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第一章 32号 H航的图书馆是个“八卦”形状,走廊回环曲折,很容易迷失方向。自建成以来,已有50多年的历史。藏书在300万册左右。 四五天之前,叶南希打电话来说,她注意到一个画家,性格和行为都十分古怪。异能目前还不了解,但很有可能是暗魅的人。她这几天正在调查。在这期间,他则泡在图书馆里专门阅览与绘画相关的书籍,务求遇到那画家之后,不至于像个白痴。 凭着过目不忘的能力,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已看了80多册。在这期间,他尤其注重表现主义这个流派,超现实主义和达达主义则次之。以叶南希所给的情报来看,那画家很有可能是这三个流派中的一员。不管是哪个流派,恐怕都与古怪脱不了干系。 晚上6点之后,馆中已没有几个人。今天是周二,之后七天将是国庆黄金周,图书馆不开放。他到H航之后,已有一个月没有回家。期间和父母通过三次电话。前两次互道近况,第三次则不同,因为32号楼待拆迁的关系,二老已经决定搬家,就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家四口将要到新家定居。新家也在五四路上,不过是在西路68号楼。开学前他曾去看过一次,那时68号楼建成已有三个多月,只要补足差价,装修一下,就可以入住。 差价在20万上下,这笔钱对于二老来说并不轻松。严罗账户里还有20多万,高楼杀人案完结后的几个月内,他并没花多少钱。到地下的实弹打靶馆训练,每次都由叶南希付账。她既是富家千金,自然不会差钱。总的来说,最费钱的不过是学费。但因为他是今年的理科状元,H航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到这里入读,为在今后接纳更多的像他一样的优秀学子,学校会在每年给予严罗数目可观的助学金。 所以总的来说,他到H航上学,花钱只是暂时的。他打算用这笔钱充作搬家之用。当然,严高和李华目前还不知道有这笔钱的存在,这次回家,他就是打算开诚布公,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父母。 杜绝买了一辆新的本田摩托,根据官方的说法,是醉樱红色的ST系列。他本打算要辆汽车,但是杜龙只答应给他换辆摩托,为表示抗议,他一直没怎么骑。国庆回家,是让一个开宝马的朋友送的。临走前,他将摩托钥匙交给了严罗,并叮嘱他可劲儿骑,坏了算了,反正也就一万来块钱。 严罗十分看不惯他的骄奢做派,但知道说了也没用,只好收下钥匙。这摩托对他来说,十分贵重。他骑上摩托,往家驶去。摩托的造型像一只奔跑的猎豹,速度一提,在街上穿梭来去,像只红色的幽灵。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楼下。掏出手机,已经6点40分了。他将摩托停在停车棚里,向3三单元走去。此时天色昏暗,就快入夜。32号楼安静地矗立着,一点多余的声响也没有。楼外看不见灯光,也许是住户已只两三户的关系。他们不开灯,整栋楼便显得死气沉沉,像弃置已久的鬼屋。水泥剥落的墙壁上,白色粉笔写的“拆”字还清晰可见。它就像白无常一样引人注目。 不知为何,看着本该生出怀旧情绪的楼房,他却感到有些心悸。不知是什么因素,诱发了内心深处隐晦深沉的凄冷的感觉。看着这栋楼孤零零地耸立此处,便仿佛看到了一只野鬼,虽然他并不知道野鬼是什么样。它孤独地伫立风中,在朦胧的夜色下淡淡地哀鸣。 楼道里十分昏暗,四壁都是杂乱的粉笔画痕以及蜘蛛网,看上去就像久无人居而已经沦为野孩子和蜘蛛们的玩乐场。不过是一个月没有回家,竟至于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实在教人无法理解。没有人居的地方,荒败得很快,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么? 他快速奔上二楼。二楼只有两个门,一个201室,一个202室。两个门对立在拐角处,显得十分局促。房门里没有丝毫亮光透出来,也没有半点声音。他敲了敲201室的门,里面没有反应,绝非有人的样子。他只好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啪嗒”一声,锁开了,门却只开了一道缝。不知为什么,门链是挂上的。他诧异不已,难道房中有人?如果有人,却为何没有一丝光亮?难道爸妈出事了?他想到这里,心中一震,忙掏出手机来,试着给父亲打电话。电话“嘟嘟”几声之后,一个声音接了起来。“爸,你们在哪儿?”严罗迫不及待地问道。电话中传来他父亲的声音,“我们在家啊!你回来了没?你妈正在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你们在家?”严罗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那你来开开门。”说到这里,心跳已不知不觉地跳得很快,像是正被看不见的野鬼追赶,四处寻找生路却似乎已无路可逃。电话中传来“等等,马上就来”的声音,然后对方挂断了电话。他静静地站在门前,时不时会向楼上看一眼。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家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父母不可能这么快便搬到新居,至少在没有告诉他的情况下不可能这么迅速。他又拨通母亲的电话,“妈,你们究竟在哪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问完便听到母亲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来,“罗啊,你咋还没回来呢?饭菜已经做好了哦,就等你了。” “没到新居吧?”一想到这个可能,便随口问了出来,“我已经到家门口了。” “还是老家啊!你等等,我就来。”李华说着,挂断电话,似乎已经来开门了。严罗看看时间,现在已经7点过,又等了十多分钟,家里仍然没有动静。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走错了单元或者楼道,这个想法有些勉强,因为就算走错楼道,二老发现门外无人,也会在电话中说起此事。为慎重起见,他不得不仔细看了一遍门牌号,门牌上的数字是201,这的确是二楼。 他掏出手机来,打开手电软件,背面作为拍照用的闪光灯亮起来,将房门照得十分清楚。房门上细微的刮痕、污渍以及残留的纸印都和记忆中的家门一模一样。透过门缝看进去,玄关的鞋架如旧,几双凉拖和棉拖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很久没人穿过了。其中就有父母的,他们如果在家,绝不会任其如此。 门缝并不宽,他无法伸进手去。只好提起脚来,对着门锁处猛地一脚踢去。“咚”的一声响,门链早已锈蚀,一脚之下,应声而断。严罗在门撞上墙壁之前,迅速上前两步,敏捷地抓住了门锁。这是他跟在赵文龙身边学到的技巧,尽管并不是秘密潜入,但当做练习来做,无疑会使他的生活更为充实。 他放开门,摁下了门边的开关。但是灯并没有亮,除了手机发出的电光,屋内再也找不出丝毫的光亮。也许是拆迁队干的,多半水也给断了。他打开左近的卫生间的门,里面气息与外间并无多大差别,反而略显干燥。他转动水龙头,果然里面并没有水流出来。 他关上卫生间的门,来到客厅。然后挨着厨房、卧室查了个遍,里面并没有人。他只好回到客厅。客厅还是一如既往的局促,沙发座椅仍是一副高龄之态。木桌上放着几个玻璃盘,盘中的一串葡萄散发着霉烂的气息,尤其是两个苹果,早已烂掉了一半,气味老远便可以闻出来。冰箱、衣柜已不在原地,只留下一片灰影和几个白印。想来是已经搬走了。窗帘收在两边,窗户紧闭着,该没有风才对。但是不知为何,鬓角明显有风拂过的感觉。他看向房门,不禁吃了一惊,不知何时,地上竟已漫了不少水。 正文内容 第二章 黑白照片 本来是没有供水的,他已经确认过,可是现在,地上却到处都是水。水流慢慢扩张着,想要吞噬掉房内的每一寸地砖。阴风不知从哪个墙缝中挤进来的,很细微但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忙奔到卫生间,只见水龙头“哗哗”流着水,水槽中的出水口填住了,水不断外溢。地上的出水口也仿佛被堵了,水越流越多,慢慢往外涌出。 他忙试着关掉水龙头,但是拧了几圈,却毫无效果。这水龙头像是坏掉了。他只好关掉水闸,关上卫生间的门。三个卧室中都没有人,二老不知所踪,杨珂也没有回来。会不会和拆迁队有关系呢?他禁不住想。在已经同意搬离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没有理由找住户的麻烦,不应该是他们才对。 他思索着坐到沙发上,立时有一股呛鼻的味道直冲鼻端。便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背脊一阵恶寒。背后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充满了恶意。他不由得一震,猛地转过身来,却什么人也没发现。手机照到的地方,只有一个饮水机。饮水机不过买了四五年,可是它的外表看来,却和沙发一样有历史。 饮水机上方有个相框,框内有一张父母的黑白照片。他冷不丁看到这张照片,一时震骇得说不出话来。家中是没有这种照片的。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刚刚的恶寒便是这相框诱发的。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照片是怎么回事,简直就是遗像。 他绕过沙发,走到照片前,照片中的二老穿着素服,头靠得很近,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嘲弄似的表情。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见过二老有过这种表情。他取下相框,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不想手指刚摸上去,便感到一阵心悸。意识里仿佛扔进了一颗炸弹,一时间散做千头万绪,乱做一团。他触电也似地拿开手指,忽然发现,手指上黑黑的,像是沾上了煤灰。 手指移开,意识并没恢复正常,他的心悸越来越厉害,心肌仿佛插入了绣花针,疼得呼吸不畅。他忙将手指伸到饮水机一个龙头上,用水冲洗。黑色的东西很好洗,洗掉之后,意识才清醒了些。这时才发现,照片上刚刚触摸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指印。他忙取过一个烂掉的苹果,用水果刀削去半边,剩下一半放到照片上涂抹。白色的底板露出越来越大,果肉上沾染了厚厚一层黑色的东西,像是颜料。 他将照片凑到鼻端闻了闻,并无特别的气息。便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脚上凉凉的,像是泡在了水里。他吓了一跳,相框险些脱手。手机照下去,只见地上已漫着半指深的水。鞋泡在水里,早已侵透。这使得原本便冷清的居室,不禁变得有些寒凉。此时不觉又打了个寒颤。他将相框放到沙发上,又来到了卫生间。 原本的水龙头此时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半个水管。水闸也不知去向,便想关也没得关。水不断向外飚射,很快便湿了他一身。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退出来关上卫生间的门,想这里已经没法待了,得赶紧离开。他找了个塑料袋,想将相框带出去,仔细观察一遍。这相框看似平常,却处处透着诡异,不禁使他强烈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突然,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红点。它并不明显,所以严罗直到此时才注意到。这个红点就是饮水机上的加热指示灯。和它同时亮着的,还有一个绿色指示灯。他记得刚刚看这饮水机时,两个指示灯并没有亮,并且在进门时,家中是没有电的。难道已经来电了?他走到门边,摁下电灯开关。日光灯并没有相应的亮起来,他又走到一间卧室摁下电灯开关,灯还是没有亮。但是饮水机的两个指示灯仍然亮着,似乎正在运转。 这一切都显得十分诡异,仿佛是遇到了鬼。但他并不相信有鬼,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在搞鬼。但是谁会针对他呢?暗魅么?很有可能,以暗魅的能力来说,异能觉醒者往往会被发现,除非能力十分特殊,让暗魅也无从着手。他的能力觉醒已有好几个月,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与暗魅的人接触。 自他获得分身术以来,他每晚都会分出一到两个分身来,做念力的修炼。如此一来,进境颇为迅速,他会定期进入叶南希的意念世界之中,实验自己的念力。他现在的极限是调出3辆跑车或者8辆摩托抑或20把散弹枪。叶南希过去几年一直有锻炼,所以极限是他的两倍。越往后进步将越缓慢。 除去念力,还包括异能,异能的训练主要是分身术,叶南希则是催眠术和空间转移术。异能的训练同样不简单,一两个小时下来,往往会累得精疲力尽。严罗的分身极限目前是三个,并且维持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他走到饮水机前,拔下饮水机背后的电线插头。两个指示灯立时暗了下来。他按下红色水龙头,饮水机里流出来微温的纯净水,似乎刚刚开始加温而已。他将插头放到饮水机台面上,转过身来,想拿起相框离开这里。因为这个时候,水已经漫到了脚踝。 但是沙发上并没有相框,他忙走到沙发前,只见相框泡在水里,也不知何时掉下去的。塑料袋还在沙发之上,微微起伏着,这股微风从哪儿吹来的,他始终没弄明白。照片经由水和他的脚相连,并没引起恶心和思绪混乱的感觉。他忙拾起相框来,照片上水珠滑动,相框不断向下滴着水。所幸照片并没因为水的影响而变得模糊不清,他晾了一下,然后放入塑料袋,拿在手中。 虽然隔着塑料袋,但是照片传过来的独特的气息,却仍教人心悸。他走到窗边,想拉上窗帘,便在此时,忽然发现窗帘飘动了起来,窗户紧闭,四壁并没有缝隙能让风透进来,从窗帘飘动的方向,可以很容易判断风的来向。而风的来向,就是紧闭的窗户。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不信鬼神之说,也吓得不轻。他忙转身走向玄关。脚踩在水中,“哗啦”作响,这时已感觉不出凉。在合上门的最后一刻,他用手机向内照了一下,忽然发现,刚刚放在饮水机上的半个苹果不见了。他忙关上门,来到楼下。 此时夜风微凉,楼下漆黑一片,半个人影也不见。他推出摩托来,借着淡淡的月光,最后看了一眼32号楼。整栋楼静静的,但是静默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活动。摩托灯照到墙上,那个醒目的白色的“拆”字不知何时已不见了一边,墙上有白色的黏黏的液体缓缓流下,像是那个字融化了一般。 他拿起相框,发现照片上也有液体缓缓流动,不过与照片相应,液体是黑色的。照片上的人脸早已分辨不清,都仿佛化作了液体。他的心一阵躁动,像是被什么纠缠已久,始终不得解脱。他盯着墙上的字体,将相框猛地砸了过去,相框撞到墙上,“哐”的一声,但是并没有变形或碎掉,掉到地上时,才碎成了几块。 尽管这儿是长大的地方,但是却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一切都让他感到烦躁不安。他不知父母去了哪里,甚至和他们的几通电话是不是他们本人接的,都有待确认。杨珂该早已放学,她现在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和父母在一起。现在即便去学校,也已找不见她。而她的同学,他一个也不认识。幸而他留了她班主任的电话,他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中传来十分激越的音乐,但是直到歌曲放第二遍,对方也没有接。他不得不挂掉电话,发动摩托,向一中驶去。他打听了好半天,才找到杨珂的班主任的家。据班主任所说,杨珂一直都有上课,下午放学后好像跟一个女同学一起走的。那女学生父亲明天生日,还曾邀他去做客。他因要回家陪着妻子,所以拒绝了。严罗忙要了那女同学的地址,向其家里赶去。 女同学叫曾琳,家在朝阳南大街。摩托车行了十多分钟,便到了她家楼下。这时已是夜里9点过,他锁好车,正欲按地址登门拜访。忽然看见两个女孩儿从一家超市走了出来。两人差不多高,一人拿了一大袋零食,有说有笑地向单元楼走去。其中一个女孩儿便是杨珂,另一个女孩儿想来便是曾琳了。他为杨珂这么快便交到好友感到高兴,在父母不知所踪的情况下,待在这儿显然要好得多。 他看着二人进楼,估摸着二人已到了家,才启动摩托。便在此时,他的电话忽然震动了起来。是H市的一个陌生号,他接起来,电话中传来了杨珂的声音,“哥,我今天不回来了,已经跟爸妈说过。估计后天能回来,到时候再见。” 严罗不知道事情几天能够解决,想让她在曾琳家多待几天,“你在同学家么,你们很好吧?你要愿意,可以多待几天,到时候我来接你。”与待在严家比起来,她在曾琳家一定要自在得多。毕竟相处时间不长,虽然她很懂事,彼此也无距离感,但终归有一点隔膜,这需要时间去减淡。杨珂愉快地同意了,刚刚挂断电话,严罗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仍然是个陌生号,却没有来电显示。他接起来,电话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显然对方是个老头。 正文内容 第三章 7分钟 “你是严罗?”老头问道。 “你是谁?”严罗一边说,一边猜测着对方的来意。从对方声音可以听出来,他虽然年事已高,但一点也不糊涂,反而显出一股浓厚的经由岁月沉淀下来的精明。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是叶南希的朋友吧,如果有时间,请过来一趟。”老头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平静中透着一股子的迫切感。 “我过来之前,你至少先说一下你的称呼吧。”严罗并不想留下一个随传随到的印象,而且,了解通话之人的底细是很必要的。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传来,“汪叔,她是这么叫我的,我想你也可以这样叫。事实上,你现在就可以赶过来。” “我现在就过去,不过你可不可以简单说说,叶南希出了什么事?”严罗已知事态紧急,“还有,请把地址告诉我。我想应该不会在市里吧。” “关于她的事,你来了再说。市郊的凤来别墅,朝阳街一直往南,如果你打算往这儿走,请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否则,就当我没有打过这个电话。”汪叔说到这里,便挂断了电话。他只听叶南希提过严罗,说他脑筋很灵活,如果自己发生了不测,可以立刻给他打电话。他对这个年轻人很好奇,如果他的确很厉害,说不定叶南希可以安然回到这里。 他在院子里的鹅卵石路上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子前弯曲进来的公路。院门前站着两名保安,他们穿着淡绿色的制服,腰上别着对讲机,手中拿着黑色的橡胶棒。他们站得笔直,时不时向左右看看。前方错落地分布着红枫、杨柳、白玉兰、雪松、云杉和其他的一些园艺植物。公路在园林之间,车子一入园林,便仿佛到了世外桃源。 汪叔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20分钟。他并不知道严罗离此有多远,也许在最北边,那么打的到这儿至少要50分钟。他提出半小时之约,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的能力,紧急情况之下,他有没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又过了两分钟,远远地传来了排气管震动的声音。他心中一喜,忙叫过一个保安来,向他吩咐了一番。保安听说,便回别墅中安排去了。他则步入草坪,向别墅后走去。 晚上公路上车不多,所以这一路过来,他的时速将近100公里每小时。在走了20多分钟后,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一幢别墅。他当即拐上草坪间的公路,减下速来,两分钟后,穿过一片园林,到了一幢欧式别墅之前。别墅分三层,占地面积在300坪左右。 他将摩托停在路边,这时候电话震动起来。是汪叔的来电。他接起来,只听汪叔道,“凤来别墅前有两个保安,叶南希就在别墅之内,你需要救她出来。只有7分钟了。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严罗见不远处果然有两个保安,看样子他们已发现了他,正拿着对讲机向这边走来。他不禁感到有些可笑,如果叶南希在被囚在了别墅之中,汪叔绝不会等他到了这里,才说明情况,因为这样一来,便露馅了。现在保安已经发现了他,这就足够说明问题。唯一的可能是,汪叔想考验他,让保安发现他的行踪,是为增大考验的难度。如果在7分钟之内,他进不到别墅中,只怕这个考验就不会合格。 既已被两名保安发现,他也不想躲了,他加快脚步,向别墅走去。两名保安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靠近,“站住,你是什么人?”一名保安说着,手中的橡胶棒已经提了起来。严罗手中没有武器,但有信心摆平他们,他走上前去,举起双手意示没有其他企图,就在两名保安卸下戒心的一刻,他快速出拳,瞬间将二人击倒。 两名保安险些晕了过去,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气来。严罗一刻不停,快速向别墅一侧走去。从正门进去一定会遭遇埋伏,并且会遇到防守的中坚力量。别墅因为设计大气、追求至尊享受的关系,一般来说都有许多窗户。从后侧的窗户进去,可以避开别墅中监视者的眼睛。 他躲在一棵雪松后向四周看了一眼,外面并没有埋伏人。别墅内亮着灯光,唯一黑暗的只有两扇窗户。但是黑暗的地方并不意味着没有人在,他决定从二楼的窗户潜入。那儿亮着灯光,窗帘铺满窗口,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窗台伸出有一米左右,上面固定有白色的花岗岩栏杆。窗口下面另有两扇窗户,站上窗台,可以抓住栏杆爬上去。 此时已过了两分钟,他看好路线便迅速行动,翻过护栏,爬上窗户,双手抓住窗台栏杆,拉起身子来,脚踩到窗框顶上。以他目前的身手来说,这类的翻墙爬窗并不算难。他翻过栏杆,蹲下身来,发现窗户已经从里面锁住了。这窗户是钢化玻璃,十分坚韧,手中又无其他工具,从这儿很难进到里面。旁边挨着还有一扇窗户,但是窗台并没伸展出来,窗户开了一边,窗帘在风中飘拂着。他翻过栏杆,吊住身子偷看房间内的动静。里面背对着窗坐着一个穿西服的男子。 他小心过到窗台上,单膝支撑,弓着身,将窗户向右推,使窗口开得更大。这类窗子在小力推动之下,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否则装修公司一定会遭到投诉。 窗台离地面有一米左右,他小心下到地上,整个过程,又花费了三分钟。还有两分钟,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快速步到男子身后,便在这时,沙发前面忽然跳出两个男子来。他们并没带武器,但是都十分健壮。他们早已埋伏在此,想凭几双肉拳将严罗擒下。 严罗知道自己有时候很温柔,譬如对付那两个保安,不过使他们在地上迷糊了一阵而已。现在面前站着三个大汉,如果再手下留情,找到汪叔时一定已经过了七分钟。他毫不迟疑,在两个大汉刚刚站起来,还沉浸在已凭自己的体魄将来人震慑住的美梦中时,他已跳了过去,一拳打在左边汉子的脸上。落地之际,一脚向右边汉子的左腰肋踢去。 这汉子已有准备,第一脚踢空了。他的二连踢迅捷无匹,一脚出去,第二脚早已准备好。大汉反应不及,右脸中脚,立时闷哼一声,飞了出去。沙发上的男子刚刚转过脸来,胸口便中了一拳,他倒在茶几之上,将几个杯子碰到地上,立时摔成了几块。他感到呼吸不过来,心脏仿佛收缩了,停止跳动一般。等他缓过气来之时,潜入者已不在房中。 还有一分多钟,严罗跑出房间,迅速向三楼奔去。他相信汪叔没在一楼,并且正在三楼等着他。这种直觉有一部分是依靠心理推测,一部分是依靠经验,还有一部分是假想。楼下听到动静,五六个大汉迅速跑了上来。他们手中都拿着橡胶棒,这玩意儿中心是铁,被敲上一棍可不是好玩的。 三楼楼口站着两大汉,他们见严罗上来,立时举起橡胶棒迎了下来。严罗看准一条橡胶棒,迅速矮下身去,手掌在那个汉子的膝盖上缘砸了一拳。那汉子立时“啊”的一声,橡胶棒脱手,抱住膝盖,像是撞上了石头一样痛不可当。严罗抓住快要落地的橡胶棒,在身前一挡,那汉子一击不成,一脚猛地向他脑袋踢来。他居高临下,这一踢十分凌厉。严罗只得避在一边,要是被踢中,下巴非碎掉不可。他待那一脚踢上去,立刻用橡胶棒在汉子的另一条腿上打了一棍。这一棍力道并不大,但已足够汉子站立不稳,摔下楼梯。他这一摔,正好挡住了楼下冲上来的几个汉子。严罗则趁这个间隙,迅速到了三楼。 三楼一进门,便是个大型的综合娱乐厅。里面看起来很富丽,各种饰物都散发着独栋别墅所特有的光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神态安详。他见严罗进来,忙看了看表,还有20多秒钟才到7分钟整。他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站起来等着严罗走过来和他握手。 严罗明白他的意思。他走过去,伸出了右手。汪叔看着他,却并不就伸出手来。严罗忙伸出左手。汪叔淡淡的一笑,同样伸出了左手来。二人轻轻一握,汪叔便请他坐下,并向门边的人递了个眼色。领头的大汉会意,向他微一点头,当先退了出去。其余人也都跟着退出。 “你很出色,不枉南希训练过。”汪叔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严罗接在手中,“我想还不奈,不过就目前来说,还不够专业。” 汪叔点点头,“你不够专业,是因为经验还不够。相信跟着赵文龙干几年,会比任何特工都出色。不过你必须知道,别墅中的守卫者们并没使出全力,事实上,他们也在系统中训练过,尽管没有你优秀。” 严罗在进别墅的过程中,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任何时候低估对手,都是十分危险的。“叶南希出了什么事?”客套几句之后,严罗直切主题。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她在调查异能者萧如述的过程中,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就在两天前,她一去不回,至今仍没有任何消息。”汪叔眉头微蹙,看得出来,他虽然担忧,却还未失去主意,“我是这里的管家,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找你来,便是希望你找到她,并将她安全地带回来。你们是朋友,我并不想提钱,但还是想允诺你20万,只要你全力以赴。我知道你家并不富裕,希望你不要以为我不过是在怜悯你。” 正文内容 第四章 录像 “没有的事。”严罗才不会那样想,“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相助,可以是多方面的,你用钱是你有资本,我出力是我只能这样做。她已调查了几天,想必掌握了不少资料,请先给我看一下。” 汪叔从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笔记本,打开来放到茶几之上。没多久,笔记本上显示出桌面,任务栏上出现一个视频播放器的窗口。他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点击窗口,桌面上显出画面来。视频已经暂停,显然他不久前刚看过。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严罗,“这是她在调查过程中摄录的一段视频,你可以看一看。” 视频有些模糊,只有480P(普清)。应该是用手表之类的秘录设备拍下的。画面停留在4分多一点的地方,屏幕上是一幅画。这画看起来充满了神秘色彩,既非表现主义也非超现实主义。而是两者完美结合的作品。所谓的表现主义就是重视表达情感而忽视形象摹写的一个艺术流派。因为不注重对表现对象形象的摹写,所以作品中的形象往往扭曲而抽象,并以此来表达恐惧的情感。说简单一些,表现主义十分注重表达内心情感,尤其是恐惧情感。 表现主义绘画的先驱——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创作于1985年的《呐喊》,无疑是这个流派的主要代表作之一。猩红的天空下,一个枯瘦的骷髅般的人,扭曲地站在不见尽头的公路上,眼睛盯着前方,双手紧捧着头,似乎正嘶声呐喊。惊恐万状,歇斯底里,不知遭遇了怎样的恐惧。整个画面给人以恐怖、凄凉之感,仿佛深入了灵魂深处,细微的震颤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超现实主义源于达达主义,达达主义是提倡无政府的、无理想的、破坏性的虚无主义。其先驱——法国的马塞尔.杜尚曾做过一幅画——《带胡须的蒙娜丽莎》,就是在印刷品《蒙娜丽莎》上用铅笔涂上胡须。一句话来说,达达主义是“反艺术”的,但它本身又是一个艺术流派。而超现实主义则克服了达达主义的虚无主义,受到弗洛伊德“潜意识”理论的影响,把“梦”和“现实”这两类表面的矛盾转变为一种“超现实”。也就是说,超现实主义是以所谓的“超现实”、“超理智”的梦境、幻觉作为创作的源泉,认为只有超越现实的“无意识”才能摆脱一切束缚,最真实的显示客观事实的真面目。 当表现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结合,就成了超表现主义(现实中并没有这个艺术流派)。严罗现在的想法,的确想给这幅画开创这么一个流派,超表现主义就是以梦境、幻觉来表达“超现实”的情感,尤其是恐惧情感。 “事实上,这幅画让我觉得很难受,从没有这样一幅画,使我产生这样的感觉。”汪叔见他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便说出自己的感觉给他参考。 “这种风格的画我是第二次见。”严罗不禁想到了一个小时前看见的父母的黑白照片。与其称呼其为照片,不如说是画像,因为上面涂了颜料。对于画像中二老的表情,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并相信在往后的一段时间内,会以恶梦的形式出现。二老脸上淡淡的嘲弄,配以黑白的阴郁格调,仿佛是阴灵回魂,在暗处说着冷言冷语。画像中的人即便不是他的父母,仍会有同样的感受。眼前的画就是很好的例子。 画面中没有半个人,明明是下雨的天空,但是猩红色的云彩却仿佛在滴血,换个角度看去,那血滴又仿佛是一只只眼睛,他们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仿佛自成体系。云彩下则是昏黄的山丘、河流,它们扭曲得变了形,山丘仿佛是恶鬼,河流仿佛是毒蛇,它们都侵浴在血雨腥风之中。画作的右下角有两个扭曲得像蚯蚓的字“异灵”,似乎便是这幅画的名字。它挂在满是涂鸦的墙上,整幅画给人一种强烈的躁动之感,显示出画画之人内心的躁动、不安和愤世嫉俗。 稍稍离屏幕远一些,画面便有了新的变化。原先的云彩慢慢浮现出扭曲在一起的面孔轮廓来。他站起身来,站到沙发之后,这时那面孔轮廓愈发清晰,从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脸,但似乎是同一个人的面孔。 他慢慢向后退着,直到碰到一个高耸的古典瓷瓶。这时已能将那面孔看清,似乎是一个女子,依稀有些熟悉。他隐隐感到不妙,忙走到电脑前,将电脑屏幕对着空旷的书房一侧。然后慢慢后退,想分辨出那隐藏的画像是谁。汪叔见他行为诡异,知道他已瞧出蹊跷,不禁站起来,和他一起看着画像后退。二人退了五米左右,这才停住脚步。 画像因隐晦难辨,隔了五米的距离,更是模糊,汪叔不得不戴上老花镜。严罗见他产生兴趣,不禁想自己熟悉的人他只怕不会认识,便这样想时,脑中忽然迸出一个名字。“南希!”汪叔适于此时惊呼一声,显然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深信不疑,画面中女子的轮廓,模糊的面容,的确很像南希。在叶南希失踪的情况下,这个发现无疑很有指向性。他忙走到电脑前,转过屏幕,在沙发上坐下来。视频的名称是X_19.avi,摄录日期是9月26号。他记得汪叔说过,叶南希是在两天前与他失去了联系,今天是9月30号,两天前是27号,也就是说,26号叶南希和他还有联系。 “这视频是她带回来的,还是通过网络传回来的?”严罗问汪叔道。 “是传回来的,用手表秘录仪拍摄,这边能实时接收到,只要保存一下就可以了。”汪叔见他表情严肃,好奇心越发强烈,这个年轻人找到了什么样的线索,能不能将叶南希成功救回来呢?也许是缘于严罗的认真吧,他不知不觉地竟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信心。他并不是只能依赖严罗,而是叶南希曾对他说过,“我如果发生不测,请你立刻打电话给他。” 事实上,他总是乐于见到年轻人的崛起,正如当初他自己一样。 “那么南希失踪的确切日期是27号的什么时候呢?”严罗不得不做这样的确认。 “27号中午。26号晚上回来过,27号早上出去,中午便联系不到了。”汪叔一丝不苟地回答,“你发现了什么?” “如果她是27号失踪的,那么在这之前,萧如述应该没有发现她才对。视频是26号拍的,那么这幅画至少是26号之前作的。也就是说,在26号之前,萧如述已经知道了叶南希的存在。叶南希跟踪他,却浑然不觉他已经发现她的事实。”严罗说到这里,汪叔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在他听来,叶南希似乎落入了对方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他隐隐感觉不妙,只是不愿往深处想。越想越害怕,可能会承受不住。 “别担心。”严罗见他脸色不对,不禁出言安慰,“她不会有事,否则萧如述早该下手才对,等到27号,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汪叔点点头,不觉舒了口气。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身子靠到沙发上,声音明显虚弱了一些,“她拍了两段视频,你仔细看看,一段是在街上拍的,另一段则是在室内拍的。都不长,但应该会留下线索。” 严罗将屏幕上的视频进度调到开始,然后点下播放图标。视频开始播放,画面很混乱,一上一下的没有目标。几秒之后便好多了。画面中出现了一条过道,墙壁斑驳,白漆剥落,墙边时有成堆的砖石水泥块。镜头前移,向旁边一个房间拍去。房间内有两张锈迹斑斑的铁床,似乎轻轻一推,便会“嘎吱”作响。除此之外,便是蜘蛛网和砖石土屑。这是一栋废弃的楼房。 镜头快速前移,然后沿着楼道上了一层楼。这儿仍是一般景象,房屋破败,久无人居。墙壁上四处都是乱糟糟的涂鸦,颜色鲜艳,十分醒目。涂鸦中的形象多不可辨,譬如一个狗头,换个角度却是兔子头,仔细一辨,又不过是几株植物由于阴影的浓淡不均而形成的错觉。这些涂鸦十分随意,中间留着大大小小的空白,一个完整的场景往往有五六米长。 镜头往过道一端移去,速度已经慢下来。严罗看着录像,完全能感受到叶南希录像时的困惑。镜头有时候会对着一个形象停留十几秒甚至更多的时间。她并没有说话,整段录像都静静的,除了偶尔传来的踩到水泥块的声音。 在4分多钟的时候,墙上出现了《异灵》这副画。镜头直直地对着画面,拍了大概有30秒钟的时间。但是显然叶南希并不理解这幅画,因为镜头移开后,又有几秒钟重新移了回来。除了在里面发现叶南希的头像之外,严罗也并不知道这幅画的确切含义。也许并没有特别的含义,不过是即兴之作而已。画框看起来有些旧,像是挂在墙上已有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从涂鸦看来,却像是不久前才作的。因为粉漆剥落的地方,仍然有连贯的喷漆。他相信涂鸦和《异灵》都是萧如述的作品,也许仅仅只有画框是旧的而已。视频后半段仍是一些涂鸦,涂鸦中出现了几个留白所形成的骷髅,以及他父母的画像。 正文内容 第五章 秘录手表 当他看到父母的头像再次出现在眼前时,不禁“啊”的一声惊呼。手不由得挥出去,将茶杯打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响,茶水四溅。心脏剧烈起伏,仿佛经历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事。 汪叔心中一紧,但是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神色,他估摸着时间,知道严罗是看了视频中的画像才有这样的反应,不禁揣度着二者之间的关系。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所以赶在严罗之前,俯身去收拾碎掉的茶杯。他打手势,示意严罗坐下来,不必为茶杯的事感到抱歉。 严罗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父母的失踪很明显与萧如述脱不了干系,正如叶南希的失踪也与萧如述有关一样。他只是想不通,萧如述何以会针对自己的父母?他盯上叶南希,也许是叶南希行踪败露。也许他已经盯上了他,意图借由他的父母来与他为难。 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和父母所通的几通电话,对方都有可能是萧如述的人。他们受萧如述的指使,故意说些不着调的话,以便使他陷入精神错乱之中,以此来戏弄他。32号楼应该早就被他们动了手脚,他们就等着他回去,好吓吓他。不过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譬如使水闸消失,他现在还没弄明白。但是只要回去好好调查一番,迟早会发现他们的秘密。 第二段录像是在街上,名称是X_18.avi。街上显得十分混乱,虽有利于跟踪,但不利于摄录。画面摇动得十分厉害,开始的一分钟根本看不清被跟踪者的穿着打扮。第二分钟时,被跟踪者走上了人行道,这儿行人较少,画面变得稳定了些。萧如述个头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偏瘦,头发卷曲,白发间杂,头顶秃了一块,便似一个鸟窝。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大衣,大衣上斑斑点点的到处都是颜料的痕迹。背着一块画板,手中拿着两支画笔,似乎随时都会即兴创作一样。 他速度很快,穿过两条街,路过公园,街边出现了一个校门。镜头很在意地标的拍摄,录像中可以清晰地看到“H美术大学”这几个字。萧如述站在在校门前,瞅着金色的美大校徽出神。这个时候,严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面貌,四十多岁的样子,但他的真实年龄应该偏低。这类人因为长时间的脑力活动,神经承受极大负荷,以致面容憔悴,形容枯槁。他的脸沧桑而落寞,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几秒钟之后,忽然冲着校门夸张地吐了口吐沫,他用力吸气,然后伸长脖子,像是在参加唾痰比赛。然后拉开裤子的拉链,尖叫着对着校门撒尿。镜头里同时传来叶南希“My god!”的声音。从镜头的抖动以及拍摄目标偏离中心来看,这时叶南希已转过了头去。 录像中随即传来美大学生尖叫和吵闹的声音,美大校门前乱作一团。两名保安走上来,试图扣押萧如述。萧如述砸吧砸吧嘴,拉上拉链便往街上飞奔。叶南希回过神来,追出去几十米,在一个十字路口处跟丢了。视频到此完结。 严罗看完视频,找到了几个关键,一是萧如述与美大有过节,二是萧如述曾有一段时间待在废弃的居民楼中,三是萧如述精神有些失常。这三个关键,正是找到萧如述的线索。废弃的居民楼不可能在市里面,只能是在市郊,尤其是厂区附近。他在脑中搜索着可能出现的地点,然后想到了西四环外的工业区。 汪叔看出了他的去意,忙让他等一等,走到电话机旁,给佣人打了个电话。一分钟后,一名穿着黑裙的女佣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她将盒子递给汪叔。汪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精致的手表。 手表上并无任何标识可以分辨它的牌子,款式有劳力士黑水表的意蕴,但任何人看了,都会认为它再普通不过。走到大街上,很多人都会佩戴这样的手表。它既不奢华,也不典雅,除了精致之外。汪叔将手表递给他,淡淡地道:“这既是手表,也是部摄像机,像素1500万,电池容量1000mAH,SD卡32G,能连续摄录12小时,内置GPS,可以拆下。自动机械手表,通过手臂的自然活动使摆铊活动,在经历一系列的齿轮活动后给发条上弦。也就是说,走时是不耗电的。摄像则需要更换电池,不过这并不影响时间。电池的话,我会给你一年的用量。防水防尘,防抖支持,主动红外夜视支持,不过开红外装置摄录时间最长只有1个小时。” 严罗仔细观察着这款手表,在12点上方,有个极小的摄像头,6点上方有个状态指示灯,3点左方有星期日历显示窗口,表盘上共有5个按钮,包括时间调校手柄、摄像键、录音键、红外开关以及录音播放按钮。这些按钮在不同状态下,还兼具其他功能。正对着时间调校手柄的左端,还有耳机和USB接口。 “南希那一款手表分辨率要低得多,不过她愿意用那一款。另外,将手表和手机连接,还可以进行远距离实时视像传输。安装一个软件就行。”汪叔对这一点表现得十分满意。因为很多刑侦摄像系统,并不能进行远距离传输,它们有距离限制,一般在300米之内,并且体型很大,远不如手表来得小巧。他从透明的塑料包装内拿出一条细长的白色数据线,瞧样子便是连接手机和手表的。 严罗拿出手机,接过数据线和手表连接上,便听汪叔又道:“这个软件并没上市,需要从我电脑中拷贝,我们称呼它为‘视讯’。数据线传输在10M/S左右,视讯传输则可以达到1G/S。” 严罗不禁一怔,网络传输往往受限于网速,手机使用的2G网络,往往只有几KB/S,要达到1G/S,得在怎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办到呢?他的脑袋迅速运转,平时受限于接触到的科技水平而认为不可能办成的事情,一下子便突破了条件的禁锢。也许手表中内置了3G、wifi功能,也许这软件能破解3G网络而不受速度的限制。 “事实上,这个软件就像个窃贼,它会利用搜索到的所有网络,加以破解并且同时进行传输。便是在山区,往往也能达到几十M/S,这就是这款软件的强大之处。”汪叔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一丝得意之色。 严罗并不会去抨击这种行为的不道德,就好比不会去骂间谍的阴险一样。他将手机交给汪叔,让其帮忙下载视讯软件。这个过程并没花多少时间,软件有400多兆,并不算太大。他按下摄像键,几秒之后,便见笔记本上自动弹出了一个视频窗口,视频中显出他的半张脸来,分辨率比刚刚所见的两段视频要高一些,应该是720P(高清)。 他内心一阵振奋,对于这种高科技设备,他一向很感兴趣,这正是他进入H航的原因之一。他关掉摄像键,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十点过了。汪叔拿出手表盒子来,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十多颗纽扣电池。看其样式,与平常所见的纽扣电池稍有不同,它是黑色的,十分纤薄。 “这些电池应该够你用一年的时间,不要浪费,商店中是买不到的。”汪叔说着,微微一笑。严罗点点头,好奇道:“这整套设备需要多少钱?” “不是很贵,你别有压力。不过也不便宜,你以后就知道了。手表不过是小意思,等南希回来了,再带你见识见识,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汪叔保持着惯有的和蔼模样,这使严罗不禁想到了叶南希,在她父母不在这儿的这些日子中,一直便是汪叔陪着的。他们一定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 他告辞出来,出口的两名保安见到他,友好地点了点头。严罗还在为刚刚的事感到抱歉,见他们如此,忙也点了点头。他们宽广的胸襟不禁让他对别墅的好感倍增。他远远便见到了自己的摩托,摩托旁站着一名穿黑西装的男子,他身上佩戴着通讯仪,像是正在照看着他的摩托。 这名男子便是被他砸了膝盖掀下楼梯的那人,他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在朦胧的夜灯下,仍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严罗心中有愧,加快脚步,想上前道歉。不料那黑衣男子突然摆出了一个架势,说道:“严先生,我等你很久了。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挑战,就在今晚一决胜负。” 严罗看着他高肿的脸,实在不想再与他发生纠葛,道:“刚刚的事很抱歉,不过我有急事,改天切磋可否?” 男子有些踌躇,不过转瞬便已做下决定,“既是这样,那么改日再约。我叫孟杰,是凤来别墅的保安队长,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严罗听说他是保安队长,不禁又向他看了一眼。他的名字英气,体魄也不一般,看得出来,他十分厉害。汪叔说他们保留了实力,果然并没有说谎。他骑上摩托,告辞出来。刚走上街道,电话便震动起来。他忙减下车速来,接起电话。 电话是杜绝打来的,说是赵文龙发现了一个异能者,十分厉害,便想问问他感不感兴趣。严罗随口问道:“什么异能者?”电话中杜绝回道,“是个画家,他的画似乎有魔力。警方已掌握了很多资料,你过来看看便知。” “好的,我马上过来。”严罗挂掉电话,便加速向公安局驶去。他不料警察也已盯上了萧如述,如此一来,萧如述很可能犯了案。与父母和叶南希有没有关系呢?他不禁骇异地想。叶南希是在28号与汪叔失去联系的,但是直到今天,汪叔才与他联系。想来这两天中,汪叔已试过了许多办法,很可能是在确定叶南希不是因为设备故障而失踪的情况下,才给他打的电话。 他开足马力,在街道上飞驰。他现在只希望,三人都没有出事。 正文内容 第六章 卧底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警察局楼前。杜绝在楼前等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听到摩托声,便立刻打起了精神。严罗将车停在墙边,和杜绝一起上楼。“车骑着怎么样?”杜绝问他道。 “托你的福,要不是你的车,你估计得等一会儿。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对案子很感兴趣。”严罗猜他又有破案扬眉的念头,否则绝不会大半夜的在楼下等他。上次赵迅一案,他虽有所参与,却没半点功劳,心中着实有些不服气。外加对异能的痴迷,此次逮着案子,便如吸毒者见了白粉一样。他要不做警察,委实浪费人才。 “打击犯罪当然得热心,不然的话,这个社会早乱成一片了。还甭说,真是家族遗传。”杜绝领着他来到二楼,此时早已下班,办公厅中只有几个人。二人穿过办公厅,往赵文龙的办公室走去。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能说出这种话,真不简单。”严罗说着,二人已到了办公室门前。杜绝抬手敲门,里面传来赵文龙“进来”的声音。杜绝推开门,当先进去,严罗跟在后面,想赵文龙办案到此时,一来十分敬业,二来案子一定十分棘手。 “赵组长,你要的人来了。”杜绝在警察局都是以下属身份来称呼他,只有私底下,才叫他“赵叔”。严罗也跟着称呼了一声“赵组长”。赵文龙点点头,示意二人在沙发上坐下。他停了笔,端起水杯来喝水润润喉咙,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兄弟俩,让我骤然想起了我和杜龙年轻的时候。当时我俩刚当上警察,对于探案都十分热心,每天外出查案,希望能经手几件大案子。”顿了一顿,“但是事与愿违,起初的两年,四处碰壁,只办成了几件小案子。直到后面,我去做了卧底。” “我听爸说过。”杜绝对于杜龙的事,向来十分感兴趣。在杜绝小的时候,杜龙经常会讲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在那些年中,杜龙和赵文龙仿佛在枪林弹雨中浴血重生,听他们的故事,的确振奋人心。所以杜绝小时候,便常常对父亲说,将来他也要像父亲一样,英雄了得。 “你们里应外合,将当年最大的一个毒品买卖组织连根拔掉,并因此出人头地,扬名警界。爸说,功劳最大的是赵叔,若没有你,这个毒品组织不知道还要逍遥法外多少年。”杜绝补充道。 “卧底不好做,与卧底接触部署警力控制风险更不好做,我和他配合默契,才能破掉那桩毒品案,其间缺了谁都不行。”赵文龙说着,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严罗,示意他喝点水。他并不在乎多余的礼节,严罗也不在乎,所以接在手里喝了两口。倒是杜绝,第一次见赵文龙对外人如此不拘礼节,不禁有些诧异。 ”我和你们说这个,并没其他的意思。只是有个想法。人生总会面临许多选择,就像当初,我可以选择做不做卧底。如果不做卧底,未必便有现在的我。而你们现在还在上学,所以即便选择,也不会太过重要,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赵文龙说完,重新坐回靠椅,上半身靠到椅背上,显得有些疲累。 “赵组长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去做卧底,不过不是毒品组织、黑帮团伙,而是学校。”杜绝早在严罗还未到时,便听赵文龙和他说过。 “去美大吗?”严罗敏锐地捕捉到赵文龙话中飘扬的思绪,“主意是好,不过有些耽误时间。” 杜绝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是去美大?我有说过吗?”他双眉紧蹙,但想不起来自己有说过这方面的事。 “因为那个画家曾在美大待过,我猜组长的意思,是想和萧如述有关的人秘密接触。一来没有萧如述的犯案证据,便连嫌疑也十分勉强,不便直接造访其相关之人;二来避免打草惊蛇,会给即将被暗访的人带去危险。你曾在电话中说他的画似乎有魔力,但是怎么个有魔力法却没有说明,我便想你多半也不知道,或者说不确切。这正是需要卧底的直接原因。”严罗将水杯放到桌上,站起身来,“我想一定出现了受害者,并且因为萧如述异能不明的关系,你们无法判断受害者受伤害的具体途径以及程度,并将之与萧如述挂钩。也因此,才需要卧底。”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萧如述的事,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杜绝感到不可思议。警察局不过才刚刚注意到他,严罗竟然就知道了,他实在想不通其间的因果。 “因为我爸妈失踪了,不知去向。我回家时,在墙壁上发现了一幅画,我怀疑就是萧如述画的。正如你所说,那画看起来似乎有魔力,让人浑身发毛。赵组长,希望你不会以为我是在鼓吹鬼神之说。他将画弄成黑白照片的样子,分明是在向我发起挑战。所以说比起你们来,我更在意萧如述的动向。”严罗语速一向很快,连珠炮似的一气儿说完。 “你父母失踪了?”杜绝一惊,脸上随即显出担忧的神色来。赵文龙心中一紧,道:“他盯上你了?” “我想应该如此。”他也不知道萧如述是通过哪条途径盯上自己的,一来可以通过叶南希,二来还可以通过他的母亲李华。因为李华一直在美大的图书馆工作,虽只是个图书馆管理员,但严罗的童年却基本上都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图书馆里度过。李华和萧如述既在一个学校待过,那么认识的可能性很大。 赵文龙眉头紧蹙,初时不过怀疑萧如述,现在听严罗一说,不禁愈发相信,萧如述是个危险分子。那件事很可能与他有关。现在案子愈发棘手,如果有人失踪,那么萧如述的手里现在便有了人质,别说还没找到他的藏匿地点,便是找到了,面对萧如述那样的危险分子,也不好解救。但是人命关天,确如严罗适才所说,卧底有些耽误时间。不禁十分头疼,问严罗道:“你有什么线索?” “有两条,最关键的一条就是他曾在美大待过。”严罗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录像中萧如述在美大校门前撒尿的情景,如果还在美大工作,是断不会有此侮辱举动的。他猜测萧如述因为行为出格,而被美大给开除了。正因为此,萧如述才会如此愤激。“只要到美大问一下与他相关的人,就会知道个十之七八。包括他的职业、经历、年龄、性格、家庭等,可以以美大学生的身份去,相当于是卧底,但我会大幅缩短卧底的时间,也许就是一两天,也许稍长一些,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因为还有重要的人等着我去救。” “嗯,这件事既关乎你的父母,我相信你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做。我一开始的打算,是想找两个学生,学生间彼此谈话,毫无顾忌,可以迅速掌握情报。如果直接去问,会显得很奇怪,并且会给他们带去危险。一方面也是想让你们历练历练,虽然听起来有些儿戏,但是要做好却并不容易。而现在他已经盯上你了,就算卧底也得缩短时间,正如你所说,尽你所能吧。”赵文龙说着,向他投去鼓励的目光。 严罗点点头道:“美大学子的身份事宜,便拜托你了。” 赵文龙微微一笑,“跟我说拜托,你也学会客气了?事实上,我已经在为你们准备了。明天早上就可以拿到。”说着一顿,“虽然只是到学校搜集情报,但是此事十分危险。有一点我想应该提醒你一下,绝对不要看萧如述的画。” 严罗一怔,知道他是从受害者身上得出的结论,这么说来,那个受害者是因为看了萧如述的画才受到伤害的?可是自己看了他的画,却为何安然无恙?难道他的画作只有一部分是极其危险的,而另一部分不过使人感到不安,却并不会有危险?“我想见见受害者,他在不在这里?” “在精神病院,事实上不只一个,而有四个。”杜绝不无感慨地道。 严罗微微有些吃惊,这么说来,受害者是以精神病的形式出现问题,看了萧如述的画,便会出现精神病?他的画作一定与他的异能有某种联系,严罗不由得这样想。此时探视将十分不便,既然杜绝和赵文龙曾去看过,那么听他们说也相差无几。“他们的身份呢?全是精神病吗?”他问道。 “都是美大的学生,萧如述没被开除前,就是他们的老师。”杜绝顿了顿,见严罗点头,又继续往下说,“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一个呆子,一个狂人。四个人四种症状,各不相同。疯子整天说些神鬼莫名的话,一会儿耶稣基督,一会儿吗了戈壁,但是多数时候都听不清。需要定时注射镇定剂,才能消停下来。傻子就是傻兮兮的,问他东他说西,问他性别他说傻逼……”刚说出“傻逼”二字,不禁暗道一声“遭”,忘了赵文龙在此。 赵文龙摆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事实上他年轻的时候也常说脏话。他不动声色,意即杜绝可以接着往下说。杜绝继续道:“呆子就是整天一句话不说,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像个植物人似的,真拿他没办法。狂人就像得了躁狂症似的,整天不是撕扯床单,便是殴打病友,也需要定时注射镇定剂,才能消停下来。说起来,脑子都不正常,所以给弄精神病院去了。” 正文内容 第七章 工业园区 “有人来报案才发现的还是说……” “对,有人来报案,就是那个疯子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本来好端端的,身体健壮,一般都不会生病,可是两周前从学校回去之后,他们突然发现他面色惊恐,像是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事。但是问他什么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到第二天时,整个人便呆了,眼睛还能动,嘴也能张,就是不说一句话。这夫妻俩一琢磨,以为他在学校受了委屈,便跑到学校想讨个公道。不想另有三对父母也在同一时间去了,他们一交流,才知道子女都出了毛病。他们找到孩子的导员,导员一听就慌了,也弄不明白是怎么个状况。几个家庭一商量,便立刻报了警。现在他们的子女都已送入精神病院,但是调查还没结果,只是判断萧如述有嫌疑而已。有鉴于此,美大已将萧如述开除,但是并没平息掉几个家庭的怨愤,目前双方正在打官司。” “打官司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不过我还想知道一点,你们怎么知道他们的病状与画有关的?”严罗已与萧如述的画作有所接触,并由此知道,其画作十分诡异。可是警方也接触过吗?又是通过怎样的途径接触的呢?知道这些,应该会对接下来的调查有所帮助。 “事实上,关于萧如述的事,都是从几对父母那儿听来的。”杜绝像个尽心尽力的推销员一样,时时准备着为顾客解释各种疑虑,“他们为了更好的起诉美大,在学校做过不太专业的调查,知道其中有一位美术老师,他的画十分具有魔力,很多人见了画之后,会显得无比痴迷,本来简简单单的一幅画,有时候却一看就是一个星期。这在学校是众人皆知的事。所以萧如述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有点呆性。学校本来以萧如述为荣,将其画作四处展览,但是后来不断接到举报,说是很多观众看到萧如述的画后,废寝忘食,简直走火入魔了。学校也感头疼,所以最近这事一出,便将萧如述开除了。” “这么说来,学校应该有很多人都看过他的画。”严罗想象着盯着一幅画看一星期的情形,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既有那么多人看过他的画作,可是真正犯病的却只有四人,这是为什么呢?这四人与他不睦,因此遭到迫害?还是说有什么画作只有这四人看过,其他人都还没有看?如果是后者,那么情势已经十分危急,萧如述只要将画作放到显眼的地方,受害者将是成百上千的人。 “你应该知道此事已经刻不容缓,即便萧如述只有嫌疑,也应尽快将其缉拿。此事不出一周,就会立案。但是到那时,只怕情势已经十分严峻。现在正是你们兄弟俩大显身手的好机会,破掉此案,让老一辈的好好瞧一瞧吧。”赵文龙说到兴头上,猛地一拍桌子。 “必须的。”杜绝受他情绪激励,不禁生出饱满的信心。严罗“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告辞。趁这个夜晚,他想先去找到录像中那栋废弃的楼房。萧如述估计已没在那里,但是应该能发现线索。他并不担心那些壁画,因为叶南希看过那些画后,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否则的话,汪叔一定会告诉他。 “那么赵组长,我们明天再来。”杜绝也跟着站起来,向赵文龙道,继而冲严罗暧昧地一笑。 严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想自己的心思这是第二次被他猜中了,这家伙脑袋不是很灵光,却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样子。他也向赵文龙告辞,二人出来已是11点半。严罗骑上摩托,再寻杜绝时,却发现他已经坐上了一辆警车。这警车车头被撞得有些变形,很有些沧桑的意味,让他忽然想起了萧如述的脸。尽管这联想有些滑稽,但并不妨碍他心中升腾起的要将萧如述找出来的强烈要求。 杜绝为能独自驾驶警车而感到自豪,事实上,他从小便在警察局长大,局里的人早已混熟。但是直到现在,赵文龙才允许他开着警车出去办案。这无疑是一种肯定。他向严罗打个前进的手势,便发动车子,严罗起步后,就跟在后面。 夜里风大,刮起的尘沙随风扑面,往往睁不开眼睛。所以一路走得并不顺畅。到西四环外时,已是0点钟。西四环外是个工业区,远远便可以看见昏黄的光线中一幢幢老旧的楼房,像奄奄一息的怪兽一样匍匐在一起。巨大的钢铁网络和厚厚的灰尘,使得这个地方像个失落的超级帝国。 二三十年前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已经老了。随着整个城市经济战略的转移,这些工厂已经失去了重新焕发生机的机会。他们像一个个孤僻的老人一样聚在一起,等着最终的审判日的来临。待毫无余力挣扎的时候,便会相继步入坟冢。 二人在一条巷道口停下车,严罗向杜绝描述了那栋楼房的样子——残破不堪,从外面看来应该有部分坍塌,但是没有人管理,属于废弃的楼房。二人分头寻找。杜绝沿着公路在外围查看,严罗则骑着摩托进入巷道。工业园区很大,但是那种楼房并不多,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半个小时后,他在园区内看到了一栋废弃的楼房,不光是楼房,周边的厂房也已废弃,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厂房外围投射过来的灯光之外,里面半点光也没有。摩托车前灯所照之处,钢铁管道早已锈迹斑驳,道路两旁长满了杂草。铁门像是封闭了很久,大锁已锈成暗黄色,锁链似乎轻轻一拉,便能断成两截。他将车停到门边,走到铁门前,对着铁门一脚踢去,铁门“嘎嘎”直响,向内凹陷。他迅速加力,铁门老气横秋地瘫软下去,两边的铰链断了,铁门失去拉力,“咣”的一声倒在地上。 严罗骑上车,穿过厂房,向其后的楼房驶去。楼房共有八层,最上面的一层拆了一半,像是经过了炮火洗礼。但是不知为何,只拆了一半却又放弃了。他将车头对着楼房入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电,准备进入。暂时还无法确定这栋楼是不是录影中出现的那一栋,所以需要上去查看。 楼房外墙壁并无任何涂鸦的迹象,便连门口也堆着厚厚的灰尘,凭迹象而论,这栋楼并非他要找的那栋楼房。他还记得回家之时,门链从里面锁住,可是家中却一个人也没有。这种怪异的现象只能解释为是萧如述通过某些手法捣的鬼,目的无疑是使他感到惊悚。 他走进底楼,然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留下的脚印。脚印很大,印子十分清晰,这与他穿的防滑鞋有关。如果萧如述经常在此出入,那厚厚的灰尘上应该会留下痕迹,可是现在的样子,那灰尘沉积已久,除了他刚刚留下的脚印,似乎还从来没有鞋踩上去过。也许楼的后面还有门,他想着,来到了二楼。二楼十分空旷,一条过道横贯东西,过道两边都是空置的房间。有的房间锁着门,但是锁已生锈,只要有点蛮力,都可以轻松开启。 墙壁粉刷着白色石灰,但是因年深日久,白壁已经泛灰,到处都有剥落。甚至墙皮穿破,还可以看见里面的压缩木料板,木料之后,则是空的墙心。这种有历史的建筑,总会留下十分惊心动魄的真相,地震一来,铁定墙倒楼塌。 他正准备上三楼,突然,楼道外隐隐传来踩踏铁门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不禁一动不动,细听那声音动静。可是便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掏出手机来,发现是“妈妈”的来电。他心中一紧,想难道是行踪被萧如述发现了?他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他母亲的声音,“严罗?” 李华一般都称呼他“罗”,叫“严罗”的次数少之又少。他并不想给萧如述一个怯了的印象,所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我。”对方语气和蔼,俨然便是李华,只听那声音又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呢?新家哟,五四西路68号楼,我们已经等你好几个小时了,赶快回来吧。” 严罗在32号楼中时,曾给母亲打过电话,那时她说自己就在老家,并没去新家,可是现在却说自己在新家,还等着自己回去,岂不是有些可笑吗?他并不相信对方是他真正的母亲,因为是李华的话,早已给他打过电话了,绝不会等到这么晚。既是对方主动打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聊一会儿。 “你不是说你在32号楼吗?怎么现在又到新家去了?撒谎也要过过脑子的不是吗?”严罗毫不客气地道。 “罗,你说什么啊?我们不是一直在新家吗?刚刚忙完手中的工作就给你打电话,我又不是老糊涂了,之前可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费解。 严罗颇觉意外,因为听起来,对方确实像她的母亲。从语气到称呼,都和李华一模一样。不过他仍没打算相信她,“叫萧如述过来听电话吧,我想他一定很想和我说几句话。冒牌的就不要再跟我演戏了。” “萧如述?”对方显得有些吃惊,“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是美大出了名的怪才画家嘛,认识他有什么好奇怪的。”严罗诧异对方装得如此逼真,“倒是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刚刚被学校开除,举校皆知,妈妈不希望你和他来往,知道吗?你今晚说话怪怪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对方的语气既饱含关心又不无担忧,严罗不禁想对方也许真的是他母亲。“当然有事,杨珂在家吧?”他灵机一转道。 对方说道,“杨珂去同学家了,估计得过两天才回来。对了,你一直说32号楼,那楼一个星期前便已经拆掉了啊,我们怎么可能在那里?” 正文内容 第八章 脚步声和塑像 严罗听到对方的话后,心神一颤,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他几个小时前明明走进了32号楼,怎么对方说那栋楼早已拆掉了呢?闹鬼了?他背上一阵恶寒,像是正有一条冷冰冰的毒蛇在背后虎视眈眈。便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他吓了一跳,忙将手电向感觉来处照射过去,走道尽头处有一尊白色的泥石塑像,脸面异常吓人,半条手臂不知去了哪里,断臂处正滴着红色的液体。 手电照在其上,泛着瘆人的白光。严罗不禁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影片中变态杀人“机器”将人做成不同主题的蜡像,然后放在蜡像馆中进行展览。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升腾起恶心的恐惧来。在同一时间,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他将电话放入裤兜,慢慢向塑像移动。塑像做得十分粗糙,模样是外国人,身体极度扭曲,似乎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慢慢走近,才发现那红色的液体十分淡,像是颜料,不禁松了口气。他在距塑像五六步的距离处蹲下身去,拾起了一大块砖头,然后瞅准塑像的头,扔过砖头去。 只听“啪”的一声,塑像的头被砸得粉碎,碎块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塑像晃了两晃,终于也向后倒下。塑像撞击楼道的声音异常响亮,使得几米外的听者不禁悚然动容。风从窗户灌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便在此时,只听身后深深埋入黑暗的楼道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这声音接在撞击声之后,何时有的已经无从知晓。 他忙转过身来,手电所照之处,空空如也。可是脚步声却步步挨近,间隔不过一二秒。他双眉紧蹙,目光如炬,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震荡开来。他仰头看向几米远处的楼顶,声音绝不是从上面传来的。声音的确来自走廊,可是声音的出处却无法推断。难道是隐身术?他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便很好解释。包括上次在家时,门链挂上家中却无人以及水龙头不知去向水闸莫名消失等等一切。 可是即便说得通,直觉却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儿。他死死盯着前方,这时那声音已在十步开外。他的心愈发揪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呼吸维艰。他拾起一把石子,向前撒去。石子杂乱地飞出好远,才先后落在地上。其间并无一颗遇到阻碍。但是脚步声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楼道中倏然一静,静得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至于他并没发现,身后的那尊泥石塑像竟完完整整地站在身后。它双眼圆瞪,像是看着渺小的蛆虫,随时都能结果它的性命一样。严罗再次发现它时,是在几分钟之后,那个脚步声重新响起来,他转身想要离开这里。不想一转身,便见到了那个本该已经碎成无数块的塑像。 他骤然见到这塑像,实在大出意外,不禁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电滚出去,到了塑像的后面。这时地上早已没有塑像的残渣,一点也找不到。可是身后的脚步声却还在接近,七步,八步,九步,那个声音已经挨着他,仿佛是在他的身体中踏动。他的精神高涨到了极点,甚至从来没有这么高涨过,似乎随便再来那么一下,他就会崩溃一样。 这个时候,他猛然想起自己是个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鬼?即便有鬼,那也是人在捣鬼。十步,脚步声从大腿间响起来,十一步,脚步声到了脚尖,十二步,那个脚步声到了塑像前。他的内心已经稍稍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这脚步声似乎并不会伤害自己,抑或说,并不能伤害自己。他又拾起一块砖头,站起身来,甩手砸向塑像,“啪”的一声,塑像正和适才一样,碎作一地。与此同时,那个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他忙拾起手电,手电上满是灰尘,甚至染上了红色的颜料。他现在身处险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又弯身拾起一块砖头,然后站到几步远外,等着塑像重新合体。尽管看着它合体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这个塑像是不是有自动恢复的能力,包括那个诡异的脚步声,也许二者会再次给他带来恐惧。 几分钟之后,脚步声响了起来,它走到窗边,然后又折了回来。在这个过程中,地上的碎片纹丝不动,但是脚步声却十分清晰,仿佛每一脚都踩着了实地。脚步声慢慢向他走来,在静静的楼道中,着实显得诡异莫名。他忙深吸了一口气,靠到墙上,算是给邪祟让路。换做别人,只怕早已崩溃得瘫做一团或是撒腿逃跑了吧。 脚步声走过他的身前,然后向楼道的另一端走去。严罗将手电照到另一端,那儿什么也没有,静得十分不寻常。就在他准备转头的一刹那,他忽然想到了塑像。刚刚看着它时,它散作一地,毫无恢复原状的迹象。不料刚刚转过头,侧面便传来两道凌厉的目光。他忙将手电照过去,果然泥石塑像又完好如初地站在眼前。 他一面觉得惊悚,一面又颇觉有趣,这泥石塑像似乎害羞,一定得背过身时,它才会重塑身体。不过再怎么有趣,他也不打算在这儿跟它们打交道了,否则迟早被吓死。他不知道杜绝现在去了哪里,这楼中只他一个人,着实有些瘆人。不管怎样,一口气跑到楼上,有没有壁画之类的东西,是一目了然的事。那时再叫杜绝过来。他忙跑到楼梯间,直奔三楼。 便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冷不丁吓了一跳。忙停下脚步,这才发现来自裤袋,原来是自己的电话,刚刚的通话还未挂断。他诧异的拿出电话,一边向楼上走,一边“喂”了一声。只听对方一通责备,连连问他刚刚去了哪里。 严罗既怀疑对方的身份,便不知作何解释,支吾了半天之后,才道:“放心吧,我办完事就会回来,你们别等我了。对了,想起一事,三周前我让你帮我找的密码学相关书籍找到了吗?不会给忘了吧。” “嗯,已经找到了,你随时就可以回来取哦。” “是吗?”严罗暗自“哼”了一声,“可是根本没有这种事,要密码学的图书,我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大堆。我想你可以叫萧如述接电话了吧。” 对方“嘻嘻”一笑,声音十分暧昧。电话中随即传来“滴”的一声,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严罗不禁大感扫兴,如果能跟萧如述通个电话,便真的不虚此行了。他此时已走到五楼,这里更见空旷,甚至很多屋子墙壁穿孔,和其他房间隔墙相望。手电照向走廊一端,墙壁上依稀有涂鸦,但是看不确切。便在这时,空荡荡的走廊上又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知道脚步声无害,但听在耳中,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他忙奔向二楼,在楼梯间拐角,忽然出现一个大洞,他此时脚步已经迈了出去,身子正飞在洞的上方。这洞初时并没发现,冷不丁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幸而他步子迈得够大,一下子便跃到了洞子的对面。他走上六楼,不禁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梯道中间断落的地方,还可以看见卷曲的钢筋,它们像一个个被扭掉头的怪物,突兀地呈现在眼前。楼梯间除了灰尘,并没有碎落物的样子,看样子,这楼道并不是自然坍塌的。 六楼墙壁上全是壁画,一幅幅如巨大的幕布,将整个走廊妆裹出一种超自然的神秘氛围来。他向有砖块堆积的一端走去,几步之后,所见已和录像中相差无几。叶南希一定来过这里,可是走廊上以及这栋楼的正门入口,他都没有发现灰尘上有鞋印。这一现象使他迷惑难解。他不禁想起电话中假李华所说的话来,“你一直说32号楼,那楼一个星期前便已经拆掉了啊,我们怎么可能在那里?” 这楼正和32号楼一样,处处透着诡异。如果32号楼不存在,那么自己去的是哪里呢?他绝不相信自己中了邪,会不会与萧如述的画作有关呢?32号楼中有一幅黑白画像,逼真得就和照片相似。这楼中画作更多,如果楼的诡异度与画相关,应该可以解释得通。但是真相绝不会如此简单。 他向楼道尽头走去,录像中看到的各种诡异图案一一显现出来,有关宗教、神鬼的比比皆是,颜色鲜艳,绚烂夺目,看了之后却是深度的不安。他刚刚被脚步声吓过,本来觉得看这壁画已然无碍,不想内心中还是感到恐惧。那种恐惧更像是来自心理的,这让他忽然想到了意识的深渊。身如浮尘,却置身茫茫沧海,孤独无助,挣扎无果。似乎已然注定,身体埋入深渊,灵魂永世不得解脱。 在像傻子一样呆了几分钟之后,他猛然醒过神来,移开眼睛。他心有余悸,一时不敢就往墙上去看。这些壁画似乎有一种潜在的能力,能将人心底的恐惧激发,看过之后,人会莫名的被负面情绪所主导,厌世、悲观、苦恼,甚至因此变成精神病。他现在多多少少有些理解那几个疯傻呆狂的受害者了。 突然,他发现前方的灰尘上有几个脚印,脚印深陷灰尘,粗略看来,有47码左右。一路上来,都没见楼道中有脚印,这几个脚印突然出现,显得甚是突兀。 正文内容 第九章 石人 脚印延伸出去,消失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他提高警惕,细听楼中动静,这时楼中静静的,已听不见脚步声。他慢慢向那房间门走去,中途看见墙上有一幅巨大的猩红色的图画。他一怔,这幅画在录像中时是裱入画框,挂在墙上的。猩红色的云彩仿佛在滴血,下面则是山脉,山脉浓淡的阴影组合成了各种形状,看来极其诡异。他盯着这幅画,想看穿那些阴影之中,究竟是什么图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骤然一惊,在那山脉中,他忽然发现了杜绝的头像。这头像十分淡,只能勉强看清轮廓,有鉴于叶南希的头像也在这图画之中,他不禁对那淡淡的影子是杜绝的头像深信不疑。头像嵌在一个狗头状的灰影中,正如录像中所见,这狗头既像兔子头,又像是树林的浓淡不均而形成的巧合而已。这幅图被放大之后,许多细节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冷不丁地发现,杜绝的画像之中,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的岩石模糊成头像的脸,张着的嘴颜色逐渐加深,到最中间时已经黑漆一团。 他凑近那张嘴,想看清楚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奥秘。便在这时,忽听得前面房间“咚”的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忙看看表,此时已近两点。他心中一凛,这才知道在这画前已耽搁了一个多小时。这画果然有某种魔力,他不禁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萧如述画作的陷阱里。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来,向那脚印延伸进去同时也是巨响来源的房间走去。这时候房中突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正有一个钢铁巨人踩踏着地板,与刚刚楼道中响起的脚步声大不相同。 这楼中一定来了厉害的角色,他不禁想到。便在这时,后面楼道中突然也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十分急促,但是因为从楼道中传来,显得十分诡异。在快到楼道口时,忽然惊叫了一声,像是突然遇到了危险。严罗不禁想到了楼梯间的大洞,听那惊叫声,倒像是杜绝。 他心中一宽,在这诡异的楼中,有个伴无疑是很大的安慰。便在这时,那房中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口,严罗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砖头半举着,随时准备扔出去。便在这时,门口走出了一个石人。 他只能这样形容,因为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并且是白色的大理石,花纹十分清晰。他看到严罗,便一拳砸在墙上,“咚”的一声,墙壁碎出一个大洞,砖屑四处飞溅,灰尘飘扬。严罗不禁暗道一声不妙,这家伙身体坚实,力量又大,和他打只有被干掉的份儿。他忙转身向楼道口跑去。便在这时,楼梯间的人已跑了上来,他气喘吁吁,一只手叉着腰不住喘气。一见严罗往这边跑来,忙道:“总算赶到了,快跑,这家伙太厉害了,警车都撞翻了也没事。” 严罗不料杜绝已和他接触过了,忙拉着他往楼下跑。向下跑并不费力,杜绝吃过那石人的苦头,跑得飞快。严罗跟在后面,在跨过楼梯间的大洞时,忽然发现这洞似乎变大了些。他不敢迟疑,带着疑问向下跑去,在经过下一层时,不禁仰头看去,那洞的确大了不少,边缘处似乎有灰色的液体在流动,就和刚刚那尊泥石塑像上的液体一样。液体粘稠,如同糖液一般。 时间仓促,他毫不停留,这时楼道间“咚咚”直响,始终紧跟着二人。听动静便知那石人正砸穿楼道,向下穿行。如果叶南希在这里,那么还好对付,因为叶南希的空间转移,可以将枪从其他地方调过来。这些枪是她唯一不受接触限制便可以调动的东西,至于原因,她并没有说过。虽然不知道枪能不能对付石人,但有枪在身边,总会给人一种安全感,尤其是在面对石人的时候。 二人转眼已来到二楼,严罗还记得适才在此见过的泥石塑像和听到的脚步声。他心中好奇,在经过楼道口时,不禁向走廊那一端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泥石塑像的脖子已经融掉了,头立在红色的血泊一样的颜料中,看起来就像是砍头后的场面。 这时又是“咚”的一声巨响,二楼的楼顶穿孔,跟着又是一声巨响,石人已经落到了二楼。严罗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跑到楼下,便见他骑来的红色摩托停在门前,前灯早已关掉。他已经猜到是杜绝所为,目的是方便逃下楼时骑坐。这时杜绝已经发动摩托,严罗忙跨上去。又是“咚”的一声巨响之后,墙壁被打穿,石人就像一辆坦克一样,石破天惊而来。 杜绝大踩油门,摩托迅速飚了出去,险些将严罗掀下车来,他不得不抓紧后座。摩托前灯打开,将厂区照得如同白昼。摩托驶向大门,正要冲出去,空气中忽听破空声响,“呼”的一声,一大块钢筋水泥板飞来,眼看便要撞上了,杜绝忙强行掉头,摩托驶出去,一下子冲进了废弃的木料中。与此同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水泥板撞在大门上,将瓷砖包裹的水泥柱子撞去了一半。 两人不禁抹了一把汗,下车关掉摩托前灯,向黑暗的厂房中跑去。身后不断飞来砖头或是石头,砸在墙上时,轰然巨响。二人不敢打手电筒,抹黑前进。在绕了不知几个弯后,才停下来细听外面动静。这时那脚步声正向厂房中走来,踩上钢管或铁桶时,有如巨石滚下山崖,声势十分骇人。二人屏住呼吸,躲在黑暗中一动不动。那石人走了十多步之后,便停了下来,似乎正在细听二人的去处。 严罗手在地上慢慢摸索,碰到了一颗铁钉。他拾在手中,向右端黑洞洞的厂房扔去。铁钉飞出去,不知落到了何处,竟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时杜绝也摸到了一物,是一根铁棒,他拾起来,也向右端扔去。少顷,只听“当当”两声,铁棒撞到钢铁之上,声音十分响亮。 这时便听前方“吱吱”两声,然后空中风破,一团黑影迅速向适才的“当当”声处飞去。右方十几米远处随即传来钢铁撞击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整个厂房正经受地震一般。严罗二人暗暗吃惊,更加不敢动弹。那石人并不上当,片刻之后,找到了应付当前环境的策略。他以巨力抓起厂房中废弃的设施来,不断向四方砸去。如果里面躲着有人,一定会狗急跳墙。 事实上,在石人巨大破坏力的威胁下,严罗二人不得不铤而走险。他们一边借着远处厂房投来的微光躲避飞来之物,一边向里深入。这厂房越向里面越暗,直到后面,不再有丝毫光亮。二人摸索前进,既想走快却又慢如蜗牛。石人以扇形方式推进,很快便将门前七八米之内的东西扔得不剩一件。整个厂房毁成一片,像是在门口处爆了一颗炸弹一样。 这时二人离门已有二十多米,虽离了石人有十多米,但石人巨力一扔,十多米根本不算距离。外面既有巨响,二人胆子便大了许多,这时前方慢慢可以看清堆积的货箱,二人穿行在狭窄的过道间,大概四五钟之后,终于到了厂房后面。他们沿着墙壁寻找,终于发现了一道铁门。这铁门系以钢板所铸,两米多高,二人取下横在其上的拳头粗细的钢铁门闩,然后合力将铁门向外推去。这铁门十分厚重,一个人根本推不开。二人不禁庆幸有兄弟相伴。 这时外面的巨响忽然停了下来,二人担心推动铁门有声音,被石人发现,便一动不动,等待撞击声再次响起。这种等待漫长而心慌,黑暗中模模糊糊,也不知前方究竟有些什么东西。突然,在七八米开外的货箱间,冷不丁响起了钢管瘪下去的声音。二人吓了一跳,知道石人不见二人踪迹,果断摸进来了。不出一分钟,他便可以找到他们。 严罗忙低声道:“三,二,一。”二人一起施力,铁门向外打开,出乎意料的是,铁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二人颇觉惊喜,忙向暗影中拔腿飞奔。前面不远处便是他们刚刚进过的楼房,这时只见那楼房微微倾斜,像是要倒下来一般。严罗以为自己眼花,不禁揉了揉眼。可是那楼房仍然倾斜着,并且楼顶掉下一大滩黏黏的液体,颜色混杂,但主要呈灰色。 “这楼怎么要倒似的?”杜绝也已发现楼房有所倾斜,不禁诧异道。严罗听他这么一说,已知这楼房真的要倒了。他灵机一动,忙让杜绝向楼房倾斜的另一边跑去。这时楼上液体不断下滴,“啪嗒啪嗒”,像是下起了雨,不过雨滴像手掌大小,二人躲避不及,液体砸在身上,不禁毛骨悚然。 这时只听“嘎”的一声响,来处在铁门附近,严罗想那石人多半已将一扇铁门卸掉了。这时二人已到了拐角处,黑暗中难以辨物,想石人该看不见才对。忽听“咣当”一声巨响,来处就在左近,似乎那铁门被扔出来撞上了楼房,严罗一面惊诧于这石人的臂力,一面担心已被发现。二人迅速躲到了楼后,这时铁门落地,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二人随时注意楼房动静,这时液体已落不到二人身上,仔细看去,可以看见墙壁像阳光底下的雪糕一样,慢慢融化软塌,然后变成液体,不断掉下,最后“啪嗒”声响个不绝。严罗趁这个时机,提点杜绝,二人向远处的黑暗中遁去,藏到一个花园中的植物下一动不动。半个小时后,都睡了过去。 正文内容 第十章 初露端倪 二人经过半夜的折腾,都疲累不堪,所以在躲避石人的过程中,很自然的便睡了过去。严罗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他抬起僵硬的手臂来,表的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在8和4上。正是早上8:20。他抬起头来,因露天睡觉,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十分僵硬。他慢慢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叫醒一旁仍睡着的杜绝。 他当先钻出植物丛,四周看了看,这时东边几十米远的地方,有好几个人在活动。他定睛一看,像是爱好热闹的一群人。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待杜绝出来后,才一道向东边走去。杜绝一边走一边活动脖子和手臂,心中怨气不小,“那石人是太坚实了些,要换在其他地方,一定结果了他。” 严罗看着他身上被染得像花猫一样的衣服和发丛,相信自己也一般无二,不禁暗道惭愧。杜绝看了他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也太糗了,被一个石人追着到处跑,可是堕了威风了哦。” 严罗不由一阵苦笑,“你还不是一样。接近他的确危险,但并非没法对付。石头总是有办法开凿的。”他还记得杜绝昨晚所说,警车撞击石人反而把警车撞翻的事,他忙请杜绝说说详细情况。 “昨晚我在外围转了半圈,不见有什么高楼,便寻了条路径往园区内走,其间看见几栋楼房,都是破破烂烂的,但是进去一看,并没什么壁画之类。我一路前进,最后便看见了一道光,就是我那辆摩托发出来的。光一动不动,我猜测你应该就在前面那栋楼内。本想到楼下看看的,不料途中忽然窜出来一人,全身肌肉像石块一样堆叠着,像是健身教练。我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妈的,不想就在快撞上的时候,他全身冷不丁变成像石头一样的东西。结果他只退了一步,一抬手就将我的车给掀翻了。幸而当时我系着安全带,见他这么恐怖,一下车便藏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他走进厂区,向楼房接近。我便跟在后面,担心你有危险。没一会儿便见他双臂有如钢爪一般,插入墙壁向上攀援。我担心你和他正面交锋,便急赶着来通知你。差不多就是这样,那石人一开始便是想来对付你的。”杜绝说到这里,还有些愤愤不平,“这丫先让他嚣张一会儿,等爷腾出手来,再好好整治他。他的异能我就不客气地先定下了。” 严罗淡淡地道,“下次再遇上,一定不会让他逃了。”这时二人已到了楼房附近,原先的楼房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地砖头和水泥板,砖头之间全是杂草,显得这里早已荒废许久。地上斑斑点点的到处都是颜料,包括砖头和杂草之上。附近站着几个穿蓝制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他们站在一起,十分热切地讨论着现场发生的事。 严罗听了几句之后,才知道他们在争辩楼房去向之谜。严罗忙走过去,向最前面的一位年过半百的工人道:“大叔,你们也知道这事?” 那老工人向他打量了一眼,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道:“莫得错啊,这哈闹鬼了嘎,昨个晚上明明房子还在的,才隔了一个晚上,咋就整不在了嘛?” “还有更邪乎的嗡,原先是拆了的嘛,就在个多月前,这房子才冷不丁冒出来的。”一个看起来更老的工人接口道,“这确实是闹鬼了嘎。” 严罗一听这话,不禁心中一震,如果他们所说不假,这房子本是已经拆掉了的,可是在过去的某一天,突然冒了出来。他们断无说谎的道理,看砖头间长长的杂草也可证实这楼房早已拆掉。“这楼房在这一个月来,一直存在这里吧,我也感到很奇怪。”严罗附和着说道。 “是嘎,我们几个老家伙老要往这儿过嘛,这楼房原先拆了的吗,本来厂区也是要拆掉的,但闹鬼了嘎,项目也就停止了。”最先开口的那个工人说道。 “这点闹鬼,我们也不敢轻容易就来逛,直到今天早上嘛。门都破了,外边还有部警车,都有人报警了。”另一个工人跟着说道。 严罗点点头,想弄清楚里面的因果,如果楼房在一个月前才重新出现,无疑意味着那时萧如述才来到这里活动。他的异能也许能开路搭桥,但是绝不会这般简单。从楼房融掉之后,会掉下浓稠的颜料来看,这楼房似乎与他的画有关。他昨晚进入楼房之时,便疑惑重重,为何萧如述在此活动,竟没有留下脚印?他查看之后,知道楼房只有一个入口。这从现代建筑的安全上考虑,是极不合理的。既知这楼房原是假的,一切便很好解释了。 这楼房不禁让他想到了蒲松龄写过的一篇小说《画皮》,书中鬼在榻上画了张人皮,然后便揭起来披在身上,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子。现在的情景不禁使他想到,这房子莫不是萧如述所画,画完之后便变成了真的?只是稳定性不够,在石人的大力破坏之下,便像雪糕一样融掉了? 想到这里,不禁骤然忆起了昨晚和假李华通过的电话,假李华告诉他,32号楼早已拆掉,可是昨天傍晚他分明进过楼中,还因房中门链挂上而耽搁了些时间。现在想来,那栋楼正和这栋楼一样,都是假的,在原先的地基之上,覆上了新的楼房。楼房融掉之后,原先的地基现出来,便成了现在看到的长草掩映着的乱糟糟的砖头。 而从时间上考虑,四位住进精神病院的学生犯病是在两周之前,萧如述既有魔鬼一般的画画既能,为何直到两周前才出现了病者呢?这栋楼房在一个月前出现,也就是在萧如述被开除前的两周前后,为何没有更早呢?从杂草来看,这栋楼房至少已拆掉了有两三个月,他要找僻静的创作基地,完全可以早一点到来的不是吗?也许萧如述的异能是在一个多月前才有所突破,在这以前,他的画并没有幻化成真的魔力。 当然,幻化成真仅仅是从物体方面来说,几个学生都犯了病,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与萧如述的画有关。但是他的画是通过怎样的机制来使人犯病的呢?这只怕也是萧如述的突破之一。在这之前,他是不能让学生犯病的,尽管他的画多多少少都有些魔力。这样一来,萧如述最近两周内的画作将是个潜在的危险,就像炸弹落入了恐怖分子手里一样。 要与萧如述接触,只怕不能避免与他的画作接触。如何在这个过程中做好防御,将是一个使人头疼的问题。也许可以带上热感成像眼镜,这样就可以避免看清楚画的真面目。但是有利有弊,因为这样一来,便看不清萧如述的脸,将会十分不便。 他正想到这一点,忽然看见几个老工人一溜跑了,他回过神来,才听到他们的惊咦声,像是突然出现了史前怪兽一样。和他们一样惊怪的还有杜绝,不过他只向后退了一步,并没有吓得落荒而逃。与此同时,十多米长的杂草之间,响起了踩踏砖头的脚步声,但是杂草之中并没有人或是动物。一点能引起砖头响动的东西都看不到,可是砖头却分明在响。这让他立刻想到了昨晚楼中所听到的脚步声,并且直觉相信,这脚步声正是昨晚那个,楼房虽塌,可是脚步声还在。 天虽然亮了,但是他的心却一阵颤栗,他实在想不透这脚步声萧如述是如何画出来的。楼房是有形之物,或许画出轮廓,他的异能便可以使楼房成真,并矗立到他想要安置的地方去。可是声音无形无质,如何能够画出来呢?根据异能产生的条件,他相信萧如述的异能是在长久的绘画期间慢慢觉醒的,也就是说,这项异能与他的绘画脱不开关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难道因为异能进化的关系,声音也能凭空产生吗? “诶,严罗,真的闹鬼啦!”杜绝拍拍他的肩,以便唤起他的注意力。 严罗知道这脚步声无害,胆子一大,便踩着一高一低的砖头,向草丛中走去。他知道杜绝现在一定很佩服自己,不过他并不因此而得意,他只想看看昨晚所见的那尊泥石塑像还在不在。昨晚逃跑之时觑了一眼,那泥石塑像也正在融化,只怕现在也和楼房一样,化作斑斑点点的颜料了。他随口说道:“闹你个大头鬼啊,放心吧,这脚步声除了让人心悸之外,并没其他的害处。” “可是怎么会凭空产生脚步声的?”在这诡异的现象面前,杜绝显得十分谨慎,“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问完之后,自己已先想到了答案:昨晚在楼中遇到过。他想到这里,不禁不寒而栗,一个人在废弃的楼房过道之上,突然听到过道一端响起了脚步声,当时该是怎样的一个心境呢? 不知不觉间,杜绝已出了一身冷汗。这时严罗已走到砖头的尽头处,在杂草之上发现了红色的颜料。应该是那尊泥石塑像融掉后留下的,想到泥石塑像,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身回来,这时杜绝正接起一个电话,是赵文龙打来的,说是已与美大校长商议稳妥,并通知了造型学院21届二班的导员,二人现在就可以前去报道,学生证会由导员发给他们,并由其引导入住。 二人找到摩托,这时便听远处传来了警笛迅速接近的声音,二人不想与警车相遇,绕道出了工业园区。杜绝开车回家洗澡换衣,严罗换上他的衣服,挑来挑去始终十分肥大,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浮夸。不过暂时只能将就着,他换好衣服之后,分出一个分身来,穿了别的衣服,换了发型,让其到五四西路68号楼新居一趟。本体则和杜绝一起,直接前往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