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路程的开始 2002年七月,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里我第一次接触到了大海的气息,这个世无争的偏远小岛,宁静而祥和,就像这里的天空一样,广而弥深,一望无垠的大海平息着我心里的伤痛。这里,应该是适合我这样性格的人,也就是这里,我将渡过以后所有的日子,包括我原本以为错过的青春。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妈妈又一次穿上了红嫁衣,又一次坐上了大红轿,又一次跨过了火盆……。看着这些只有在民国电视剧里才有的婚礼场景,我才恍然,他们这里竟然还保留着这样原始的礼数。不管是相同的婚礼还是不同的礼数,其实跟一般的嫁娶迎亲也没什么差别,有差别的是,这一次,我亲眼见证了,还亲身参加了我妈的婚礼。 我被人群挤到了一边,呆呆地站在地上,木讷的看着这群凑热闹的岛上居民,往后的日子,我就将跟这群陌生人一起生活。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民俗的婚礼现场,身体往后退着,直到退到了墙院的角落边才停下。我压住心里的凄楚和无奈,抬头看着天空,它格外的蓝,几朵白云随着微风在摆动,虽然是夏日的七月,不过这里的天气并不是那么的暴热,阳光洒下在身上,感觉上像是初夏,暖洋洋的。而此时我正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墙角处盛开的白色月季,好像也在说: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一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下来,我沉寂的心没有这晴好的天气一样灿烂,也没有被婚礼热闹气氛感应。而是,哭了,心里哭得更伤心。可是,我不能发出一点声响,我不能破坏我以后想平静生活的开始,我不能改变任何决定。 爸,您看到了吗?今天妈真的很漂亮,她也很开心,你会祝福她吗?她又找到了她的幸福。你会原谅我吗?因为妈是因为我才决定改嫁的。爸,原谅我吧,也祝福妈吧,就像我已经接受您远离我而去一样。爸,你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的哦!…… 我压着心里阵阵失去至亲之痛,在我想得入神的时候,我的手被轻碰了一下,我的身体微微一怔,朝着碰到我手的方向低下头看去,一个小男孩抬着头盯着我,手里拿着纸巾送到我面前,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怯生地说:“姐姐,给你。” 我看了半天,想起来了,他是妈妈新任丈夫前妻留下的儿子,跟我一样,在那对新人眼里,都是对方的拖油瓶。 我接过纸巾,捏在手里,看着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情切感,也许就是和我同一种身份和情怀,坦然的说:“谢谢!” 他露出一丝喜悦,慢慢变成了媲美阳光的笑脸,开心地回道:“不客气。” 他的笑通过他明亮的眸子传递到了我心里,突然之间,我觉得不幸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我问道:“你为什么不过去看热闹?” 他看了看那边,眼神流出些许无奈,低头说:“我来陪姐姐。” 看着他猛地收起的笑容,我心里一颤,这样的婚事不满意的不止我一个人,我回道:“我不用你陪,你去玩吧。” 他没有动,还是低着头,转过身,背靠着墙,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他说:“姐姐,你刚才是在看你的爸爸吗?看他是不是在天上看着你,对吗?” 我吓了一跳,暗淡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圈,这个小孩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样子,观察如此细微,还能说出这么大人的话,我盯着他,也坐在了地上,回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继续说:“因为我也常常看天空,爸爸说,妈妈现在住在上面,她会天天看着我,所以我不能调皮,因为妈妈会不高兴。” 我心里一阵酸楚,强忍着眼泪不再掉下,只是看着他,原来他比我要坚强很多,和他的心比起来,我简直不堪一击。我又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吴依,口天吴……依靠的依。”原本我是想说;无依无靠的依,可看着眼睛如清澈的小溪泉水般透彻的他,并不想说的那么凄惨。 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了看我,突然又露出了一道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意,答道:“我是小磊,顾小磊,姐姐,这个送给你,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他伸出一直藏在裤子兜里的手,摊开手掌,一条金色的链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我心里又一震,神情中透着不确定,却又实实在在的看到了礼物,手怔了半天,还是拿了起来,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金链子,虽然很细但是很精致,底端是一个小桃心的坠子,我心里感动着却任然疑惑着,忙问他:“这个是你的,你怎么会有这个?” 笑容消失后又转过头,仿佛我触碰到了他伤心事,头低着一直看地上自己黑色的板鞋,过了好一会,声音微变的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说以后谁成了我的姐姐或者哥哥,叫我送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我心下一抖,泛出一股莫名的疼惜感涌在胸口,不上不下哽得难受。原来这里还有比自己更没有安全感的人,他说的话跟他的年龄是那么的不符合,但他却很勇敢地迈向了新人生的第一步,我渐渐的有些惭愧,跟他比起来,我心里的害怕、怯懦又算得了什么。 我伸出手搭在他弱小的肩膀上,笑着说:“以后有谁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 他头一抬,眼神透着惊讶,不敢确信地看着我,迟疑地说:“真的吗?” 我点着头,他猛然间嘴角一扯,笑容再次出现,我心里也跟着一暖,这小家伙,总是突然笑意满满又突然暗自神伤,搞得我都看不懂他弱小的心房里想着什么东西。他开心的说:“好,如果有人欺负姐姐,我也保护你。” 我苦笑地看着他,心里一丝暖流又窜到心里,就这样,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陌生的组合家庭中,陌生的人群里,我有了第一个说话的朋友。 就在我们敞开了心扉,笑看着天空,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人冲着我们这边喊,喊的是属于这个城市的独特方言,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反正我听不懂。 小磊站起来,看着我,说:“姐姐,他们让我们俩过去。” 我给了他一个笑容,站起来,伸出手搭在他伸出的小手上,说了一声‘好’,看着那群个个兴奋的人,不管前方是什么,以后的日子是什么,至少现在,我不再是孤单的。 在我看来,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怪怪的,好像在审视物品好坏一样审视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当我们走到客厅中间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和那个应该姓顾的男人,坐在了客厅中间桌子的两边。妈妈笑得很担心,我在想,她也在害怕吧,依我的性格能好气的站在客厅已经不错了,还能指望我听从安排,礼数周全到马上适应这里的风俗。 妈妈的担心是对的,我从能记事开始,就跟她不对付,她常找算命的来测八字,得出的结论永远都是我们八字不合,属相相生相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信了迷信,还是觉得算命人说的很对,反正从那以后,她不再给我好脸色,只是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不让我饿着冻着就好。 而我不跟她好好相处,最主要的矛盾是因为我的父亲,父亲是公认了一辈子的好好人,脾气好、态度好、人品好,三好旗下的好好先生。不管是谁家要请人帮忙,只要爸爸有时间,都会去,而别人常常会耍点小聪明,总是能让他白帮忙就白帮忙,也是因为这样,妈妈会经常打骂他,而爸爸总是一笑而过,也从来不会还手。不但做到了撑起整个家的支柱,更会做好饭菜,收拾好家务,把妈当成女王一样的照顾。而她,在我看来,她不但不会感激,反而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 不过,在妈的心里也有重要的人,那些人就是她的娘家人,我的外婆、二姨、三姨和小舅。 外婆,典型的贫农阶级过来的人,小时后的战乱让她没有美好的童年,好不容易解放,又赶上了六十年代初的灾荒,好不容易勒紧裤腰带挨了过来,嫁给了我外公,可外公又是典型的地主阶级思想,虽然被紧赶上来的文化大革命消磨了脾气,可还是一幅少爷态度,什么都不干。自然,为了生活下去,地里所有的农活落在了外婆身上。而那时,外公还有一个聋哑的弟弟,跟着白吃饭。 所以,乡下的封建思想还是根深蒂固在他们的脑海里,儿子,是唯一能站稳家里地位的砝码,也是传宗接代的义务。 在有了三个女儿后,迎来了小舅的出生,而那是,外公已经接近五十岁了。所谓老来得子,这个宝贝疙瘩自然就是家里所有人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又自然而然的是,所以的家务活犹如接棒一样落在了妈妈肩膀上。 正文 第二章 父亲的眼光 妈妈是家里的老大,没读几年书,就辍学回家务农,下面两个妹妹和一个宝贝疙瘩,有时候让她也很气愤,但不管怎么生气,繁重的农活还是要干的,久而久之,妈妈动作麻利但不细致,脾气暴躁就养成了,直到遇到我爸,她的脾气更是一触即发。 二姨,第一任丈夫很会甜言蜜语,连哄带骗的拐走了二姨,结婚没有多久,她就开始往娘家跑,能看见的地方都是伤,那时候的伤也很奇怪,总是伤在脸上,而且还都在眼睛边上,所以,每次她来,都会让人想起大熊猫。 听说,二姨孩子还没有两岁,终于忍不住离婚了,把孩子丢给了男家,自己可能是害怕外公打骂,偷偷的从妈哪儿拿了几十块钱,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北京,据说,在铁道上工作时被人介绍嫁给了北京某村的一个地道北京人,平平安安的过了一辈子。 三姨,出了名的小辣椒,天不怕、地不怕,小时候开始就是独霸一方的角色,什么男孩子喜欢的都喜欢,什么女孩子会的也都会,按照现在的流行语—全能人才。如此男孩子性格的她,虽然有女孩子的刁蛮、泼辣,不过她是一个很实在、仗义的人。 小时候听妈说过,三姨是最得外公喜欢的孩子,这在当时重男轻女思想顽固的外公那里,是很难得的,所以,三姨在我眼里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自从爸爸娶了妈妈那天开始,不但会被女王打骂,而那群娘家人也能随意的责骂他,也就是这点,是我跟妈对着干的另一个理由。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他们,自然,如此不受训教的我,也自然不被他们喜欢。 最后是小舅,小舅是家里的心头宝,什么好的都会第一时间给他,所以,从小他就很优越,他自己也有资本优越,成绩好,人也帅。他有什么困难,家里的姐姐就算是嫁人了,也跟商量好的一样全力支持他。不过,他也算是一个好人,至少对家里的人,他完全是一个百分之一百的好儿子、好弟弟、到后来的好爸爸,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然而,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结婚不到两年,就冷战,孩子不到三岁就分居,还没有到七年之痒就已经离婚两年了。 后来,他功成名就,自然也没有忘记过他的姐姐们。就算是这样的一个好人,我也从心里不服他,因为,他对于我父亲也是一样,挥之际来呼之际去,虽然他的方法很高超,但,我还是很讨厌。 就算我们相互着相互的讨厌,我的力量还是不够的,我斗不过他们,他们消息太灵通了,不管我有什么小动作,没有一会,他们都会知道,不管我跟我妈怎么别扭下去,他们也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就像电视里的批斗会一样,批斗着我。而这时,我的父亲总是默默陪在我身边。就算他们翻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纠正’我,我都不以为然,在那时我心里就认定,我要坚持我自认为对的事情。而他们,在我漠视的眼里看到了愤怒,甚至会拳脚相加,我都无动于衷,不成掉过一滴眼泪。然而,我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就是当我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舔着伤口,父亲都会默默的走来,摇着头,叹着气,颤抖着手替我擦洗着身体上的伤口,偶尔还会有温暖的泪珠滴落在我伤口上。我心痛了,彻底的软了,我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和我都不会说话,只是默默的默默的继续着…… 这样的环境里,我养成了不服输的性格,好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从踏进学校的那天开始,我就努力读书,将来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离开他们的视线,离开他们的控制。毕业以后在外地找一份工作,把爸爸接过来,我们两个人生活,只有我们两个人。 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我有了很大的动力,在学校里,我拼命的读书,除了读书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甚至到后来,我离开时,班上有多少同学,多少老师,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清楚。除了每次考试全年级第一名,会让我露出少许的笑容,其他任何跟书本无关的事情,我都统统隔绝。 也是这样,小学六年,初中三年,两个人的课桌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是在最后一排的最角落的角落里。 我原以为自己就会这么孤单的渡过我的学生时代,可是,就在那天,梦一样的那天,突然传来了噩耗,让我的梦破灭了。因为意外,父亲再也不能陪在我身边了。 那天,我只记得,村里里有人来学校找我,告诉了我经过,让我快点回家。我僵直了身体,只觉得心掉进了深渊,瞬间就被寒冷的水抢走了体温,真个人没有感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脚想动怎么都动不了。 到邻居无奈的摇着头走后,我还是没有动,只是忽地转身回到了教室,继续念着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耳边第一次传进来了除了读书声以外别的声音,有同学在议论,说:“她怎么了,好奇怪,爸爸死了,都不回家看看的。”“她怎么这么冷血啊?”“她是不是亲生的。”…… 我只是继续读着书…… 突然我的手被谁拉了几下,我从回忆里走出来,扭过头,看向拉我手的方向,小磊惊诧地望着我。这时,我才回过神,原来我一直愣在这里,旁边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着,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是可以肯定是在说我。 小磊继续拉着我,说:“姐姐,该你去改口叫人,进茶了。” 我恍惚地被人搀着走了几步,牵着小磊的手被拉开了,我突然心里掏空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看着他,他只是笑着回看着我。茫然间有人递给我一杯水,再把我肩膀往下摁住,我扑通一声跪在了用软绵布绣好的铺垫上,然后,被别人操控般把水送了出去,只听见那个男人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说:“乖,这是给你的。” 举在半空中的手里多了一个红包,我愣看了许久,这个红包就是买我以后所有日子的酬劳,就是因为这个红包,我就必须改口叫他‘爸’。不可以,我不可以改口叫他,不可以。我被后面操控我的手扶起了手,接过那个不是很厚却好似千斤重的红包,虽然不大,却被我紧拽在手里,红包菱角处扎得手心生疼生疼的,这个就是我背弃爸爸,得到的酬劳。 瞬间,我清醒了,我抬头看着他,他笑意满满的回看着我,那眼里竟然看到了熟悉的光,那只属于父亲的光。 我又被后面的人搀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在我妈面前跪下,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红包,不同是,我没有接过来。妈妈脸上的笑容开始凝固,然后慢慢收起,死盯着我。我漠视地看着她,父亲才过世一年多,她就迫不及待的再嫁,而且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自作主张,还对我用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一个人供不起我读书,要不她再嫁,要不我辍学。 面对这样的威胁,我是不会屈服的,只因为有人跟我说,父亲最后遗言是:让我好好读书,长大以后成为有用的人,不要像他一样,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 我妥协了,我选择了读书,而她,如愿的选择了嫁人。这一嫁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此刻,人群中的议论更多了,站在我身后扶着我的人,想再一次操控着我的手,我却始终没有让她再扶起。后面的人有些尴尬,但却很知趣的说了些什么,接过妈手里的红包,塞在了我手里,然后快速的把我扶起来,拉到了一旁,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摇着头又融入到了人群里。 我的心在滴血,又走到墙边,抬头看着天,想着:爸,我这么做对吗?你会认同我,支持我的吧? 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我,我低下头,忙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还没等整理好,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又走远了。我疑惑着想,这个小孩要干什么?刚回头,就看见小磊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纸巾,我心里想着,原来他是跑回去拿纸巾去了,原来他这么细心,看着他径直走过来,我难过的心平静了好多。 小磊一边把纸巾递给我,一边说:“姐姐,你还好吧?” 我别过头快速的擦掉脸上的眼泪,说:“嗯,你怎么过来呢?” 小磊放下手,说:“我来陪姐姐。” 我轻扯了一下嘴角,问:“小磊,你多大了?” 他伸出四个手指,说:“还有四个月,我就十岁了。姐姐呢?你多少岁?” 我回道:“我比你大四岁。” 他想了一下,回道:“和飞哥哥一样大。” 我疑问道:“谁是飞哥哥?” 他说:“就是夏叔伯的儿子。” 他虽然有时候说话像个大人,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说了‘飞哥哥’是谁,可我还是没有明白。我问:“你很喜欢他?” 他点着头,说:“以前别人欺负我的时候,飞哥哥总是帮我忙。” 我有些不解,想小磊怎么乖巧的男孩,怎么会有人欺负呢?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小磊有些不高兴的说:“他们说我是没妈的野孩子。” 他的话触动了我所有神经,我更加怜楚的看着他,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扭头看着我,忽然露出一个比那开得正欢的月季还灿烂的笑容,他说:“姐姐,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怕他们了,我不但有妈妈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 我被他的话带动着我的神经轻扯了一下嘴角,一阵沸腾的喧闹从屋里传来,我和小磊同时看去,那群人正作弄着妈和小磊的爸,不知道谁那么无聊,用一根长长的细线,拴着一个苹果,让妈和小磊的爸对咬,几下妈和他都没有咬上,那群人更本没有放过的架势,我别过头,不再看她们。 我看着小磊,说:“小磊,姐姐有些不舒服,你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他想都没想,就点着小脑袋,光头一样的小脑袋。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伸出他幼稚的手,拉着我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 我虽然平静了难过的心,但它还在滴血,而这句话就像是止血剂,让我的心顿时没有了伤痛,他稚幼的笑容如光阳般融化了我冰冷的心。 第一次被陌生的男生保护了。 正文 第三章 迎接死亡 小磊一路上都拉着我的手,紧紧的,手心有些冒汗了,他还是没有松开,好像,我随时都会飞走一样。我凄笑的看着这个小男子汉似的小磊,他很认真的往前走着,七拐八拐。忽然间,我被一种低沉的声音吸引了,我抬头寻找着看去,一股带着咸咸味道的风拂面而来,那个低沉的声音翻滚着,一下接着一下。 自小,就很向往大海,在学校里,也读过很多关于大海的文章,它的辽阔让人知道人的渺小,它的海量让人知道什么是心胸,它的澎湃让人知道什么是激情。它的自在让人知道什么苦恼都是浮云。而现在,我看见了,所有书上的文字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我被它深深折服,它太辽阔了。难怪古人常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天地间,何人堪比,何人能比。 小磊拖起愣住的我,走到了海边,脚踩在沙滩上,好软;海水一浪一浪的打过来,冲刷着我脚上的细沙。冰冷的海水融合了我的心,我没有一丝凉意,不是因为炙热的天气,而是因为我们仿佛是一种人,它不能凉透我的神经,我不能感应它的温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磊已经放开了,自顾自的在一边玩着,一会跑跑,一会蹲下身体捡着什么。我一步一步往海里走去,慢慢看着海水越来越深,已经淹到了我膝盖上了,我还在往里走。我想试试大海到底有多深,自己到底能走多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我也想挑战一下,这大海到底能不能容纳我?我是否態被它的力量折服?也许我这次错了,大海悄无声息的就已经把我快完全淹没掉,海水冲打着我的身体,让我已经开始飘然,踩在脚底下的沙子也越来越软,海水的压力让我的胸口开始紧绷,也许就是这样吧,我就不会再痛苦了。 我失心了一般,一步一步继续走着,突然一阵哭喊声叫醒了我,手也被人拉住了,我扭过头,低头看去,是小磊。海水已经淹到了他嘴边,他一边哭喊着一边吐着卷进嘴里的海水,他的身体也被海浪卷动着一起一伏,他似乎并没有站稳的样子,他的脚像鸭子一样在划动。 他继续哭着,还用力的拉着我往岸上走,我忽然回过神,才发现海水已经快淹没到了我的颈部,头发被海风吹得乱舞着,我撩了撩尾部湿透的头发,把乱动的头发掐在了耳后,再仔细看着小磊,他还在哭。 我顺着他的力度,往岸边走去,刚踩在沙子上,水的浮力过后,让我觉得身体很重,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身体上面都是潮湿的细沙,一个大浪袭来,冲刷着我的身躯。 小磊还紧紧拉着我的手,坐在沙滩上,扭着身体看着我,抽噎着肩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无力的伸出手,擦过他的泪珠,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哭?” 小磊耸着肩膀,含糊不清的说:“我……不能……保护姐姐,姐姐也……不要我了。” 我心痛着,原来这些话,他真的记住了,我心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哽咽着回道:“不哭了,我不会不要你的,不会的。” 小磊还在抽泣,眼神疑惑的看着我,我苦笑了一下,翻过身坐在了沙滩上,把他拉近身体边,紧挨着,一手搂着他的肩膀,说:“小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是你又让我看到了希望。”说着,我抬头看着天空,跟海一样蓝的天空,我仿佛看见了父亲一样。爸,我不能追随你去了,我有了不舍得,你会原谅我吗? 小磊恢复了平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说:“姐姐,我们回去吧,爸爸他们会担心的。” 我抬头看着他,他小小的心比很多大人的心都体贴,他应该知道,如果我们再不离开这里,也许他是不可能阻止得了我,因为他太弱小了,所以,他选择了离开这里,这个危险的地方,这个他害怕失去我的地方。 我一边被小磊拉着快速的离开,我一边不时回头看看那片海,这里,就是我今后赖以生存的地方。当我扭回头看着前面时,一个身影快速的转身往前面走着,他是谁?他看见了我刚才的那一幕了吗? 就在快走到那个唯一熟悉的地方前,我停了下来,小磊扭头看着我,阳光的照耀,让他眼睛微睁,一眨一眨的。我扯出了一个苦笑容,说:“小磊,有件事你能替我保密吗?” 他疑惑地看着我,点着头。 我又说:“那个……刚才的事,就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他学着大人的模样,沉思了一下,说:“嗯,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我心里的感动又蹦跳了起来,这个小孩,让我显得那么脆弱。我笑着回道:“谢谢! 我们又往前走,刚到门口,他停下来,瞧着我,说:“姐姐,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我迟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小大人又想起了什么,要跟我谈条件的,我点点头。 他说:“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你这个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能离开我,也不能不要我。” 我又一次被震惊了,就这么一天的时间,就刚刚才开始说话,他就已经把我当成了最重要的人,他害怕我会离他而去,他害怕我会像刚才那样做傻事。我苦着笑了笑,‘嗯’了一声。 院里的人们还在继续闹腾,我实在不想参与进去,小磊好像看懂了我的心事,拉着我走进了后院里。不大的后院里,摊晒着很多渔网,大圆簸箕里晒着很多咸干鱼,随风飘来的是一股很特别的香味,也有人说它是臭的。 推开一扇门,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简单的一张床,铺着海蓝色的床单、被套、枕巾;床是靠墙而放,床的旁边是一张书桌,桌子上简单的放着一个海螺形状的台灯,很清新别致。台灯旁边放着几本新的笔记本,还有一只很漂亮的蓝色圆珠笔;书桌上空是一扇窗,窗正下方吊着一个海螺形的风铃,推开窗竟然能看到刚才的那片海;挨着门的那堵墙边,是一排橱柜,蓝色的柜体,海洋玻璃的滑门,隐约能看见里面排放整齐的衣物。 小磊开口说:“姐姐,喜欢吗?” 我没有看他,继续看着新家里属于我的房间,只是轻嗯了一声。 他又说:“这下爸爸可以放心了。” 我停下欣赏的眼光,看着小家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笑着说:“刚开始,爸爸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布置,苦恼了好几天,还是问了隔壁陈妈妈的女儿,才这么布置的,虽然布置好了,可是爸爸还是很担心,怕你会不喜欢。” 原来,我的意见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小磊。我走到了床边,试探地坐在床上,真的很舒服。突然感觉到好累,我慢慢趴在床上,呼吸着房间里大海的味道,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梦里,我又看见了大海,也看见海里有一个人在往里面走,可是,天太黑了,看不清楚是谁,想要走进去拉他,他却突然转过身体,我吓了一跳,心都快跳出来了,那个人是:小磊。我眼看着小磊被海水一点一点淹没,我却只能站在原地,迈不开脚步,我急了,太急了,急得只能大喊…… 正文 第四章 礼貌 猛然间,我坐了起来,汗水湿透了衣服和头发,背后的头发因为刚才用力的起身,扑到了前面,凌乱不堪。 我急速地呼吸着,抬头看了看周围,才稍微放下心来,我低着头,回想着刚才的梦,那个小孩竟然走进了我的心里。 我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户边,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没有时钟,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只觉得微风带动海水的味道,吹了过来,好舒服。我拿上外套,拉开门,朝着海边走去。 我又一次来到了海边,这次我很清醒,没有在恍惚地往海里走,我站在离海水打浪有段距离的地方,看了好一会,才坐在了干燥的细沙上,任它被海风吹起,散落在我脚面上。我仰望着天空,看着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跟小时候同父亲乘凉看到的一样。我不禁又想起了父亲,想说:爸爸,你在天上好吗?有没有休息呢? 我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海风吹过脸庞,吹动了头发,海浪声伴随着我的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原以为是小家伙又跟着我,这小家伙竟然晚上都要来查看我。我没有睁眼,故作气态的说:“这么晚不睡觉,跟着我,又怕我会走到海里去吗?”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坐在了我旁边,我也没有理会,又说:“放心回去睡吧,我再待会也会回去的。”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去寻死,你奇怪动作太多了。” 我听到声音,猛然间睁开眼睛,扭头看出,那个声音很低沉,绝对不是小磊,那是谁?他,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正侧头看着我,还比较顺眼的长相,疑惑地笑着。 我看到他的那瞬间,身体本能的往后一躲,但又想了一下,如果他是坏人早就动手了,还用陪着我坐在那里,欣赏夜景? 我又直了直身体,仰着头,装着很胆大,疑问道:“你是谁,没经过别人同意,就坐在了旁边,你不知道什么是礼貌?”天,我在说些什么,如果他是坏人,只是先礼后兵,我竟然空想着用最不值钱的礼貌来衡量他,不但这样,语气中还带有挑衅,万一惹怒了他怎么办? 他扑哧一笑,扭过头,看着海面,说:“礼貌?你知道什么是礼貌吗?” 再怎么说,我在学校都是第一名,虽然同学眼里我桀骜不驯、难以相处,但是,所有老师眼里,我可是一等一的好学生,竟然敢跟我咬文嚼字。我反驳道:“至少我会知道,坐在别人旁边应该先打声招呼。” 他回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礼貌,很简单嘛,不过,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呢?这里你买下了?” 我心里的火在燃烧,这是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就是想找人吵架?从小练出来的忍耐提醒着自己,不能发火,不只是因为现在是在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最要命的是现在半夜时分,周围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万一他要做点什么事情,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所以,忍。 我没有理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起身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沙子,转身就走。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看着我的举动,只是听见他后面喊道:“如果你觉得愧疚,不要躲起来流眼泪,应该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愧疚,还有,死,是最愚蠢的逃避方法。” 声音越来越远,我一口气跑回了家,关上房门,心里好紧张,不敢想刚才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在海边跟一个男的说了半天话,竟然还平安无事的到家,太紧张了。 我背靠着门,努力的呼吸,让自己能尽快平静下来,又几步跑到窗前,张望着远处,看他是否还在,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我慢步走到床边,躺在床上,想着,他是谁?为什么跟我说刚才的那些话,自己才来到这里第一天,谁也不认识,但他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为什么跟我说那些话……? 当我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太阳阳光从窗户里照了进来,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叹了口气,刚睁开眼就吓了一跳,头使劲的撞在了床头上,我用手摸着头,一脸痛苦的表情,再看清楚是谁,原来是妈妈。 她没好气的说:“没事吧?” 我一面用手揉着头,一面回道:“你进房间不会先敲门吗?” 她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刚要开口又压了压语气,说:“这么早找你,是有事要先跟你打招呼。” 不用说,我心里已经清楚了八分,她要说的无非就是让我对这个家里的人客气点,好一点,别动不动耍脾气,拉脸子,毕竟是住在别人家里。 果然,她开口说:“你顾叔叔是村里的支书,人前人后都要给他面子,家里面也会经常来人,别让人说长短。还有,小磊是顾叔叔唯一的儿子,对他更要好,有什么好的会先想着他,到时候你别太计较。” 在妈的心里,儿子永远都是第一位的,虽然她这辈子很遗憾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对于儿子的渴望,她从来没有减少过,现在,小磊就是她的期望。 我习惯的嗯了声,没有在说话。 她也起身离开,刚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说:“赶紧出来吃早饭,你顾叔叔说要带我们去城里转转,快点,别让人等太久。” 在她关门彻底走开的时候,我才回头看向她的方向,她竟然可以为了别人的言论而柔声的跟自己说话,真是难得。我起身走到衣橱边,打开了滑门,随便拿了件衣服套上,就出去了。 门外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这里的天气真好,虽然太阳很足却感觉不到热,深吸口气,又是那股特别的咸干鱼味道,这股味道提醒了我,这里就是我新人生的第一天。 我正闭着眼,仰着头,享受着阳光的普照,一个稚嫩的声音飘来,这下应该确定是他了。小磊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姐,爸叫我来喊你吃早饭。” 我别过头,看着他,跟着他走到了与客厅一墙之隔的餐厅,中间用半人高的墙壁隔开,隔断上摆放了几个海螺小装饰,让硬气的空间里有些小变化。 我被小磊拉着坐在了妈新任丈夫的对面,妈坐在我的右边,小磊坐在我的左边。我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瞟了对面的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就瞟的那一眼,让我紧张的心有了少许平静,他并不是像电视剧里那些继父一样,板着一张脸,反而笑脸盈盈,非常慈和。 妈一边趁着饭,放在我们面前,一边视若无物地伸出脚踢了我一下,我立马扭头看着她,她没有说话,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但是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努力的做了准备,想着这个‘顾叔’两字该怎么喊出口,还没有允许我喊出来,妈就忍不住了,怒嗔道:“怎么,哑巴了,连人都不会喊。” 我顿时脾气就上来了,也不管桌上有什么人,一脸反叛的样子,瞪着她,过了好一会才端起碗,埋头只顾吃饭。 妈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又说:“跟你说话了,没听见呐,那是小磊的爸爸,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改口也叫‘爸爸’,听见没有?” 本来我没有想翻脸的,但是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碰击了,想忍都忍不住了,但是,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放下碗,怒视着同样生气的她。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小磊在一旁看看我,看看新的妈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我们骑虎难下的时候,还是顾叔解围道:“那个,叫什么都无所谓,先吃饭,都先吃饭。” 顾叔说完伸手握住妈捏成拳头的手,她才忍下一触即发的火转头看了一眼他,没有再回头看我,端起碗,哽咽着。 我也收回了怒视,低着头没有动,小磊学着他爸的样子,伸手拉了拉我,有些胆怯的说:“姐,吃饭吧,一会爸爸说带我们出去玩。” 我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对面尴尬吃饭的顾叔,饭的确吃不下去了,说了句:“我先去换衣服。” 说完,也不管妈妈的阻拦,转身就走,只能听见顾叔很耐心的劝解着她。 这就是我新的开始第一天第一次接触,结果是:不欢而散。 第一次和陌生人的家人吃饭。 正文 第五章 有阴影的地方必定有光 一天走走看看下来,让我的心慢慢有些释然,心情也慢慢的好了许多。这个地方很美丽,也很舒服,清新的海风连带着空气都很新鲜。顾叔开着车几乎把这个岛转了一圈。这里三面环海,人们几乎都是靠打鱼为生,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傍晚会把今天打捞上来的海鲜归类,分别放在篓筐里,再由开车的人们拉到岛中心最大的海鲜市场,由那里的商贩倒卖。虽然他们靠出海为生,可日子过得很幸福,很惬意。 这一天接触下来,我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人们都很质朴,很和善,没有因为一点小利的争吵,这样的环境我更喜欢。 他们的语言很奇妙,有时候说得就像唱歌一样,很好听。小磊告诉我,他们的土语就是客家话,和海对面的土话是一样的,而我也更了解到,这个岛就是福建省挨着台湾最近的岛屿,怪不得,这里的人普通话都带着一点台湾腔,说起来都很嗲气。 我们今天的最后一站,是在海边,夕阳的余辉照耀着蔚蓝的海水,看得见的地方海天交接处,一轮红日慢慢在落下,海风吹来清醒了一天的疲惫,此情此景,就像书上说的那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想到这句话,我有些落寞,是啊,再美好的东西,也有生命尽头的那天,就像昙花一样,最美的时候也是要说再见的时候。 “顾叔说今天晚上就在外面吃饭,顺便看看这里的夜景,你觉得怎么样?”妈的话把我拉了回来,我看着她,妈一改往日的性格,竟然像个小女生一样对顾叔言听计从,让我很不习惯,总觉得她在伪装。不过,又想,如果她早点这样对爸爸,也许我跟她的关系不会紧张成今天这样,妈不像妈,女儿不像女儿。 我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小磊在一旁很高兴的欢呼着。 我跟着他们走到了靠近海边的一个露天饭店,看外面好像很高级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一眼看着就美好的事物,我总是喜欢质疑它的美好,以前老舅常说我,是因为我心里阴暗的地方太多了,慢慢的被腐蚀后看不到阳光的一面。我虽然总是听着他说,口上也没有反驳,心里却极其不同意。那本书上不是说过吗:有阴影的地方必定有光。所以即便他们一再强调让我改变,我依旧如此并一如既往的继续。 妈妈拉着顾叔说:“算了,我们还是回家吃吧,这里好像不是我们吃得起的地方。” 顾叔拍着妈的手,说:“没关系的,这里也不是很贵,我们也不是天天来吃,偶尔来一次也不要紧,况且,这是我们一家人的第一次外出吃饭,当然要选择高档一点的地方,不然依依会觉得我这个叔叔抠门,小气的,是吧,依依?” 显然,他是在和我拉近乎,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低着头,径直往里走,留下了尴尬的顾叔和又要冒火的妈妈。 小磊紧跟着我,好像怕我会走丢一样,一步不离。 我找了一个更靠近海边的桌子坐下,小磊紧随其后,坐在我旁边,妈挽着顾叔的胳膊也走了过来,挨着坐下。我心里很不舒服,有必要这样吗,都那么大岁数了还秀甜蜜,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夫妻了吗?恶心,我一边想着,一边扭过头不去看他们。 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个人好像昨天晚上海滩边的那个人,再仔细看看,是他,应该是他。他在做什么,好像跟一群人在打闹,不时的跑几下,又不时的停一会,不管他在干什么,他脸上都挂着阳光一样的笑意。 我正看着出神,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等我回过头时,妈已经开始忍了一天的火了,她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要怎样迁就你啊,你说啊,你说出来,我们照着做,省得你这样拉了一天的脸色,给谁看。” 我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我知道这一下是迟早的事,不过没有想到,还是逃不过今天,妈装了一天的淑女还是没有能装到最后。看着她怒气十足的脸,我不以为然。只是再看着顾叔时,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他手里一直拿着菜单,想要给我先挑,可我顾着想那个人,竟然都没有听见他说的任何一句。妈以为我是挑衅她的极限,所以…… 看着顾叔极力的劝解着妈,让她消消气,说:“没关系的,孩子刚来,总会陌生的,慢慢来,不着急,以后日子还很长的。” 我有些心伤了,但是,我仍然怀疑,他的目的,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有目的的刚开始客气呢? 原本是愉快的晚餐,在不愉快中结束了,在回家的路上我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们也都没有说话,一路上的沉默。 车刚停在家门口,我就迫不及待的下车,跑进了房间,唯一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我趴在床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是不是我把他想得太坏了,还是电视上的那些桥段误导了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不出一丝的诡异,反而时不时会让我想起父亲的眼神。而且,在我跟妈之间即将爆发火种时,他总能及时制止,帮着我说话,并没有一丝责怪我的话语,难道他是真的吗?人就是怎么难以看透,想法也总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索,我想着肯定是妈来找我算账了,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开门,管她的,反正她敲门就是为了装样子,现在她肯定不是一个人,不然,她是不可能这么一下又一下的敲着门。 不对,如果她旁边站着他,那如果自己不去开门,他又会怎么想,想到这里,我还是起身了,刚站起来,门外的人开始了说话,原来是小磊,他问道:“姐,你在吗?” 我忙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门,那小家伙杵在那里,屋外天已经黑了,我问他:“有事吗?” 他点着头,说:“刚才爸爸说,他明天村上有事,不能陪我们去玩了,让我陪着你去,他让我问你,可不可以?” 我没多想,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跟着他们一起,像个包袱一样,反而累赘,回道:“好啊,都可以。” 小磊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刚要转身走,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说:“欸,小磊,我想问你,这附近有没有图书馆或则书店之类的地方?” 小磊回过身,抬头看着我,说:“有啊,学校附件就有图书馆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着他,人不点小,心眼到不少,回道:“没什么,我想去看看,反正逛街或则是玩,我都不是很喜欢,还不如待在书里,能学到不少东西啊。” 他答道:“哦,那我明天带你去好了。” 我回道:“嗯,那……先谢谢你了。” 他没有回答,又低下头,这次没有要离开,进退两难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我先问:“小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他嗯了一声。 我有些好奇,他会有什么话跟我讲,而且还是这么难以开口,小心的问:“那你要跟我讲什么?” 他抬头看着我,又低着头,想了好久,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开口说:“那个……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我心里一松,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小大人的话呢,我笑了笑,忙回道:“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你想太多了。” 他猛地抬头看着我,是乎对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很高兴,反而更担心的样子,他又问:“那是不喜欢我们现在这个家了?” 他果然是个小大人,知道拿什么简单的问题先打破会尴尬的局面,我有些心酸,这些本来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想的问题,他每一天到底再想些什么,担心什么。我忙又回道:“小磊,你过来。” 我把他拉到了房间里,轻轻地关上门,让他坐在床边书桌前的椅子上,我坐在床边,面对着他,想了想,说:“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是你爸还是我妈让你来问我的?” 他使劲摇着头,回道:“没有,他们都没有让我来问你,我只是觉得,从你来这里那天开始,你就一直不开心,不管我怎么努力逗你开心,姐姐好像都不会开心一样,所以,我才会那么想。” 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连他都看出来我的不开心了,我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清楚我的不开心其实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到,他说的这些成熟的话,也许大人之间的话他也应该会懂吧,想到这里,我对他说:“小磊,其实,我并没有不喜欢你,反而,有你怎么一个懂事的弟弟,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是你让我又有了期许,让我觉得我不在孤单,因为我身边有了你。至于,你爸爸,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他接触,毕竟,我才认识他不到两天,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他懵懂的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点着头,说:“我懂了,那我会努力让姐姐尽快适应这里的。” 我笑着看着他离开,心里有一丝甜蜜,这个小家伙,竟然这么细心,长大了怎么得了。 正文 第六章 初见他(下 往后的几天,我都待在图书馆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每次不是天黑就是图书馆要关门,不是这两件事我是不愿意离开的。外面的世界我不想去熟悉,我现在就是想努力读书,将来可以脱离他们,一个人独立的生活。 偶尔觉得累的时候,我会走到窗户边,看看前方的校园,那里就是我梦想的地方,也是我期许的地方,只是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个半月,也一直没有听到妈说这件事,难道会有什么变动吗?时间一天一天过,我的心就一天比一天紧张。 这天,照常天黑才回家,推开自己的房门,刚走过书桌旁,桌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笔压着的地方还有几张钱一样的东西。 我奇怪的看了看身后,门外没有人,我一手拿起桌上的钱,一手拿着那张纸,上面简单两句话:你在外面也会需要钱,这些你先拿着用,如果不够,你再和我说,如果你不想跟我说话,也可以用这样传纸条的方式。 这些话不可能是妈写的,她也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字也不可能是小磊写的,他虽然说话像个小大人,但是这样苍劲有力的字体,还是需要些功力的。现在唯一剩下的人就是他,顾叔。 我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手上的钱,一时间哑语了,心里有些感动,他是关注我的。 我放下纸条和钱,拉开书桌抽屉,拿出爸爸唯一的照片,细看着,照片是爸爸的证件照。直到爸爸过世,我才恍然发现,我竟然跟爸爸一张合影都没有,他就连一张生活照也都没有,每次看照片就会想起这个遗憾,这个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摸着爸爸笑意的脸,喃喃的说:“爸,你看见了吗?他其实还不错,对我也很好,我是不是可以接受他呢?” 一滴眼泪掉在了封好的照片夹上,泪滴溅开一摊小水花,正好落在爸的眼睛旁。 清晨,我被一阵吵闹的声音吵醒,我翻身起床,拿起一件外套穿上顺着声音走去。这里紧靠着海边,所以就算现在是燥热的七月,可早晚的的温度还是有些凉意。 客厅前的院里已经站了好些人,其中有个村妇在嚎啕大哭,另一边蹲着一个男人,低着头猛吸着烟,旁边又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些人看上去好像在生着气,有些人低头小声议论着,有些人不以为然的样子。 顾叔坐在正中间,妈在一旁站着给这些人沏水,小磊也在一旁凑热闹,而至于我,从来都不喜欢热闹,所以站在离人群远远的地方,细听着他们的纠纷。 那个大哭着的妇人开始了痛诉:“顾支书,你要给我做主啊,我不活了。” 顾叔放下手中的水杯,劝着她说:“李嫂,你先别哭,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这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原来她叫李嫂。李嫂抽泣着瞄了一圈围观的人,有些是在捂嘴偷笑,她慢慢放松了情绪,但还是带着哭腔,道:“这两口子打架,有什么可笑话的,谁家还没有瓢碰锅的事啊。” 人群里的笑声有些大,顾叔瞪了一眼旁边的人,接着又劝道:“李嫂,你先别哭,让我了解一下这次你们打架又是因为什么。” 李嫂回道:“这……我都没脸说,让他说。” 顾叔看了看李嫂,转过头看着那个一直蹲在地上的男人,说:“李哥,这回你先说。” 李哥刚抬头看了一眼顾叔,又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好像很难启齿一样。 顾叔控制了场面,接着轻笑了一声,问:“李哥,有什么不好说的,总不过就是家里柴米油盐琐碎的事,谁家没有碰到过,先说来听听。” 李哥瞄了一眼旁边的李嫂,看着顾叔,深吸口气,说:“支书,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叔立马收起笑容,听他意思仿佛这次事情有些严重,忙问:“这过得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没法过了呢?” 李哥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又一次低下了头。 顾叔也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招呼着这些人散了,各自回家。 人群散开,妈也回屋了,我突然看见了那个身影,他没走几步也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我,手指了我一下,笑着又离开了。 没来得及等我细想,顾叔开始了询问:“现在人都走了,李哥,可以开始说了吧。” 李哥看了一眼旁边愤愤不平的李嫂,说:“支书,你说这件事至于闹得不可开交吗?就因为我不小心摔了一个碗,她就不依不饶、要死要活的,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还没有等顾叔开口,李嫂抢先一步,反驳道:“你今天是当着我的面摔碗,那明天你是不是要动手打我啊。” 李哥无奈的看了一眼嚣张的她,我在一旁冷笑了一下,这李嫂的态度让我很熟悉。 顾叔说:“李嫂,就为了一个碗,你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谁家还没有摔过碗、摔过杯子,你这样大张旗鼓的闹腾,让村里的人知道还不笑话你啊,你李嫂可是我们村里出名的讲道理的人,总不能让人家拿你的短吧。” 一句话击中了要害,李嫂顿时眉开眼笑,说道:“也是,我是讲理,可是他现在要跟我离婚,我该怎么办?” 李哥还是低着头,顾叔看了看两人,说:“李哥,离什么婚呐,离了,你上哪里找李嫂怎么顾家的老婆。” 李哥支吾着,说:“我……我也是一时生气,也没打算真离婚。” 顾叔又笑了笑,说:“这不就对了,好了,你们回家吧,以后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实在商量不下来,尽管来找我,回去吧。” 两人千恩万谢的离开。好高明的说话技巧,顾叔轻易的解决了家庭关系琐碎的事件,话语简单明了,直奔主题,最关键他能洞察别人的顾虑,照顾到当事人情绪,如此面面俱到,他真的是一个很智慧的人。 当我再看着他时,他已经发现了角落边的我,盯着我,我马上收回眼神,可眼神不知道该看向哪儿,忙低着头,往房间里跑去,他也并没有喊我。 走在图书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早上的事情,心里有些佩服他,他是个很睿智又低调的人,也许我应该试着接受他。 这里的图书馆很奇怪,可以提供小班教育,几个学生围着讨论课题,旁边还有一个小白板,让学生们把不会的题目可以写上去,等到会解题的人或则老师来写上公式又或则答案。 今天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注意了黑帮上的数学证明题,旁边的四个女生一直盯着看,时而翻翻书,时而上去解解题,但不管怎么解都是错的。 我在一旁看着书,听着她们说的话,突然兴起,走过去,拿起笔,很轻松的套入公式,解开了证明题。写完最后一笔,我侧头看了看后面瞪大眼睛盯着我的女生,我低头一笑,原来帮人是件很有成就的事。我放下笔,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慢慢走开,只听见身后惊奇的声音。 我又拿起书继续看着,突然一个倒影出现在书上,我没有抬头,只是微微侧身,我以为是挡住了别人的去路。倒影并没有动,只是盯着我看。我猛地抬头看去,是他,那个海滩边的人。 他笑看着我,说:“你怎么会解刚才那道题?” 我有些不屑,说:“有什么难得,套入公式求出平方,然后套入平方进去,解题就是很自然的事。” 他想了想,说:“关键是你怎么知道公式的,而且怎么知道就应该先求平方?” 我并没有及时回答,只是把手里的书往上一抬,说:“书上写的。” 他身体微微一怔,疑问道:“看来你很喜欢读书,我也喜欢读书,为什么我没有看过。” 我更不屑的回:“那是因为你看的都是废书。” 我说完,往一边走去,他却紧跟着我,说:“你很了解我,知道我读得是废书?我可是……。” 我实在不想听他说话,忙转身打断他,说:“你是什么我并不想知道,我现在是想说,你不要再跟着我。” 他并没有放弃,反而几步上前,挡在了我前面,我盯着他,他看着我,说:“我并没有想跟着你,我只是想知道,那道高考证明题,你是怎么会做的,看你样子跟我也差不多,应该不会,但你怎么会的。” 我心里才一震,刚才那道题是高考的题,那这里高考的题会不会太简单啊,还是这里的人太笨。 我回道:“我不知道它是一道什么题,我只知道它很简单。” 说完,绕过有些惊诧的他,把书放下,离开了图书馆。 走了几步,我停了下来,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学校,这座学校很大,听图书馆里的同学说,这里的重点学校一般都是小学、中学、高中连成一体的,而且有些省重点学校甚至连大学都包括,那这座学校会有我的份吗? 一阵急速的脚踏车铃声在我耳边响起,一道急速的刹车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我身边停下,我回过头,又是他。我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扭头径直往前走。 他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踩着脚踏车,追着我,同行时,他说:“喂,顺路,载你。”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说:“我不认识你。”话完,又往前走。 他笑了一声,说:“可是我认识你。” 我停了下来,他走上前,盯着我,说:“你叫吴依,是顾叔的新-女儿,小磊的姐姐,对吧?” 我转头看着他,冷冷地说:“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 他愣了愣,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我这样难接触的女孩子吧,他想了想,说:“不怎样啊,至少能说明,我们是认识的,而且不止见过一次啊,至少,能证明我不算是坏人吧,你好,我是……。” 我回道:“你是谁我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呢?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认识,我更不想知道。但是我很清楚的是,我根本不认识你。还有,别-在-跟-着-我。” 他完全愣在那里了,我心里有些得意,自顾自的离开。 身旁一阵风刮过,就在脚踏车与我同行时,刺耳的脚踏车铃声响起,然后跟随脚踏车飘向远处。 他的背影很自然,很潇洒,和这个学校氛围很合体,就算我抵触他,可他说话的语气没有一丝坏意,反而就像现在的天气一样,一切都是自自然然。 第一次和不认识的男生说话了。 正文 第七章 沟通 刚进院门,就看见小磊跟顾叔坐在台阶上嬉笑着,一副父慈子孝的好画面,看到我回来,才停了下来。我忍住心里的向往,低着头径直往后院的房间走去。 小磊忙喊道:“姐姐,你回来了!刚刚爸还在念叨你。” 我没有说话,他们那种温馨的画面让我很不自然,自顾自的往里走。 顾叔对着小磊说:“你先出去玩,爸爸有点事找姐姐。” 小磊嗯了一声,跑了出去。顾叔和蔼地笑着,不慌不忙的叫住了我,说:“依依,如果你有时间,过来坐会?” 他的声音很轻,跟早上解决纷争时的语气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一种祥和的态度,仿佛还有一丝请求语气。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神不可抗拒,心里虽然想躲避,脚却踱步前去,他没有动,还是坐在台阶上,微笑着看着我,我慢慢坐了下来,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他扭过头看着前面说:“听小磊说,你最近都在学校附件的图书馆里,你很喜欢看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心里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可以接受他,但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闷嗯了一声。 他又说:“看书好,书读得好将来就会上很好的大学,大学上得好就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只要工作好将来就不会再过起早贪黑的日子。”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紧,一阵酸楚涌上来,好熟悉的话,什么时候也听过,再想想,那是小时候后爸爸常说给我听的话。我哽咽着,本能的抗拒着他的话,我觉得是乎说得太远,但是我还是没有开口,嘴就像被强力胶黏上一样,怎么都张不开。 他看我没有说话,低沉了一会,又说:“很多时候,我们会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那里面有很多开心的和难过的往事。但是,我们的生活很现实,不会允许我们想太多,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明天会带来什么,也许是苦难,也许是花开,所以,我们要做的也是能做的就是活好现在,不让我们因为浪费昨天而哭泣,不因虚度了光阴而难过,你觉是这样吗?” 最后一句话也很熟悉,仿佛是课本上有个外国的文人说过。不过,听完他的话,我有些震惊,眼神异样的望着他,阳光照在他身上,此刻显得那么神圣,我恍然间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终于冲破了障碍,我竟然能开口了,问:“那你有在乎过明天会是什么吗?是苦难,还是花开?” 他身体一颤,猛地回头看着我,想必他也很惊诧吧,我竟然开口和他说话了,他想了想,又说:“我从来都把今天当成最后一天过,我会努力做好今天应该做好的事情。对于家人我也会努力做到最好,所以,不管明天到来的是什么,我都会从容面对,因为我问心无愧。” 我呆看着他,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在我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岛上的支书,一个弱小到不能再弱小的村官,如果要按品来排,他什么品都不是,就怎么一个小人物,他的心胸竟然可堪比大海。此时,我无言以对。 他看了看我,又望着前方,说:“孩子,也许你心里很苦,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还没有适应,就突然到了我家里,成了我的家人。也许,你父亲的过世还在让你心里流血,我已经又成为了你父亲。可是,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代替你父亲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我也不可能代替,因为我和他是两个不同的人。虽然我们都承担了同一份职责,但是我们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对待你跟小磊,我不可能用同一种方式,我会去改变。比如说:我会先把你当成特殊的朋友,慢慢接触,摸清你的性格、脾气,我才会对症下药。虽然,你并没有给我机会了解,但是,我知道,那是人抵触外界的一种本能反应,我非常理解。尽管这样了解的时间会长一些,但是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我担心的是自己,如果清楚了你的命脉,我该怎么走下一步呢?既不能让你反感我,又能让我们的关系进一步,这点让我很为难。还好,按照现在的进度,我想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不需要拘谨,所以,你不用担心叫我什么,叫什么只是一个称呼,所谓称呼就是能把自己喊答应的名词,我不需要这个名词有多重要,你甚至可以直接喊我老顾,我也不会介意,只要你开心就好。至于你妈那儿,我会去跟她说的。” 我心又在颤抖,原来我在他心里这么重要,我的态度对于这个智慧的人来说,是让他这么的无力,他甚至妥协了所有,只为了我高兴就好。 我呆坐着,一动不动,咬紧牙使劲忍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慢慢离开了。 我猛然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从妈改嫁的那天起,道义上他就是我的父亲。因为我的冷漠,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责骂我,我心里也不会责怪他,但是,现在,就在刚才,他说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他不在乎什么称呼,甚至给我特殊的权利可以直呼其名,我彻底折服了,爸爸也许我不能喊出来,但是……想到这里,脱口喊道:“顾叔,如果我有什么问题,可以和你说吗?” 他听见我的喊声,身体猛地一怔,立马停下了脚步,回头惊异的看着我,听着我说完,他颤抖着声音说:“当然,我一定随时恭候。” 原来我的心并没有背叛父亲的感觉,反而,很坦然,就像放下了很大一块石头,让我轻松了很多,我笑着看他,说:“那我先回房了。” 他还是不知所措,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一样,继续颤抖着声音,说:“好,小心一些,对了,你会骑脚踏车吗?我已经买了一辆新的,在你房门口,希望你会喜欢。” 我看着他转身踱步离开,我释然般望望天空,心想:爸,我做得对吧! 房门前,我看见了那辆新车,我扯开搭布,那是一辆海水蓝的脚踏车,好漂亮,前面车筐里留有一张纸条,我拿起它,上面写着:看见你每天来回走路去图书馆,应该很累吧,也没跟你商量,就选了蓝色的给你,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留纸条给我,我拿去换。 我笑着看着脚踏车,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我把车推进房里,一点一点仔细看着,一会摸摸这里,一会摸摸那里,不时的坐在车位上,脚踩在踏板上,想着骑上它飞奔的样子。想着从我进门开始,顾叔对我的态度和方式,他的好不像电视里的剧情,也不像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善意后总会有一道恶念的眼神。 我从车上下来,慢步走到书桌前,拿出爸的照片,我轻扶着爸的脸庞,心里有些愧意的说:“爸,我已经接受他了,你要原谅我哦!他对我和妈真的很好。爸,我错过孝顺你的时间,我不想再有遗憾。爸,对不起,你一定要原谅我,知道吗?”说完,把相片搂在怀里,低着头,一滴眼泪从眼角顺着鼻尖滚了下来。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把我惊醒,我放下照片,打开门,小磊笑着望着我。他是过来喊我吃饭的,他拉着我的手走到餐厅,我看见顾叔还是坐在正方位上,我依然坐在他对面,妈任然坐在右边,小磊依旧在左边。我端起碗,看着他,总要说点什么,我支吾地说:“那个……。” 话刚到这里,三双眼睛都盯着了我,我瞄了一圈,妈最吃惊,她想不到我竟然会开口说话了,而且是在如此场合里。对面顾叔也很意外,但因为有了下午的谈话,他的表情明显没有妈那么夸张。小磊也瞪着那双稚幼的眼睛盯着我,所有人都期待着我下面要说的话。 既然开了头,就不能莫名其妙的收尾,硬着头皮说:“脚踏车的颜色,我很喜欢,谢谢!” 首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顾叔,他笑着看着一旁吃惊不小的妈,说:“喜欢就好,看来,还是你妈了解你,说你一定会喜欢蓝色。” 我扭过头看着她,眼里没有了敌意,其实,在这里的一个来月,不管是对待顾叔、小磊还是我,都能感觉到她刻意的退让,凭她几十年的脾气,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况且,现在这样的氛围是我梦想了很久的场景。 妈被我看得有些慌,忙说:“看着我做什么,我是菜吗,吃饭。” 我轻笑了一下,这才是她嘛,我认识的妈,不会表达感情的妈妈。 小磊欢呼了起来,说:“姐姐你笑了,爸爸,你看见了嘛,刚才姐姐笑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个笑容,就能让他们开心,他们的确要得很简单。 饭吃到一半,顾叔放下了碗,看了看我,又看着妈,商量着说:“明天我去城里开会,正好去找找教务局的人,看如果依依转学来这里读书,需要什么手续,晚饭可能就不回来吃了。” 妈忙问:“怎么,还要请他们吃饭吗?” 顾叔说:“毕竟是请别人帮忙,吃饭是避免不了的。” 我一直担心的担心,终于可以放心了,他并没有忘记我的事,妈因为答应过我,也并没有太多的礼让。 顾叔又转头看着我,说:“依依,听小磊说,如果转学过来会通过会考来分班,我们这边的教育可能有些差异,你最近多看看这边的教课书,我明天也去找找前面夏叔的儿子,他跟你年纪差不多,把他的作业借来,你先熟悉熟悉。” 我看着他,他期许的眼神在等待我的同意,我哽咽了一下,说:“谢谢……顾叔。” 右边的妈那儿,突然传来了一声筷子掉在腕上的声音,她无比震惊的看着我,又看着顾叔,问道:“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了的?” 我和顾叔相互看了一眼,我低着头,轻笑着继续吃饭,顾叔高兴的笑着,夹了菜送到妈碗里,神秘的说:“这是秘密,你就别问了,吃饭吧。” 第一次, 陌生的环境中,我感觉到家的温暖。 正文 第八章 惊吓 上 第二天当我起来的时候,顾叔已经开车去了城里,我知道,他在为我的读书的事忙碌着,可突然心里又有些担心,如果批不下来,我要怎么办,虽然他很有把握的样子,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有确切的听到答案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平静了一晚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 小磊突然走到我后面,喊了一声,我身体一抖吓了一跳,有丝怒气的回头看着他,忙问:“你干什么?进屋不会先敲门吗?” 他愣了一下,眼神中透着惊诧,一怔一怔的说:“我敲了,只是你没有听见。”他有些委屈。 我恍惚着,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愣神了,看着无辜被责骂的他,心里自责地内疚,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小磊,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吼得,你不会怪我吧,刚刚我真的不是有意吼你的,我只是……只是……” 小磊虽然恢复了平时的表情,看着我吱吱呜呜地又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忙打断了我,语气中还是很小心很懂事地回道:“哦,姐,我明白的,你刚来很不多地方不习惯,肯定要花时间想明白,没关系啦。哦,对了,飞哥哥让我来问你,要不要出去玩,我们去游泳。” 听着他大人般体谅的话语,心里的愧疚更多了几分,也多了几分对他的刮目,小小年纪心胸如此豁达也如此能懂事,真是难得,果真又几分顾叔的气魄,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想到这里,我心宽了些,疑问道:“飞哥哥,谁是飞哥哥?”说完我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好像小磊提起过。 他说:“就是爸爸昨晚说的前院夏叔的儿子,你不记得了吗?他让我来叫你,想说一起去。” 谁啊,我又不认识他,干嘛要去,还让我穿上泳衣,出现在陌生男人的面前,还不如让我去死,还有可能一些。我脑海里第一时间反应出来的就是这些自我的男生不怀好意的想法,也习惯加本能地开始保护自己起来。我说:“你去告诉他,我不会去的,我也不会游泳,还有我要看书,准备会考,你跟他去玩吧。” 他脸色微微一暗,神情中带着些不快,但又不能太强求,低头想了想,终于又笑着说:“那我留下来陪姐姐看书,正好我要温习功课。” 我心里一暖,看着这个小大人,他的笑莫名地牵引了我,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弧度中透着丝丝天意。玩意正浓的年纪怎么能让他被我影响,我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性格,不能再看着他被我感染。忙说:“不用了,姐姐喜欢一个人安静读书啊,你在这里的话,姐姐会没办法专心的。嗯……你好好的去玩吧,不过,不要玩得太疯哦,还有,你只能在沙滩边上玩,海水很深的,小心会把你冲跑。” 他笑容更加灿烂了,口气中带着有些得意的说:“不会的,我很会游泳。” 我忽略了,他们从小在海边长大,应该说会走就会游泳吧,但是我的关心他还是很开心的,笑得很灿烂的离开了。 夕阳已经西斜了,我又待在图书馆里一天,我越来越发现,这里的书本跟我们那边学校的书本完全不一样,可能是文化差异,这里的课题要简单很多,但是又灵活很多,不会像我们那边一样死板,复杂。 不管怎样,我都很认真、仔细、反复推敲着每一道题,小心驶得万年船就是我当下的座右铭。可又想想,那天那道高考的题我都能解,还有什么我不会的,而且,我全年级第一名的头衔不是白来的,如果能进入这所学校,这里的高中时代我应该能应付的。暗自揣测以为自己能从容应对,想着快要发生的会考,有些自大的得意了起来 走出图书馆,骑上脚踏车,看看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晴朗,一片云彩都没有,天空好似被冲刷过的一样,蓝的透亮,就算夕阳西下,留恋处也没有多余的颜色,艳阳走得如此的洒脱。这个时候,顾叔应该在请他们吃饭了吧,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为了能亲耳听到期盼的答案,我加快了往家里赶的速度。 眼看就快到家门口了,突然眼前闪出一个人影,挡在了我面前,我慌神中来不及刹车,猛地转开车把,车来回摇晃,没有控制住,一个不稳,我摔在了地上,车也重重地压在我身上。一股怒火噌地冒了出来,我猛地回头瞪去,才发现又是他。 他也有些慌张,身体愣了一下吗,看着我凶狠的目光,忙上前拉起脚踏车,然后伸出手要拉我起来,我怒视着他,理都没有理会他伸出来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说:“你要死,可以去跳海,不用一分钟,你就可以见到龙王,但是,你要怎么死,不要拉着我。” 他傻了几秒钟,猛地抽回了手,听完我的话,并没有生气,眼神中带着些漠然,淡淡地说:“还一直以为你是冰山,原来火还真大,你是和谁都用这种语气说话吗?”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突然闯出来,害得我摔倒,不用先道歉的,反而不屑般质问我。我也毫不客气的回道:“我是什么,跟你好像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吧,我不知道你的礼貌定位是什么,但是,从这次看来,原来你的礼貌也不外乎如此。” 他斜着眼,想了想,痞笑着说:“礼貌?嗯,就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啦。” 我没有想到他还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虽然表情顽固,可毕竟服软了,我的气也消了一半。既然他道歉了,我也没有再得理不饶人的理由,剩下心里的怒火化作白眼,撇了几下,推过他手里扶着的车,脚一瘸一瘸的往家里走。 他看着我的动作,忙上前两步赶上我,一把抓住脚踏车,我被迫又被停了下来。他探究的表情疑惑地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找你,当然是有事,你都不问问,就怎么走了?” 正文 第九章 惊吓(下 我转头看着他,说:“每次看到你,我都没有什么好事,所以,我不想知道。”我推着车继续往前走,他用力的抓着,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这下我彻底的冒火了,大声喊道:“放手啦。” 他并没有放开,反而也有些怒火似的瞪着我。我的喊声引来了小磊,他飞快的跑过来,站在僵持不下的我们面前,愣了两秒钟,说:“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依旧互不相让的对视了一会,他宛然一笑,看不明白是什么笑意,怒火的眼神也收了回去,慢慢放开手。我心里一股阴冷从脚底而起,虽然对他不按套路出牌的招数猜不透,可还是推着车头也没回,喊了一声:“小磊,我们回家。”离开。 小磊哦了一声跟在我身后。 我坐在房间里,用手小心的碰着膝盖上的伤,虽然没有流血,但是已经青了一大块,看样子好长一段时间不能穿裙子了。一面看着伤,一面更生气,那个怪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屋外一阵汽车喇叭声让我从床上跳了下来,膝盖的疼痛从神经杵传递到了但熬,本能地‘嗯’了一声,瘸着腿就往外跑,应该是顾叔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刚跑到前院,妈已经接过了顾叔手里的公文包,他一身的酒味老远就能闻到,走路也晃晃悠悠的。看着他的样子,真的难以想象为了我应酬的场面,心里却莫名地开始担心他喝成这样,这漆黑的夜晚那么长的路他是怎么把车开会来的,还好您没事,还好您平安的站在我面前了,不然,我的心又该怎么去面对呢?他醉意朦胧却带着凯旋归来的酒笑看到我,说:“依依,成功了。” 我悬着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原地傻傻地笑着。妈脸上也撩过一丝欣慰的笑容,看着我又收了回去,冲着我嚷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顾叔倒杯水。” 我才反应过来,控制住心里的欢喜,马上转身冲进了客厅里,端着水又跑了出来,顾叔和妈已经坐在了台阶上,我把水杯递给他,心里很感激的说:“顾叔,谢谢!喝水。” 他端详了那杯水半天,笑着接过,一饮而尽,仿佛那杯水就是他们结婚那天,我改口喊人的那杯改口茶一样,他满心欢喜的笑看着我,说:“依依,也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坐在他身边,这次挨得很近,近到能直接闻到他呼出来浓烈的酒精味道。他说:“教育局说只要开学会考,你能主科四门全是A,就可以直接入学就读,如果你能7门课都拿到A,还可以申请学校助学基金。这是转学证明,你先收好。”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张纸,手有些抖,那张纸好像有千斤重一样,让我拿不起来。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除了感激就是感激。 妈在一旁,看了看我,说道:“还不快谢谢你顾叔,你看他为了你是事,累成什么样子了。” 我看着他,而他却伸手拉了拉妈的手,制止道:“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说这些就见外了。我也说不上累,就请吃个饭能累到哪里去,我没什么本事,依依的事只能办成这样,后面只能看依依的本事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这件事,我们还要谢谢夏大哥,要不是他小舅子帮忙,也不会这么顺利。” 我有些不明白了,我的是关夏叔小舅子什么事,自己也没有跟他们有接触,根本就不认识,他怎么会帮我。又想一下,肯定是顾叔的面子,他是村里的支书,平时人又很好,别人帮他也是自然的事。 妈也很疑惑,她在问:“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你都喝成这样了,还要再做什么?最后成不成也只能看她了,成是她的运不成是她的命。不过,这件事牵扯到了夏大哥,还有他家小舅子,咱们是该想想怎么谢人家,毕竟帮了这么大个忙。但是他怎么会知道的?莫非是你去找过夏大哥了。” 顾叔也有些奇怪,想不通地说:“我还没有去找他,因为去年出海的事情,他一直在跟我闹情绪,我想他也不可能这么痛快帮我的。” 妈又嘀咕着说:“那会是谁?” 正当我们都在疑惑的时候,小磊跳了出来,说:“我知道,一定是飞哥哥帮忙的。” 顾叔回头看着一脸兴奋的小磊,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小磊得意的说:“那天飞哥哥来找我,让我喊姐姐去玩水,我说姐姐要读书准备会考,他就知道了。还有,他今天又找我,问我姐姐会不会回老家读书,我就告诉他如果没有转学证明就可能被送回去,我还说了爸爸今天已经去教育局找人了,准备办转学的事情。所以,我肯定,一定是飞哥哥帮我们的。” 我心里顿时明白了些,小磊口口声声念叨的‘飞哥哥’应该就是那个只要看到就准没好事发生的人,如果是他,我对他又不是很友好,他为什么要帮我呢? 顾叔‘哦’了一声,立刻消除了疑问,转脸看着妈,说:“不管怎么样,改天一定要亲自上门谢谢夏哥他们。”说着,站起身,妈忙搀着左摇右晃的顾叔,往后院房间里走去。 小磊蹦蹦跳跳的跟在他们后面,我一把拿着他,他讶然地盯着我,我回头看着妈他们越走越远,又回头看着小磊,小声的问:“小磊,我问你哦,你要老实回答我,可以吗?” 他眨着眼睛,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说:“嗯,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姐姐,姐姐要问什么?” 心里一阵窃喜,小孩子对我这么信服。我想了想,语气没有那么诡异和仓促了,缓了缓说:“那个,下午在门外挡住我的那个人,你认不认识啊,他是谁?” 他回道:“他就是飞哥哥啊,他就是夏叔的儿子,他叫夏飞啊。” 果然是他,我又问:“那你刚才说,前几天叫我去玩水的,也是他?” 他点着头,我心里的疑问更重了,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也没有怎么说话,他为什么要帮我。 小磊看着我愣神,明白我的话应该问完了,不知是不是怕了,怕被我又莫名其妙的吼一声,说了句:“姐,如果没事了,我去洗澡喽。” 我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抓住他胳膊的手,他看了我两眼,跑开了。 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帮助的滋味。 正文 第十章 夏家(上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一天一天过着,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往图书馆跑,我并不知道这里的教学模式是什么,课本内容是什么,所以,我只能待在图书馆里,翻看着所有有可能会考试到的课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磊找到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说:“姐姐,妈让你先回家。” 我看着他,心里一紧,本能的说:“出什么事了?” 他回道:“没事,就是让你快点回家,有事跟你商量。” 我心更是一沉,肯定是大事,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她不会这么着急的。是谁,难道是顾叔,我丢下书本,都没有顾上小磊,急忙跑了出去,身后的小磊紧跟着我,一边跑一边喊着我。 我已经顾不到那么多了,推起脚踏车飞快的往家里赶。 刚到家门口,车还没有停稳,我就跳下了车,也不管车摔在地上有没有摔坏,急忙跑了进去。脸上汗水已经湿透了头发,湿透了衣衫。当我看着顾叔和妈穿戴整齐,身体无任何异样时,我紧张到快蹦出来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他们诧异地看着喘着粗气的我,妈说:“回来啦,赶紧去换件衣服,我们要出门。” 我心里虽然很庆幸,他们没事,他们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一点事都没有。但瞬间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气愤的目光,我的心有些苦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我忍住了,有些气愤的问道:“你们找我回来,就为了这件事?” 妈虽然奇怪我的表情,但还是回道:“你顾叔说今天要去夏叔家登门拜访酬谢,我想,事情因你而起,你当然也应该在场,所以,我才让小磊去喊你的,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一点女生的样子都没有。” 妈的话很奇怪,她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样子,从小,我只要少跟她顶嘴,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今天,她是怎么了。看她今天的穿着,并不像是去感谢的,反而像是去相亲一样。 我慢慢的平静下来,是要去那个人家里,还要去跟他道谢,心里的自尊加上被吓到的心情,强烈的反叛心理驱使我不由自主的说:“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妈想反驳我,顾叔拉着她,他走到我身边,说:“不去就不去吧,只是他家的儿子就在学校里读书,而且他的成绩一直很好,我们想着,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等下把他的笔记我帮你借回来就是了。” 我的抵触瞬间瓦解,他的话总是让我难以拒绝,我想了想,问道:“他也读高一吗?” 顾叔笑着点点头。 我呆看着他,竟然没有任何言词来拒绝,什么自尊心都不重要了。只好妥协走到房间里,换好衣服,白色的T恤,蓝色的裙子,突然觉得好像还有些不妥,看着长发披在背后,汗水还在流淌,我拿起皮筋绑拉了个马尾,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谢礼这会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别人帮了忙,自然是要酬谢的,没什么大不了,读书,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自言自语完,深吸口气,出门跟着顾叔和妈,拧起大包小包的谢礼,朝着那位夏叔叔的家里走去。 当我踏进他们家的那刻起,我才发现,这里的建筑风格几乎都是一样,一样的院门,一样的装潢,一样的格局,就连墙壁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我端详和顾叔家一样的院落,进门看见的都是一扇砖砌上的屏风,上面不是出门吉祥就是花开牡丹之类的图案。墙院不大,右边是东厢房,一般都是老人住的,如果老人不在了,就空着,当客房用。西边是通风的凉棚,里面放着日常用的工具,正北方坐落的是正房,一般都是客厅,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造型。和膝盖高度差不多的台阶,有一两米宽,滑动的大门里面就是正厅,正厅的两边是次房,一般不住人,摆放着自家供奉的神物。正房有两扇门,跟后院是通着的,一般家里的人都住后院,前院跟后院相连接的地方也是一处院落,一般都晒着出海用的渔网或者晾晒的土特产—咸干鱼。 正房的四周也是通的,它就像一座宫殿,被墙院围了起来。 东厢房旁边,这家的主任正在乘凉,因为太阳已经西斜,海风带着凉意消除正午后的炎热。他们看着我们的到来,那位年纪大的叔叔没有动,但是眼神中带着惊诧,跟他年纪差别有点悬殊的妇女忙起身,迎接着我们,看着她有些面熟,好像妈的婚礼她来过,但记得不是很清了,反正那天人很多,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妈看着她过来,也很热情,两人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亲切的套着近乎。妇女一边接过妈手上的东西,一边说:“哎呦,你这是做什么啊,来就来吧,还买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妈立马回道:“嫂子,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你别嫌弃。” 那位嫂子又回道:“瞧你这话说得,太见外了,快,屋里坐。”一面说,还一面牵起一个跟小磊差不大的小女孩,冲着她说:“走,晶晶跟着顾婶进屋。” 她很精致的脸一看就是个小美女,穿着一件黄色连衣裙,头发黑黑的,小型的波波头,机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女孩甩开妈口中嫂子的手,细声的说道:“我不进屋,我要跟小磊哥哥玩。” 那位嫂子笑着招呼了几句,小姑娘就是不跟着她们走,无奈,她只好不再理小姑娘,她一边领着妈往屋里走,一边冲着那位一直未动的大叔,挤眉弄眼的说:“夏飞爸,你招呼小磊爸,我们先进屋了。” 我知道,妇女的语调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说:“赶紧起来招呼客人,人家可是村里支书,已经大包小包送礼来给你陪不是了,你就别端架子了。” 那位大叔看了看一直站着的顾叔,听完妇女的话,总算是开口了,但是身体还是没有动,说:“有什么事,坐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