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重生一世 黛娘死了。 明月阁的头牌没了。 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 若婉侧坐在房间的长案台上,垂眸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浼娘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她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若婉?还真是…”浼娘吹了吹她长长的指甲,后面的话却没有接下去。 浼娘是明月阁的新头牌,在黛娘还没有死之前,她一直被黛娘压在底下。现在黛娘一走,她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新头牌。 从前在明月阁,若婉最不喜欢的就是浼娘,因为她总说黛娘是没人要的老女人,每当看见她长长的指甲,若婉就生怕她下一秒就冲上来挠自己的脸。毕竟浼娘泼辣的性子明月阁不少人都领教过。 可现在若婉见了她,却瞬间红了眼眶,差点儿没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前世,浼娘为了隐瞒她的身世被人折辱致死,到最后连个坟冢都没有。为了保护若婉,她委身于明月阁,与她瞧不上的男人逢场作戏,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以自己单薄的力量护着若婉安好,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一辈子无夫、无家、无儿、无女,都是为了她。 她这样貌美又至纯至善的人,本该有美好的一生的。 想到这里,若婉没敢抬头去看她,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她身归荒冢,不得善终。 但这辈子,她一定要让浼娘余生合满,如她所愿的一般,得遇良人,子孙满堂。 “行了,黛娘已经死了,你再哭再难受也没用。” 若婉低眉,是啊,黛娘已经死了。 若婉残存的记忆里,她是被黛娘捡回来的,后来就跟着黛娘到了明月阁,她教若婉识字,可若婉那时灵识被封,总学不会,黛娘也就不再逼她,只是每天祈祷她傻人有傻福。 黛娘生前虽总说若婉是傻子,却从不许别人说她是傻子,一向端庄稳重的黛娘,还因为这个跟明月阁里的许多人对骂过。 黛娘这些年来一直待她极好,每天都会给她一文钱买糖葫芦吃,若婉也最是喜欢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 再没有人每天给她一文钱买糖葫芦了。 上天让她重生一世已是不易,若婉只是遗憾没能在黛娘死之前重生,没能改变她的命运。 上一世,她就因着一个灵识被封,傻了一辈子,浑浑噩噩了一辈子,直至身边的至亲至爱一个个离她而去,直至自己被万箭穿心,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豁然清明。 只是,为时已晚。 幸好,上天待她不薄,又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 现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 “你还能去哪儿呢?”浼娘凤眸微转,朱唇抿出一抹笑,将若婉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浼娘叹了一口气,“若婉,黛娘没了,以后便跟着我罢。” 若婉却知道,她不会跟着浼娘的,因为——那个人,马上就要来接她了。 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和浼娘说,一来,她大仇未报,不愿将浼娘牵扯进来,二来么……她这副傻样也还有一层好处——人畜无害,能让人放松警惕。 “那…有糖葫芦吃吗?”若婉一脸天真的模样,扬起头看着浼娘好看的脸。 浼娘点点头,“有的,黛娘给你的,我一样不会少。走吧,跟我回房里。女孩子不要坐在案台上,不成体统。” “可是黛娘就没说过我不能做在案台上呀。”若婉瘪瘪嘴,浼娘像是愣住了,随后又笑着摇摇头。 “也罢,也就只有黛娘这么宠着你了……你要去见见黛娘吗?……还是算了,黛娘已经被妈妈丢去乱葬岗了。 若婉心下一痛,面上却是一脸好奇的的看着浼娘,“乱葬岗是什么?” 浼娘一语不发,摇摇头,便走过来牵她的手。浼娘的手很细腻暖和,跟黛娘的一样。 “走吧,若婉。” 若婉是黛娘给起的名字。她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来形容美人的。小傻子长的这般好看,就叫若婉吧。 可是黛娘没有给她起姓。 若婉跟着浼娘下了楼,到了明月阁的表演台上。明月阁的妈妈正在台后面跟那些姑娘说着话。 若婉从前也不喜欢明月阁的妈妈,觉得她的脸上总是很白,像个鬼一样。见到那些男人就像个苍蝇一样迎上去。 可现在见到这张大白脸,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故人重逢之感。 浼娘把若婉带到妈妈面前,然后又跟妈妈说起了悄悄话,若婉亲眼看见浼娘偷偷的把手中的玉镯子塞到了妈妈的手里。 若婉又想起了黛娘,她从前闯了什么祸事的时候,黛娘也是这样,偷偷的把首饰往妈妈手里塞。 “行吧,这小傻子就到你身边服侍吧。出了事别怪我不客气啊。”妈妈摸了摸手中的玉镯子,喜笑颜开的答应了。浼娘点点头,转身就把若婉拉走了。身后有一些姑娘在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若婉,以后要买糖葫芦,就跟我说,知道吗?”浼娘握着若婉的手小声说着。 若婉知道,浼娘是因为之前她拿了阁里的一个姑娘的钱的事才这么叮嘱的。 她记得那天黛娘忘了给一文钱给她买糖葫芦,她也未跟黛娘说。可是阁里的一位姑娘知道后,就很开心的笑了,告诉若婉,可以到她的房里拿钱去买糖葫芦吃,还说是黛娘允许的。 若婉就跟着她去了。 可当她拿着一文钱从那姑娘的房里出来,明月阁的妈妈还有那些姑娘们就在房门口指着她。 那姑娘说她是小偷,手脚不干净,要把她丢出去。然后黛娘出现了,她那时也不知晓黛娘是怎么办的,只知道自己没有被丢出去,只知道黛娘少了好些首饰。 浼娘把她带到了她的房间隔壁,说让她先好好休息。如果饿了就到厨房拿东西吃,她已经跟厨房的人打过招呼了。 若婉躺在床上,闭上眼,看见的又是满目的艳红,只要闭上眼,她就能看到喜庆的婚房里,着了一身火红的嫁衣的女子,在被射成了刺猬的若婉面前转了一圈,问她,“好看吗?是不是和时言很般配?” 正文 第2章 再遇时言 若婉不自禁又揪紧了胸口,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又一次涌了上来。 惊醒时候发现有许多人正着看自己。有浼娘,有明月阁的妈妈,有上次诬陷她是小偷的姑娘,还有……时言。 时言脸上还带着笑意,像哄孩子一样,问她,“醒啦?” 纵使若婉早有心理准备,可真见了时言,还是不自觉攥紧了床单,不过好在外面还盖着被子,倒也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若婉点了点头,别开眼去不看时言,她怕自己忍不住上去就掐他细腻光洁的脖颈。 前世,是他一把火烧了明月阁,让她无家可归,是他口中明明说着爱她,转眼却娶了她的仇敌,而那时的她太儍,儍到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进他的婚房,落入早已设好的圈套中。而直至她被万箭穿心、命断当场,他也没有见她一面。 他那天一定也是穿着一身夺目的红衣喜服,在前厅陪着四方来客,言笑晏晏,喝着他和宁可大婚的喜酒吧。 “若婉…”浼娘见她失神,也轻轻的叫了她一声。 若婉这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抬头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浼娘好像哭过似的,眼睛有点红红的。 “行了,公子,你看这小傻…若婉也醒了,她这人你要带走便带走罢。”明月阁的妈妈堆起笑,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 时言走到若婉面前蹲下,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若婉不得不近距离的面对他,和自己记忆里出现了千百回的面孔重合起来。 时言还是那副干净温柔的面孔,皮肤白皙光滑,眉目若画,眼神澄澈,眸中似有万千星河,鼻梁高挺,薄唇带着温暖的笑意,一袭素白的锦缎,当真是芝兰玉树,神仙一般的人儿。 “我叫若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若婉。黛娘说的。”若婉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小鹿一般人畜无害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我叫时言,你可以叫我阿言。我带你走好不好?每天都有糖葫芦吃,还有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我不想离开明月阁,黛娘说她会回来的,我在这里等她便好。不然她回来就找不到我,会伤心的,黛娘长的那般好看,我不想让她伤心。”若婉摇摇头,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小团,脸埋在膝盖中间,掩去眼中的一抹厉色。 若婉当然会跟他回去,回去让那些害她家破人亡害她身死人手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这笔账,她要一一清算。 只是现在,她依然要装作从前的傻若婉,按她从前说话行事的风格去做,才不会引人起疑。 时言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浼娘也红了眼,拿帕子偷偷抹着泪, “若婉,黛娘不会回来了。她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你知道吗?” “可是黛娘说她会回来的,黛娘从未骗过我。” 时言轻轻的握着若婉的手,他的手莹润冰凉,不似黛娘跟浼娘的手暖和。 他的心也是这么凉的吧。 “这样,等黛娘回来了,我就把她带去找你好不好?黛娘让我保护你,所以你听黛娘的话好不好?” “这是真的?” “真的。” 时言拿出一个玉佩,那是黛娘的玉佩,黛娘从前一直很宝贝这个玉佩了,连她都只见过一次,还是偷偷见着的。前世,她就是因着这个才义无反顾的跟着时言走的。 若婉仰起脸,认真的问他,“每天都会有糖葫芦吃吗?” “你想吃的都有。”时言摸了摸若婉的头,若婉装作半懂半不懂的样子,配合的点点头。 时言笑了笑,让若婉躺下休息,说明天便出发。 明月阁的妈妈松了一口气,身后的姑娘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浼娘偷偷哭着。 没一会妈妈就把人都叫了出去,在房门口不知讨论着什么,若婉只依稀听到什么“金子”“黛娘”。 隐隐约约的什么也听不真切,朦朦胧胧的,越听越困,她真的是太累了。 再度醒过来时,明月阁的胖公鸡正在高声打鸣,若婉又想起黛娘,她之前总嫌这声音太吵,可惜以后再也听不到她抱怨的声音了。 听见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若婉望过去,是时言。 “若婉醒了啊,那就洗漱吧。洗漱后下去吃早点,吃完我们便可以上路了。”时言对她笑了笑。 然而这笑却深深刺痛了若婉的眼睛,前世,她见到这笑时,一度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此前她从未见过笑得如此好看的人,她以为能笑得这么干净好看的人,一定是好人,却不想是自己识人不清。 “若婉?” “啊?”若婉这才回过神来。 “上路?去哪里?”若婉盯着阿言看,他让人端了一盆水过来,放在床旁边。 “自是回家。” “家?明月阁就是我的家,黛娘的家就是我的家。” “明月阁不是家,黛娘的家也不是在明月阁。” “那是在哪里?” 时言没有着急回答问题,反倒是笑了笑,让若婉先去洗漱,说是路上的时候他会一一的说。 若婉装作无奈的瘪瘪嘴,起床洗漱。 洗漱完,出门却看见浼娘在门口候着,她看上去像是累极了。 “若婉,时言公子不是什么坏人,你可以相信他。路上莫要给他惹事,等到了护国府,便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这些钱你拿着,不要给旁人看见了,以后都不要回来了。明月阁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说这些你可都记得了?”浼娘一边把手中的钱袋子拿给若婉,一边仔细叮嘱着。 若婉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却是一阵苦涩,时言是好人? 看来浼娘也被他的外表骗了。 “浼娘,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到时黛娘也肯定回来了。”若婉冲浼娘笑了笑。 浼娘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若婉,以后,不要回来了。黛娘也不会回来了。知道吗?不要再说黛娘了,黛娘没了,你在心里念着她便好。也罢,时公子怕是在楼下等你了,快些下去吧。”浼娘说完便转身进了她的房间,若婉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逐渐远去。 收起钱袋子,走下楼,就见明月阁里现在只有一些姑娘在坐着吃早饭。时坐在一边等着若婉,手上还拿着两个包子。 “若婉,过来。”时言朝她招了招手,若婉便折身往他那走去。 正文 第3章 智救浼娘 “若婉,你可喜欢吃包子?还热乎着,快些吃吧。” 若婉点点头,接过水晶包慢慢的吃了起来。 时言看了若婉一会儿,随后起身不知去干了什么。 若婉把包子吃完,就坐着等阿言回来。不一会儿,时言从妈妈的房间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妈妈也满面笑容的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锭金子,金灿灿的。 “阿言,你是给妈妈塞金子了吗?可是我没有做错什么事啊。”若婉一脸严肃的看着阿言。 阿言看着若婉认真的表情,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若婉是听谁说塞金子就是做错事了的?” “我每次做错事,黛娘就要给妈妈一些钱。就是因为这个,黛娘的首饰越来越少。黛娘每次都是偷偷的把东西塞到那些人手里,那些人喋喋不休的嘴,在从袖口里摸到黛娘塞的钱后,就会停住不讲了。还会说是因为给黛娘几分面子。”若婉说的一脸认真。 “若婉……放心,你没做错事,这是基本的交往。你还小,不懂是正常的。”时言摸了摸若婉的头。 “黛娘说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阿言你莫要唬我。” “若婉尚未及笄,还未长大。最多算个大小孩。好了好了,不说了。若婉要与阁里的人道别吗?我们要准备走了。” 若婉躲开时言摸她头的手,转身跑上了木楼梯。 她要去找浼娘道别。 轻轻敲了浼娘的房门。 浼娘没有开门,若婉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被锁住了。 “浼娘?浼娘你开门。”若婉拍着门,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若婉心道不好,上一世,她只知道回去后就听到了浼娘的死讯,却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该不会就是现在?! 思及此,若婉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上前就去撞浼娘的门。 浼娘的声音适时的从里面响起。 “若婉?还有什么事?” 若婉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浼娘,我跟阿言走了。你保重。”若婉贴着门,仔细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浼娘回她的话,“路上小心,不送你了。” “浼娘,我能进去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和时言公子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时隔一世,若婉清楚的知道,浼娘并不讨厌自己,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至于不让她见最后一面。加上前世她离开明月阁不久,浼娘就惨遭毒手,许若婉不禁怀疑,现在屋内会不会有人正威胁着她? 贸然进去可能会给浼娘带来危险,可不进去又不能确保浼娘的安全,正思虑间,看到时言朝这边款款走了过来。 若婉灵机一动,冲浼娘的屋内喊:“浼娘,今天厨房做了桂花糕,我和阿言去给你拿些过来,马上就回来!” 短时间内得不到他想要的消息,应该还不至于杀人灭口。这时候离开是故意给他逃跑的机会,以免贸然进去让他狗急跳墙,又表示自己很快会回来,至少能保浼娘一时的安全。 时言刚过来就被若婉抓住了衣袖,飞也似的往回跑,虽然他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回跑。 “哎呀”,走到楼梯拐角,若婉却崴了脚,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时言,“阿言,我的脚受伤了,可是浼娘还等着我的桂花糕呢,你替我去拿好不好?” “伤到哪儿了?”时言说着就蹲下来要脱若婉的鞋子检查伤势。 若婉抽回脚,“黛娘说不能让男人看见我的脚的,我去找浼娘,你快去拿桂花糕。” 时言无奈的笑了笑,揉了揉若婉的脑袋,温声说:“好,那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跑。” 若婉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保证自己绝不会乱跑。时言这才放心离开了。 时言前脚刚走,若婉就跑上了楼梯,哪儿有半分受了伤了样子。 从若婉的角度,顺着缝隙能清晰的看到黛娘的门口。 不一会儿,果然见一个蒙着脸的男人从黛娘的房里探出了头来,四下看了一圈,才小心翼翼的下了楼。 他蒙着脸,若婉看不清面容,只觉他的背影有几分熟悉。 若婉等他走远了,才往浼娘的房里跑过去,到了口,又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带着哭腔去敲浼娘的门,“浼娘,你开开门,我崴到脚了。” “怎么回事儿?”浼娘这次很快开了门,若婉清楚的看见浼娘的妆花了,却也没有点破,只是攥着浼娘的裙摆,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浼娘更是心疼了,鼻子一酸,这孩子之前从不肯同她亲近,现在却肯主动找她,刚刚的虚惊一场也是多亏了这孩子,虽然也是歪打正着,但浼娘心下总是多了几分安慰。 “来,让我看看。”浼娘扶着若婉坐到床上,去解她的鞋袜。 浼娘左看右看,不见红肿也未见青紫,“应该没有大碍。你转转脚踝,看能不能动?” 若婉依言转了转脚踝,“能。” “那就没事儿。” 时言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桂花糕。 “阿言!”若婉扑到时言跟前,一把抱住他,小脸贴着他的胸膛,声音软软糯糯,“阿言,我舍不得浼娘,能不能让浼娘和我一起走?” “脚不疼了?”时言被她撞了个满怀,下意识向下望去。 若婉一惊,赶紧将脚缩进裙裾里,才险险没让他看见自己雪白的脚踝,杏眼圆睁,佯怒道:“阿言不能看我的脚的!” 时言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不看,你没事便好。” “浼娘也要和我一起走。”若婉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时言拿她没法子,“好,都听你的。” 若婉眸光暗了暗,前世他也是这般,几乎什么都依着她,宠着她,若不是最后给了她致命一击,想来她到现在都会挂念着他罢。 “你这孩子。”浼娘把若婉从时言身上扒下来,嗔怪道:“就会给公子添麻烦,我在这儿挺好的,倒是你,回去可别再惹祸。” “倒也不麻烦的,若婉回去刚好也还需要人照顾,将军府的人她不熟悉,难免不适应,有你陪着我也放心些。” 浼娘想了想,冲时言福了一身,“那就有劳公子了。” 若婉也松了一口气,虽不知将浼娘带在身边于她是好是坏,但有自己护着,她总能替她挡些灾祸吧。 至少,不至于像前世那般凄惨。 时言捏着若婉的小手蹲在她跟前,让她不用一直仰着头看自己,“我去和明月阁的妈妈说一声,等你们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出发。” 若婉乖巧的点点头,面上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身体中的每个细胞却都已经叫嚣了起来,将军府,她马上就要回去了。 正文 第4章 踏上归途 出了明月阁,外面便是大街,繁华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穿梭着。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正卖力的在叫卖,隔壁摊做糖人的老爷爷正忙活着给毛孩们做糖人。 见若婉盯着糖葫芦,时言便走过去买了一根,糖葫芦红彤彤的,看上去就好吃。 “谢谢阿言。”若婉接过糖葫芦,美滋滋的吃了起来,阿言笑着摸了摸若婉的头,没答话。 “阿言,摸头会长不高的。”若婉仰头看着时言。 时言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若婉的眉头,“你啊…若婉会骑马吗?” “骑马?不会,我只远远的见过马,听人家说还是汗血宝马,威风的很。” “那若婉想不想骑汗血宝马?” 若婉吞下口中的一颗糖葫芦,砸吧砸吧嘴:“太危险了。不骑。” 若婉一开始确实是不会骑马的,可前世时言已经手把手的教过她骑马了,虽有时言亲自传授,但她前世灵识被封,心智不全,一直骑得不好。 时言笑弯了眉眼,“我教你可好?” “阿言会骑马?”若婉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又很快答应,“好啊好啊,我学骑马。” 闻言,时言又笑了笑。 若婉跟着时言走啊走,走到了马行。 “若婉喜欢哪一匹马?” 若婉四下环顾一圈,却没有看到自己前世的坐骑。 就见时言指着一匹马问她,“那匹怎么样?” 若婉顺着时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匹马通身纯白的,在马中也煞是好看,最重要的是,这是她前世的坐骑。 “好!就要它!” 时言点点头,转身又跟马行的老板商量了起来。没一会儿,一辆马车便缓缓的驶到她和时言的面前。 时言朝许若婉伸出手,“走啦。” “阿言不是说要教我骑马吗?阿言你骗我!”若婉装作忿忿然的样子,丢下手中的串糖葫芦的细木棍扭过头不理时言。 “若婉,你现在还不能学骑马。等到了合适的地方,我再教你可好?”时言走过来,小心的拍了拍若婉的背。 “你就知道糊弄我!刚刚在明月阁里也是这样!”若婉瞪着时言。她记得自己前世就是这个反应,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她这次瞪向时言的目光更加怨愤。 这怨愤似是积压已久,很快就要喷薄而出一般,绝非一时的女儿家赌气的眼神。 时言看得一怔,只觉这目光里满是不符合她年龄的——怨毒,没错,就是怨毒,在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眼里,竟有他看不穿的怨毒。 只这一眼,就看得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若婉……”他轻轻唤她。 若婉也觉出了他的疑心,心下咯噔一声,也知自己刚才的眼神太凌厉,这绝不会是她前世会有的眼神。但好在时言虽有几分怀疑,却并未立即怀疑她,而是小心翼翼的唤她,仿佛是在小心的接近面临深渊的人,试图将她从深渊的边缘拉回。 若婉很明白,时言的信任,是她现在最大的底气。 思及此,若婉装作一副很是委屈生气的样子,一跺脚,侧过身去,避免了与时言的眼神交汇,声音软软糯糯又带了几分奶气的凶狠,“不要原谅你了!” 时言面色稍霁,看着这小女儿的姿态,听着这奶声奶气孩子家的语调,哪里会是他想的那样,暗道自己多心,又上前去哄。 “若婉,我说教你骑马,但是我可没有说现在就教你啊。黛娘的事,先上了马车再说可好?若婉可别不答应,阿言跟你道歉好不好?” 若婉抿抿唇,“好罢,你没错。”说罢便转身先上了马车。 马车没一会儿就开始晃起来。黄得若婉有些困,便忍不住眯了一会儿。待她醒来时,时言正坐在一旁看着小话本。 若婉凑过去看,是白蛇传,她前世反反复复看了多遍的书,时言也曾从头到尾的给她念过数遍,是以就算她再如何蠢笨,对这本书也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阿言,这个白虫传好看吗?阁里的姑娘都说可好看了,我还从未看过,能借我看看吗?”若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书中的内容,睁着眼睛说瞎话。 时言先是愣了愣,随后又看向封面,看着书封上的三个字,笑出声来。 “这是白蛇传,哪来的白虫传?若婉你可曾识过字?” 若婉点点头:“识过的,但是总学不会,于是黛娘便作罢,不让我学了。黛娘说不识字也许是一件好事。” 闻言,时言将手中的话本递给若婉,言笑晏晏:“那若婉可怎么看这白蛇传啊?字只看一半吗?” 看着手中的白蛇传,豆大的字,若婉有些识得,有些不识得,就把书递还给时言,脸色恹恹的:“还是不看罢了。阿言你看完大概与我讲讲书中的情节便好。现在跟我讲讲黛娘的家吧。” 时言收起手中的话本,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盒糕点,拿若婉我吃。 “若婉先尝尝这糕点好吃否?中午便不用饭了。” 看着盒子里小小的,颜色如翠玉一般的糕点,若婉不禁咽了咽口水,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只觉是入口即化。 “好吃极了。阿言从哪买的糕点?” “好吃便好,你先吃着罢。我跟你讲讲黛娘…黛娘啊…原本是护国府的一个丫鬟,后来当了护国将军的小妾,将军的原配妻子林氏在黛娘当上小妾后不久便怀孕了,八月后,夫人早产了,她生下了你。但是却被黛娘带走了,到如今才找回你。”时言轻声说着, 若婉边吃糕点边听,和她前世听到的版本果然是一样的,不过她现在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将军府的小姐,这一身份也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罢了。 死前的一刻,她命悬一线之际,五识封印豁然打开,过去的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她到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本是离国的公主,王上与王后的独女,真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后来左相谋反,兵临城下,她父王母后宁死不屈,战死后竟被左相吊在城头三天三夜,不许人收敛。 她国破家亡,被亲信送到了大齐的护国将军府,也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爹爹,这才保全了离国皇室的最后一丝血脉。 至于为什么许将军愿意接纳她这个亡国公主,还对她视如己出,若婉也还不知情。 都怪她前世过于蠢笨,未得其中真相就已身死人手,别说复国为父王母后正名了,就连仇人是谁都是临死前才知道的。 而与时言成婚的那个女子,就是左相的女儿宁可。 国仇、家恨、情债,她都与宁可不共戴天! “怎么了?”时言见她沉默不语,便问道。 正文 第5章 她的夫君 “我是在想,护国府又是什么?保家卫国的将军?那真是威风。”若婉眼里透出崇拜来,让人毫不怀疑她的真诚。 “若婉猜的没错。护国将军是你的爹爹,那你便是威风的将军小姐。”时言捏捏了若的脸,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那阿言又是什么人呢?” 时言沉吟,道:“我是若婉的夫君。若婉可有心悦的男子?” 闻言,若婉眸中一暗,既然是她的夫君,却又为什么要娶宁可为妻?那女子可是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但若婉很快收敛起自己的神色,笑盈盈的看着时言的眼睛,“没有。阿言应该是我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男子了。” 时言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若婉轻轻笑了。 若婉把头探出窗外,外面的景象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了。 “阿言,为何这马车还会自己跑?撞到人可怎么办?”? 时言倚在另一边窗边,语气也满是笑意:“若婉放心,外面有人驾车,马不会发狂的。我们若婉可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如此便好。”若婉把头收回来,百无聊赖的盯着车窗顶,时言怕她闷坏,便把刚刚的白蛇传又递给了若婉。 “若婉若是无聊,便看看这个吧。” “可我不识字。” “有不懂的便问我。” “好。”若婉点点头,便拿过书看了起来,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习字,不至于见了信件都看不懂里面写的是什么,平白留下许多遗憾。 也不知过了多久,话本都看了一半,看得若婉脑袋都晕乎了,便放下书,看向一旁的时言,他闭着眼睛好似已经睡着了。 若婉轻手轻脚的凑过去,盯着时言看,他长的倒真是斯文俊秀,可这样一个斯文俊秀的人,怎么做的出一把火烧了明月阁的事来?最可恨的是,明月阁里的姑娘杂役,他一个也没放过。 想到这里,若婉不禁伸出手去探上了时言的脖子,若是趁着他熟睡的时候掐死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曲折意外了? “若婉在干什么呢。”不知何时,时言已经醒了过来,一双桃花眼盯着若婉蠢蠢欲动的手看。 若婉一惊,却也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戳了戳时言的脸蛋,软乎乎的。 “我看,阿言长的好看。便忍不住戳了一下。阿言若是觉得我这样不好,那……我的脸也给阿言戳。”若婉别过头去,不去看时言的脸。 “若婉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可对他人做这种事,他人摸你的脸,你也要拒绝。若婉的脸只有我能碰。” 若婉点点头,“我知道了,阿言。” 时言摸摸她的头,像是非常满意这个回答。 “等回到皇城,若婉及笄了,我便向皇上下旨迎娶你。到时若婉便每天都能见到我,而且有糖葫芦吃,这样可好?” 闻言,若婉瞳孔一缩,随即又用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时言,“可是不是要喜欢对方才能嫁给他吗?” 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记得前世自己就是这么问他的。 “若婉不喜欢我吗?” “什么是喜欢呢?” 时言兀的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道: “喜欢啊…那便是可以把糖葫芦给他吃,却不肯给别人吃。有开心,难过的事,都想跟他分享。会想着他,会担心他。若婉肯把你的糖葫芦给我吃吗?” 若婉歪头想了想,点点头,冲时言笑得干净明媚,“愿意,若婉喜欢阿言。” “若婉真乖,阿言也喜欢若婉。”时言又揉了揉若婉的脑袋,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却没有看见若婉衣袖里的手已经紧紧掐进了肉里。 聊完时外面天已经黑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时言先下了车,等若婉出来时,周围却没有其他的人了。 “驾马车的人不吃饭吗?”时言牵着若婉下了马车,若婉朝周围看了看,的确是没什么人了。 “他们自会解决。” 时言将若婉带进客栈,小二走上前来热情的询问二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时言说着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小二。 掌柜拨了拨手中的算盘,让小二带着二人往楼上去了。 小二把人带到一间房前,时言让他把店里的一些招牌菜端上来,再烧一些水来。 “若婉,忘记给你带衣裳了。等下我让人去买几身吧。我让小二烧水了,你可以去沐浴。屏风后面,我在门口等你,有事便叫我。” 若婉点点头,不多时,两个人把一大木桶的水抬了上来,放到了屏风后面。时言又把一个布包裹递给她,说里面是衣服。 若婉便拿着包裹进了屏风后边沐浴。 沐浴完后,外面桌上已经摆上了菜。 “若婉,快过来吃吧,可别饿着了。”时言递过筷子,自己则替她盛了一碗饭。 待若婉吃完饭,时言让人撤了桌子上的饭菜,去了别处沐浴,若婉就在房内继续看着白蛇传。 “若婉,可以歇息了。明天再看吧,明天便到洛城了,再给你买一些话本看。” “好。”若婉这才把话本放下,记着页数。 “阿言是与我一起睡吗?”若婉抬起头,看向时言。 时言轻笑一声:“若婉可不能跟别的男人这么说啊。今晚我睡榻,若婉你睡床,若是有事唤我就好。” 若婉点点头,又看向圆桌上的话本。 “怎么了?” 好半晌,若婉才红着脸道:“我想去茅房。” 时言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等若婉上完茅房回来,时言便熄了灯让睡觉。 躺在床上,听着时言的呼吸声,若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白天已经睡的够久了,可是不知怎的,听着时言浅浅的呼吸声,还是很快就安心的进了梦乡。 在梦里,模模糊糊的看见一男一女叫她婉儿,若婉想走前去,却始终走不到他们跟前。 再醒来时,时言正在吃着饭。若婉闻到了水晶包的香味。 “阿言,你怎的不叫我起来?”若婉下了床,见旁边的盆里已经备了水,便连忙洗漱。 时言慢吞吞的吃着包子,悠悠的回了一句:“我想知道婉儿有多能睡。” 正文 第6章 凤凰玉佩 若婉直接忽略时言打趣的意味,烟勾勾的盯着包子,“留点包子给我呀!” “这些都是你的,吃不完路上还能吃。”时言把旁边的一屉包子推到若婉面前边。 若婉匆匆洗漱完,连忙走过去吃包子。 “慢点吃,不跟你抢。”时言倒了一杯水,若婉端起喝了一口。又吃起包子,等吃完包子,时言已经拿着一个包裹在等着她了。 “走吧。”时言牵过她的手,带着若婉下楼。出了客栈,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客栈门口,一人一身黑衣坐在马车旁,手中还拿着马鞭。 若婉正想问时言这个是不是驾马车的人,还没开口,时言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肯定的对她点了点头,让若婉先上了马车。 等他坐进马车不久后,马车开始有些晃了起来。 “婉儿,这些都是话本,今天我教你识一些字。等过了今天,我们再赶几天路,便可以到皇城,如果快一点,还可以赶上乞巧节。皇城的乞巧节很好看。” “比宁城的乞巧节还好看吗?”明月阁就是在宁城,若婉从前偷偷溜出去看过宁城的乞巧节,人特别多,还有花灯,花灯也特别好看,但须得猜对了灯谜才能拿到,前世若婉总猜不中谜底,便也没有拿过花灯。 “比宁城好看多了。” “那便快些赶车吧。” 时言笑了笑,拿出几本书,开始教她识字。这次若婉学的很快,基本上时言之说一遍她就都能记下来了,但为了不让时言疑心,她还是装作学不会的样子,时言也极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教她。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皇城。 时言把书收拾起来,拿出一些糕点。 若婉看它翠色可爱,就叫它“翠玉糕”。 时言把翠玉糕和话本、识字书放在一个包裹里,让若婉带着,还给了若婉一个玉佩,那玉佩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很是精致,若婉觉得好看,反复把玩着,爱不释手。 “婉儿,好生收着这玉佩,千万别弄丢了。这个包裹里有一些钱,也得收着,不能让别人碰这个包裹知道吗?我等下就带你去护国府。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如果将军问你什么,就如实回答,但千万不能故意提起黛娘知道吗?不然他们就不给你饭吃了,让你饿肚子。” 若婉连忙点头,一面露出害怕的表情,一面怯怯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那我们进城了。”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若婉听到有人在询问马车里的是何人,过了一会儿却没动静,但马车却速度依旧没停。 又过了好一会儿,若婉才回头问时言:“我能看看外面吗?” 时言点点头:“想看便看罢,没有什么不许你看。” 若婉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 街道边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空地上还有不少摆着摊的小贩,旁边还有驻足停下买东西的百姓,比宁城繁华了不少。 若婉深吸一口气,对着熟悉的街道景致,心中暗道:“我又回来了。” 这次,她要逆天改命,改写结局。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若婉这才把帘子放下,扭头对时言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阿言,这里比宁城热闹的多嘞!”。 “天子脚下,总归是繁华的。以后有空的话,我陪婉儿出来走走。” 若婉笑着说好,又扭头撩开车帘往外看。 马车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缓缓的停在一扇朱红色大门前,若婉听到外面有人叫了一声“公子。” 时言跃下了马车,温声嘱咐若婉先在马车上等一会儿,若婉掀起一角帘子,透过缝隙颗牙看到时言跟黑衣人站在马车一边。 不多时,一行人从另一边匆匆赶来。为首的人是身穿甲胄的中年男人,脸黑乎乎的,还有两撇乌黑的小胡子,那男人身后跟着的,皆是穿朝服的人。 “将军。”时言抱拳行了个礼,那中年男人扫了一眼马车,然后又看向时言,也回了一个礼。 “世子不必多礼,这马车里的…”那男人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时言冲那男人点点头,那男人眼睛里瞬时就有了光亮。 “这…是真的?世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跟末将说!” “将军客气了。婉儿有些认生,将军记得千万莫吓到她,每天给她买一串糖葫芦。对了,婉儿早年落下了病根,所以……”时言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车帘内,若婉无声的勾起了唇角,很是满意他这个说法。 “只要人能回来了就好啊,还是多谢世子。” “不必,那我便先走了,将军也可先回府看看婉儿,一家人团聚才是好事。” “这样也好,那末将便先回府。” 若婉无心再去听外面如何“谢来谢去”的,便把帘子放下,打了一个哈欠,一会儿后,便觉得马车又晃了起来,时言没有再上来,外面驾车的应该是她现在的爹爹。 听到外面有些说话声,若婉才把头探出去,看到了马车外乌泱泱的围着一群人,想来都是巴结护国将军的朝臣,接个女儿都有这么多人过来捧场,可见她这爹爹在朝中的地位之高。 若婉把头缩了回来,按这个流程,等会儿将军夫人林氏便要出来了,前世这个女人可没少为难她,若婉并不怎么愿意见到她。 “婉儿,婉儿,是我的婉儿吗?” 果然,不消片刻,若婉听到一个妇人带着哭音声声唤她,从车厢探出头去,只见许将军正抱着一个女人不时安慰着,那女人衣着华贵,哭的凄凄切切,若婉听来却只觉得万分聒噪,伸手掏了掏耳朵,这才换上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走出马车。 若婉一出马车,身后乌泱泱的人群便跪了下去。 “恭迎小姐回府!” “婉儿!”林氏冲破许将军的怀抱,朝若婉扑了过来,上来就开始哭,许将军也走了过来,抱着若婉和女人,一语不发。 “好了好了,婉儿回来了,那便一切都好。”许将军拍了拍女人的背,看了看若婉的耳朵,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对对对,回来了便好。”女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便抬头仔细看她,这一眼看过去,林氏身体突然就有些僵硬。 正文 第7章 接风洗尘 但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笑了笑,把若婉牵进府里,许将军也跟了上来。那些跪着的人才终于敢站起来。 林氏拉着若婉一路走,一路嘘寒问暖,浼娘则默不作声的跟在许若婉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打扰她们娘俩叙旧,又不过分远离。 “婉儿,你可还记得这房间?你小时便是睡在这里的。”林氏把若婉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那房间四周挂着粉色的帐幔,窗边摆着说不名字的花,看起来很是好看。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有那种摇摇就会响的鼓。 若婉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也对,都那么多年了,怎还会记得?婉儿以后便住这屋吧?娘每天都有叫人来打扫,干净的很。这包裹是什么?”林氏说着便要伸手碰若婉怀中的包裹。 若婉退后一步,她的手落了个空。 “是一些话本子。” 林氏点点头,收回了手,但若婉还是从她脸上看出了明显的恼怒。 “夫人,让婉儿先休息吧,舟车劳顿的,怕是累了吧?晚上我设宴,庆祝一下。可好?”许将军上前几步,挡在林氏和若婉的中间。 “阿言会来吗?”若婉扯扯许将军的衣袖,许将军愣了几秒,好像是在想若婉说的阿言是谁。 “我让人给世子带话。” “好。”若婉点点头,低头掩去扬起的唇角眉梢,这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带着莫名嗜血的兴奋,似初开的罂粟,娇柔又生动,美艳而迷人,稍微不查,便会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甘愿坠入深渊。 林氏看了一眼身后一言不发宛如工具人的浼娘,微微蹙起眉头,“你随我来。” 许将军抬步跟上。 见她们走远,若婉才把房门关上,放下包裹,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翠玉糕,坐在床沿上就吃了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若婉心情很好的晃荡着小脚,盯着手中翠色可爱的糕点,微微眯起眼睛,“时言,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么你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便可以……从此消失了。” 若婉将糕点扔进嘴里,满意的嚼了嚼。 将剩下的翠玉糕放回包裹,仰面躺在大大的床上,卸下一身的疲惫,舒服的若婉都不愿再动弹了,很快便安然的入了梦乡。 再睁眼看向窗外时,夜色已墨染了窗棱,有人提着灯走近了房间, “小姐可是醒了?” 若婉点了点头,又想起她们是看不见的,便应了一声:“我醒了。”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一个接一个,大概有五六人。手上还捧着端盘,上面放着华衣还有一些饰品。 “小姐,奴婢侍候您沐浴更衣,之后便去宴席。”为首的一个紫衣姑娘冲若婉福了福身子。 若婉抬手抚上托盘上的衣物,衣料细腻,显然是上好的绸缎制成的,饰品也很是精美,只是…… 若婉冲那姑娘身后看了看,“就只有你们几个,没有旁的人了吗?” 那姑娘像是吃了一惊,微微垂下眼眸,“都在这里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果然。 今天是许将军当着亲朋的面宣布自己女儿回来的日子,按理,林氏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应当在这个时候给她送个教引嬷嬷过来,教她一些简单的礼仪,让她不至于在人前出丑。 但是,这几位年轻的姑娘身后空无一人,哪儿有什么教引嬷嬷。 不过若婉也不恼火,前世就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又有什么值得再生一遍气的? 若婉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冲那姑娘甜甜一笑,透出几分天真的稚气,“没什么,就是觉得几位姐姐都好看的同仙女似的。” 说的姑娘瞬间红了脸,还未来得及自谦,就听她又接着说,“那我们快去洗澡更衣吧!” 鼓捣了好一会儿,终于大功告成,若婉呼了一口气,那些人弄好后就走了,也没留下个引路的什么的。特别是那穿紫色衣服的姑娘,一溜烟就没了。 “婉儿今晚可真好看。”若婉回过头去,就见时言正倚在门边含笑看着她。 “阿言!”若婉叫了一声,站起来就往他身边跑过去。 “婉儿莫急,小心点。” 若婉冲时言笑得万分明媚,扑上前一把将人抱住,“阿言你怎的会来?对哦,我让爹爹给你带话了。阿言有没有想我?我听你的话,没有让人碰那包裹。” 若婉边说边打量着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不动声色的取下了绾发的金钗,对准了时言的后颈。 时言猝不及防被她抱进怀里,不由微微一怔,眸色一暗,却终究还是放下了回抱的手,捉住了若婉的手腕,拉着她向前走,“婉儿真乖,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宴席要开始了。将军他们可能在等你了。” 若婉冷不丁抓住手腕,心下一惊,状似若无其事回握着时言的手向前走,将另一只手里的发钗悄然收进衣袖。 时言的手正欲抚上若婉的头发,想起她才刚梳好头,又默默收了回去,“婉儿的头发梳的很是别致,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根紫玉簪子,小心簪在了若婉的头上。 “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吗?” 若婉仰着头翻着眼睛向上看,末了,回了一句,“看不见。” “噗。”时言不由轻笑出声,“我看着很是好看,与你这身衣裳也很相配,不过婉儿用什么发簪都是好看的。” 若婉对时言甜甜一笑,隐没在袖中的金钗安静的炙烤着莹润的手心。 “婉儿等会可要乖乖的,莫要说什么话。旁人问你,你就点点头便好,饿了便吃桌上的食物。”时言尽量简洁明了的嘱咐着。 若婉应了声好,心中却明了那林氏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进了前厅,宴席上已是宾朋满座,首座上端坐的就是许将军和林氏。 时言让家丁领着入了席,却没有人过来理会若婉。 若婉心下冷笑一声,这林氏,还拿这个套路出来玩她。 若婉径自朝许将军的方向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唤了声:“爹爹,娘。” 毫无疑问的,大家的目光立即被她这一声吸引了过去——毕竟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正文 第8章 可有婚配 但见这女子约莫十三四岁模样,正是青葱的豆蔻年华,一身紫色绫罗更是衬得她身姿窈窕,肤白胜雪,一双杏眼明亮可人,粉雕玉琢的,像是个玉雪可爱的小瓷娃。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可以叫人遥想出待她出落成人,该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眼下虽被这么多人围观着,若婉也依旧面色如常,未见半分胆怯,端的是从容端庄,向着许将军的方向不急不缓的走了过去,举步间如莲步轻移,聘聘婷婷,仪态端庄柔美。 许将军是越看越喜欢,铮铮铁骨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了满目的温柔,将若婉拉到自己身边,端起一杯酒,清了清嗓子,自豪的对着众人朗声宣布:“各位,如你们所见,在下的爱女已找回,这位便是我的女儿,许若婉。”他说的真诚,对许若婉倒真似亲身闺女一般的宠溺。 从这一刻起,若婉的名冠上了护国将军府的姓——许。今后,她就叫许若婉。 许若婉起身,低眉浅笑,对着众人福了一身,大方又不失婉约,看得四下皆忍不住赞叹。 “将军真是好福气,令爱真是秀外慧中,叫人好生羡慕!” “是啊是啊,要是我家那个能有这一半,我也就不愁喽!” 座下的人也纷纷举起酒杯,或是夸赞或是奉承,说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许将军喜笑颜开,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下肚。 这边大家越是其乐融融、喜气洋洋,就越是让林氏如坐针毡。 她就知道,这小妮子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许若婉早已看出林氏眉宇间的愠怒不满,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实在不好发作,只得阴奉阳违的端着个当家主母的姿态,硬生生将一脸怒气扯成一张笑脸,迎着八方来客,却不知道这笑得是比哭还难看。 不过她这副表情却实实在在是让许若婉心下暗爽,前世她在这个毒妇身上吃过的亏,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 席上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突然有人问了一句:“敢问将军,令爱年岁几何,可有许配人家?” 这话要是换了平常定是没有人敢问的,谁人不知护国公府的许将军最是护短,她就这么一个女儿,骨肉分离多年,好不容易找了回来,这就想挖他墙角,实在是不能保证这位将军没有暴走的可能。 但这顿酒喝下来,不少人喝得是话都说不利索了,三加七都得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得出个二十一的结论来,更遑论还考虑得了这许多。 许将军酒没少喝,但话无疑是戳中了他的命门,还不等他起身同那人拼命,就见一束银光飞速穿过那人的发冠,削下几根发丝来,众人定睛一看,那束“银光”竟只是根银筷。 那人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翻着眼皮去看头顶,好半晌才将自己的脖子脑袋都摸了个遍,确定自己尚在人间。这才一拍桌子,一脚架上长凳,爆喝一声: “哪个王八蛋干的?!” 众人循着筷子射过来的方向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一等座上的一位男子。 时言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姿态闲适优雅,接收到无数道射过来的目光,这才抬起眼,目光与同样看向他的许若婉在空中交汇,看到她也正看着自己,时言无声的微微勾起唇角,回给许若婉一个温暖干净的笑意,让人实在难以将这样的谦谦君子与当空飞筷子的那位联系到一起。 那人一见时言,瞬间酒醒了大半,默默将架在长凳上的腿收回去并拢,只是面上又实在过不去,张着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许若婉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仰着头冲他软软糯糯的说,“先生莫气,方才是我顽皮,要与阿言玩游戏,阿言本是要射我的,只是没射准,没伤着先生吧?” 这就明显是在给他台阶下了,那人也不是傻子,连陪着笑脸道:“无妨,无妨。” 时言含笑上前捉住许若婉的小手,捏在自己的手心,“婉儿可是我未来的世子妃,不可以这样牵着旁人的衣袖的。”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一向谦雅的世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此等狂妄之举。 那人想起自己先前问起许将军的话,不由咽了一口口水,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过脸颊,恨不能当堂抽自己几个耳光。 “世子,是在下无知,唐突许小姐了。”说着自觉与许若婉隔开了些距离,生怕时言这会儿对准的不是他的发冠。 时言只淡淡一笑,也不再苛难。 众人很有眼力见儿的该吃吃该喝喝,说说笑笑,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许若婉坐回到许将军身边,这才突然想起来,似乎有很久都没见着浼娘了。 前世她并没有带浼娘回来,因此今后浼娘的安危她根本无法提前做出判断,思及此,许若婉不由心下一慌,带许将军喝完一杯敬过来的酒,许若婉才找准机会,扯了扯许将军的衣角。 “爹爹,我在这儿呆的头都晕了,可否先离席出去透透气儿?”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许将军说着伸手覆上许若婉的额头。 “没有。”若婉甜甜一笑,“就是这儿人太多了,熏得我有些头昏脑涨,出去一会儿就好了。” 许将军这才放心,便由着她去了。 许若婉起身时路过林氏,忽然想起来自己前世离席解手的时候就被林氏逮住了机会,好一顿痛打,罪名就是她在宴席上不懂礼仪,丢了将军府的脸。 当时的许若婉对此深信不疑,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事,一声不吭的尽数承受了,但现在的许若婉比谁逗清楚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使她这次并没有丢脸,也保不齐林氏会不会寻了个别的由头来教训她。 许若婉一边不放心浼娘,一边又得防着林氏,可她在将军府又没权没势的,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余光瞥到时言正看着自己。 许若婉一喜,顿时计上心头,心道自己糊涂,刚刚怎么就忘了还可以利用他来办事! 正文 第9章 亲军护院 “阿言。”许若婉走到时言身后,招手示意他过去。 时言侧过身来见了是她,不觉眉眼都温和了几分,走到她跟前,“怎么了?” “我想出去透透气,又对这里不熟悉,怕走丢了。”许若婉声音越说越小,囧着脸低下头去,却还是用一双晶亮晶亮的眸子期待的看着时言。 时言被她这副可爱的小表情逗得忍俊不禁,又伸手去揉她的脑袋,“刚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不过我却不会走丢,那便一起吧。” 闻言,若婉笑弯了眉眼,蹦蹦跳跳拉着时言往外跑,转身的间隙唇畔那抹狡黠的笑意,无声湮没在喧嚣里。 前世许若婉在将军府生活了那么久,自然没有走丢的道理,拉着时言不过是拿他当挡箭牌,林氏再怎么过分,表面功夫也要做全了,断不可能当着时言的面为难她的。 许若婉拉着时言一路往柴房去,她记得前世林氏动不动就爱把她关在柴房里,柴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又一向怕黑,没少在那儿掉过眼泪,便料想那林氏若是关了浼娘,想来也是扔进了柴房。 “婉儿。”时言拉住了许若婉,“前面就是仆役住的院落了,莫要再往前了,将军府后院有不少好看的花草,我带你去可好?” 许若婉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食指搭在下巴上,好像在想这话是否有道理。 “阿言,我还没有去过那里哩,就去看一眼,就一眼,可以吗?” 时言终是在这软糯的请求声中败下阵来,“没什么不可以的,婉儿想看便看吧,我陪你一起。” 许若婉当即眉开眼笑,拉着时言一路往前,还没到柴房就听到了浼娘的声音。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若婉呢?放我出去!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浼娘!”许若婉放下牵着时言的手,提起裙裾一路小跑到柴门跟前,边拍打着柴门边问,“浼娘,是我!若婉!你怎么样了?!” “若婉?”里面的人终于得到了回应,也疯狂的拍打着柴门,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许若婉也在里面呆过,自然知道它有多结实。 “婉儿。”时言走上前来,将若婉牵到一旁,“站远些。”说着抬脚一踹,只听“嗞啦”一声,柴门应声而开。 许若婉顾不上道谢,就冲进去看浼娘,浼娘虽然灰头土脸的不怎么雅观,但也没有受什么大的损伤,许若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浼娘,她们有没有打你?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没有,我还好好的。” “可是浼娘你的嗓子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她们给你下药了?” 浼娘的眼角一抽,果然还是那个小傻子。 “没有,骂了一天,嗓子冒烟了。” 知道这不是该笑的场合,时言堪堪忍住笑意,提醒若婉,“婉儿,我们该回去了。” “对哦,该回去了”,若婉牵着浼娘边往外走边愤愤地说,“浼娘,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我让爹爹罚她!” “罚她不许吃糖葫芦?”浼娘笑问,却没说是谁。 时言在一旁默默作陪,垂眸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抿了抿唇。 许若婉让浼娘先回自己的房间,自己则和时言一起回到了席面上,回到宴席上的许若婉只当一切如常,并未声张,似乎真的只是出去溜了个弯。 “去了哪里呀,怎么这样久?再不回来都要打发人去寻你了。”许将军偏过头来说,话虽如此,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怒意的。 许若婉眨了眨眼,“爹爹一会儿就知道了。” 直至宴席散了,宾客全都打道回府了,许将军才问,“这下可以说了吧?” 许若婉领着许将军一路来到自己的房间,开门就见了浼娘。 “这是……”许将军不解。 “爹爹,我出去透气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浼娘,她被人关在了小黑屋里,也不知是谁干的。”说到这里,许若婉又是一脸的怒气。 闻言,许将军看向浼娘,表情严肃了许多,“可看清了是谁做的?” 浼娘摇头,只说自己是被人从身后敲晕了,醒来就已经在柴房了。 许将军不语,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爹爹,他今日能敲晕了浼娘,明日便能敲晕了我,爹爹我怕!”许若婉抱着许将军直往他怀里钻。 许将军的面色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抱着许若婉连声安慰,“不怕不怕,有爹爹在呢,爹爹派一队亲军专门守在你院子里,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好不好?” 目的达成,许若婉粲然一笑,“吧唧”在许将军脸上啄了一口,“爹爹最好了!” 许将军一下子骨头都酥了,指着另一边脸,“这边也要亲一下。” 许若婉歪着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许将军不由将脸又往前凑了些,等着她亲。 “那爹爹要答应我,让浼娘也住在我院子里,我的人都住我的院子里,不必去下人专门住的地方。” “好,爹爹答应你。”许将军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虽然下人与主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合规矩,可只要她的婉儿高兴,便怎么都好。 “谢将军。”浼娘福了一身。 “日后好好伺候小姐就好。” 若婉说话算数,当真就在许将军的另一边脸上又啄了一口,二人皆大欢喜。 许将军环视了一圈,见只有浼娘一人照顾许若婉,“回头让人去给你挑几个好的丫鬟,伺候你的起居饮食,好不好?” “都是我自己挑吗?” “当然。” “赏罚发卖、是生是死都由我说了算吗?” 浼娘惊觉抬头,似乎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的印象里若婉软弱善良,怎么会这般拿捏旁人的生死? 许将军也是微微一愣,但垂眸就看见许若婉单纯可爱的眉眼,只当她是童言无忌,旋即笑道,“自然是你说了算的。” “太好了!那我要!”许若婉开心的合不拢嘴,分明还是那个得了糖葫芦就开心的紧的小姑娘模样,但她自己却知道,她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嗜血的表情,心中暗道:“夏荷,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吧?” 这一次,她一定会让她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正文 第10章 故人相逢 入了夜,许若婉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摸了摸肚子,好饿。 但这个时候浼娘想必已经睡下了,许若婉不想打扰她,便穿了外衣,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进了厨房,想着今日那样大的席面,厨房一定剩了些食物,这个时候,厨房应该还有人的吧。 许若婉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走在去厨房的路上,月光并不怎么明亮,说不怕是假的,许若婉这会儿已经有些后悔没叫浼娘了。 “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了一道轻快的女声。 许若婉站定,不敢回头去看,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 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令她心痛愧悔。 下一秒,那声音的主人就站到了许若婉跟前——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闪耀着黑曜石一般的光彩,皮肤却很白,在月色下格外白净可爱,嘴巴上还叼着一串糖葫芦。 果然是她,林清儿。 前世的画面翻涌而来,定格在时言将长剑捅进林清儿心脏的那一刻,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好朋友死在了自己跟前,死在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剑下。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把我的糖葫芦给你吃?虽然我吃过,我把这个吃完就不脏了。呐,你要不要?可甜可甜了。”林清儿一口咬掉最上面那个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把剩下的糖葫芦递给许若婉。 许若婉一言不发,也不接糖葫芦,只怔怔的看着她掉眼泪。 前世,林清儿也是这样和她分吃糖葫芦,还替她受过罚,为她过挨打,还因为在厨房帮忙,时不时给吃不饱饭的她开小灶。 可她给了林清儿什么? 害她受罚、连累她挨打,甚至让她丢了性命,她欠了她太多太多,她没脸面对她。 “哎,你叫什么啊?我叫林清儿。你是不是饿哭了?” 许若婉依旧哽着喉咙说不出话。 “你是哑巴吗?你有名字吗?” “许……若婉。”半晌,许若婉才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你怎么跟将军同一个姓啊?还跟他女儿同……你就是许若婉??”林清儿如惊弓之鸟般弹开,瞪大了眼睛看着许若婉。 许若婉点点头,抬袖抹掉脸上的泪水,暗暗攥紧了衣袖里的拳头,发誓这辈子要护着林清儿安好。 “哦,那若无事,奴婢先行告退。”林清儿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开。 “咕~” 许若婉尴尬的摸了摸肚子。 林清儿脸色意味不明的看着许若婉,叹了口气,看向许若婉的眼光里带着几分同情。 “没想到将军的女儿也吃不饱饭,这样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吃东西。” 许若婉有些囧,她只是比较容易饿……而已。 “跟我走吧,厨房我熟,等会儿你就在外面等我,我拿了吃的就出来给你。” 许若婉自然知道她熟,林清儿说过,她从小就是在那儿长大的。便乖乖点了点头,“好,我就在门口等你。” “呀,芳婶,这还没忙完啊?今天晚上宴席做那么多菜?”林清儿进了厨房,就对着正在烧菜的芳婶说道。 芳婶擦了擦汗:“是滴哟,这还剩了这么多饭菜。你这丫头,又去哪里了?” 林清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不人多,出去见见世面吗?芳婶你慢慢来啊,这几个包子我先拿走了。大家加油啊,早些忙完就能吃上饭了。” “哎,你这丫头,就知道来拿吃的,也不帮个忙什么的。” 林清儿撂下后边一群婶娘的调笑,揣着几个包子就跑了出来。 “喏,包子,早上剩下的,芳婶她们还在忙,我就没拿别的了,能吃吗?不能吃就算了。”林清儿把包子递给许若婉。 许若婉接过包子就啃,吃着吃着却莫名想到了时言,不过这包子自然是没有时言的水晶包精致,但她的肚子这会儿正唱着空城计,也顾不上挑嘴,吃得停不下来。 “别吃那么急啊,小心噎着。”林清儿拍了拍许若婉的背。 听到她的话,许若婉才放慢了些速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清儿聊着天,“小的时候,我没吃过包子。第一次有人买给我,我就好大口的吃,结果……被烫到了。” 林清儿扑哧一笑,“那你有没有赶紧吐出来?” 许若婉摇了摇头,“没有,当时黛娘也让我吐出来。可是我没有,我咽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包子它……太香了。” “哈哈哈……”林清儿笑得直不起腰,“你可真是……我真没想到,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如果你不嫌弃我身份的话。” 许若婉也笑了,“对,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如果你不嫌弃我身份的话。” “你是将军女儿,谁敢嫌弃?” 许若婉笑了笑,“可是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呀。” 林清儿抽了抽嘴角,半晌,只说出一句,“你是真的惨,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惨的小姐,吃不饱饭还面没朋友。”林清儿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惨的不像个小姐。” 许若婉不置可否。 “这也不早了,你不知道路吧?我送你回去吧。” 许若婉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路。 “你的房间…好像是在…对,应该是清叶阁,夫人每天都派人去打扫。走吧,我带你回去。”林清儿拉住许若婉的手,许若婉跟着她站起来,与她一同走着。 绕过一个又一个长廊,林清儿终于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了,你先进去吧,我也回去帮芳婶她们了。” “好。” 许若婉推开门,林清儿转身返回厨房。 第二天,未等许若婉起床,就听到门口有人说话,是浼娘的声音。 “若婉还尚未洗漱,公子不便进去。” “既然如此,那麻烦通告一下小姐,我在此等候便是。” “公子稍等片刻,可移步前面的凉亭等候。我这就去叫她。” “多谢。” “外面是谁?”许若婉尚半睡半醒。 “是时言世子的侍卫,今天是乞巧节。” 许若婉想起来了,时言说的要陪她看乞巧节。 “那我出去看看。”说着就下床想往门口走去,却被浼娘拦住了,“傻丫头,还没洗漱呢,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想见世子也不必如此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