子下了什么迷魂药? 我心里苦笑,早知道贺睿笙是他的儿子,打死我都不会来,我是疯了才会留在这给他们一家人践踏羞辱。 那女人紧紧牵着贺睿笙,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撒泼也无济于事。 我走向门口的时候,贺睿笙还扯着嗓子在后面喊:“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我走的愈发急了些,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空间。 有些踉跄地来到别墅门外,还没等我喘匀一口气,包里的手机便响了。 来电的是林超,就像是兜头泼了盆凉水,我停顿片刻,接通。 “颜珂,我们离婚吧。”他什么废话都没多说,直接开门见山。 虽然我也早就下定决心要离婚,可是由他主动提出来,我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你会这么轻易地我离婚?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林超不怀好意地笑了声:“你总是这么聪明,正好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没错,我有条件,孩子归你,房子归我,另外,再给我五百万。” 他想要房子在我意料之中,可是五百万?他是不是疯了! 我握紧拳头,压抑住心底的愤怒,冷冷说道:“你不但欺骗我算计我,还在外面养女人,我不跟你要精神损失费算好的,你还有脸跟我要钱?!” “别这么激动,我话还没说完。”林超对我的质问丝毫不在意,反而有种胸有成竹的自信,“我手里有一样东西,如果公布出去了,不光是你,连睡你的那个男人都会身败名裂。只要你去告诉他,拿钱破财免灾,他会替你出这笔钱的。他身家过亿,这些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那时他跟小三说过的话顿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们商量着要去敲诈贺言渊,看来就是靠他说的这样东西了。 我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可即便是存在,他的条件我也不可能接受。 “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告诉他的,也不会跟他要一毛钱。”我寒声说。 林超原先的自信消失了,开始变得狂躁:“你真的不怕身败名裂吗?只要我出手,分分钟玩死你!” “随便你怎么做,我没有意见。另外,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如果我出了事,一定也会把你拖下水!” 林超被我彻底激怒了:“我警告你,你可别后悔!” 我没理会他的威胁,直接挂了电话。 随机我在心里自嘲,这就是我的丈夫,为了钱各种肮脏下流的手段都能使出来,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这时候,从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原来你对谁都能这么狠心绝情。” 我闻言猛地回过身,看到的就是一脸讥讽的贺言渊。 难道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我心里有些忐忑,不管怎么受胁迫,我都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贺言渊缓缓走到我面前,短暂的沉默后,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肩膀,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还记得三年前你最后跟我说的话吗?” 第10章 是不是嫉妒 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却咬紧牙根不出声。 他的目光沉寒无比,一字一句地替我回答道:“任凭我怎么恳求你,你都无动于衷,也是用这样决绝的口气,说……你要分手,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他的话让我的身体开始发抖,可我还是没说话,因为我无法反驳,他说的……都是真的。 贺言渊见我哑口无言,猛地将我推开,我撞在大门突出的铁片上,胳膊蹭破了皮,渗出了血珠。 他对我的伤口无动于衷,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为了我的一点小病小痛就担忧不已的男人,这个事实我早就已经明了,可心还是忍不住会痛。 我撇开头,低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贺言渊冷笑:“你站在这里这么久,不就是在等着我追出来?欲擒故纵这种花招玩的也太低劣了。” 我抬起头看向他,怔然道:“欲擒故纵……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连肚子里满月的孩子都能打掉,你这个冷血的女人什么干不出来。” 我向后踉跄了一步,抵在冰冷的铸铁门上,我终于知道,他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恨我。 我咬紧嘴唇,突然生出一种想说出一切的冲动,想告诉他我的无奈,我的苦衷。 可是就在我要说出的一刹那,我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和孩子。 那女人皱紧眉头看着我,脸上满是忌惮,贺睿笙则是嘟着嘴,仿佛还在生闷气。 这样的场景顿时让我清醒过来,我不能说,他已经有了家庭,我不能也不该介入和破坏。 于是我把到嗓子边的话咽下去,言不由衷:“就算是三年前我对不起你,我也得到应有的报应了。而且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有钱有势,家庭……美满……” 贺言渊听出了我话里的勉强,扯了扯唇角,很是讽刺地说:“你是在嫉妒还是不甘心,如果三年前你没背叛我逃走,现在贺太太的位置应该是你的。”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就走。 贺言渊抓住我的手腕,还是用那股几乎将我捏碎的力道,他的声音却变得轻缓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那个没出世的孩子的命,我一定得讨回来。” 我奋力挣脱了他的桎梏,落荒而逃,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却让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半个小时后,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补习班,打算跟张校长解释清楚,想来贺睿笙的母亲已经来告过状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张校长一见到我就笑容满面地说:“之前好几个老师都受不了贺家那位小祖宗,没想到你能把他制得服服帖帖的,我没看错人啊。” 这番话让我懵住了,我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校长有些诧异地反问:“你怎么还来问我呢?当然是你的工作做的好,贺睿笙的家长指名要你继续去教课。” 指名我去教课?做出这样决定的显然不会是贺睿笙的母亲,就只能是……贺言渊了。 想到他的那句话,我连忙对张校长说:“我恐怕没办法接这份工作,不如您另外再安排一位老师去吧。” 张校长一听就不高兴了:“颜珂,听你说缺钱我才好心好意给你推荐这份工作,你临时变卦让我怎么跟人交待?” “我……” “好了,不管是什么困难你都克服一下。贺家给的报酬很丰厚,冲着这笔钱,你也得去。” 我推脱不得,只好先应承下来。 回到家,韩晓梅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今天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又摁了摁有些疼痛的太阳穴道:“明天我再找个理由跟张校长解释一下,我不可能再去贺家的。” 韩晓梅闻言激动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为什么不去呀?这么好的机会!” “好机会?”我转头问她。 韩晓梅有些磕巴地说:“就、就是……赚钱的好机会呀!你不是急着赚钱给你妈付治疗费吗?” 一想到高昂的治疗费,我的心情顿时更低落了。 “我确实需要钱,但是……” “别再但是了,机不可失啊!要是错过这份工作,你上哪再找来钱的法子?”韩晓梅继续劝我,“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不就是贺言渊的老婆吗?也不对,他都没亲口承认,那个女人还不一定是他老婆呢!” 我一愣,他的确没有说过,可是他的态度不是很明显了吗? “晓梅,我就算再需要钱,也不可能去影响别人的家庭。”贺言渊的妻子对我有很明显的敌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贺言渊现在那么对你,你怎么可能影响的了他的家庭?说到底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怕看到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你会伤心嫉妒吧?”韩晓梅开始说话激我。 我下意识地反驳:“……才不是!” “那你就去,既然你影响不了人家人家也影响不到你,你干嘛不去挣这份钱。要知道,你妈可是等着这些钱救命呢。” 她的话让我心乱如麻,纠结良久,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