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身处地牢 “咳……咳咳……” 寂静无声的地牢昏暗的可怕,地上大片的污水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已分不出颜色的斗篷裹在角落里一个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可怜。而打破这寂静的轻咳声,正是从此人口中溢出。 “哗……” 又是一盆冷馊水,迎着云香迟的头盖浇而下,这里看不到外面,既不知道进来了几日,也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盆馊水伺候了。 只是这监狱真真是阴森可怖,加上那凶神恶煞的狱卒,云香迟只能咬紧了嘴唇不敢让自己害怕的哭出声来。 她眼前有些模糊,满头青丝已不复昔时的柔顺,湿漉漉的滴着馊水不说还挂着点菜叶。云香迟无声苦笑,这牢里泼馊水的规矩她是晓得的,却未曾想到有一天会泼到她自己身上。 云香迟拨开眼前的乱发,露出一张有些憔悴的容颜,原本清亮勾人的丹凤眼里写满凄凄。古人云: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古人诚未欺她…… 她祖父安澜太守曾经何等风光,身边逢迎拍马的人络绎不绝。可如今一听闻祖父获罪,那些所谓的知己好友竟没一人肯为她云家说上一句话,鸣上一句不平的。 她有些恨,却也第一次看明白了世态炎凉,那些人本就不是真心结交,此刻她云家蒙难,那些攀附之人不上来踩上一脚已经算有良心了。 想到这里云香迟嘴角哭笑,人心这般她云香迟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想起那些人凉薄的心,与他们之前热络的话语,云香迟不禁打了寒噤。原本便以冰冷的身子更是如坠深渊冰窖一般,她不敢在继续想下去,怕自己受不住,都已沦落到了如此地位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此刻脑中却忽的想起了一个人,云香迟发紫的唇边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温和清浅。下意识的探出右手,以目光抚摸着腕上的玉镯,心下原本的失望和愤怒终于变得平和。 不幸中唯一的幸,大概就是还有一家是愿意帮着他们的。 云香迟左手指尖轻点,触在带着些凉意的玉镯上。这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种,自然也没那冬暖夏凉的效用,此刻戴在她的手上甚至比她冰冷的手还凉上三分。然而,她却能够在上面汲取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温暖不为玉,而为人。 她拉紧了身上的斗篷,有些怀念的想。地牢里暗无天日,虽不知与他已有几日未见,脑中他的模样却愈发明晰。 何简隋,她无声的念着,面上依稀可见往日那般简单轻松的笑意。如今只有想到他罢,云香迟才有那么一丝的动容。 何家与云家是世交,从祖上六辈起就有交情。她的祖父云天与何简隋的祖父何远私交甚好,两家的小辈儿女自然就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可以说,对他们二人的走近,两家长辈都是乐见其成的。就在今夏她生日之时,两家皆大摆流水宴,正式订下亲事。这只玉镯,便是那时何简隋赠的。他言此非定亲信物,而是定情信物。直至她入狱,何简隋也执意不肯收回这玉镯。 正文 第二章:再见故人 云香迟忽地打了个寒颤,这地牢本就凉,身上沾了水更是冷得彻骨。她面上那抹淡淡的笑意逐渐褪去,苦涩又漫上眉间心头。 虽有何家上下打点,她们一家倒是没受什么严刑拷打或是凌辱,可她祖父年岁已高,身子骨早不复年轻时候的硬朗。这狱卒不时就泼两盆馊水,也不知是否染了风寒。 她有些忧虑,却又自嘲一笑。这命能保到几时都说不准呢,染了风寒也不过是小事罢了。只可怜她祖父一生尽忠值守,晚年竟如此凄凉,受此等不白之冤。以其的性子,怕是气都要气个半死了罢。 此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云香迟看着一个狱卒骂骂咧咧的来送早食,态度甚是恶劣,心下却已淡然。她现下是待罚的罪臣之女,不是云家的千金小姐,哪里有资格去在意这些? 她接过狱卒递来的馒头,和着水慢慢吃。倒不是云香迟娇气,只是这馒头着实冷硬了些,的确不好下咽。 吃罢早饭,云香迟觉得身上恢复了几分气力。她一夜未眠,现下倒是有几分困倦,便想着靠在墙壁上小睡一会儿。只是这眼睛才刚刚闭上,却听牢门又是吱呀一声轻响,云香迟不解的抬头,一袭与这昏暗牢房格格不入白衣映入眼帘。 “……简隋?” 云香迟一愣,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轻唤道,声音微微颤抖,似乎生怕重一分就会打破这个常出现在她梦中的身影。 “是我。” 何简隋看了一眼面前瑟缩在一团的小人儿,神情也是一愣,随即心中便是一阵绞痛。他看着云香迟略有些迟疑的目光便有应了她一声。 “香迟,是我来了!” 何简隋心中万般心痛,他何曾见过云香迟如此憔悴狼狈的模样? 在他眼里,云香迟一直是那个俏皮善良的姑娘,怎该受此无妄之灾?他有些恨自己的无力,蹲下身来把身上的披风系在云香迟身上,疼惜的抚摸着她消瘦的面颊。 云香迟眼眸微亮,试探性地探出手去拉何简隋的宽袖。直到她感受着手中柔滑的触感,确认了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幻觉,这才痛哭失声。 她再如何坚强,也不过是一名刚刚及笄的少女。家中突逢大变,她又怎能不惧不怕?不过是在地牢里哭也无用,不想徒添笑话才强忍了。如今一见了何简隋,心中的忧愁困苦像是有了发泄的地方,一股脑儿的都哭了出来。 何简隋也知云香迟委屈,便轻轻的拥着她,只是那浑身的冰凉,瑟瑟发抖的身子,让他的心又是纠在一起的疼。 此刻他并无他法,只得温言软语的劝慰着。他蹲的有些麻,却也等到云香迟停止了哭泣,才干脆席地而坐,到也不嫌地上脏乱。目光紧紧的锁在她身上,倒也不在乎旁的东西。 云香迟哭够了,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臂,还好这几日头发胡乱的披在脸侧才不致脸红的被发现。 不过云香迟却也不忘问正事,“我家人可还安稳?” 正文 第三章:宫中大赦 “尚好。” 何简隋应道,略略压低了声音,“香迟,你且听我说,如今想翻案确实不易,但也不是无法可救。当今圣上的母后华安太后恰巧此时薨逝,圣上念其仁德欲大赦天下,此为良机。” 云香迟虽在深闺,却也懂何为这官场都是官官相护如今她云家既然倒了,若无一个大人物出来为他们平反昭雪恐怕是难了,心中明白如今这清白自然不如保命重要,当即便是点了点头,忧虑之色倒是减了些许。 “香迟听得懂,简随能保住我们一家性命已算大幸,我替全家谢你!” 云香迟心中激动,不管此刻他是安慰她或是其他她云香迟都对他万分感谢,香迟稍稍迟疑,还是伸手轻轻拥了一下何简隋。 何简隋听了云香迟的话,本想说他们之间何须说这般话,却为云香迟着一拥愣住了 只是,这难得的温存不久便被狱卒的脚步声打破,何简隋暗叹一声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云香迟一眼,这才走出了牢房。他脚下不停,一直走到地牢门口,感受着温和的光线淡淡停留在身上。 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明白现下正是该抓住机会保住他们一家的关键时候。却也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耽误正事,思及此才将云香迟那憔悴可怜的模样从脑中挥去。 何简隋乘着马车一路回了何府,路上还在不断思索着。 而对云香迟来说,最终的结果便是那一道明黄色的文书。 所有云家族人都被带了出来,云天跪在最前,听传旨太监掐着尖细的嗓子宣读圣旨。 “……朕念华安太后慈徳,特大赦天下。着,逐安澜太守云天三千里,凡云家男丁皆随。女眷入宫为婢。钦此——” “罪臣云天,谢主隆恩。” 云天苦笑,接过圣旨的双手微微发颤。罢,罢了,虽说是受了不白之冤,但总归是保住了全家性命。 那太监传完圣旨后便自行去了,云香迟微微抬头,见几辆马车候在门口也是抿紧了唇。那马车旁边站着的人身上着的都是官服,分明是现在就要把他们云家的人各自送走。 她轻叹一声,神色黯然。为何如此匆匆? 云香迟心中还有几分奢望,希望此刻何简隋能够赶来,她还有话想要跟他说。 她云家蒙此大难,往日里的其他故交都弃他们云家如同敝履,只有何家只有他。 她起身与爷爷,父亲作别,发配三千里,便是走也要走上几个月,她心中难受这一别恐怕再难相见。 宫中的马车停在门口,一个穿着官服的公公走了过来,嫌弃的看了云家人一眼。声音又尖又细的催促这些女眷: “都别磨蹭了,耽误了进宫的时辰可不是你们能担待的!” 云香迟心下一寒,这一样一来恐怕入宫前,是见不得他一面了。 温和的阳光洒下,此日天色万分晴好。初夏时节正是十里花息的时候,微风挟着淡淡暖香拂过人面,呼吸间亦有香甜。偶有几片花瓣打着旋儿落下,自有一番好景致。 正文 第四章:成为宫女 香迟着一身淡粉色的宫女装,墨发以一只普通的雕花木簪盘起。许是晨起匆忙,有几缕青丝柔顺的垂在耳侧,姿容虽称不得绝色却也是温婉动人。她单手执着一把小水壶,为浣衣局里唯一的一丛花儿浇水。 香迟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右手带着的玉镯不经意间便触在了额头上。她将水壶放下,恍惚间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云家女眷入宫之后便被分到各个地方,分别登记入册。因宫女无姓,云字便被抹去,浣衣局里的人只晓得她名唤香迟。而这花,便是她亲手种下的,算是给自己一处安心之所。 只是,却也不知……他如何了。 香迟发着呆,她现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便是那玉镯了,这也是她在这深宫大院里对他唯一的念想。听闻普通宫女至二十五岁无临幸,即可出宫另觅良缘,却不知她是否也有这个机会?若是仔细算来,自天成八年冬到天成十年夏,她已有一年半的功夫未见过他了。 她有些感伤,更是无能为力。香迟又揉了揉额角,迈步去打理洗好的衣服。 虽说一朝从小姐沦为婢女,但宫中却也没有继续打压。香迟因有一手补衣绣花的好手艺,没洗多长时间的衣服便被浣衣局的副管贺嬷嬷提拔,专门负责修补一些在洗时不当心损坏了些的衣服,加上偶尔去拾掇拾掇那些已然洗好的分类整理一下,日子倒也不算太苦。 香迟以手轻触,将那些已经被吹干的衣衫摘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入篮子里。 “嗯?” 这工作虽不繁琐乏味,但也称不得是多有趣儿。香迟走过一排排的衣架,与偶尔来晾晒衣裙的宫女闲聊两句,手下动作却是分毫不慢,叠的皆是规规整整。 扫了一眼挂着的衣服,香迟已有些机械性的重复着动作,直到看见几根羽毛样式的东西在自己眼前飘落。 有些飘远的思绪被拽回,香迟放下手中的衣衫,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这是……雀翎?” 香迟微微蹙了眉,疑惑的低喃。她曾经也是千金贵女,见识自然是不凡。她仔细一瞧便看出了这疑似羽毛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羽毛,而是比其名贵无数的孔雀雀翎。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这些雀翎都有些破烂,怕是不能再用了。 她将雀翎放下,很快便寻出了那件饰有雀翎的衣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她不知这是后宫中哪位主子的衣裙,但却是一眼就能瞧出价值不菲。此裙竟是以金线制成,朵朵妖艳的芍药盛开在领口宽袖及裙摆处,分外妖娆。而那巧手缝上白色的雀翎则恰到好处的减了几分金色的俗气,多了些白色的雅致,真可谓是别出心裁。以香迟之见,怕是只有那些得宠的高位妃嫔才穿得起。 而这华贵的衣裙如今瞧着却并不完满,原因自然是那几枚掉落的雀翎。香迟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贵重的东西被损坏,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正文 第五章:祸事 “香迟,怎的在此发愣?” 贺嬷嬷本是想来寻香迟帮她挑个图样的,却不想在花丛边没找到人,一打听才晓得香迟来这里收拾衣物了,“瞧起来比平常更呆了些。” 她话语中责备的意思并不浓,反而更像是与其闲聊。毕竟香迟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感情自然要好上一些,偶尔开几句玩笑也是有的。 香迟这才回过神儿来,见贺嬷嬷走到自己身旁便顺势把手中捧着的裙子递给贺嬷嬷,“嬷嬷你见的事多,可晓得这是哪位主子的衣裙?” 贺嬷嬷本就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物件能让香迟这个素来温和的丫头露出苦恼的神色,见其出言便探头去看。而这一打量,贺嬷嬷的脸色便有些变了。 “此乃金线雀翎裙,以金丝和白孔雀的雀翎制成,是……金贵妃的心爱之物。” 香迟也在宫中待了一年有余,平日里听那些宫人闲聊,金贵妃之名还是很有些熟悉的。这个娘娘姓金闺字若云,乃当朝大将军金昊与夜观国云霞郡主之独女,身份很是高贵,被选入宫即册封为妃,现在更是坐了贵妃之位。如今中宫之位空悬,金贵妃又相对得皇上圣宠,俨然有协理六宫的架势。而正因如此,金贵妃的脾性称不得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飞扬跋扈的。若是她的心爱之物在这儿出了差错,说不得整个浣衣局都会受到牵连! 想至此,香迟也是陡然色变。贺嬷嬷见了香迟如此反应,心下更是一沉,“香迟,这究竟是怎的了?” 她有些焦心,又仔细的打量了金线雀翎裙一番。而这一瞧,就看出了缺陷。 “雀翎……” 贺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似乎仍就抱有几分期待。而这一点子的希望,也是香迟的微微颔首下变得支离破碎。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然贺嬷嬷终于是经事多些,先反应了过来,“你且在这等着,看看能否修补这金线雀翎裙。我去把那些宫女都叫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当心的犯下这等祸事!” 她不待香迟回应,便带着些怒气离开。过不多时,所有的浣衣女就都被叫来这里,脸上都带着不解与些许的惶恐。此事闹得有些大,甚至已惊动了久不理事,不过在浣衣局挂个名头的正管孙嬷嬷,让她也过来一探究竟。 孙嬷嬷来时便见一排排宫女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起,而贺嬷嬷则满脸怒气的站在前面,身前一步还站着个已要被吓哭的宫女。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贺嬷嬷,不知何事如此张扬?” 贺嬷嬷也没曾想孙嬷嬷竟来询问此事,怒容稍减但语气里依旧难掩怒气,“这个名叫荷香的小蹄子洗坏了贵妃娘娘最欢喜的金线雀翎裙。” “嗯?” 孙嬷嬷神色微动,她不掌事还能稳座浣衣局正管这个位置背后自然是有人的,不过若是与金贵妃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她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荷香,可是你损坏了此裙?” 正文 第六章:补救 荷香听得孙嬷嬷略有些严厉的质询,身子抖的愈发厉害,虽什么都没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孙嬷嬷见状叹息一声,直接转身离去。 真要论起办事能力,其实她是不如贺嬷嬷的。既如此,她也没必要偏去插手,便由得贺嬷嬷去处置好了。若到最后贵妃娘娘不满意,自己也可以推到贺嬷嬷身上不是? 孙嬷嬷打得一手好算盘,然贺嬷嬷也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又岂能不晓得她的用意?但此事她还不得不管,毕竟她可没有孙嬷嬷的后台。 贺嬷嬷心中窝火,这个副管还真是着实不好当。她晓得白孔雀的雀翎十分珍贵,怕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轻易弄到的。但若是用普通的羽毛,贵妃娘娘那边又定会发现。 思来想去,贺嬷嬷也想不出个解决办法。她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荷香,更是觉得若是没有荷香这蹄子粗手笨脚的,她哪里用头疼这些事? 贺嬷嬷怒急攻心,“来人,给我废了荷香一双手,再绑到贵妃娘娘那儿去请罪!” 她现下也只能拿荷香撒撒气,同时心中暗自祈祷贵妃娘娘能不计较此事。贺嬷嬷冷眼瞧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嬷嬷向荷香走去,眼中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忍。 要怪也只得怪她自己命不好,偏偏弄坏了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像那阿梨,平日里粗手笨脚的不知弄坏多少衣服,可那些贵人主子的就一件未坏。这人,可真是得看命呐! 荷香浑身发颤的看着四个嬷嬷向自己靠拢而来,下意识的把手放到了背后,嘴唇颤抖的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尖叫。余下那些浣衣女都不忍看即将发生的这一幕,一个个都垂下了头,更有心软者已暗暗落泪。 “都给我抬头!” 贺嬷嬷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们觉得这小蹄子可怜不是?可谁叫她弄坏了贵妃娘娘的衣裙!” “今儿个我就当是杀鸡给猴看,让你们都好好瞧瞧不用心做事的下场!” 贺嬷嬷早已没了平日里温和干练的形象,“还等什么?动手!” 那四个粗使嬷嬷都是浑身一颤,带着些歉意的看了荷香一眼,就要伸出手去抓荷香的胳膊。而荷香自然不肯就这么被折了双手,拼了命的扑打眼前的几人,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你还真是反了!” 贺嬷嬷见状更怒,刚想再吩咐几人上去就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袖。她不耐烦了甩了一甩,却听身后有人轻声道,“嬷嬷莫急,这金线雀翎裙,香迟能补。” “此话当真?” 贺嬷嬷心头一喜,她之前见香迟捧着金线雀翎裙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还以为这是补不得了。如今听香迟说她能补,心情自然一下就好了起来。 只是……贺嬷嬷想到那几枚损坏的雀翎,这可不是什么能轻易能替代的了的物件,不禁又有些将信将疑。 她挥手示意那几个粗使嬷嬷暂且退下,有些紧张的盯着香迟,“你可有把握?” 正文 第七章:金线雀翎裙 “足十没有,但七八分总还是有的。不过香迟想着,怎么着也得试上一试,补好了皆大欢喜,补不好再处罚荷香也不迟不是?” 香迟浅笑着回答,荷香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贺嬷嬷稍一迟疑,也觉得总要一试,能补完整了自然是最好不过,“那你便先拿着金线雀翎裙去罢,若是玉圆宫的人来要,我就暂且先挡上一挡。” “多谢嬷嬷。” 香迟也是舒了一口气,她平日里与荷香交情很好,称得上是闺中密友。在她刚进浣衣局的时候便是荷香一直暗中助她,否则她在一开始的那一个月便不知得挨了多少罚。如今荷香有难,香迟自然是不忍眼睁睁的看着荷香折了手。她向贺嬷嬷微微福身,然后就抱着金线雀翎裙回了她自个儿的屋子。 其实补上这裙子不难,难的是这雀翎该拿什么替。香迟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心,若真是想不出法子的话,她也就只能拿了白色细纱做成雀翎的模样,以求蒙混过关了。只是这种把戏应该骗得了贺嬷嬷,却不知能否逃得过玉圆宫那些人的法眼。 香迟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她也只得这么做了,讨得一线机会总比没有来得好。 正当她想要出去找些白色细纱来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香迟姊可在?” “在。” 香迟有些讶异的应了声,开门让荷香进来。荷香有些局促的摇了摇头,把一盒东西塞进香迟的手中低声道,“我家祖上是专门驯养白孔雀的,如今我虽不会这门技艺,但配一些它欢喜的吃食还是可以的。你拿它去御花园引了白孔雀来,趁机摘几枚雀翎用去补金线雀翎裙。” 香迟有些惊讶,但心下却很是欢喜。毕竟用雀翎去补金线雀翎裙是最稳妥的方法,她有自信让玉圆宫的那位贵妃娘娘看不出半点痕迹。 “荷香姊,这事便交给妹妹,你且宽心。” 香迟拍了拍荷香的手,却见荷香面上有羞惭之色,“偷引白孔雀虽不是大罪,但被发现了也免不了责罚。此事本该是姐姐自己去做的,只是贺嬷嬷罚姐姐洗一晚上的衣裳,实在有心无力。” “荷香姊可别这么说,你曾经帮过妹妹,妹妹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香迟定帮姐姐补好了金线雀翎裙。” 香迟笑道,拥了一下荷香。荷香自觉眼眶一热,很是感动的点了点头,这才一路小跑的回浣衣池洗衣裳。 将荷香带来的盒子放在一边的小圆桌上,香迟也不打算再去借白纱,只是伏在桌上想趁机睡一会子。毕竟她也不敢大白天的就光明正大的去拿雀翎,又怕晚上去没精神,便趁这个时候先眯上半晌。 这一睡便是一个下午,香迟起身时发现天色已然有些发暗。她甩了甩发麻的胳膊,出去寻了些东西填饱肚子,便拿着盒子悄悄的溜了出去。 虽说皇宫中不时间就有巡逻的人走过,但御花园离哪座宫殿都不是很近,故此防卫倒不是很严。 正文 第八章:孔雀园 香迟在云家的时候也学了几招粗浅功夫以做防身之用,一路来倒真没有被发现。 香迟小心翼翼的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四下打量一番后就掏出了盒子。她刚想把盒子放在地上,肩上就受了一拍。 “傍晚时分,偷偷摸摸的来御花园做甚?” 却是男子的嗓音。香迟被唬了一跳,转身便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盯着自己,带着有些怀疑的味道。 “你是侍卫?” 香迟不答反问,面上虽有些警惕之色但畏惧倒是看不出多少。她见已被发现,便干脆从草丛中站了起来,顺手整理了一番衣衫。 容荆挑眉,他不过是批改奏折觉得有些乏,出来转一圈就能碰到一个行为有异的,也算是碰了运气。他倒是早就看出了这一身宫女打扮的女子不可能是刺客,就这点三脚猫功夫想混入正阳宫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不过普通宫女若被如此质问早该连连辩解,她倒是镇定得很。 “不错。” 容荆颔首应下,有点好奇她接着想说什么。后宫里那些女人整日里都是那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虽容貌出众也不讨他欢喜。比起来倒还不及他眼前这个小宫女,虽姿色不过中上却温和素雅,还比较顺他的眼。 “不知可否请你帮个忙,一会子擒了白孔雀?” 香迟也知自己不过是有点粗陋能耐,不一定能捉得住白孔雀,若是有人相助,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容荆眸色稍冷,他自然知道白孔雀的雀翎不是一介小小宫女用得起的。瞧着她也不像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却不想内里也是一样腌臜。 因着香迟起身一时忙乱未曾合上盒盖,再加之他们二人也都是在低声说话没有异动,御花园里本就不畏人的白孔雀便悄悄过来偷吃。香迟背对着自然没察觉,容荆却是看见了。他神色微动,忽地伸手擒了那白孔雀,一手刀把它劈昏了过去。 香迟只觉得眼前一花,转身之后就见容荆抓着一只白孔雀站在那里。她见状眉眼一弯,明眸里笑意满满。 “多谢。不知名讳?” 香迟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用带来的工具剪了几枚雀翎,又把它们妥帖的放在另一个盒子里,起身问道。 “……容楚。” 容荆登位已有十年,看人还是很有些门道的,至少一个小宫女肯定瞒不过他。他瞧着香迟刚刚的表现,只觉出里面满满的欢喜,却察不出一丝令人厌恶的贪婪。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复杂,有些看不懂香迟究竟意欲何为。但旋即他就压下去了这点子疑惑,转身离去。 “陛下。” 苏公公远远见容荆回来,便上前几步问礼,面上恭谨。容荆叫了起之后就迈步进了正阳宫,靠在椅上微微闭眼。苏公公跟在他身后进来,却明智的不发出一丝声响。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候,容荆缓缓坐直身子,苏公公忙奉上一杯热茶。容荆微微点头,很是满意。当初他提了苏公公做正阳宫大太监,看重的就是他有眼力,懂察言观色。 正文 第九章:夜遇容楚 容荆抿了一口茶,只觉口中先涩后醇,回味悠长。他顺口与苏公公提了一嘴御花园一事,面上却没露出任何兴趣之色。苏公公见状也只是记在心里,未曾派人去查。 香迟那边则是念叨了两遍容楚,却也没太在意。容虽说是国姓,但很多地方都有惯例赐近卫以主子姓氏,那名叫容楚的男子怕就是其中之一。 虽说成功拿到了雀翎,但香迟却对着白孔雀犯了难。她定是不能让它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倒在这里的,但又不知怎么才能弄醒它。 总不能上手掐醒罢? 香迟有些无奈,再次蹲下身子,无奈的戳了戳白孔雀。而白孔雀却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那。 她有些急,毕竟回去修补衣服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不停打量着四周,指望能有什么东西能把这白孔雀弄醒。 或许,可以用吃食一试? 香迟忽然想起来那个小盒子,便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到白孔雀头旁边,又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她略带些紧张的注视着白孔雀躺的地方,暗自祈祷此法有效。 许是这白孔雀的确贪吃,不过多长时间它就动弹了两下,然后欢快的起身开吃。香迟有些哭笑不得的瞧着有了吃就忘了一切的白孔雀,只觉得她若是会配置这吃食,也可以去驯养白孔雀了。 盒子里呈的东西不多,白孔雀很快就吃完了,懒懒散散的迈步离去。香迟赶忙去收走了盒子,又赶回浣衣局用雀翎补好了金线雀翎裙,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才去补了一会儿觉。 这一睡便睡到了大天亮,还是荷香敲门的声音把她弄醒的。她接过荷香带来的早食,填饱肚子以后满足的叹了一声。 “香迟姊可补好了?” 荷香有些紧张的问道,眸上挂着黑眼圈。她昨夜洗了一晚的衣服累得紧,但一想香迟为了她去冒险便强打着精神,去给香迟带了一份吃食。 “自然。” 香迟浅笑,荷香也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她怎忍让荷香大半生都以残身度过,“还得多谢你给的东西帮我引来了白孔雀呢。”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去。” 荷香依旧有些担心,不过却是为了香迟,“你昨儿未被察觉罢?” “未曾。” 香迟迟疑一瞬,很快摇了摇头否认道。而荷香此刻精神不大好,也没有发现香迟语句中的停顿。她舒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你还是趁现在补些觉罢。倒也不用回去,这离浣衣池更近些。” 这心神一懈,荷香登时就不受控制的打了好几个哈欠。香迟瞧着心疼,不由分说的就把荷香推到了塌前,自己梳理一番之后就抱着金线雀翎裙出去了。 “贺嬷嬷可醒了?” 身为浣衣局副管,贺嬷嬷住的自然是要比香迟她们好上许多,小院虽不大却也分的出东西卧房和客厅。而香迟此刻便是坐在客厅里候着,开口询问道。 “已醒,正洗漱呢。” 正文 第十章:宫女小杏 她名唤小杏,不过十一二的年纪却和香迟是一同入宫的,因此与香迟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就好意提醒道,“瞧着贺嬷嬷昨日心情不大好,你且小心些。” “我晓得。” 香迟轻轻点头,有些感叹深宫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之快。她如今还记得小杏才入宫时那活泼的模样,现下已经是个活脱脱的小大人儿了。 两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就见贺嬷嬷从西房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几分急切。但她也晓得金线雀翎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抬手挥退了小杏。 小杏乖顺的一福身,就站在客厅门口把风去了。香迟起身把装着金线雀翎裙的盒子递给贺嬷嬷,也有些紧张。 毕竟她是没见过原本的金线雀翎裙究竟是何模样,只得凭着一些痕迹和她个人的理解去补,但愿没什么差错。 贺嬷嬷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金线雀翎裙,上上下下的仔细看了几遍,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嗯,我有幸见贵妃娘娘穿过一次,就是这模样。” “这就好了。” 香迟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和乐。贺嬷嬷又扬声叫了小杏去告诉孙嬷嬷已然无事,就笑眯眯的看着香迟,“此次你算是立了大功,嬷嬷果然没看错人。” “这得多亏嬷嬷提携。” 香迟浅笑,她倒是真的感激贺嬷嬷。若不是有贺嬷嬷青眼,只怕她现在还在浣衣局日复一日的清洗着永远洗不完的衣裳,还得提心吊胆的生怕洗坏了哪位主子的衣裙。 贺嬷嬷也是一笑,她自然看得出香迟说这句话很有几分真心,并非是在随口客套。当下也是暗想着,可以把香迟培养成她的左右手。 两人很快就转了话题,谈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也算是开怀。直到小杏来报说玉圆宫章公公来访,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那香迟便先告退。” 香迟觉得贺嬷嬷分外亲切,笑容里便更多了几分真实。她福了一礼后转身离去,与章公公错身而过。 “梅儿,娘娘那边我可是帮你搪塞过去了,你预备着如何报答?” 章公公在门外把小杏遣走,又关紧了门窗,这才卸下了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对着贺嬷嬷笑道,眼里有几分得色。 这位贺梅贺嬷嬷可是他寻了许久才寻到的对食,容色三分韵味三分,算是不错。毕竟他看不上那些一点子地位也没有的女人,浣衣局副管虽算不上什么大官,至少也多几分见识。 “哼。” 贺嬷嬷慵懒的靠在卧椅上,眉眼间竟流转着三分风情,虽已是半老徐娘却也算风韵犹存,更有几分成熟韵味。她是近来搭上这位玉圆宫的总管太监章公公的,故此昨儿才有胆子跟香迟说她先蒙混过去。 不过她的算计可不仅仅于此,玉圆宫那位金贵妃才是她想要的靠山。若有了贵妃娘娘提携,孙嬷嬷又算个什么?她可是受够了被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人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