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章 遗嘱 “……悲心观一切,皆如罗睺罗,常为众生尊,云何永涅槃?以是故汝等,应深乐正法,不应生忧脑,号泣而啼哭……” “妈妈,你看那个人在干什么?好奇怪啊?” “嘘,别管闲事,咱们该回家了。” “这年头脑子有坑的人越来越多。” “走啦走啦,人家发疯又没有招惹到你,无视就好啦!” …… “我说老秦啊!你穿成这样真不热啊?”宽大的黑色的黑色斗篷将秦沅瘦弱的身躯严实包裹着,只余正不停敲着木鱼的双手微微颤抖。一只巴掌的墨绿色乌龟从挎包里挣扎出来,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真是憋死老鬼了!” “我只是不想被人当做神经病!这笔账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因为长时间低吟经文的缘故,秦沅的声音已经变得干哑艰涩,斗篷下的脸早已被蒸的热气腾腾。 “你已经被当成神经病了,莫要挣扎。”老鬼有气无力的扒拉在挎包上,这大夏天的,让他远行,真的是太为难乌龟了,“况且人都已经死了,你上哪儿去找他算账?” “有的是办法!”秦沅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继续毫无章法地敲着木鱼,“若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 夏夜的风,即使接受了月华的洗礼,依旧热烘烘的。秦沅心中有方向,脚步不停,城市的喧嚣声逐渐在耳畔散去。 “老鬼怎么觉得凉飕飕的,明明还在出汗哩。”老鬼抓着秦沅的斗篷,爬到他肩上,小脑袋四处看了看,竟是不见任何人影,心下不经疑惑,“这里不是火车站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路诵经,向北而行,零点火车,见人勿言。你觉得按照臭老头儿这个说法,咱们能走到正常的火车站吗?”秦沅擦了擦快滑入眼睛里的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生无可恋。路灯忽明忽灭,夜风起,招来阵阵寒意。“再说,你也是只年纪不小的鬼了,我都不怂,你怕什么?” “老鬼我飘荡了这么久,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会怕这些小菜?”口中逞强,实际行动却是迅速从秦沅的肩头滑落,回到挎包之中,“但这火车站是官方机关运作啊,肯定有不少酆都鬼差管事儿的,老鬼一点儿也不想碰到他们。” 入站,却是与站外之景截然不同。人流攒动,热闹非凡。然而这种热闹只能眼见,却不能入耳。 “老鬼有种跟你在课堂上看无声电影的错觉。” “我并是不那种会在课堂上看电影的学生,当然是你的错觉。”秦沅依旧低颂经文,一行入站的乘客井然有序,一切与常态并无差别,“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 “哦不,我的老秦,请你转头看看你隔壁座的小可爱~” “嗯?卧槽!”刹一入目,竟是一瘫烂肉上端正的放着一个人头,更伤眼睛的是这东西还在嗦泡面,而一堆烂肉亦随着他的动作在慢慢膨胀……秦沅不知道废了多少力气才忍住把手中的木鱼往他身上砸的冲动,转而一棍子敲在老鬼的背壳上,咬牙道,“小东西确实挺可爱哈!” “嘿!先别慌着生气嘛,这些家伙都开始显出原形了,老鬼估摸着应该有更可爱的,你要不再瞅瞅?”老鬼跟着秦沅在大学里见多了漂亮的小姐姐,突然看到熟悉的伙伴们,一时难抑心中的激动之情。然而不等他爬出挎包,就被秦沅一棍子给打了回去,顺手拉上拉链。 同一车的乘客,除了有些相貌惊人外,其实并无恶意。但秦沅还是决定小心行事,毕竟目前就他一只活物,细想下来还是很恐怖的。 一路经文吟诵,倒也相安无事。不过却在出站时遇到个光头和尚,被骂了句“四不像的败类”。 正值四更天,云走月风掩星,车站外黑蒙蒙一片,又是不见任何人影。 “去他大爷的,那秃驴什么意思?”秦沅随意找了个石阶坐下,脱掉身上宽大的斗篷和繁琐的道袍,露出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白色T恤,风起,凉意阵阵,却是撩不动额前湿透的碎发。 “穿着太上老君的衣服念如来佛的经,不是四不像是什么?”老鬼四肢摊开,趴在地上寻找冷气,总觉得自己喉间快起火了,“还有,要不是你道行太浅,老家伙也不会拐弯抹角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再有!你佛经念的真的难听!”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好歹我也是个能撒豆成兵的能人好吗?”秦沅倒了半瓶水在老鬼身上,听他长叹一口气后,才环视四周,昏暗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路灯下,根本看不清前路,远处山影叠嶂,散发出无尽的诡异气氛。低头细看了一张墨迹斑斑的信纸,反复琢磨,“貌似不远了。” “你也就会这一样!有鬼用!” “掌一技之长可走天下,你懂个屁!”秦沅休息片刻,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瞅了瞅手里的信,又看了看还散发着热气的道袍,再踹一脚碍眼的木鱼,“我真的好想欺师灭祖!要不我随便挖个坑把他埋了,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睡哪儿不是睡呢?何必这么多讲究!” “好主意!”老鬼吸收完最后一滴水,慢吞吞地爬回布包,“赶紧回到咱们有空调有鱼缸的大城市吧!老鬼总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它们的预感。” “求你把乌鸦嘴闭上,你的毒奶没出过任何差错!”话语中虽是满带嫌弃之意,手中却还是有了动作。将道服重新穿好,背上沉甸甸的布包,继续在深夜里,手执木鱼,口念经文,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行。 “老鬼要强调多少次,老秦才能记住呢?老鬼是乌龟!” “我管你!闭嘴就对了。” 夜色静谧,曲折的山间小路上,低声呢喃的经文似化形盘绕,保护着独行之人。 送行之路,需虔诚以待。心中无念,不觉间已是东方吐白。翻过峭壁,穿过密林,视野再开,入目竟是另一番天地。 雾缭青山,溪水抱花。 “哇呜,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吗?没想到老鬼竟然有幸见识!” “这是没有汽车尾气的新鲜氧啊!突然想流泪怎么办?”秦沅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满身疲惫一扫而空,身心舒畅,“有卖吃的,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咱们先吃饱再说。” “名言至理!”老鬼迫不及待地从挎包里爬出来,在小木桌上占据一席之地,扬了扬前爪子,“肉!老秦!” “老板,两碗豆浆,四个肉包子。” “好咧,小帅哥稍等!”老板是个胖胖的大姐,笑起来像弥勒佛,动作十分利落,不稍片刻,便将东西端了上来,“小帅哥瞧着脸生啊,不是咱们一合村的人?” “嗯嗯,不是!”醇香的豆浆让人迫不及待地入口,却是格外烫人,秦沅被烫的泪眼朦胧,连忙摆手,“受人所托,来这里办点事儿,说起来我还找不到路,老板你知道七仙院儿在哪儿么?” “原来是找咱们村的大名人,当然知道,正好我家那位要去那边儿,待会儿可以送你一程。”老板乐呵呵地继续忙碌,期间还送了个煎饼。 “这种小地方的人就是实在啊!学校门口的老板要是有这一半的觉悟就好了,煎饼好吃!”秦沅迅速解决完包子,一边啃着煎饼一边想着要不要再来点儿什么,总觉得这里的东西比他之前吃过的东西都要好吃。 “你就知道吃!你……嗝!”老鬼喝完豆浆,十分优雅的捧起秦沅的道袍袖子擦嘴,“话说你没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吗?一般情况下世外桃源都应该与世隔绝才符合设定,你看这些人,大波浪西瓜切,故宫彩妆破洞牛仔,紧跟时代潮流啊!” “卫星让你我心连心,说不定以后你回酆都还能给我打电话。” “老鬼并不想论证这个可能。”吃饱喝足,老鬼又慢悠悠地爬回布包,准备休憩,“而且他们这么正常,居然一点儿也不好奇你这个江湖骗子的打扮。” “大概疯子见多了吧。”秦沅刚放下碗筷,老板的丈夫似掐着时间从门店后面蹬出了一辆人力三轮,秦沅弯了弯眼睛,一脸乖巧,“麻烦叔叔啦!” “没事儿没事儿,莫要客气。”老板的丈夫也是个长相十分和蔼的人,要不是自己还穿着道袍,秦沅有种进了和尚庙的错觉。“看你模样,肯定是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平时地铁飞机的,不要嫌弃我这破车就行。” “不会不会!三轮挺好的,敞风透气,我很喜欢的。”秦沅原本还在犹豫,闻言直接跳上了用来拖货的三轮车,盘腿坐到货箱里。 “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讲究的孩子。”老板的丈夫蹬起三轮,算不得平稳宽敞的水泥小路上,竟感受不到一丝颠簸,“看你的衣服,和七仙儿是干一行的?” “嗯,他是我师父。”秦沅抱着自己的包,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覆到了他背上,头皮莫名一阵发麻,“老鬼,我心跳好快!” “别说了!老鬼也是!” “你不说你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吗?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有东西掐我的脖子!”秦沅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见用意识和老鬼讨论无果,想抬头去看蹬车的人,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作。 “原来是七仙儿的徒弟,他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收的徒弟却这么水灵,他居然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来。” “嗯,他说让我回来看看祖师爷,不会有危险。”秦沅抱紧自己的布包,其实很想说老头儿跟着他呢,但想到他信中的交代,如是说道。 闻言,骑车的人不再言语,空气似乎停止流转,一时寂静如诡。 “祖师爷啊,挺好的,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自己过去吧。”似是过了许久,老板的丈夫开口道。 “谢谢叔叔!叔叔再见!”使人动弹不得的无形束缚被解,秦沅匆忙跳下车,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祖师爷院儿门前,“你们是什么意思?他发现老鬼你了?” “谁知道,总感觉我们刚才差点儿死掉……”老鬼从布包里探出头来,竟然眼冒金星,口吐白沫,“老鬼无大碍,不用担心,咱们赶紧把事情办了走吧,老鬼的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 “我也觉得!”秦沅回头看了看来路,一合村基本是一家一山头,村民只见隔得十分远,集市在村口,从那里到位于第七座山的七仙院儿,一辆三轮,看了看时间,竟是半个小时都没有就到了,实在是诡异。 不害人的鬼不可怕,但方才在车上清晰的窒息感,是真的可以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我的黄豆豆兄弟们打不过他。”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你刚才要是动手,十个老鬼也救不了你。” “但我有好友给的保命符!” “老鬼求你看清现实,等你好友在你身边的时候再猖狂好吗?” 一人一鬼,闲聊着缓解惶恐的心情。霞光漫天,暖洋洋的金丝洒在疯长的蔷薇上,映出别样的宁静。 “终于到了!”秦沅动作夸张的抹了一把辛酸泪,确定四下无人后,颇为正经的整理了下身上的道袍,按照信中的指示,在年岁久远的院门前,摆上一碗酒,一碗米,一碗熟肉。 “祖师爷在上,弟子秦沅,尊师之遗愿,特护送其灵位,回归师门,望祖师爷成全!” 秦沅将师父的灵位护于胸前,撩袍跪地,虔诚以待。话语毕,只见乌云蔽日,遮去晚间仅剩的阳光,随即,一阵阴风从门前扫过,三碗贡品竟是凭空消失。片刻钟后,瓷碗再次凭空出现,只不过装米和酒的碗已空,熟肉却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甚至落地还有摔碗的架势。 “嗯?”秦沅不解,看着纹丝不动的院门,心中不解,“什么情况?” “老秦诶!你摸着自己的智商说,这么热的天,在你包里捂了两天的肉,还能吃吗?” “咳,这事儿不能怪我啊!”秦沅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重新点了三炷香,清了清嗓子道,“这贡品得随行是祖师爷您的规矩,弟子必须遵守,不能在山下买新鲜的来欺骗你是吧?要不您先让我进去把灵位放了,明天弟子再给您上贡二两新鲜的?” 秦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木门的情况,只见缠绕在木门上的蔷薇动了动,似作思考,半晌后,缓慢的舒展开枝丫,露出一丝门缝,不宽不窄,刚好够他侧身挤进去…… 无奈,要不是信中交代只能走正门,秦沅真的很想翻墙。费力进门后,院中摆设整齐,花草有序,空气中飘散着似有似无的香烛味儿。 “这味道,老鬼喜欢!”老鬼从布包里出来,再次挂到秦沅的肩膀上,伸着脖子享受纯净的香味。 “又不是给你供奉的,你还能用?”秦沅进了里屋,找到信中所说的祠堂,祠中香烛更加浓郁,宽大的香案后,整齐摆放了无数灵位。 “别忘了老鬼的本行是什么!你在此守灵,老鬼要寻个地方恢复恢复。”说着,便从秦沅肩膀下滑下,迈着极其缓慢的步子离开了。 最后一步,秦沅亦不敢再儿戏,净手焚香,将灵位和骨灰安置好,跪于香案前的蒲团,低声浅唱经文,安送亡魂。 是夜,晚风微凉,轻颤的花朵藏进枝叶,烛火明明灭灭。门扉轻启,客人来访,悄无声息。 是梦,非梦。记忆里熟悉的人拿着灰扑扑的拂尘,不断地抽打在自己身上,还是那么暴躁的脾气,还是那么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个兔崽子!赶紧给我起来!一天天的,就知道睡!起来!” 正文卷 第二章 祖师爷爷救命啊 “我什么时候睡觉了?臭老头儿你又冤枉人,我这明明是回来看你,你怎么还是打人呢?”秦沅蹦跳着躲开自家老头儿的拂尘,其实每次打他都是看着凶残,实际上根本不痛,所以秦沅根本不怕他,“呀呀呀!你还是追不上我呀!” “老子不需要你来看我,给老子滚回去!”老头儿看着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徒弟,恨得牙痒痒,打又打不着,“你个兔崽子是想气死老子是吧?” “怎么会呢?我那么爱您老人家的!”秦沅觉得自己双眼犯困,双脚虚浮,见老头儿缓了动作,竟是一股脑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整个人往床上一摔,被子一裹,睡觉。 “你个逆徒!”老头急得满头是汗,忽然灵光一动,口中速念口诀,指尖乍现火光,往秦沅床上一掷,霎时,竟是将整个房间烧了起来。 “我靠!烫!”秦沅猛地从梦中惊醒,寂静无声的祠堂内,自己竟然跪着睡着了,再看掉落在自己手背上的蜡烛,烫伤了一大块皮肉,“我的老太爷诶,你这也太狠了。” 秦沅揉了揉有些昏重的头,准备起身找冷水处理下手上的烫伤,脚步刚踏出祠堂,只听见“砰”的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住了。 “嗯?”秦沅正感疑惑之际,忽感脚下黏糊糊的,手机灯光往下一照,地上竟早已是血流成河。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象,沿着血迹的方向看去,竟是从四方的墙缝中渗透出来,空气里的血腥味儿逐渐浓郁,带着腐肉的恶心气味。脚下阴风渐起,寒意透骨,耳畔呜咽声,萦绕脑海,任由秦沅任何念咒,挥之不去。 回头再看消失不见的祠堂,秦沅想仰天长啸的心情终是化成一句感叹,徒孙,终究不是亲生的! “老秦!救命啊!” 黑暗中,忽闻老鬼的惊恐声,秦沅正准备寻声而去,突然,只感后颈冰凉,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附着其上,不及反应,条件反射一个转身,左手手机直接招呼而上,入目便是一张满是腐蛆的脸! “我的老太爷诶!!!”乍一受惊,秦沅又一甩手,一张火红的符纸附上,顿时火星飞溅,蛆虫四窜,哀嚎声响彻天地,“你怎么长得这么恶心啊!” “老秦啊!” “别嚎了!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趁鬼脸挣扎,秦沅拔腿就跑,兜兜转转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祠堂的位置,心中再次感慨了下祖师爷的无情无义!随即,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从四周响起,无意间回头,竟是看见又一张鬼脸一边咀嚼着方才被烧死的鬼脸,一边朝着秦沅飞奔而来,“我靠!这玩意儿还吃人啊!老鬼!救命啊!” 里屋明明看着不大,秦沅此刻却似乎根本跑不到尽头,黑暗中一个转弯,不知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似是踩上了滑轮一般,咻的一下,整个人滑了出去! “老鬼的壳!要裂开了!” “砰!” “我的头!”控制不及,秦沅整个人撞上了一堵石墙,顿时眼冒金星,回神后才发现自己踩上了老鬼,刚靠香火恢复的老鬼背壳十分光滑,所以…… “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让老鬼一只巴掌大的乌龟承受你的重量,你还是人吗?”老鬼四脚朝天在一旁折腾,显然也撞得不轻。 “咱俩要是再闲聊下去,我估计就不是人了。”秦沅看着一旁还有不断拍着窗户的三只人爪子,还有时不时飘出来的影子,决定先找地方躲起来等天亮。 “你的祖师爷呢?”老鬼被秦沅翻过身,放到肩膀上,整个乌龟看上去有气无力。 “不是亲生的!”甩掉一堆四肢残骸,秦沅也不知道自己躲进了一个什么地方,手上依旧黏糊糊的泛着恶臭,耳边恢复了清静,阴风却无处不在。 “保命符呢?” “就三张,刚已经用了一张了!节约懂不懂?” “命都快没了,你节约起来做什么?传家宝留给子孙探险啊?” “你给我闭嘴!” 就在秦沅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把黄豆之际,头上不知名的液体滴落在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秦沅抬头一望,一张巨脸刚好浮在正上空,一双要掉不掉的眼珠子似是在打量下方的活物。 “哎哟天诶!这什么玩意儿啊?超出老鬼的承受范围了啊!”老鬼将自己蜷进壳里,嘴里不停地叨叨,“祖师爷爷们诶,谁都好,救、命、啊!” “闭嘴啊老乌鸦!” “是乌龟!” 巨脸一点一点地靠近,秦沅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明显,后背冷汗不止。 一手执符,一手握豆,朱唇快速开合,咒语最后一字落成,秦沅甚至可以看清巨脸上不断蠕动的细虫。 霎时,只见手中符纸无火自燃,黄豆宛如活物,蹦跳而起,依次跃过符火,身形瞬间变大数倍,似一个个火球直向邪物攻去。 一时间,整个空气里充斥着烂肉烧焦的味道,呜咽声渐渐散去,一切恢复如常。 “厉害啊老秦!你的撒豆成兵什么时候这么强了?”老鬼感知危险散去,从龟壳里冒出来,却见脱离险境的秦沅竟然在翻墙,“等等,老秦,你干嘛?” “趁此机会,解决他们!”秦沅身手十分灵活,一纵一跃,翻墙而出,跟随蹦跳的黄豆循迹而去。 “你怕不是疯了!万一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吗!你哪来儿的自信能解决他们?”老鬼心下捉急,想把人拖回去又不行,手忙脚乱之间,差点儿把自己甩出去。 而秦沅此刻并没有听见老鬼说了什么,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让他跟过去。 夏日的夜,没有一丝虫鸣,月色晦暗,照不见密林中的路。明明什么也看不见,脚步却异常熟悉且准确踏往正确的方向。 “老秦情况不对!”老鬼见秦沅像中了梦魇,怎么也唤不醒,干脆张口咬在他脖子上。 疼痛的刺激唤回脑海中迷蒙的神识,等秦沅清醒过来,一人一鬼,早已不知道身处何处。 “你还是和老头儿一样,下手真的狠啊!”秦沅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满手是血,再看自己师父用香烛给自己烫出的痕迹,亲生的,“这是哪儿?” “老鬼怎知!你不要命的跑,老鬼还能给你记路不成?”老鬼将口中的鲜血吐了个干净,强迫自己冷静。 “像是个寺庙。”秦沅将老鬼放到手上,在其背上画了几个符文,仔细观察着四周。黄豆已经恢复原状回到衣兜里,入目所见,断壁残垣。 “老鬼看见了!而且还知道这是个破庙!”老鬼耸了耸鼻子,疑惑,“不过,破庙怎么会还有香火味儿?” “因为还有人供奉呗。”秦沅燃了张符,进庙中一探。庙虽破烂,甚至不足以遮风避雨,但庙中却是寸灰不染,香案整齐,贡品丰富。还未燃烧殆尽的香,亦证明前不久还有人来祭拜。 “这神像都碎了……等等!你干什么?别随便……” 别碰二字还未出口,却已是来不及了。 秦沅似受蛊惑一般,手中触碰到石像的一瞬间,天色瞬变。 夜半星光现,月色蒙红纱。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浪潮般涌入脑海,眼前的庙宇竟是自行修复重盖,巍峨壮观,香客来往更是络绎不绝。 “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啊,我家交了赋税,都还有足足两仓的米!” “可不是呢,这都得好好感谢城隍保佑呢!” 太平盛世,皆为神赐,虔诚俯首,只愿余生静安。 秦沅似化作香客,跟随众人同行,焚香沐浴,三叩九拜,祈求来年亦和和顺顺。 “什么守护神?什么判善恶?一切都是骗人的!”香火缭绕,平静祥和,却不知何处来的小童打破宁静,犀利指责,将近来诸多不顺不愿之事加诸于小神之身,“我天天拜你,娘亲还是病了!我日日求你,害死我爹的小偷依旧逍遥法外!你,有什么用?” 愤怒的人,力大无穷,踹香炉,夺神龛,奋力一摔,碎的神像,破的是信仰。 童言无忌,长者有心,似是拨动了某根蛰伏已久的弦,顷刻爆发,贪婪无限。一不护我无灾无痛,二不护我步步高升,三不护我子孙满堂,为何我还要予废神供奉? 谣言有心或无意,百姓痴眛,毁庙宇,砸神像,香客散尽,昔日信仰,今弃之如敝履。 场景变换,秦沅恢复自己意识,却是成为破烂的石像,被一孩童抱在怀中奔逃,冷雨凄凄,恶鬼相随。 因众生信念而成仙,护一方风调雨顺,无旱无涝,稻香十里,酒香满巷。奈何不过小妖一只,焉能满足人之无尽贪欲,终成憾事。恨,却因知其不得已而不得恨;怨,却因自身能为不足而无人可怨。来自酆都的恶鬼吞噬一切,不论再怎么不甘,当眼前有人陷危,生死一刻时,破碎的石像依旧运起自身仅存的所有力量,尽了作为他们信仰的最后一份责任,护其周全。 与恶鬼一同粉碎的神像让秦沅心中震撼,不及思索间,自己竟被供奉上神坛,受万人朝奉,似又回到了起点。 心跳加速,寒意四起,似心有所感,秦沅一抬眸,直直对上一双一黑一白的眼眸,宛若万丈深潭,摄人魂魄。 正愣神之际,忽见一缕青烟向自己袭来,随即耳畔回响起一道空灵之声,“你,做得到吗?” “什么?” “老秦!老秦!你终于醒了啊!谢天谢地,老鬼差点儿去酆都找你啊!” 突来的惊愕让神识回转,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沅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原来一切只是一场梦,但宛若亲身经历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心有余悸,自我舒缓了片刻,才慢慢睁开眼睛。 然而,入目不是老鬼那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个十分温暖柔软的胸膛!白色卫衣下若隐若现的线条!耳畔浅浅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的淡淡花香味!抬头再看,完美的下颌线! 突然,秦沅感觉喉间一热,鼻子里一股热流缓缓流出。 “老秦!你怎么了!你别吓老鬼啊!怎么流鼻血了?这是什么后遗症啊?这孩子会不会傻啊?” “喵~” 嗯!?什么情况? “喵喵!喵?” 来不及过问鼻血的事情,秦沅挣扎着跳到地上,转着圈圈看自己的尾巴,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再说两句话,依旧只有喵!为什么做个梦就变成了猫?他一定是还没睡醒! “你怎么又倒了?你别喵了,老鬼听不懂,你继续用意识跟我交流啊!”老鬼看着地上蠢猫的样子,确定了是自家孩子,但是,“你是睡一觉睡傻了吗?” “你才傻了!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老鬼一提醒,秦沅才突然想起自己还能和老鬼交流,心中各种不解,“这人又是谁?”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 “你给我长话短说。” 正文卷 第三章 城隍是只喵 日上树梢头,晨光自云间倾泻而下,洒落在巍峨庄严的城隍庙上,庄严而神圣。 “这是我们昨晚到的寺庙?”秦沅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地方,再想想昨夜见到的寒碜之地,总感觉自己记忆错乱了。 “不要怀疑,老鬼亲眼看到它如何复原的。”老鬼习惯性的想趴到秦沅的肩头,又忽然想起对方已经变成一只猫,干脆和他一起在一处石头上做农民揣手状,“从你昏迷开始,就逐渐恢复,直到你醒过来,恢复完整。说来你可能不信,老鬼跟看科幻片儿似的。” “我从不看科幻片儿,你从哪儿偷的资源?” “现在这件事情重要吗?” “不重要了。” “唉!” “唉!” 从始至终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脸淡然的女子,在一只猫、一只乌龟彻底风中石化之前,终于开口了,“得到石像承认,你是此地新任城隍。” “我做了什么,就被承认了?这真不是你们随手扔出来然后恰好砸中倒霉的我吗?”秦沅有气无力地喵了几声,突然想到这人可能听不懂,“老鬼你给他翻译一下。” “老秦你真的没傻吗?谁家乌龟能开口说人话?”老鬼张了张嘴,完全不想身边的傻猫。 “你不是能嘎嘎嘎的叫吗?” “那是乌鸦!” “那是鸭子,没有乌鸦会鸭叫。”女人语气依旧波澜无惊,“我能听懂你们说话,你愿意用那么诡异的方式将七仙老道的灵位送回,就算是得到承认了。” “哦,老鬼明白了,你又被坑了。”老鬼想想前因后果,居然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是啊,我又被坑了。”秦沅淡定了三秒,突然从石头上窜起,抱住老鬼的乌龟壳又抓又啃,一身雪白的毛瞬间炸开,“师!父!啊!” “老鬼的壳!壳!这么造了什么孽啊!” “好了,别闹了。”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泉水,清凉而舒适,能缓解暴躁的心情,然而不等秦沅再感慨下美女让人脸红心跳的脸,女人接下来的话就像是北冰洋的海水,能直接浇灭秦沅的生命之火。“今日先回去熟悉常识,明日开始上班。” “上班?上什么班?” “朝九晚五,实现请愿者合理的愿望。” “有工资吗?”反正刚刚大学毕业,都是要找工作的,在那儿上班不是上呢。秦沅这样安慰着自己,只要工资合理,也不是不可以。 “香火。” “喵?” “你这句我没听懂。” “也就是没钱,我又不是老鬼,拿香火做什么,又不能吃!没钱的事情就免谈,还实现愿望,我又不是阿拉丁神灯。”秦沅见势不对,将老鬼顶在脑袋上就想跑,当免费劳动力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不等他动作,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人拎了起来,整只喵瞬间动弹不得。 “由不得你。” “哈哈哈哈,老鬼突然想起还是奶娃娃的你,也是这么被拎回家的!”老鬼正笑得开心,突然感觉后背一凉,自己竟然被逮着尾巴提起来了! “别动,听说土茯苓炖乌龟味道不错。” “……” 女人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一脸冷漠。秦沅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这么被拎着下了山。他突然想到手机里还有一张表情包,也是一只被提住命运后脖颈的喵,配字——生活终于对我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山中寺庙的异变引起了村里一阵躁动,不是震惊,而是开心。路上碰到不少村民,听他们谈话间,貌似等这一场异变,等了很久很久。 喧闹的大城市,数座奢华的高楼间,有无数小人物攒动,给虚浮的人世,增添无数烟火气。 “这就要走了?才九点,不再喝点儿?” “不喝了不喝了,不知道我媳妇在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最近晚上不太平,让我早点儿回去。”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喝完最后一杯冰啤,捞起西装外套准备回家,“改天再约啊!” “晚上不太平?你个大男人怕什么……嗝!” “烤串儿才刚上桌,你就开跑,太不够意思了!” “哈哈,没办法,媳妇儿的话得听啊,这顿算我的!”男人结了账,又寒暄了几句,便挥手作别,顶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抬脚离开。 烧烤摊的欢声笑语在耳边渐渐消失,原本应该还是车水马龙的时刻,却是四下不见来往车辆。 “才这个点儿就打不到车了吗?”男人在路口等了许久,无果,干脆选择步行回家,“好在住的不远……” 然而,明明是熟悉的回家路,却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彻亮的路灯,在宽敞的大道上,将落单的人撕扯出无数的影子。正当疑惑间,忽察脚下诡影浮动,黑雾渐起,内心骤感惊惧,已是怨灵缠身,求救无能! “活人的气息~” “真是久违了!” 耳畔陌生的声音环绕,不见人影。 男人被圈圈黑雾纠缠,动弹不得,喉间越发明显的窒息感,使其额上冷汗叠出,像一只被割喉的羔羊,一分一秒,细数死亡的时间。 忽然,异风起,就在男人瞳孔骤缩间,一道凌厉红光乘风而来,哀嚎声后,浓雾尽散。 滴滴滴! “喂!你站路中间是想死啊?” “想死也别连累别人啊,换个地方去!”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仓皇地跑过马路,被堵的车流瞬间恢复正常。 生意火爆的路边摊,来来往往享受在夜晚狂欢中的人们,一切都熟悉而正常。男人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忘却了什么,转而摇摇头,再次融入归家的人流之中。 而在某处灯光遗落的阴影之地,衣着红色道袍的人,敛去指尖红光,将男人身上一缕青烟收入腰间的葫芦。 “喵……” 再次回到七仙院儿,秦沅趴在围墙之上,两只前爪紧紧地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看着满院各式各样的猫爬架,再一次想欺师灭祖! “看来老头儿对你有十足的信心,知道你肯定会把他的骨灰带回来。”老鬼趴在秦沅身边,语气间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呵!我现在只想把他的骨灰洒进学校的下水道。”也不知道咬自己的尾巴会不会痛,秦沅余光看了看老鬼抓痕还未完全消失的背壳,觉得自己的爪子有点儿痒。 “别啊,老鬼听说猫爬架价格都不低,你看这些又精致,又完全符合你审美,说明老头儿对你还是很好的。”老鬼扬了扬前爪,整只乌龟都显得十分愉悦,“你瞧,连那毛线团都是你喜欢的颜色,让老鬼好生羡慕呢!” “哦~你既然喜欢,嘿嘿!”秦沅放开自己的尾巴,趁老鬼一个没注意,一爪子下去,将老鬼拍下围墙,掉进下面一箩筐的毛线团里。 “秦沅!你个兔崽子!”老鬼猝不及防掉下去,四脚朝天,在毛线堆里怎么折腾也翻不过身。 “抱歉哦~”秦沅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声音故作优雅,“朕现在可是高贵的猫主子,岂是那愚蠢的凡兔可比拟,哼!” “下来。” “凭什么!”白卫衣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秦沅这才想起隔壁突然多出来的院子,转身,入目是一处干净且古色古香的院落,院中摆满了画架。 而女人正坐在杨柳荫蔽处的椅子上,此人身骨清癯,面带病色,偏冷的五官更是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优雅与贵气。听见秦沅的话,未开口,而是转了转手中的毛线团。 “你真当我是猫啊!”见状,秦沅一身雪白的猫再次炸开,吓得身边的蔷薇往一旁缩了缩,“还有,你到底是谁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夏宸音,从此以后,监督你工作的人。”秦沅神色淡漠,语气平淡,毫无感情,说着,将手中的毛线球抛了出去。 “如果我不接受呢?”秦沅眼珠子跟随毛线球转了转,忍住莫名想扑过去的冲动,心中各种烦躁,莫名其妙被摆一道,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还要当免费劳动力,换做谁心里都会不爽。况且他是个道士,不能因为敲了两天木鱼就误以为他修佛了,就必须心怀天下苍生,慈悲为怀,做好事不留名。 “烟消云散。”夏宸音指尖微动,被抛出去的毛线球在地上来回滚动,“你现在的身体靠香火而存在,得到足够的香火供奉,才能继续生存,甚至再化人形。反之,散于烟尘。” “行,你们够狠……”秦沅咬了咬牙,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竟然已经窜下围墙,扑向了院子里不安分的毛线球,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抱着毛线球滚到了秦沅的脚边,再一次被拎了起来,“……” 假如生活欺负了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害怕,发发脾气就好了。 在秦沅的院子里被迫接受了一大堆枯燥无味的常识后,秦沅窜上围墙,辣爪催花,院中掉落一地落红。 秦沅甩了甩尾巴,跳进装满毛线团的箩筐里,将奄奄一息的老鬼翻出来,又咬住一个毛线球窜入祠堂。 “老秦,老鬼劝你善良,这可都是你的祖师爷。”老鬼追上秦沅,见祠堂灵位上胡乱散落的毛线以及被秦沅追着满地跑的蒲团,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哼!又不是亲生的!”秦沅按住蒲团,又挠又咬,尽一切可能的发泄自己的脾气。 “老鬼觉得,你一会儿可能会很惨。” “你只老乌鸦闭嘴啊!”秦沅脾气发的差不多,心情刚刚舒缓,闻言只觉背后一阵发凉。 寒风起,烛火曳,只见散落在灵位上的毛线似活了一般,自行交织成网。 秦沅见状,未做多想,拔腿就想跑。然而木门似是了解他的想法,“砰”的一声自行关上,将整只猫撞了回去。 “祖师爷爷,我错了!” “诶!作孽啊……”老鬼围观了整场追逐战,心中实在不忍,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日升月落,当秦沅找来时,只看见被毛线裹成球的秦沅,吊在祠堂门口,随风摇摆。 闻声而醒的秦沅一看见来人,瞬间睁大布灵布灵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铲屎官,救、朕!” 正文卷 第四章 上班第一天 “嗯?铲屎官?”夏宸音今日依旧是简单的纯白色卫衣外加一条牛仔短裤,偏红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束了丸子,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出尘。冷眼看了片刻,便转身准备离开。 “美女!姐!姑奶奶!我错了!你这张天仙似的面容怎么可能和铲屎官扯上关系呢?”被吊了一夜的秦沅整个身体都快没知觉了,心里苦,“你放我下来吧!” “今天该上班了。”夏宸音背对着他道。 “没问题,只要你放我下来!”不懂得及时认错的猫不是一个好天师,“加班都没问题!” “所以折腾一圈图什么?”天气不错,老鬼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趴着晒太阳,见被裹成球的秦沅被提出来,也是不太理解自家崽的脑回路。 “图痛快!” 夏宸音疾病缠身,整个人都没什么肉,双手更是细长,骨节分明,能清晰的看见苍白的皮肤下,血管的纹路,给人一种另类的美感。 正在秦沅出神之际,自己身上的毛线已经被全部解开,只闻秦沅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冷哼了一声,疑惑抬头,竟是看见了对方淡漠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出息哦~”老鬼在一旁摇摇头,不忍直视。 “啊?”秦沅没反应过来,正想开口询问,只见夏宸音拿出张纸巾,盖在了他脸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又流鼻血了! “哟,老秦,现在什么感觉?”见夏宸音离开,老鬼爬到秦沅身边,戳了戳他胖乎乎的小爪子。 “挖个坑,把我埋了吧!”太丢猫了,秦沅将脑袋埋进胸口,两只前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耳朵,不想见人了。 …… 所谓的上班,就是每天按时出现在城隍庙,待在神像后面,听村民发发牢骚,然后选至少三个合理的要求,帮他们实现。 “哦,伟大的秦阿拉丁神灯沅,你愿意实现老鬼三个愿望吗?” “滚!” 神像后的空间不大,刚好有一个蒲团够秦沅趴在上面,还能腾一块儿地方给老乌龟。 “唉,神也挺与时俱进,也不知道酆都有没有网线。”老鬼伸出爪子戳了戳面前的iPad,“可惜,只能看寺庙的情况,不能换台。” 秦沅在一旁,端着农民揣,一脸冷漠。他又被夏宸音拎了上来!明明第一次是抱着他的,为什么之后就再也没有软软的埋胸福利了! “唉,第一天上班,高兴点儿!”老鬼扒着秦沅靠后肢立起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拍了拍了秦沅的脑袋,“看,你的信徒来了。” 修复后的神庙干净宽敞,四处都给人一种神圣感。 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衣着干净整齐,神情严肃,认真地上贡点香,然后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 “城隍大人,前年有个老板卖给我一棵人参果树,说好今年夏天能结果,但现在一个果子的影子都没见到,您能去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吗?” “……”请愿者的愿望会自动生成一块小小的木牌出现在秦沅面前,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抖了抖胡子,一掌拍飞,“自己找镇元大仙去!” “哈哈哈,也可以问问悟空,诶不对,有些地方的城隍就是土地爷的意思,这么说起来,也确实可以找你问问。”老鬼笑道。 “闭嘴。” 日上三竿,前来供奉的人逐渐多起来。 “城隍爷,我每天晚上都要打蚊子打到凌晨两点,你能不能让蚊子不要来我家?” 少年,有种东西叫蚊香!秦沅想也不想,再次将木牌拍飞。 “大人,我老婆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你能让他厨艺长进一点儿吗?” 有点吃还嫌,自己做去! “过几天偶像要到咱们村拍戏,城隍爷你能不能让他爱上我,死去活来的那种?” 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城隍爷可不可以把我身份证变好看点,我妈拿去相亲,就没一次成功的。” 你别用身份证啊! “买了彩票,希望能中。” 现实点,少年。 “那个……大人,您、您能让我恢复年轻时的雄风吗?我媳妇儿最近对我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你可能养了匹野马。 “希望儿子儿媳再给我生个孙子。” 你倒是跟他们说啊! “城隍爷爷,我想要一个哆啦A梦!” 孩子,谁不想呢? “能不能不要有白天,我想痛痛快快睡一觉。” 南极欢迎你。 …… “喂!老秦,你牌子不要了?” 无聊的祈祷听到最后,已经能主动从耳后溜走,数着时间下班的秦沅,时间一到,“咻”的一下,便从庙里窜了出去,困了一天浑身僵硬,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活动活动筋骨,然而还没出庙门,就撞上了夏宸音白皙的大长腿。 “你需要在今日零点之前,帮你选中的请愿者完成心愿。” “啥?还有时间限制?”秦沅三步跃上房梁,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的尾巴,耳朵受了一天的摧残,他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动,“大画家,不能缓缓吗?” “如果你想烟消云散的话。”夏宸音将好不容易爬出来的老鬼提起来放在香案上,看了看他拖出来的三块木牌。 三个愿望都不难,一个是老太太想自己的儿女放假回家看看,一个是某家赖以生计的药田没了生机,还有一个便是孩子想要一个哆啦A梦。 “喵!”秦沅咬了咬自己的尾巴,自我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跳到香案上,抱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托梦符我会,小孩子的事情也没问题,你就说说药田的怎么办。” “用神庙后石井里的水灌溉一次。”说着,夏宸音朝秦沅伸手,准备带他去找石井,不料后者反应迅速,竟是顺着她的手臂,攀上了她的肩膀。 “你要是再敢拎我脖子,虽然你是女孩子,我的爪子可不会留情了,哼哼!”秦沅体型偏小,稳坐在夏宸音消瘦肩膀上完全没有问题,故作凶狠地伸出一只肉垫,露出尖锐的利爪在他脸侧晃了晃。 夏宸音依旧冷着眼看了看他,未做多言,收回手,朝神庙后方走去。 “药田在哪儿?” “左侧那座山山顶。” “我要怎么把水弄过去?”秦沅目测了下距离,就算他健步如飞,这来回一趟,都起码得一个半小时。 “那儿有水桶。”夏宸音指了指石井的方向。 “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秦沅顺势望去,石井上确实有一个木桶,大小跟他大学寝室里的漱口杯一样,“靠这个东西!别说今天零点了,到明年这个时候,我都不一定能把那片药田灌溉完!” “与我何干?”夏宸音伸出一只手,顿了顿,用两只手将秦沅放下来,“我只是来通知你,剩下的,是你的事情。” “你以为你是NPC发任务吗?”秦沅抖了抖落在自己身上的小叶子,将老鬼背到自己背上,“要你何用!老鬼,咱们走!” 傍晚的风,依旧带着热气,吹走掌心里一根白色的猫毛。 “你什么时候画了这么多托梦符?”回到七仙院儿,秦沅拖出自己的布包,里面厚厚一叠黄符,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有,托梦符亦不少。 “想当初,为了养你,奔走江湖,多少辛酸泪。”一边儿清点自己的家当,一边夸张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 “你那充满黑历史的行骗之路就不要再提了!”老鬼帮忙将符纸分门别类的放好。 “怎么就是行骗之路了?我这些符难道没用吗?每个顾客用了都说好,OK?”秦沅一爪按住符纸,咒语起,一纸符火,引相思,去他乡。 “真的好,会一个回头客都没有?”老鬼翻了翻白眼,“这个好解决,其他两个怎么办?” “哼!事情都完美解决,当然不需要回头。”符火燃尽,秦沅甩了甩尾巴,起身往厨房悠去,再回来时,竟如人形直立行走,两只前爪稳住顶在头上的一叠黄豆,宛若黑琥珀的眼珠子里,透露着兴奋,“接下来,就是见证我黄豆豆兄弟们的力量了!” “太敷衍了,老鬼要是那孩子,都懒得理你。”天色渐晚,残阳暖风,老鬼趴在一根隐蔽的树枝上,耐心地陪围着他蹦蹦跳跳的黄豆豆们玩耍,风清拂,带来一阵桂花香。 “所谓哆啦A梦,不过是孩子们一个美好的梦而已。试试我新做的这个弹弓!” 而在一猫一鬼的对面,一栋三层楼房内。乖巧的孩子正伏案完成今日份的作业,突然听见“哐”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引了他的好奇。 推开窗,视线所及,楼下的院子里,一地落花。 “妈妈!”孩子激动地找来家长,眼睛里藏不住的欢喜,“是哆啦A梦!” “这,咱们家桂花树上的花什么时候全落了?还摆了图形?” “一定是城隍爷爷显灵啦!”孩子欢快的转了两圈,忍不住跑下楼,扑到一地落花中。 忽然,晚风起,落花随之舞动,在空中如蝶影蹁跹,如梦如幻。 “哆啦A梦变成桂花啦!”孩子将落在自己手心的桂花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陪着我啦!” “风停了,回来吧,记得去山上谢谢城隍爷爷哦!” “我会的!” “这什么逻辑?”老鬼在树上看着孩子开心得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有些莫名其妙。 “小孩子所求的东西,都很简单哒,无非就是希望有个神奇的小伙伴啦~你这种世纪老年人,当然不会懂。”秦沅指挥着黄豆豆们开始悄悄地撤退,踱着优雅的步子,乐呵呵地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撒豆成兵这个技能点过于万能了。”老鬼被黄豆豆们抬着走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都说了朕掌一技可走天下,你还不信。”夜幕悄然降临,秦沅来到药田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半空了。 月色下,偌大的药田一片死气,原本茁壮成长的药草变得枯黄暗淡,奄奄一息。 “药田主人说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用,老鬼瞧着也没什么异象,怎么就都要死不活的?”老鬼扯了片叶子放进自己嘴里,味道也没什么不对,“老秦,你看出了什么?” “你都看不出问题,还指望道行半吊子的我?”秦沅在高处找了块平坦的石头,端坐其上,尾巴无师自通地圈住两只前爪子。光影浮动,秦沅的右眼,竟似一汪墨谭,泛起层层涟漪。转瞬间,又恢复正常,悄无声息。 “你们在此处?”先闻熟悉的声音,随后,便看见夏宸音双手揣在腹前的衣兜里从夜色中走出来,看着悠闲的两只生物,问道,“井水呢?” “慌什么,时间还早呢!”夜风微凉,秦沅意识放松下来,竟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梳理自己的毛,感觉很奇怪,但停不下来! 老鬼盯了他半天,总觉得自家崽,可能是回不来了。不等他开口,就听见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只见茂盛的杂草从里,冒出一根塑胶水管,紧接着是一颗又一颗小黄豆,蹦蹦跳跳地将水管拖到秦沅脚边。 “井水,这不就来了嘛!”秦沅拿出事先准备的黄符,放置在水管口处,心中咒语起,黄符竟是化作点点甘露,引水而来。 井水源源不断地从水管里冒出,秦沅立起身,一手抱住水管,一手放置在水管口处,水流瞬间喷洒而出,月华之下,宛若碎银,飘落半空。 “嗷呜!老鬼,好不好看?”秦沅抱着水管换着方向灌溉,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这要是在中午,就是漫天的彩虹呀!” “看着确实不错。”老鬼趁机也洗了洗自己的壳。 夏宸音站在一旁,看着玩儿得正开心的某只猫,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放在衣兜里的符纸。忽然,心念不好,侧身一避,却已是躲闪不及,被井水浇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哈!天气炎热,大画家,给你冲个凉,不要客气呀!”秦沅动了动耳朵,歪着脑袋冲秦沅卖了个萌,见后者眼睛危险了眯了眯,痛快地把水管一扔,溜了,“老鬼!快跑呀!” “你!跑这个字太为难老鬼了!”老鬼心中一慌,走不了干脆把自己缩进壳里,不料小黄豆们再次返回将其迅速抗走,“难得个兔崽子还有良心!” 热闹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呵!倒是我多虑了。”见人已走远,夏宸音将符纸化尘弃之,低声浅笑间,身上已是干干净净。 正文卷 第五章 发家致富 “嗯……所以它到底为什么而抑郁?”秦沅坐在一个牛圈的栅栏上,尾巴无聊地在身后晃来晃去,与圈中的大黄牛大眼瞪小眼,瞪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瞪出个所以然来。 “谁知道呢?老鬼比较好奇的是,都是动物,为什么咱们和它不能交流?”这个问题,在老鬼还在秦沅大学寝室,想和他室友的小螃蟹唠嗑的时候,便很想知道了。 “嗯~可能种族不同吧!”今日份的任务已经完成两个,最后一个便是开解这头因为心情抑郁而不肯工作的大黄牛,然而看到大黄牛水汪汪的大眼睛时,秦沅满脑子都是‘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的歌声,挥之不去。 “哞~” “喵!” “哞哞!” “喵喵喵?” “你们是欺负老鬼不会发声是吧?” “咱们等了这么久,它终于出声了,礼貌性地交流一下嘛!”秦沅跳下栅栏,伸出爪子安抚似的摸了摸大黄牛的耳朵,“so,你觉得它刚才听懂我喵什么了吗?” “反正老鬼没听懂。”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喵什么。”秦沅想了想,见大黄牛对于他的安抚有反应,应该是可以听懂他说话的才对,“牛哥,咱这样,要是吃住上的问题,你叫一声,要是感情上的问题,你叫两声,行不?” “哞哞!” “哟,可行。”老鬼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小伙子是不是想谁家的小母牛了?” “哞!”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耗我们这么长时间!”秦沅一抖小胡子,顺手给它一爪子,转身跃出了牛圈,“这事儿明天就能解决,好好工作吧,兄弟!” 秦沅背着老鬼回家,心中不免感慨,现在这世道,像他这样尽职尽责的员工,已经很难找了! 院墙上的蔷薇似乎常年不败,上次遭受秦沅的摧残后,现在又艳丽如初。 “他们为什么还是这么怕我?”秦沅在围墙上跑来跑去,惹得花儿们想方设法的躲。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老鬼寻了阴凉处,开始吐息纳气,院子里的香火浓郁,加上最近几天秦沅的功劳,沾了些许城隍的供奉,修行速度加快了不少。 “我那是一时气急,平时没有那么凶残哒!”秦沅玩儿累了,准备回屋里躺会儿,然而刚到门口,只见“砰”的一下,大门又在他眼前十分粗暴的关上了,“嗯?” 不等他疑问,原本在祠堂香案上的一个空碗出现在眼前,瞬间勾起了秦沅的记忆,“哦,祖师爷您还记得那二两肉啊……” “这事儿不提,我都快忘了。”老鬼缩进自己的壳里,打着哈欠准备休息一会儿,“说起来咱们最近一直在吃贡品,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七仙院儿里并没有准备吃食,夏宸音也从未提过这件事,秦沅便和老鬼一直靠请愿者提供的贡品过活。平时忙起来没注意,现在提起,当真是很怀念肉的味道啊! 这么想着,秦沅便再次跳上围墙,准备找夏宸音帮帮忙。 秦沅的院子很干净,除了一棵高大的杨柳,便是摆列整齐的画架。 残阳余晖下,被其笼罩的所有事物,都被赋予了一层令人眷念的柔和。身着白衣的人,安静地坐在画架前,任由斜阳满身。消瘦却有力的手臂,一笔一画,勾勒着纸上的另一个世界。 不知不觉间,秦沅又看得出神了。 “想做什么?”最终还是夏宸音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一时宁静。 “啊!”突然回神的秦沅差点儿脚下踩滑,若不是一旁的蔷薇及时捞了他一下,估计得栽到隔壁院子里,“大画家啊,你知道我家祖师爷吧!就、脾气有点儿特别。” “嗯。” “我呢,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欠了他老人家二两肉。”秦沅见秦沅并无特殊反应,继续说道。 “嗯。” “但现在出现了点儿小问题。”秦沅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我这个样子没办法去村口,去了也不能买东西。” “与我何干。” “小姐姐,你人美心善帮帮我呗,不然晚上又得被祖师爷吊在祠堂啦!”秦沅窜到夏宸音脚边,他自己照过镜子,现在的形态应该是女孩子们都招教不住的白色布偶,只要仰着脑袋瞪大两双黑亮的眼睛,没有什么事不可以解决,“然后还有一个问题呢就是,我没钱了!” “所以?”闻言,夏宸音手中的笔暂停了动作,颔首与秦沅对视。 “so,大老板,借点儿钱,帮我买点儿肉回来呗!”秦沅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中毒,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宸音在夕阳下,难得温和的眉眼,惊觉心中无法掩藏的满足感。 “那你最近吃的什么?” “啥?”话题跳转太快,秦沅眨巴两下眼睛,反应过来道,“贡品呀!可以吃饱,味道也不错,就是桂花糕太多,快吃腻了。送出去那么多,还是吃不完……” “你,算了。”夏宸音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回屋,“我知道了。” “咦?”秦沅还在回想方才夏宸音微微蹙起的两条眉毛,闻言又一次震惊,“你这次这么爽快的吗?” “下不为例。” “喵~你要出门?”见夏宸音从屋中套了件米色风衣,秦沅“咻”的一下窜他脚下,轻车熟路地爬上她的肩膀,“我也要去!” 夏宸音刚想反对,侧头对上秦沅墨色的眸子,思绪片刻,还是默许了。 “咱们走路还是开车呀?” “走路。” “那要走好久!” “嗯。” “走到村口估计天都黑了,店家们估计早就关门,毕竟这里不是大都市诶。” “不会。”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平时也会逛夜市?” “闭嘴。” “哦。”秦沅收起不停舞动地爪子,乖巧地坐好,耷拉着脑袋,略委屈地看着圈住自己前爪的尾巴,小声嘀咕道,“我平时话不多的,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而已。” “我、抱歉。”秦沅肩膀突然有些僵硬。 “你不用道歉,是我的错,你喜欢安静,是我吵到你了。”秦沅继续低着头,甚至把耳朵一起耷拉了,两只前爪狠狠地摁住自己的尾巴。 “不是。”平时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突然情绪低落,而且还是自己造成的,夏宸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此刻若是老鬼在场,看到秦沅那被摁着依旧不由自主想要晃动的尾巴,就知道自家崽子现在心情绝对没有低落,相反,好得出奇。 “明天起,到我那边吃饭。”一路沉默,就在秦沅快要放弃伪装的时候,夏宸音突然开口道。 “嗯?不好吧。”秦沅低头看着自己想挣脱束缚尾巴,很想咬它一口! “你的健康,也算是监督的一项。”夏宸音想了想,又道,“你若不想来,我不强求。” “哦~不会打扰你?”秦沅动了动胡须,自动忽略夏宸音后半句话。 “不会。” “好咧!那我就不客气了!”秦沅终于放开自己的尾巴,随它在身后摇晃,又恢复了最开始神采奕奕的模样,伸出一只爪子指向前方,心情愉悦道,“走吧!皮卡丘!朝着我们的肉,进发!” “……” 小小的虫子,扑在灯盏上,陪伴着深夜工作的人。 “哥,还没休息?”卫莜端着一碟点心,敲开了自家大哥的书房。 “可能还得忙一会儿。”卫词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你怎么也没睡?” “怕你工作饿着了,给你端点儿吃的来。”卫莜将点心放到书桌上,瞧见上面乱七八糟的照片,“最近这么多案子?” “诶,其实都是同一件,只不过这事儿,比较麻烦。”卫词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嗯!好吃!哪儿买的,不错不错。” “就知道你喜欢桂花糕,我朋友送的,特意给你留着。”卫莜笑道,“还有一盒没开封的,明天你带去办公室吃。” “知我者,小妹也!”卫词手中动作不停,三两下便解决了一半,“正好你过来,当哥的提醒你一下,最近去上班尽量坐公车或地铁,别自己开车出去。” “怎么了?和案子有关?” “这已经是这个周第八起连环车祸了。”卫词摸着自己的下巴,显得分外头痛,“车祸现场均诡异非常,分局那些家伙,想都不想就往我们组里扔了。总之,你和爸妈呢,最近外出尽可能的小心。” “好,我知道了。” …… “哦!我亲爱的便利贴女孩,欢迎来到夏家——爱的城堡!” 喵?!夏宸音的院子里,好像出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敬叔,平时主要负责膳食。”夏宸音将采购回来的食材放进里屋,给已经自己跳到桌上的秦沅介绍突然出现的青衫白发老者。 “可爱的小猫咪,你是那个经历了万般磨难,终成王子心中唯一的灰姑娘吗?”敬叔歪着脑袋,凑到秦沅眼前,刚伸出手,便被后者一爪子拍开。 说是老者,直接说是一具披着衣服的骨架更为合适,似被烧灼过的骷髅头,两个眼窝中还分别跳动着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突然在眼前放大,秦沅有点儿接受无能。 “哦!就是这样!清高倔强而不羁的性格,能一巴掌将帝国最尊贵的总裁抽到失忆的农村大学生!” “……这位叔,你再这样我会忍不住朝你脑门贴张符的!”秦沅灵敏地脱开敬叔的手骨头,窜上房梁保平安,“还有!老子是男的!就算是猫那也是公的!” “嘁。”敬叔似乎也能听懂秦沅的猫语,闻言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转身处理桌上食材,留给秦沅一个充满嫌弃的背影。 喵!?至于这样吗? “小姐稍等,老奴立刻去准备晚餐。”敬叔见夏宸音回到客厅,优雅地撩起自己的长袍,朝夏宸音行了个礼,才拎着食材去厨房,路过秦沅所在房梁下时,冷幽幽地冒出一句,“你,已经失去灵魂了。” 哈? “你别在意,他只是平时沉迷于……一些小说。”夏宸音见秦沅依旧躲在房梁上,难得主动开口解释道。 “哇呜,我竟然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是沉迷于哪一类小说。”秦沅抖落自己一身鸡皮疙瘩,轻身跃下房梁,“我得回去找老鬼了。” 言罢,不过眨眼,秦沅便窜回了自己的院子。 “敬叔。” “小姐有何吩咐?”敬叔从厨房探出头,疑问。 “以后在他面前,莫要胡言乱语。”夏宸音捏了捏自己有些麻木的肩膀,看着秦沅离开的方向,总觉得这只猫的动作,好像比之前更快了。 “哦!我知道,帝国高贵的公主殿下,也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爱上她的花匠。” “……我说的不是这个。” “小姐放心,老奴该有的分寸还是不会少的。” “老鬼!” “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老鬼语气迷糊,似刚从睡梦中转醒。 “哈!不告诉你!” “你个兔崽子……” “不过喵,咱们从今晚开始就有热饭吃了!”秦沅将半斤卤肉放进贡碗里,哄着祖师爷把门打开。 “你这话听起来,咱们之前过得是有多惨?”老鬼分得一片卤肉,入口间热泪盈眶,确实是很久没吃肉了! 秦沅窜回自己的房间,摸出手机独自折腾半晌。 “你躲里面做什么?”等老鬼慢吞吞地爬进来,只看见秦沅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 “惊喜!啊对了!”说着,秦沅风一样窜到隔壁院子,不一会儿,又窜回来,继续折腾。 …… 是夜,救护车的声音划破晚风,引起无数迷茫之人的驻足。沿江公路的转角处,警戒线中央,九辆同时追尾的轿车,此刻正安静的停留在一片血泊之中。 “可恶,明明只差最后一点!” “当时突然出现的一阵花香味,到底怎么回事?” “只能说明有人坏事!” 江风寒凉,一阵若有似无地黑雾在车底盘旋,细听,有窃窃私语。 “已经被追踪,再制造一起车祸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那怎么办?去医院把那个幸存者……” 话未言尽,只见四周一圈红色光影骤缩,将来不及挣扎的黑雾全数包裹其中。 红衣道袍者指尖符纸轻扬,落在光影之上,霎时,火光撩撩,悉数化为灰烬。只余几缕青烟,收入壶中。 …… “喂,你好,请问是卫词的家属吗?” “对,我是,请问您是?” “我们这里是B市中心医院……” “哥!”卫莜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却见自家大哥正气色红润地坐在病床上,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你哥命大着呢!”卫词证明似地举了举自己的胳膊,表明自己没事儿,招呼卫莜在床旁坐下,“你怎么来了?” “这话得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卫莜来时在医院大厅见到不少人在哭闹,心中更是一慌,好在卫词并无大碍,“医生说你出了车祸,但是……” “这件事情呢,说来话长,其中缘由就涉及到另一个你并不熟悉的世界了。”卫词啧啧了两声,语气间似有些不情愿,“但这次事情多少和你有些关系,我得给你讲讲咯。” 卫莜心中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自己做了什么导致大哥出事吗? “你别紧张,不是大事。”卫词拍了拍卫莜的肩膀,打开病床旁的小柜子,拿出一个看着毫不起眼的纸盒子,“之前也给你讲过某些邪力的事情,和我之前调查的案子一样,此次受邪力影响而导致的连环车祸,无一人生还。我算是唯一一个逃过劫难的。” “这是?我给你的桂花糕?” “嗯,这就是我说这件事和你有关了。”卫词乐观地笑了笑,“我车里的事先准备的那些符纸都没起到作用,倒是被一盒糕点给救了。所以说,我的好妹妹,果真是我的福星啊!” 事实一时让人难以置信,卫莜接过盒子,一打开,浓郁的香烛味道铺面而来,而原本放置其中的桂花糕,早已化作灰烬。 正文卷 第六章 出任务 卫词只受了些皮外伤,在医院住了一晚上只感百无聊赖,便忍不住向上级申请继续跟进案子。 “哥,你自己小心。”卫莜劝阻无果,只能放任。 “我知道啦,你哥这么幸运的人物,加上还有你这么个幸运星,不用担心我。”事情如果不尽快解决,受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卫词无法安心闲置在医院,“虽然不想让你涉及这些事情,但桂花糕的事情,还是得辛苦你去问问你朋友了。” “好,我会联系他。” 城市里高楼林立,往来急促地人们,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楼上的电子销售的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 “队长,分局送了个小朋友过来,让你帮忙照看一段时间。”国家特殊部门第一分队的工作地点就藏在众多写字楼内。 “嗯?谁家的?”卫词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副队白千里便带了个人钻进来。 小姑娘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不过十五六,高马尾公主裙,没有什么值得特殊注意的地方,除了她那一对尖尖的、看似如同绿色琥珀的耳朵。 “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的,才往咱们这儿送的。”白千里说道,“据说是半夜饿晕在半夜门口,被分局局长捡到的。” …… 夏宸音有一个习惯,每日清晨都会带着自己的作画工具,到一合村后方的溪水边去寻找灵感。今日她与往常同样,画完一副图后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到门口时,目光却被七仙院儿门前堆成一座小山的快递箱子给吸引了,而敬叔正和老鬼在进进出出地将东西往里面般。 不待夏宸音询问,识海里突然响起撕心裂肺地呼救声。 “大画家!救命啊!” 是秦沅,未有思考,夏宸音放下手中的东西,竟从原地直接消失,化作一道幽光直奔城隍庙而去。 日挂高空,耸立在群山之上,原本威严肃立的城隍庙,今日却失了生气,被黑色雾气层层环绕。 “靠山山倒,靠河河干,靠子不养老,靠钱出多少,靠夫早离去,靠亲无人怜。”庙宇内,秦沅整个身体被无数黑色雾气缠绕,被捆着尾巴倒吊在石像后的房梁上,早已挣扎得没了力气,干脆自己左右摇摆,有气无力地念念经,“命要富,拣块白纸也变布,命要贫,拣块金子也废铜,命要旺,大罗神仙来相助,命要衰……” 而在秦沅将自己催眠得昏昏欲睡之际,突来一道白色光刃,劈开眼前尘雾,周身顿感一阵轻松。 “诶!等等!这么高摔下去,我会……”身体没了束缚,秦沅整只猫瞬间直线坠落,慌忙之际只感一阵眩晕,随即脑袋便栽进了一团柔软,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味,胸口再次热血翻腾,“会、会死的!” “发生何事?”不待秦沅好生感受,便被拎着放回蒲团之上。 “大画家啊!我终于等到你了!”秦沅从惊喜中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发现并没有流鼻血,反应迅速地抱住夏宸音的手臂打死不撒手,双眼含泪,语气激动,“你可爱的小猫咪,差点儿被怪兽给吃了!所以你不应该先问问我有没有事儿嘛?” “你现在看上去像是有事的模样?”夏宸音垂眸,冷眼看着用脑袋不停地蹭她手掌的毛绒动物,语气不善。 “那是因为我聪明坚强有智慧外加心态巨好!不然,我亲爱的大画家,等你来的时候,估计只能看见一只死猫了!”秦沅仰起头可怜兮兮地与夏宸音对视,捕捉对方那犹豫迟疑之际,迅速窜到她的肩膀上,告状似地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一枚木牌,“你看,就是那个东西!咻的一声出现我在面前,然后就变成一个快两米的黑影,臭烘烘地,机智的我利用黄豆豆们与它斗智斗勇,那场景是天色巨变,寰宇震荡!你能想象……” “行了。”夏宸音打断秦沅的幻想,指尖微动,木牌便自动飞至她的手中。 “唉,我的英勇事迹你不听,太可惜了。咦?这上面是什么?好像霉菌丝诶。”夏宸音人很瘦,肩膀并不宽,最近秦沅总觉得自己快坐不稳了,干脆趴在夏宸音的肩膀上,虽然肚子感觉硌得慌,“我之前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怨气。”夏宸音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白色符纸,唇间轻启咒语,符火自燃,却是烧不尽木牌上黑雾,“请愿者何人?” “我想想啊,当时我见他整个人都被这种黑色的东西包裹起来了,都没看清他具体长什么样子。”当时原本想着自己最近长进了不少修为,得做些事情来体验一下当英雄的感觉,结果是他高估自己了,“对了!张家院儿的,好像叫张桐。说是他同桌失踪了一个多月了,想让我帮忙找找。” “失踪?” “是的呀,我也想着找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然鹅,差点儿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秦沅用自己的肉垫摸了摸脖子上被勒出的痕迹,心下不禁感慨,最近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总喜欢掐他脖子,即将断气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怨气已经扩散到这里了,不能不管。”注意到秦沅的异状,夏宸音掐了个法决,治愈其身上伤势。 “耶?好了。”秦沅深吸了两口气,脖子上不再有疼痛感,侧头盯着夏宸音的下颌线,疑问道,“什么是怨气?听你的语气好像这事儿很严重诶,怎么管?” “你先找到此人了解具体情况,我安排好事宜后,再予你细说。”夏宸音将秦沅抱下来,“再者,你实力太弱,需提前想好应对之策。今日起,不用管城隍庙的事情,专心画我教你的符纸。” “好吧。”秦沅晃了晃自己的尾巴,两只肉垫作痛苦状捂在胸口,可怜兮兮地仰视着夏宸音,“大画家,虽然你说的都是对的,但这么直白还是很让人伤心啊,今天晚上可以加个餐吗?” “你买的快递里有电子秤吗?”夏宸音道。 “什么?”秦沅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没有买这种东西,“我靠这些贡品赚了不少钱呢,你要是想要,看在你是铲屎官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买一个哦~” “哼。”夏宸音冷笑一声,拎起秦沅的后脖颈将整只猫扔了出去,“是你需要。” “不,我才不需要,我又不是橘的!”秦沅还想回去与夏宸音继续理论,却见被黑雾笼罩的城隍庙内突然迸发出几道凌然白光,只闻“砰”的一声,宛若黑色藤蔓的黑雾伴随凄厉的哀嚎轰然炸开,看不见的余波霎时朝四周扩散,震退庙宇周遭一切生灵。 秦沅不及反应,亦遭波及。 “你这是去捉田鸡了吗?”老鬼正瘫一个猫爬架的最高点享受日光浴,远远地便看见一身污泥的秦沅,左摇右晃地回来。 “这种断线风筝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秦沅耷拉着耳朵,三步作两步,扑通一声,跳进院子里敬叔给老鬼修的水池,迅速翻腾几下后冒出脑袋,“啊!痛快!” “你个兔崽子!老鬼刚换的水!”老鬼一时气急,从架子上跌落在地上,“你赶紧滚出来!” “哼哼哼!等你翻过身来再说吧!”秦沅趴在水池边,下巴搁在两只爪子上,心情愉悦地看着四脚朝天的老鬼扑腾着想要翻身的模样,“看你也这么倒霉,我心态突然就平衡了,呵呵呵!” 方才在山上被震飞就算了,还一路各种撞树,最后更可恶的是居然掉进了稻田,一身泥泞不说,又被守田的大黑狗追了一路! “叮,X付宝到账……” “钱可以抚平一切心灵创伤。”秦沅从水池里出来,一路狂甩,洒落了一地的水。回到房间,装好新手机,刚登上软件,就收到了到账消息,“唉,真的是,不过一些小礼品,他们太客气了,让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哦,是吗?老鬼怎么没看出来?”老鬼爬到夏宸音的脑袋上,一起看他手机上的信息,“老鬼只知道,你收钱收的很爽快。” “心里过意不去和爽快收钱之间有冲突吗?”秦沅摇了摇了尾巴,继续翻看自己最近的到账记录,“我还是第一次体会这么有钱的感觉,想哭!” “卫莜?这不是美女班长吗?”老鬼看到弹出来的对话框,疑问,“老鬼记得她很嫌弃你。” “不,可爱女孩子们的嫌弃,都是喜欢的表现!”秦沅收了卫莜的转账,悠到厨房再次装了些贡品,“走吧,咱们得出任务了。” “去哪儿?” “张家院儿。” …… 蝉鸣热浪,夏日的风像冬日空调里吹出的暖气,一阵闷过一阵。 符纸速燃,符灰随着风,飘落在树下贪凉的大狗身上,引起后者一串喷嚏。 “嘿,兄弟,听得见我说话吗?”秦沅坐在树枝上,等手中的最后一点符灰落到狗鼻子上,这是夏宸音教他画的其中一种符,据说可以用此符与世间一切事物交流。 “汪!哪儿来的野猫?滚出去!” “诶~你别那么凶嘛,瞧你长得英姿飒爽的,脾气这么爆要不得要不得!”秦沅将事先准备好的贡品扔给大狗,晃悠着尾巴继续道,“我只是来打听个事儿。” “何事?”大狗态度转缓。 “你家小主人,怎么没在家?”张桐是上午到的城隍庙,现在不过下午三点,秦沅驱动黄豆豆们到屋中寻了一圈儿,没见到人。 “在上学。” “啊?可是我今天上午才看见他。”秦沅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胡扯,“他之前帮了我不少忙,原本想着他回来了特意过来感谢一下,结果是我看错了?” “肯定是你看错了。他的学校两个月放三天假,上个月才放了,这个月不会回来的。” “可是这都八月了,不应该是暑假吗?”秦沅仔细算了算,这个时间点怎么也是放假的时间吧。 “高三,没有寒暑假。” “卧槽,什么学校?这么没人性?”就算是高三也不至于不放寒暑假吧,当年他学校的清北班可都是有一个月假期的。 “我怎么知道?”大狗显得有些不耐烦,叼着秦沅给的贡品便转身回了屋,不想再搭理树上的野猫。 “老秦,你在想什么?”老鬼在一旁一直未出声,见秦沅蹲坐在侧一动不动。抬起爪子戳了戳了他的肉垫。 “黄豆豆们与我失联了。”秦沅闭上眼睛,默念口诀,却是怎么也唤不回屋中的黄豆,“等等,不对!” “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慵懒的大狗再次从屋中出来,毛发竖立,双眼赤红,锋利的齿间,不断滴落着混有黄豆渣的涎水,全身呈现攻击前的姿态。 “草!老子的黄豆!”秦沅见状,亦不甘示弱,弓起背脊,露出利爪,与大狗四目相瞪,咬牙道,“野狗,你完了!” 正文卷 第七章 上学 恼人的蝉鸣和燥热,都能激发心底冲动的情绪。 一只被怨气乱了心神的狗,一只因挚宝被毁而愤怒不已的猫,双方对视片刻,战事一触即发! “老秦!”老鬼阻挡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沅冲下树,与大狗扭打在一起,一时间,院子里飞沙走石,惊了鸡群,“还真是鸡飞狗跳……” “汪!” “汪你个大头鬼!老子养了那么久的黄豆豆!”怒极,忘了道符术法,尖牙利爪,每一次出招都是实战,不稍片刻,身上已是各种抓伤。 而大狗凭借本能的攻击,虽然凶猛,但没有秦沅灵活善变,几个回合下来已明显落了下风。 “呸,什么恶心的味道!”秦沅一爪抓伤了大狗的眼睛,利齿锁在其咽喉,热腾腾的狗血流进嘴里,引起胃里一阵翻腾。 “老秦,小心!” 就在秦沅一个恍神之际,只见原本奄奄一息的大狗再次站起来,周身被层层黑雾笼罩,张着血盆大口,誓要将秦沅吞噬殆尽! “打着打着还能升级,我怕你啊!”秦沅吐掉口中的狗血,指间黄符再现,“乾元有将,顶戴三台,披发圆象,真武威灵,助吾大道。” 秦沅如人而立,脚起八卦,手画龙蛇,霎时间,暗云涌动,天阴风起,“龟蛇合形,身如山岳……” 狂风肆虐,老鬼废尽力气扒拉在树干上才不至于被卷走。大狗本能地感到危险,身形却被风浪禁锢,动弹不得。 但见秦沅指间黄符浮于半空,稳若神针定海,随着秦沅口中不停念出的口诀,逐渐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光影。 “五岳之神,城隍社令,供听吾命……救护众生,敢有小鬼,捉缚来呈,急急如律令,敕!” 末字落定,霎时符光大作,大狗支撑不能,被卷其中,随即响起一阵哀嚎。 “我的天,大画家这个符,威力这么强的吗?”秦沅见大狗被无形绳索五花大绑起来,天气亦转正常,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却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 “抢劫啊!有人抢劫啊!” 傍晚的街头小吃摊,每一天都异常火爆。卫词处理了一天的公务,带着分局送来的小姑娘外出觅食,两人刚寻了一个砂锅米线的地摊坐下,便见一蓬头垢面之人直冲卫词方向而来。 “闪开!不想死的都给老子躲开!”此人身材高大,衣着破烂,手中胡乱挥舞着一把砍刀,众人见状,皆匆忙躲避。 “砰!” “草特么谁绊老子!”众人慌乱间,但见大汉猝然扑倒在地,摔掉了两颗牙。 卫词默默收回自己的脚,顺便将砍刀踹到远处,牵着小姑娘换了个位置坐下。 “你不帮忙?”小朋友穿的小洋裙,为了遮耳朵,卫词给了她一顶渔夫帽,坐在人群里相当惹人注意。 “我刚才不算帮忙?”卫词要了厅啤酒,一口入肚,瞬间缓解了一天的疲惫,对于不远处的围殴事件,没有任何兴趣,“对了,咱们还没来得及互相认识呢,我叫卫词,你要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卫大哥,说说你。” “鱼的影子,鱼影。” “很有创意的名字。”卫词赞赏地点点头,四目相对,一阵沉默,“然后呢?没了?” 鱼影摇摇头。 “之前的生活,或者之前认识的人?”卫词继续问道。 “忘了。”鱼影眼底一片澄澈,不似说谎。 “那就这样,开饭。”米线上桌,卫词放下手里的啤酒,“吃过吗?” 鱼影摇摇头,接过筷子和勺子,却不知怎么下手。 “来来来,我教你。”见鱼影一副呆呆的模样,眼中又藏不住好奇,让卫词想起了卫莜小时候,虽然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但心里忍不住升起满满的保护欲。 临市靠江,晚间的江风可以吹走一整天的烦躁,傍晚的沿江公园,是最热闹的。 “这个叫碎碎冰,一人一半才是最好吃的。”吃完最后一根烤串,卫词又在小推车上买了跟棒冰,掰成两节。 “真的吗?”鱼影接过手,有些期待。 “我骗你做什么。”察觉鱼影有些怕生,卫词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溜达,一不小心走到了上次出车祸的地方。 卫词能在特殊部门工作,不是因为捉鬼驱魔的能力,而是因为天生拥有对邪能的感知能力,说简单一点,就是预感或者说直觉特别准。 出车祸之前,他的直觉让他带了不少符纸以及那盒桂花糕在车上,才能躲过一劫。 当时路经此地,卫词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现在,好像都散了。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两人并肩而行,一时静默无语。 此时,迎面走来一身着红色道袍,手执白色道幡,面带白色鬼面之人,看其身形,应该是个男人。心中有惑,但彼此皆未有所表示。 眼见双方距离逐渐缩短,就在擦身瞬间,鱼影突然开口道,“道者,有劫。” “呃……” “多谢提醒。”未等卫词开口,红衣道人留下一句感谢,便独自离开。 “鱼影?”卫词看着那人背影,只觉莫名其妙。 “没事,我们回去吧。” …… 公园的路道多曲折,红衣道者脚下一条笔直的路却似永远走不到尽头。 四周场景轮换,花草隐去,只余一片黑暗,路的前方,更像是一张等待吞噬猎物的兽口。 “是天师!大师!救我啊!救救我,有鬼啊!有鬼追我!”倏然,路灯明灭间,只见前方跌跌撞撞跑出一衣着破烂之人,面上带血,手上带伤,三步一回头,似后方真有恶鬼追缠。见到红衣道者,原本惊恐的眼神瞬间被惊喜攻占,朝道者直扑而来。 眼见来人双手正要触碰到道者衣袖时,后者侧身一避,白色道幡脱手而出,在空中急速转了两圈,将来人抽到百米之外。 “连人类都骗不了的把戏。”道幡回手,那人艰难起身,卸去周身伪装,竟是方才被卫词绊倒的大汉。 “杂毛,你可知破坏吾主计划之人,都得死!”计谋被识破,大汉双掌运起黑色雾气,阴风瑟瑟,黑暗中渐渐冒出越来越多的人,将红衣道者团团围住。 “既然是你保住了那名姓卫的,那就用你的鲜血,来祭阵吧!” “杀了他!” “杀!” “痴人说梦。”一群恶鬼似得了命令,骤然攻之。但见红衣道者身形巍然不动,衣袍翻飞间,数道红符自道幡飞出,如一道道血刃,斩鬼不留魂。 一时间,哀嚎声响彻整个空间。 “阵在何处?”道者抬起手,掌势一抓,将倒下的大汉带到眼前,冷声问道。 “有本事,自己找啊!”大汉自喉间发出一连串诡笑,忽一抬手,直击自己天灵盖,霎时,血雾飞溅。 “愚蠢。”言罢,道者手掌燃起火焰,大汉瞬间化成一缕青烟,被收入红衣腰间的葫芦。 火光不断扩散,将黑暗尽驱,再入眼,便是夜风习习,虫鸣声清扬的公园。 …… “啊——”秦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缓了半天,才看清眼前拿着速写本沙沙沙作画之人,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大画家,你在画我吗?” 夏宸音未作他言,抬眸看了眼恢复精神的猫,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哎呀呀,女孩子喜欢猫猫是天性啦,你别害羞呀,你要画给我说一声,我好摆个造型!”秦沅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准备凹个姿势,侧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火车上,“咦?我们要去哪儿?” “张桐的学校。”夏宸音答道。 “哦,很远吗?居然要坐火车。”秦沅扒在车窗上,看窗外一片乌黑,没有任何一丝光亮,看起来更像是地铁,“诶!对了!那条狗怎么样了?” “死了。”夏宸音停下笔,将另一只睡醒的动物从布包中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那符威力也太大了吧……”见到老鬼,秦沅忍不住又用他的背壳,磨了磨自己的爪子,“上次我用好友给的符,都没这么大的异象。”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真正的至高伤害,通常是发生在悄无声息之间。”老鬼将挣扎着想从秦沅的魔爪中逃脱,却是无果,嫌弃道,“大画家说了,你那点儿道行,只不过发挥了那符的十分之一!关键是只发挥了十分之一,你竟然还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真的是太没用了!唉,丢人呐!” “哈!我听你在扯啦!”秦沅放开老鬼,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又窜到夏宸音的肩膀上,却是怎么也坐不稳了,一不小心,直接倒栽进了座椅上,“怎么回事,大画家,你是不是又瘦了?我说你本来就生病了,应该多吃点儿,不然身上全是骨头,抱起来……” “嗯?” “没有,就是我趴你肩上有点儿硌得慌!”好像差点儿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秦沅坐在夏宸音身旁,用软乎乎的脑袋蹭了蹭夏宸音的手肘。 “老秦啊,你怎么就没想过是自己胖了呢?”老鬼悠悠地说着。 “不可能!”秦沅立即摇着头否定,“我又不是橘的,除了大橘,你见过胖的猫吗?” “我买了电子秤。”被重新抱到桌子上,秦沅总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看车窗上的倒映,他好像……好像……确实胖了那么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悲伤,又听见夏宸音继续说道,“我上网了解了些养猫的注意事项,控制体重是其中一项,此后,我会让敬叔控制你的伙食。” “别啊!我不是猫啊!大画家你其实不用这么尽心尽责当铲屎官的!真的!”秦沅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虽然有肉,但其实并不多的! 没等他撒泼反抗,夏宸音将他和老鬼一起装进布包,准备下车。秦沅眼神无意间在车厢内扫过,再一次看到断手断脚、奇奇怪怪的乘客们,猜想着估计是他来一合村时,搭乘的那一趟。 “为什么要坐这趟火车?”难道一合村的村民,都是…… “别胡思乱想。”离开车站,又是一个阴森空荡的地方,夏宸音解释道,“现在这个地方,只有这班火车能到达。” “为什么?”秦沅不解,和老鬼一起将脑袋探出布包,见四周干净的有些过分了,看模样明明是一处山脚,却是寸草不生。 “因为形成异空间了。”老鬼道。 “嗯。”夏宸音垂眸看了眼老乌龟,问,“你知道?” “当初跟着老秦家的臭老头走南闯北,对于这些东西,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老鬼似是感慨地拍了拍秦沅的肩膀,“老鬼可不像某些人什么也不知道,跟个白痴似的。” “你才白痴!” “安静。”秦沅刚抬起爪子,准备呼老鬼一巴掌,结果整个脑袋都被夏宸音的手给按回了布袋。 躲在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秦沅只觉自己似乎在空中飞了一段时间,周身的空气越来越冷,原本是炎热的酷暑,此刻却像是身处寒冬的雪地里。 “夏老师,这么早就来了?” “嗯,昨天还有些试卷没有批完,我得赶在学生们早自习之前处理完。” “高三了,真是辛苦啊!” “熬过了就好,我赶时间,就先进去了。” “去吧去吧,也注意休息啊。” “多谢。” 似是进了校门,秦沅周身的寒气顿时消散,但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燥热,像被剥了皮放在烧烤架上一般。渐渐的,开始呼吸困难,咽喉如同着了火,燃烧了所有通过的空气。 正文卷 第八章 怨气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窒息感褪去,秦沅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课桌桌洞里,四周一片漆黑。从桌洞口往外看,教室里整洁无人,风,吹着月光下的影子,偌大的空间里,回响着水滴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秦沅咽了咽口水,那水滴声就在自己头顶,也就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正不停地哒哒哒在他所在的这张桌子上。 “为什么不说话呢?在想怎么杀我吗?”轻佻又愉悦的声音,像叛逆又性感的高中女学生,如果换场景地点,秦沅说不定会很喜欢,但此时此刻却只感后背一阵发凉。 “不是在跟我说话!不是在跟我说话!”秦沅全身的毛都竖立了起来,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静电了!心中如是安慰自己,却是事与愿违。 “你是想在杀我之前,陪我玩儿个游戏吗?呵呵呵,你好可爱啊~” 投在秦沅正前方的吊扇影子,随着越来越兴奋的语气,晃动得越来越快,甚至可以听来机器相护摩擦间产生的吱呀声。 身上没有带黄豆,符纸也全部都在夏宸音的布袋里,他现在完全就是一级装去副本刷boss啊! “你不出来,我就去找你了哦~” 秦沅迅速在脑海里寻找可以保命的符咒,却是一时紧张,啥都忘了。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之时,吱呀声突然停止。只闻一声“小猫咪”,桌洞口突然出现一张布满缝线的脸。 “喵!!!为什么你顶着这么一张脸,还能笑得这么荡漾!”秦沅受到惊吓,身体本能地向后用力一蹬,掀翻了桌子,寻了个空隙窜逃了出去! “小猫咪~你跑什么?你不杀我吗呵呵呵呵~” “大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杀你的!我不是!”秦沅在教室了窜了好几圈,意识到根本跑不出去,干脆找个墙角缩起来。这才发现缝线脸根本没有追她,而是又坐回了吊扇上。 “那可真是遗憾呢~” 稍稍冷静,秦沅借着月光才看清缝线脸,身上的一群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依稀还是可以分辨出是校服,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上面被插着各种刀、针、玻璃碎片等各种利器,头颅正中央被嵌着一片风扇叶子,而两双眼睛,亦被分别嵌入了两三只中性笔…… “你……”秦沅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惊,不是因为眼前的女鬼,而是在她生前,将她折磨成这般模样的人! “你若不杀我~”缝线脸拔下刺在自己手臂上的水果刀,带出一片腐肉,她将其放入嘴里,细细咀嚼着,颇为享受,“那就,换我杀你了哦~” “等等等等等!小姐姐,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整天打打杀杀的,太不淑女了!”秦沅收回心思,想继续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到墙角了,“我想想啊,你方才说我要杀你,所以你才要杀我对吧?现在我说了我不是来杀你的,所以,咱们之间没有冲突,你放了我呗?” “耶~小猫咪,没有这个因果关系哦!”言罢,缝线脸突然发起攻势,举刀直击秦沅面门而来! “啊!开打前能不能先提醒一声?”秦沅侧身一躲,却是脚滑撞到了桌腿,顿时疼了泪眼朦胧,还得继续四处逃窜,“大画家!铲屎官!你在哪儿啊!” “诶~你怎么跟老鼠一样那么能跑呢?”缝线脸眼见自己追不上秦沅,干脆停下了脚步。 正当秦沅以为她放弃了,突感自己的四肢又被熟悉的东西捆了起来,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不就是出现在城隍庙的那个什么怨气吗?长得跟霉菌丝似的,勒得皮肉生疼! “怎么样?还跑吗?小猫咪~” 大姐求你别这么叫我了,快有心里阴影了! 秦沅挣扎无果,眼见缝线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总感觉自己的心脏快因为超速蹦迪而罢工了。 “静心,敛神。” “大画家!”熟悉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来不及感动,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着我念,心要诚。” “好。”秦沅最后看了眼缝线脸,闭上眼睛,静心听识海中的声音。 “你~放弃挣扎了吗?” “谨请酆都五方帝,判断阴阳识善恶,身授天地诸恶敕,敕出地府斩万魔,帝令遣兵万三百,收尽世间魑鬼魅……弟子一心全拜请,酆都鬼帝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咒语毕,鬼帝临。 一道白光倏然出现,射入秦沅脑海。只见秦沅双眼再开,眸中之威,不容侵犯。 “你!”缝线脸一时恍神,但对方不过一只野猫而已,能有何种通天威能?转了转手中匕首,运起四周怨力,增强对秦沅的束缚,“装模作样。” “放肆。”只见秦沅手轻挥,缠绕不休的怨力瞬间炸裂成无数有形的碎片,一一被其周身的白色光芒,化尘而散。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似是受怨力被销毁所影响,缝线脸彻底疯狂,脸上缝线悉数崩开,露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秦沅惊恐瞬间,再次回神,入眼是一张熟悉又冷漠的脸。 “大画家啊!救命恩人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秦沅猛的起身,一头栽进夏宸音的怀里,说什么也不下去,“真的吓死我了!呜呜呜~” “这个地方确实是太诡异了。”夏宸音难得没有阻止秦沅,正当他有所疑惑之际,听见老鬼出声说道。 “你们也遇到了这种情况?”秦沅在夏宸音怀里换了个姿势,前爪和脑袋搭在夏宸音的手臂上,见趴在桌子上的老鬼,情况亦不乐观。 “老鬼差点儿被炖了汤。”老鬼有气无力地就着瓶盖儿喝水,“现在回想起来,都胆战心惊的。” “彼此彼此。”秦沅叹了口气,仰头问夏宸音,“你呢?” “一个级别?”话依旧简单,秦沅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 “哦。不是,要是能让你中招,咱们这次的事儿也就别管了,收拾包袱回家吧。”秦沅摇着尾巴,发现他们在一间宿舍,“这里是?” “教师宿舍,之后我们住这里。”夏宸音见秦沅恢复精神,将其扔回桌上。 “对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之前有人叫你夏老师?”秦沅上身直立,给自己折腾了一杯水,“你以前在这里当过老师?” “障眼法。”老鬼说道。 “嗯?什么意思?这个不是让别人看不见你的术法吗?”秦沅故作安慰地拍了拍老鬼的脑袋,“你不会被吓傻了吧?” “你懂个屁!说你道行浅丢人你还不承认。”老鬼躲开秦沅的魔爪,继续慢悠悠地解释,“此种术法,能让中了术法之人将施术者主动划分在自己的意识范围之内。施术者不需要伪造身份,因为对方会替你想好一切。” “就是我原本不认识你,但因为中了术法,就觉得自己认识你,然后我还得自己在记忆里,给你写个剧本?”秦沅仔细思考了下,感慨道,“我天,这个技能点好吓人啊!” “这在阳间,是禁术。不要慌,你这种水平是遇不到的。”老鬼爬回夏宸音的布包,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夏小姐一会儿要去上课,咱们就先养足精神,晚上再战。” “有床,你为什么要睡包里?”秦沅见夏宸音确实在收拾书本准备去教室,挑了张比较软的床,朝出门的夏宸音挥了挥手,“大画家拜拜呀!” “这里最安全。” …… “什么是怨气?” “就是一种因为人们负面情绪而产生的变异气流。”卫词坐在办公桌前,用马克笔给鱼影简单地理了理这次的车祸案件,“这种气流平时看不见,但它达到了一定了浓度,就可以通过特殊方法让它转化为具有实质性伤害的力量。最严重的,就是这些气流聚集起来形成另外一个空间,让人迷失在里面,我们一般将其称作异空间。这与科幻片儿里的异空间不一样,但……其实也有相同的地方。” “所以这些人是因为受到怨气的影响,才导致了车祸吗?”鱼影看着卫词画的圈圈点点,总觉得有些眼熟。 “具体还不清楚到底是怨气还是异空间,但当时我遇到的情况,是突然失去意识,毫无反应地撞上了前方已经相撞了的两辆车。我推测怨气的可能性大一点。如果形成异空间,遭殃的,估计不止这么点儿人数。”卫词咬着笔思考了片刻,“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异空间也应该有强有弱吧?” “这是一个阵。” “什么?” “这里。”鱼影拿过卫词手中的笔,将几处车祸地点连起来,顺手加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线条,看上去很像金鱼的鱼尾巴,“他们在用人血祭阵。” “小丫头,你确定?”卫词看着其中标点的地方,若按照这个说法,自己死里逃生坏了对方的计划,那么他们肯定还有继续策划下一起血祭,“有法可破吗?” “有。” “队长,有新任务。”白千里仰着头,防止滑落到鼻尖的大眼镜掉落,抱着一大摞档案袋挪进来,“哐”的一声,重重地放在卫词的办公桌上。 “小白,你的队长迟早有一天得猝死在这个办公室。”卫词无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不,你误会了。”白千里将自己的眼镜摆正,“这些是让你派给下面的人,你的任务只有旭日中学失踪案。” “失踪案?失踪了多少学生,居然往我们这里报?”卫词道,“推了,当我们很闲吗?” “队长你听清楚,是旭日中学失踪案,不是旭日中学学生失踪案。”白千里翻了个白眼,将档案袋扔给卫词,便转身出去,不再解释。 “整个中学都没了……”卫词简单地翻阅了下案子,位于二桥镇的旭日中学,整个都从卫星地图上消失了,“是谁想不开,要搬学校。” “是异空间吗?”鱼影接过手仔细看了一遍,问道。 “聪明。”卫词点了点头,有些为难,他接了新案子,那他现在手上的案子怎么办? “我帮你,毁阵。” “不行,太危险了。”说什么,也不能放一个小姑娘去解决这件事。 “我,比你厉害。”鱼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认真道,“我不是人类。” “嗯……那我给你多安排些警力?” “好。” 正文卷 第九章 数楼梯 “夏老师好。” “你好。”夏宸音在高三校区随意找了张空的办公桌,一个下午的时间,现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来“开导”她的学生了。 “老师你有心事?”来人是个长相清秀的妹子,高马尾让她看上去十分有活力,但两侧脸颊的高原红看上去十分别扭。 “不是什么大事。”夏宸音依一成不变的答案,“家里的猫不听话而已。” “这个好解决呀!” “如何解决?”夏宸音悠闲地翻着手中的书,不作反应。对方的答案亦一成不变。 “杀了他!” 杀了他,就像杀掉懒惰嗜睡的另一个自己,杀掉贪玩不上进的另一个自己,杀掉多愁善感陷入情爱的另一个自己…… 夏宸音揉了揉眉心,打算换个方式调查,不然像她这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轮番轰炸。学校里所有的师生对于高三生活都充满了热情,准确来说应该是每个人早上都是喝了三碗鸡血来的。而一脸冷淡的夏宸音,就是个异类,一个需要被同化的异类。 另外,夏宸音发现,张桐的同桌确实失踪了,而张桐本人亦不在学校。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下落不明的学生。她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找呢? 叩叩。 叩叩叩。 指节落在铁门上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奏。 “老鬼,是大画家回来了嘛?”秦沅迷迷糊糊地被敲门声吵醒,从棉被里钻出小脑袋,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不知道,夏小姐应该有钥匙吧。”老鬼亦摇摇晃晃地从布袋里爬出来。 叩叩。 叩叩叩。 “大画家?”秦沅用被子将整个人捂住也阻隔不了敲门声,无奈窜到上铺,倒挂着从猫眼里看外面的情况。 叩叩。 “老鬼……没有人……” “不可能吧,这么烂的剧情不可能发生在咱们身上的。” “那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跑吧!” “你说的对!”秦沅不再管越来越局促的敲门声,拿了几张符纸,便将老鬼顶在头上,打算从阳台溜,“等等,老鬼,这里是六楼!” “你是猫。”老鬼扯着他的耳朵,催促他往下跳。 “猫从六楼跳下去也是会成肉饼饼的!”而且,楼下空无一物,干干净净的水泥地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 “你不是普通的猫啊!你信老鬼。” 哐! 哐!哐!哐! “行行行,你别扯我耳朵!”敲门声开始变成砸门声,回头一瞅,铁门已经变形了,顾不了太多,秦沅屏气凝神,后腿一用力,整个身体宛若炮弹一般,迸射了出去。 坠落是的速度过快,秦沅感觉自己的脸快被周围的气流撕裂成好几块了。原本以为会狠狠摔一跤,没想到竟能平稳落地。 “我这么强的吗?”秦沅转身仰头看向方才的宿舍,只见几缕怨气在阳台处转悠了几圈,便离开了。 “他们好像不能离开宿舍楼。”老鬼将方才固定在秦沅头顶的定身符收回龟壳,“咱们快去找夏小姐吧,老鬼觉得这个地方你应付不了。” “嘁,你要是这么说呢!”秦沅哼哼了两声,心想一般这种情况他应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去闯闯祸什么的,但是,“咱们赶紧去找大画家!” 秦沅纵身一跃,竟是十米之远!秦沅窜上一个围墙,十分惊异于自己的变化,他是什么时候升级的? “这个地方光秃秃的,我们要去哪里找大画家?”秦沅立于围墙之上,放眼望去,整个学校入眼都是钢筋水泥,没有任何绿化,连墙缝里的杂草都见不到。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 “非金属元素之间一般形成共价化合物,但H4Cl、NH4NO3等铵盐却是离子化合物。” …… “他们的课外活动就是背书和刷题?”没有高大的树木可以躲避,秦沅只能躲在某些墙角的阴影里,这个学校的操场,也是光秃秃的一块水泥地,没有跑道,没有篮球、足球场,连华国最基础的乒乓台设备都没有! “老鬼记得你高考前半个月都还在学校机房开黑打游戏。”老鬼看着一群学生笑得一脸热情,排排坐一起背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违和,“你羞愧吗,少年。” “得了吧,我班里学霸也不见得像他们这样背书背的跟个二傻子一样。”秦沅耸了耸鼻子,试图再次找寻夏宸音的味道,依旧无果,“其实你看他们这么激动,还满脸通红,像不像搞传销的!今天!只要我们肯努力!肯拼搏!肯奋斗!月入百万,是人人都可以实现的梦想!” 啪! “你个兔崽子!” “嘿嘿不好意思啊,入戏了入戏了!”秦沅一激动,面朝太阳,举起双手,准备拥抱人生未来的希望,结果忘了还在自己背上的老鬼。 “赶紧把老鬼翻过来!” “没问题。”秦沅将摔了个四脚朝天的老鬼翻过身,重新放回背上,三两步窜到教学楼的楼梯间,“不知道大画家在哪儿,咱们每个楼层依次找吧。” 楼梯间不透光,昏暗一片。墙壁因为长久的岁月变得辩驳,但还能清晰地看见刻在上面的各种数理化公式,连阶梯的侧面都没被放过,贴着各种常规题目。 “啧,是我这个弱鸡不懂学习,还是他们都疯了?”秦沅左右观察了一圈,公式和单词真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空白的地方。 “等等,有人来了。”老鬼扯住秦沅的尾巴,将他拖到阴影处。 “新题库!”来人是个大胖子,占地面积不是一般的大,脸上依旧是不正常的高原红,嘴角一直保持着十分愉悦的弧度,一上楼梯,便趴在地上,开始沉迷于阶梯上的试题。双眼里,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 “是我不懂学霸的生活……”见此情景,曾经生活在底层的学渣秦沅表示感慨万分。 “这不正常。”老鬼戳了下秦沅的肉垫,提醒道,“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从出来到现在,遇到的所有的学生,都是笑着的。” “学习使他们快乐。” “不对。”老鬼指着胖子的脸,问,“像不像马戏团的小丑?你再想想之前看到的人,是不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和小丑脸一样?” “老鬼,安静。” “啊?” “哇呜,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只小猫咪,还有,一只小乌龟~”不等老鬼反应过来秦沅话中之意,眼前突然出现胖子满是横肉的巨脸,嘴角的笑,让他龟壳发麻。 身后是墙,前方的路被胖子整个身体挡住,无处可逃的秦沅咽了咽口水,决定沉默以对。 “你们,要一起来玩儿游戏吗?” 秦沅和老鬼对视片刻,一起摇头。 “拒绝没用哦!”胖子沙哑的声音瞬间变得十分尖锐刺耳,随即上下的楼梯开始变换,胖子被挪移到上一层,而秦沅和老鬼被单独放在了一层,“呵呵呵,因为游戏,已经开始了!” “等等,怎么个玩儿法?”秦沅见楼梯逐渐延伸,越来越多,原本六楼的楼梯,已经变成下不见底,上不见顶。 “做题,每做完一题,你才能向上迈一个阶梯。”胖子回头,用手中的笔指了指秦沅的下方,“速度要快哦,不然下面追上来的人,会把你吃掉的。” “啥!?”闻言,秦沅低头一看,险些将自己吓出心脏病。每一层的阶梯,都冒了一个头出来,皆是满脸笑容,十分“友好”的朝秦沅打招呼,抬头,上面的各种脑袋亦是如此。 脚下冷风起,死寂的空气里开始传出撕咬咀嚼的声音,只见胖子兴奋地喊着开始了开始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解题,往上一层飞速前进,不稍片刻,秦沅头上便传来更加清晰地咀嚼之声。 “呕!”脸上突来一阵冰凉,秦沅用手一抹,竟是新鲜的肉沫和恶臭的口水,胃中忍不住翻江倒海,“特么的玩儿真的啊!” “老秦,后面的上来了!”老鬼想推着秦沅往上走,却发现前方有无形的屏障遮挡,“真的必须做题吗?” 秦沅一低头,只见黑框眼镜的短发妹子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趴在阶梯之上,满脸激动,手中解题的笔飞速地移动着,时不时抬头看向秦沅,那渴望眼神像极秦沅斋戒半年后重新看见肉的模样! “算了,等死吧!”秦沅看了看阶梯上的题,心一横,尝试了好几次想把屏障撞开,发现只能徒增加之在自己身上的伤害,干脆直接选择放弃了,冲楼下的眼镜妹弯了弯爪子,挑衅道,“来,有本事你就上来吃了我!” “……你认真的?”老鬼四肢并用,爬到秦沅的头顶,替他把毛毛上的肉沫给清理干净。 “这些我高三就不会的东西。”秦沅翻了个白眼,“还指望现在的我?” “那怎么办?” “上不去,咱们试试能不能下去!”秦沅摸出一颗黄豆,从角落里扔下去,可以一路通行,但遇到眼镜儿妹子时候,被直接扔进了嘴里…… “杂毛,我追上你了!咯咯咯!” “老子纯白的,你才杂毛!”秦沅狠一甩尾巴,将眼镜妹宛如枯木的手抽开,矮下身子从她腿间穿过,直接窜到了下一层。 “别怕,不会痛的。” “我信你大爷!”然而秦沅躲过了眼镜妹,却往后下方还有继续在往上爬的学生,直接纵身跳到了另一层的学生背上,只见那人及时反应,手向后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秦沅直击而来,“这些玩意儿真特么还是人吗?” “违反规则的人,是要遭到惩罚的。” 秦沅跳上栏杆,借着重力向下滑,心中突感危机,一抬头,只见上方的学生一个个宛若僵尸,四肢着地,向着秦沅的方向,激射而下。 “靠!”秦沅侧身一跃,却在半空中被跳下来的一个学生一巴掌扇到一旁,顿时头痛欲裂。躲闪不及,腹部又被另外两个围攻而来的人划下数道伤痕。 “乾坤无量,伏羲八卦,敕!” “老鬼!” “走!”老鬼用定身符将自己稳在秦沅的背上,双掌起势,竟是手运八卦之力,顿时一阵火雨凭空而降。 秦沅见老鬼的壳又有开裂的迹象,顾不上自身的疼痛,趁乱逃离。楼梯却是一圈又一圈,怎么也走不完。而火雨时效有限,被烈火灼烧到扭曲的学生,依旧紧追不放! “吃!吃了它!” “别想跑!” “真当你秦大爷好欺负是吧?”秦沅甩了下还有些眩晕的脑袋,手中黄豆有符纸加持,向后一抛,如同机关枪扫射,直穿骨肉。 “啊——” 一瞬间,惨绝声震耳膜,被击中的纷纷掉落进无底的楼梯间,然而对方的攻势前赴后继,上下两方的学生源源不断。 “杀!杀!” “天地无极,伏羲八卦,敕!”老鬼掌势再运,起狂风而动,再退一波。 “老鬼!你疯了?你的龟壳还要不要了?”最后一把黄豆,秦沅顺势将其撒入风中,为两人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异类!吃了它!” “吃!” “吃吃吃!吃你大爷!猫肉是酸的,不好吃。”秦沅甩出手里最后一张符,将老鬼放下查看其伤势,果然龟壳已经裂开了一道单筷宽度的裂痕,“你在发什么疯,我又不是没有办法!” “说的好像你自己现在情况很好一样。”老鬼有些气弱,呼吸越发急促,“咱们不能再往下了,怨气越来越浓,如果咱们再进入另一个异空间,就真的没救了。” “可是只有这一条路啊!”秦沅看着再次扑杀而来的疯子,再次将老鬼背上,“我想想。” 思虑片刻,秦沅不再往下逃窜,而是在这群疯子的脚下左右乱窜,这些如同丧尸一样的学生,有很强的行动力,但相互之间不懂得配合,因为追他而撞车也不是第一次,很快,便缠作一团,动作受限。 抓准机会,秦沅的保命符飞出,落在侧面墙上,只闻一声“敕”,符光霎时扩散,使得被覆盖的学生痛苦不已,随即“砰”的一声巨响,墙面分崩瓦解! “咳、咳咳咳!”秦沅事先有所准备,提前躲开,而缠作一团的学生则被石块狠狠地砸了一通,“果然是空的,走!” 待秦沅离开,破碎的墙壁竟是自行恢复,而早已伤痕累累的学生们,又恢复了正常,开始回教室上课。 新发现的空间有一段很长的黑暗道,秦沅真的受够了这种没完没了看不到尽头的折磨,就在体力透支的边缘,终于见到了光。 “老秦!” …… “咦,我要做什么呢?”鱼影戴着卫词给她的渔夫帽,打着自己的小洋伞,一个人在临城转了一天,此刻太阳已落山,她又忘了自己外出的目的。 “天快黑了,我该去哪里呢?”公园的长椅被夕阳渡上了一层金,鱼影独自一人坐着,任由影子被拖得越来越长。 国家特殊部门办公室内。 “小鱼影去哪儿了?”白千里在办公室里四处走动,活动筋骨,发现少了个人。 “队长带出去了呗,小家伙不是一直都粘着他嘛?” “但是队长已经出任务去了!”白千里打开卫词的办公室,确定没有人影,心中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人家小姑娘再怎么也需要点儿私人空间嘛,干嘛非得让人家一直待在咱们这儿?” “是啊,又闷又躁,还有一堆老男人。” “看来,周姐对于我们这群老男人是相当有意见……”白千里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颇为无奈,“不是我要关她,主要是那小丫头是个连续性失忆症患者,顶天了能记住今天早上的事情……” 正文卷 第十章 破阵 天色越来越晚,人潮渐渐散去,暖黄色的路灯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独自行走着。 “小姑娘,这是要回家?嗝!”三个满脸油光的醉汉,跌跌撞撞地靠近,冲落单的小姑娘咧嘴笑着。 “找不到。” “什么意思?找不着家啊?”偏胖的醉汉想伸手揽住姑娘的肩膀,却被伞阻碍了,“这大晚上的,打什么伞呐?” “这丫头、嗝、穿的、可真漂亮!” “这、小腿儿!好!” “滚滚滚!好、好轮的着你们?带回去!”胖醉汉想拿走鱼影手中的伞,却因对方的躲闪扑了个空,“别怕,丫头、别、别怕!叔叔们带你回家。” “你们知道我该去哪儿?” “当然,我们和你老爸很熟的!” …… “快!帮我看看,背上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卫词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衣,原本被卫莜整理得十分平整的衣服,现在被他扯得全是褶皱。 “老大,咱们好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白万里蹲在一旁折腾他的无人机,完全不想理会一旁精神崩溃了一路的人。 “这能一样吗?我觉得那个穿红衣服的道士在骗我。”卫词确定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腐肉、藤蔓、眼珠子之后,摸出自己的墨镜戴上,顺便整理下发型,“再怎么说,我曾经也算是个公子哥儿,这趟火车,超出我的忍耐范围了。” “我加入特殊部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有火车可以穿越异空间。”白万里启动无人机,开始探寻旭日中学,根据那个红衣道者的说法,用上他的符纸,无人机应该就可以帮他们找到地方,“这地方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啊。” “连棵可以遮阳的地方都没有。”卫词看了看四面的环境,简直跟荒漠有的一拼。 “找到了,走吧。” 待两人到达旭日中学门口,均已汗流浃背,但刚靠近校门口,周身顿生凉意,掉落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干什么的?” 卫词两人还未开口,就见守门的老大爷从保安室探出了脑袋,怒相五官让其看着十分不友好。 “查……”白万里准备将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守门大叔,言简意赅地表明来意,却被卫词阻止了。 “这位太爷,我们是你们学校夏老师的朋友,受她家人所托,来给她送些家乡的吃食。”说话间,卫词乐呵呵地推了推自己的墨镜,从自己登山包里拿出几个饭盒,都是些可以存很久的熟食,分了一盒给老大爷,“你说这高三的老师也是真的累,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家里老太婆老太爷啊,心疼。说起来,您家孩子年纪应该也差不多吧?” “哼,进来吧。”老大爷的打扮很像街头画画的老艺术家,花白的头发扎了低马尾,整个人精神抖擞,接过卫词的食盒,冷哼着将人放进了保安室,“先在这儿登记。” “好咧,多谢啊!”卫词迅速填完自己的信息,将墨镜叼在嘴里,状似无异的观察保安室的环境,与一般的保安室相差太大,忍不住心中感慨,这完全就是一个书房。 “东西送完就赶紧走,别影响学生们的学习环境。”老大爷见两人登记好信息,催促着送人。 “没问题没问题。”卫词将还在保安室观赏的白万里拖走,笑着和老大爷说了声辛苦了,便快步进入校园。 “为什么不说咱们是来查案的?”白万里将无人机调整高度,以寻找形成异空间的怨气之源。 “说了你觉得你能进来吗?”卫词重新戴上墨镜,直觉告诉他方才的保安大爷,没那么简单,“保安室里挂着各种字画,看上去不是便宜货,发回去让小白查一查。” “你什么时候拍的?”白万里见卫词手机上的照片,颇为意外。 “不可说不可说。” 正值晌午,学生们有说有笑地相邀去食堂,介于自己也饿了,两人第一个目的地,便是食堂了。 “你们为什么聊奥数题聊的这么开心?”卫词花了巨款,买了份鸡排饭,找了处人多的地方坐下,原本见他们相谈甚欢,想过去听听是什么八卦,结果全是奥数、高数、之乎者也…… “又有新的只是高峰可以攀登,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只有不断地学习,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每多记一个单词,就离目标更进一步,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一切可以通往成功路上的事情,都值得高兴,不是吗?” “是,没毛病。”有道理,但是怎么感觉那里怪怪的,卫词决定先安静吃个饭。 然后他发现这些学生吃饭的速度完全可以用猪八戒吃人生果来形容,卫词都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吃出饭的味道。原本以为自己吃饭已经算很快了,然后就在他一顿的饭时间里,来来往往已经三四波了。 “朋友,吃饭这么慢是不行的!人生如此宝贵的时间,怎么可以浪费在进食?”打饭阿姨盯着卫词两人许久,最终忍不住出来,一脸灿烂地拍着两人的肩膀,“年轻人!要有梦想!梦想,要去追!要争分夺秒地去追!所有杂念,都应该摒弃!你们说,对不对!” “对!”阿姨的声音本就洪亮,已经让卫词的耳朵受了一次伤害,在场学生一呼百应,热情高涨,声浪再一次攻击了卫词的耳朵。 “对就回去学习了!” “好!” “……”卫词看着自己还有一半的饭,实在受不了对方满脸期待的笑容,干脆起身离开了,“阿姨,我这就去追梦!” “这才对嘛!年轻人,好好干!” “没有问题!”卫词做了个给自己打气的手势,拖着白万里便跑出了食堂,“这种感觉怎么莫名的熟悉?” “你记不记得你以前在传销组织当过卧底?”白万里突然发声,“热情过头了。” “还真像!”卫词一路走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对学习的渴望眼神,恨不得将卫词拖进教室给他讲讲五三的八十一种好处。 “你好,打扰一下,请问你认识这几个同学吗?”白万里倒是没那么感觉,想速战速决,将几个失踪学生的照片递给走廊的部分同学。 “啊!我知道,他们去参加比赛啦!国家级的呢!”学生们见到照片,原本激动的情绪更加明显,眼神里更显现出崇拜之情,“他们是我们的榜样!” “那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失、去比赛之前,有什么异样吗?”白万里继续问道。 “异样?赛前准备出了通宵刷题,需要做其他事情吗?” “不需要。我们其实也是因为知道他们特别厉害,特地过来借鉴学习方法,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给我介绍介绍?”卫词将白万里拖到身后,一脸灿烂地加入学生们的讨论。 …… “夏老师,你说你班上的学生失踪了?”教导处主任是个瘦小的中年人,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很像秦沅手机里某张黑人表情包。 “是,我希望能找警方来处理。”夏宸音将张桐极其同桌的信息递给主任,建议道。 “哈哈哈,夏老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主任仔细看了看夏宸音的脸色,随即大笑道,“这两个孩子是去参加省上的比赛了,还是你亲自批准的呢!” “咦,好像是。”夏宸音指尖凝出一点白光,悄无声息地进入主任的眉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是我的问题,打扰主任了。” “不打扰不打扰,一定是你最近工作太累了,要注意休息啊!”主任拍了拍夏宸音的肩膀,“老师可是学生们的希望,不能先倒了!” “嗯。”夏宸音离开主任办公室,白光原封不动地回到指尖,这次倒是换夏宸音疑惑了,“依旧没有任何怨气。” 上到校长,下到食堂收拾垃圾的大叔,夏宸音基本都试过了,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怨气。那这群人给她的奇怪感,到底来源于什么?每天都乐观向上、激情澎湃的生活,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人终究应该是有七情六欲才正常。 “嘿,前面的美女老师,可否为我暂停你此时匆忙的脚步呢?” “嗯?”夏宸音正准备回宿舍查看秦沅的状况,突然被人叫住。 “终于,有一张正常的脸了!”卫词揉了揉自己笑僵了的脸,感觉万分疲惫,将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夏宸音,“学生失踪案,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随我来。”夏宸音思考片刻,点点头,让其跟她一同回宿舍楼。 而另一边被丢下的白万里,正坐在教室的角落,被一群学生围着,为他讲解天南海北的高考模拟题。 …… “喂!这个小丫头长这么水灵,咱、咱们就这样把人带回去?” “不然,嗝、不然你想怎样?” “回镇上,听老大安排!” 夜色微凉,风一过,三个醉汉都忍不住打寒战,而同行的鱼影却没什么感觉。 “这等极品,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三人跟在鱼影身后,小声讨论着奇奇怪怪的东西。鱼影听不懂,但却听到了一个镇的字,好像勾起了什么记忆。 镇?阵?卫词,毁阵! “这小丫头还挺积极啊,知道自己往咱们大楼里走!”鱼影摸着自己的下巴,凭着直觉加快了脚步,让身后三人匆匆追赶着。 “玛德,这臭婊子该不会是想跑吧?” “追上去!都到这里了,跑得了吗?”偏胖的人大跨步追上去,却因为前方之人突然停步而差点儿撞上一旁的电线杆子,“草!你特么搞什么搞?” 只见鱼影停在一个井盖儿旁,收起自己的伞后,一动不动。 “你们特么在楼下搞什么?” “老大,咱们弄了个极品回来!” “带上来啊,一天到晚做事磨磨唧唧的,没点儿样子!” 闻言,三个醉汉准备上前将人带上楼,却怎么也拖不动这个看着瘦瘦小小的姑娘。 “嘿,老子还就不信了!” 话刚说完,只见鱼影提起手中的小洋伞,用伞尖在井盖儿边缘轻轻一敲,随即,井盖儿“砰”的一声弹起,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胖醉汉的头上。 “哎哟!” 紧接着,鱼影伞尖再次轻点,整个人往后一跃,直接上了另一栋楼的楼顶。 “卧槽!这是人是……”鬼?话未说完,只见没了井盖儿的下水道,突然涌出巨大水柱,夹杂着各种味道的污水喷薄而出、源源不断,瞬间,淹了一片。 鱼影重新打开伞,独自站在楼顶注视着楼下的混乱。直到天色渐明,消防车和警车相继赶来,彻耳的长笛声划破黎明最后一份寂静。 “咦?我为什么在这里?”鱼影歪着头思考了片刻,无果。 遂下楼,回到人群里,再次汇入人流,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