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好好活下去 天罗大陆,地况广袤,灵气浓郁,极适修炼。 一万年前,群贤毕至,大能辈出,仙人如满天繁星。 之后的数千年里,修仙者却突然凋零,仙人纷纷神秘陨落。 大陆最后一位仙人陨落前,曾算尽天机:“百年之后,必有一子,打破天道,超越众人,成为自古通今,第一真仙。” …… 天罗大陆,岭南城,顾家。 “喂!小畜生,不过是给你一拳而已,装什么死,快起来!” 一道粗沉的呵斥,传入顾天恒的耳中,他只觉得耳膜剧痛,浑身的骨骼如同被碾碎一般。 “我这是死了吗?”顾天恒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已经死了,可这具身体似有似无的气息还提醒着,他还活着。 无数的刀光剑影,鬼魅嘶号,仿佛还在眼前,浓重的血腥气久久不散,天岳倾塌,山河变色,处处都是灭世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混沌的感觉终于散去,耳鸣渐消,四面各处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顾天恒他不会真的死了吧?”一个在旁围观的胆小少女,捂着嘴,满脸惊惧。 “亏他还是顾三爷的儿子,竟然这样没用,我呸!”另一个年岁稍长的男修言语之间满是不屑,仿佛在地上躺着的不是个人,而是条狗。 顾天恒的神识渐渐清明,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灵气浓郁,极适修行,没有巨 龙蛮象,也无魑魅妖魔。 顾天恒一怔,不可能,这绝不是他以前所在之处会有的景象! 刹那之间,无数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此处名为天罗大陆,是个灵气浓郁,人人可修炼的世界。 这具身体的主人与他同名同姓,也叫顾天恒,是岭南城顾家旁系的三房之子。 刚才那群人口中的顾三爷,正是他的父亲,岭南城中的最强者。 顾天恒在出生之时,漫天华光,映日繁彩,更是有麟龙神凤盘踞在屋顶之上,神相摄天,一日不绝。 后有大能预言,这三房之子,天缘不浅,是万古难得一见的神灵体转世,好好教养,日后轻则兴振家族,重则威震天下。 老家主一听,心中大喜,对三房也更加眷顾,各房心中虽然不满,却碍于老家主的威压,不敢轻易动手。 而后老家主暴毙,大房顺势继承顾氏一族。 虽然大房继承了族长之位,却时时担心三房有威震大房之心,于老家主逝世的那一年,就设计毒死了三房之主。 飞鸟尽,良弓藏! 势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三房,骤然凋零,原本依附者,恨不能多踩几脚,以证其身,与三房划清界限。 顾天恒自小丧父,无人教学,又并未如那大能所言,展示出惊人天资,由此一来,家族便更不会认真对待于他。 众人甚至更希望顾天恒就是个废物脓包,永远被他们踩在脚下! 这样那大能所言,就必定是虚,什么天缘,神灵体,不过是臆想! 原本众星捧月的顾天恒,一下子就变成了任人可欺的烂泥。 在众人排挤之下,莫说功法秘典,参丹丸药,顾天恒就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求。 好不容易突破练气一重,族内所发的炼体丹,还被面前这个叫顾远的少年抢走。 “怎么还不起来,这小子不是真的被顾远师兄一拳打死了吧!” “哼!就是死了又怎么样?这种废物,放在族里也是浪费资源,顾远师兄这是为族除害。” 一众人议论纷纷,在旁的顾远高抬下巴,享受着他们的恭维。 “为族除害?看来你们都很想我死啊!”倒在地上的顾天恒,突然冷笑一声。 这一众围观修士,惊骇道:“你没死?” 顾远也是被吓得一激灵,随即高声叱骂道:“臭小子!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今日必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顾天恒眼神一暗,随即慢慢站起,重生一世,他就绝不会再如从前那般苟活! 他一身粗布衫满是尘土,狼狈不堪,却面色凛然,身姿如松,连带他平日中怯懦,不敢视人的双眼,也变得清明有神起来。 他看向面前这个名叫顾远的少年,心中怒火,几乎无法压抑! 前世的顾天恒,就是因为一枚炼体丹,与顾远发生争执而丧命的。 现在的他,即便与这具身体神魂契合,却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对顾远的排斥与惧怕。 顾天恒冷笑,既然从前如此对他,这顾远就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顾远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顾天恒,只觉得他被自己一拳打倒之后,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同,似是气息,似是眼神。 不过他不耐细想,不同又如何? 顾天恒就是个练气一重的废物脓包,有何为惧? 可他在接触到顾天恒那满是杀气的目光时,却没缘由的感受后背发凉。 “小畜生,你不服气?”一想到这危机感,竟是顾天恒带给他的,顾远就心中气怒,一拳轰了过去。 围于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下意识后退数步,心道这顾天恒要遭殃喽! 顾远可有练气三重的修为,一拳之力,已逾百斤,而顾天恒才不过勉勉强强突破练气一重,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顾天恒紧盯着击向自己面门的一拳,下意识就出拳与这重拳相对! 在场众人皆惊,心中暗道这顾天恒真是疯了,不躲避就算了,竟然还敢直面顾远这一拳! 真是螳臂挡车,愚不可及! 而就在这两拳相击的同一时刻,顾天恒却清晰的感受到,数道山风,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从四面各处涌到他的掌心。 他来不及多想,就着这阵疾风,一把抓住顾远的拳头,手腕轻转,暗自用力,电光火石间将顾远向外抡去! “嘭!” 一声巨响! 一道人影高高飞起,直接砸到了顾天恒脚下,扬起一阵尘烟,旋即就是顾远那杀猪般的惨叫! 什么! 看到这一幕,现场众人无不瞪大眼睛,下巴都快碎了一地。 顾天恒居然打倒了顾远? 这...这还是当初那个废物顾天恒吗? 突然爆发出的力量,不光让众人皆惊,顾天恒同样难以置信。 按说他这具身体之中,既无真气,又无内力,是很难抵挡住顾远这力量十足的一拳! 可他确确实实接住了这一拳,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双手,于四面各处,助他一般! 顾天恒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无形的力量,渐渐散去,他眼前一亮,心中一阵狂喜。 真气! 是前世他奋斗一生,也没能得到的真气! 顾天恒颤抖着双手,几乎喜极而泣,因为拥有真气就意味着他终于步入了修士的行列。 从前顾天恒之所以会受到千般侮辱,万般讽刺,皆因为他不能开辟气府,引渡真气,像一个正常修士一样修行。 如今,他终于做到了! 这缕细微的真气,凝结于他的气府中,运转在其经脉之上! “这不可能!顾天恒竟然一拳击飞顾远?”下首修士瞠目结舌,惊得合不拢嘴。 而倒在地上的顾远,也同样被爆发的顾天恒,吓得一愣。 他怎么想不到,一直懦弱如绵羊的顾天恒,竟然会突然反抗,还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顾天恒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顾远,面色冷肃地说道:“从今开始,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顾天恒,谁若是再想无故欺我,顾远就是下场!” 正文 第二章 可借风势 顾天恒声势如钟,神色坚定,在这瞬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一时间,平日将顾天恒踩在脚下的众人,竟被他的森然目光吓住,不敢多言。 顾远拖着满身灰尘,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扶起,面色十分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顾天恒一拳打倒! 见众人都是想笑不敢笑的神情,顾远更是青筋暴起,怒火升天,气骂道:“顾天恒,你这小畜生竟敢愚弄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远是门内高层之子,又有练气三重的修为傍身,是顾氏一族外门修士中的佼佼者。 他一言既出,只怕顾天恒以后的境遇,会更加凄惨。 不过这本就是个强者为尊,弱者刍狗的时代,登高踩低,攀龙附凤的情况,屡见不鲜。 从前顾天恒作为弱者,就只能被众人欺凌,但如今的他,有真气相助,胜过顾远,也不是没有可能! 与其备受欺凌,不如破釜沉舟,绝地反击,把握好这次立威的机会,不能再任 众人轻视! 想到这,顾天恒随即看向顾远,先发制人道:“既然如此,三天之后,顾氏演武场,我们生死台上见!” “什么?生死台?顾天恒是真疯了吧!”围观的一个少年直接惊出了声。 顾氏演武场的对决台,轻易无人敢上,原因无他,对决台是族内唯一一个,不必遵守门规,死生不论的地方。 顾天恒只有区区练气一重的修为,如何能与以有练气三重修为的顾远上生死台? 他难道还期望自己能在三天之内,修为大涨,有所突破? 多年过去,他还抱有幻想,自己会现神通? 这简直是笑话! 顾远显然也是如此想的,他不顾一身狼狈,放声大笑,目光中全是快意的怨毒! 敢与他上生死台?这顾天恒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过既然他自己找死,顾远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像是怕顾天恒会反悔一般,他连忙答道:“好!我答应你,三日之后,必是你顾天恒的死期!哈哈哈!” 顾远带着众人,大笑着离开。 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眼前这个一直备受欺凌的瘦弱少年,会有什么反击余地。 …… 顾天恒按照记忆中的指向,走回自己的小院。 这小院比他想象中,还要破败几分,这根本连奴隶的住所都不如! 如此看来,这还真是一个以实力定尊卑,以武力主乾坤的世界。 既然如此,他便要做其中的大能,他要成为最强的尊者,绝不再容他人欺辱! 他双拳紧握,目光如炬,似乎要划破虚空,将这道破门盯出个洞来。 不过,他既放话,三日后与顾远大比,必得有所准备。 自洗净伐髓后,这具身体就一直孱弱,基功不稳,真气稀薄,想要进一步的突破,还是得从最基础的聚力练起。 他走入院内,下躬马步,举起院中的石凳,顶着烈日开始修习。 说来也奇怪,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顾天恒这副孱弱的身体,都不是练武的料子。 可如今他手中所举的石凳,少说也有六七十斤,十炷香过后,却丝毫不觉有疲惫之意,就好像他手臂两侧,有人替他托举一般。 这是为何? 难道说,他有力可借? 顾天恒一把扔下石凳,地面瞬间砸出个巨大的坑洞。 为了验证他心中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顾天恒走到院中的石磨前,当即握掌为拳,一拳挥出! 这一拳并无虚晃的招式,质朴无华,是族内最基础的拳法,却带有顾天恒体内最纯挚的真气。 他这一击,实实砸在石磨之上,隐隐有破空之声。 咔嚓! 重逾百斤的石磨,应声而碎,化为齑粉。 顾天恒愣愣的看向自己双掌指缝,残留风意,还在其中! 山风在他身边萦绕,他意念一动,山风则快速跟起。 原来他可借风势! 在这一刻,顾天恒几乎喜得不能自抑! 要知道拥有借势之能,是需要极其高绝的修为和天资才能做到,通俗来讲,能借外势之力的人,就有窥探自然真意的力量。 而能得自然真意的修士,最低修为也要在筑基之上,他却能在练气伊始,就有此能力!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这些年来,无论顾天恒多么努力修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皆不得其果,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获得真气,甚至还开辟了最新的力量! 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因父亲离世,三房备受排挤,因修为低微,他与母亲皆受欺凌。 这样身不由己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猛虎岂在当道卧,困龙也有上天时,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任人欺辱的顾天恒! 顾氏一族,曾欺他辱他的人,他一个不会放过。 父亲的死因,他也一定要调查清楚。 有山风在侧,顾天恒只觉神清气爽,但他现在体内真气实在稀薄。 想着被顾远夺去的炼体丹,顾天恒双拳紧握,暗下决心,属于他的,他一定要夺回来! 夜色熹微,族中有三三两两的修士们秉烛夜游,路过顾天恒破败的小院,见到他沉思的模样,纷纷嗤笑。 “听说了吗,顾天恒今天放话要与顾远决战呢!” “怎么没听说,这笑话都传遍整个顾氏一族了!” “想当年三爷在时,他顾天恒就是天上的龙凤,现在一看,连地上的蝼蚁都不如,这反差还真是大!” “三房再怎么辉煌,那也是从前的事,现在可是大房掌权,族长的儿子可比他顾天恒强多了!” “是啊,族长的大儿子在三年前就被文武学院录取,顾天恒却是连突破练气一重都难,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听着这一众人的话,顾天恒拳头紧握,眼中燃起愤怒之火! 在门外的这些人,从前有不少都依附三房,如今见三房失势,就忙不迭的去攀另一个高枝。 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父亲从前对他们的优待,难道他们全都忘了吗? 顾天恒心中暗暗想道:“在没有能力保全自己之前,一定要隐藏好自己能借山风之力这件事,以防遭到这族中众人的毒手!” 正文 第三章 藏书阁 破晓时分,日月交易,尚有残月,挂于西天。 顾氏一族族人,皆在沉睡之中。 而此时的顾天恒,已举石凳,踏着晨露,绕山一周。 他一把将石凳扔在地上,心想道,这具身体还是太过孱弱,应该多加修炼,根骨才能更加扎实。 顾天恒心中有数,即便现在这具身体之中,已有真气,又能控制风势,但与练气三重,根骨扎实的顾远相比,还是有所不足。 不能打无准备之战,当下,他得先去选择一门武学。 顾氏一族坐落于天罗大陆,岭南城。 虽不如那些年代久远的仙门百宗,但在岭南城,也算是修界的后起之秀,与齐,赵,苏三家,并称四大家族,历史以逾百年。 藏书阁是族中重地,其中置有功法秘典,珍贵文玩古画,是一个家族实力和底蕴的象征,更有大能长老在此镇守。 如若他没记错,顾氏一族子弟,凡突破练气一重,便有一次进入藏书阁的机会。 ...... 顾天恒信步走向藏书阁。 只见牌匾上,金边碧嵌,有“玄渊阁”三个大字。 三个大字笔意流畅,入木三分,如飞鸟惊蛇,见字就知,书写者是何等胸襟广阔,修为高深之人。 顾天恒面色沉静,向看守长老,规整行一弟子礼道:“弟子顾天恒,见过长老。” 那长老以近古稀,白须白发,却站如苍松,一身气息,虽收敛的极好,但武者身中的锐气,却依旧让人如芒刺在背。 长老上下打量顾天恒,过了许久,才说道:“老三家的?根骨一般,却有几分天资,进去罢,只可入一层竹室,为时一辰,你可明白?” 这长老于顾氏一族,还算公正,没有过于为难他。 顾天恒躬身,说道:“弟子明白。” 藏书阁一层竹室,所置放的皆是基础,低级武学。 有强攻之术,有防守之法,还有阵法符咒,轻功心经,杂乱无章,种类繁多。 只有突破练气五重,才能进入藏书阁二层,学习中级武学。 选择武学,才意味着真正开启修行者之路。 武修自练气为始,再至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最后有天资绝艳者,可飞升九天,成为真仙。 常人多修炼至金丹,就以止步。 而天罗大陆,已有数千年未有真仙出现,连真仙是否存在,都是疑影。 不过这些,对于顾天恒来说,还太过遥远。 按照规矩,他只有一个时辰时间挑选秘籍,时间紧迫,不免步伐有些急促。 “喂!你没长眼睛吗?” 一道跋扈的声音传来,顾天恒被撞了个跌跄。 他抬头望去,那尖嘴猴腮,贼眉鼠目的修士,正是顾远身边的小弟王虎。 这王虎平日里,没少跟着顾远一起欺辱顾天恒。 藏书阁一层竹室宽阔,能容数人通过,但这王虎却偏偏撞向顾天恒,还恶人先告状。 王家是外室,原本依附三房,但在父亲离世后,便立即倒戈大房。 每每见到顾天恒,必定加以呵斥,生怕别人不知,他已是大房门下的走狗一般。 顾天恒面色铁青,青筋爆出,当即怒道:“没长眼睛的是你!姓王的,我父亲在时对你王家不薄,你竟如此刻薄寡情,忘恩负义!你还是人吗?” 那王虎一听,却置若未闻,冷笑道:“你父亲再厉害又能如何?他已经死了!死的连渣都不剩!你还当自己是盛极一时的三房之子呢?我呸!也不瞧瞧你如今这个丧气样子!” 顾天恒牙关紧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大房横行,恶狗当道!他恨不能将这些小人全部撕碎! 他要快速成长起来!变成像父亲一样的强者,曾欺他辱他的人,他一个不会放过。 “你得清楚,如今是大房掌权,你又算什么东西?大少爷,那才是人中龙凤呢!”王虎已经习惯见到顾天恒就要讽刺几句,丝毫不顾忌顾天恒难看的脸色。 “即便我父亲已经不在,三房也不是尔等小人,能轻辱的!”顾天恒怒气冲天,拳头紧紧握着。 王虎见他手中拿着一本秘典,便冷笑道:“不容侮辱?你这废物被我们侮辱多次了,就你也配来藏书阁?” 说完,王虎伸手就要抢夺顾天恒手中的那本入门心法。 之前被踩在泥里,淹在水中,被吊起来打,抢走炼体丹,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如同走马灯,在顾天恒脑中一一闪过! 他明明未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被如此侮辱,欺凌? 他的父亲一生忠肝义胆,与人为善,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压制在他心中已久的怒意,在一瞬间,如同燃火浇油般窜起。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刻他的脑海,几乎一片空白,掌中不受控制,开始聚气,山风于藏书阁各个角落涌出,萦绕在他身侧。 原本只有一缕山风之势,在顾天恒的狂暴怒意之下,风势更甚一重。 “我不配?”顾天恒的声音冷硬如三九寒冰,面色狰狞,如同地狱恶鬼,让人打一寒颤。 “对,你就是不配,你就是天生命贱,你这种人,还妄想修行入道,做梦吧!” 王虎话音刚落,顾天恒早已怒海升天。 他体内的真气,一丝不剩,全部注于掌中,合着山风,猛然暴起,一掌打向王虎脸上! “啪!” 这一掌又疾又狠,隐隐还有破空之声。 王虎还未发出惨叫,就被顾天恒这怒气冲天的一掌打飞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顾天恒的怒意还未散去,浑身都在颤抖。 他走向王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像拎死猪一样,将他拎起。 王虎被这一掌打的鼻孔窜血,牙齿也碎了两颗。 他如何也没想到,原本一直不声不响,任人欺凌的顾天恒会突然暴起! 顾天恒眼中溢满杀意与滔天恨意,掐着王虎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我命贵贱,也不是你这种小人可以置啄的,以后见到我,躲着走,不然……”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手中的力道却在逐渐加重,王虎被掐的面色发紫,青筋爆流,不断蹬腿挣扎,但顾天恒的双手如同铁钳挣脱不得。 王虎终于慌乱求饶道:“是是是,你饶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与你作对了。” 他相信如果自己再不求饶,顾天恒真的会杀了他! 这么多年,王虎还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顾天恒见他双目爆出,出气多,进气少,嫌恶的一把将他扔开,冷言道:“滚!” 王虎不顾脸上难看,连滚带爬的向藏书阁之外冲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正文 第四章 练习功法 赶走了王虎,顾天恒快速走向竹架,他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挑选功法。 各式秘典,被卷于竹简之中,横于竹架之上。 《顾氏排山拳法》,《镇龙指》,《翻天印》,这些功法看起来,名头响亮,其实只要略懂武学之人,就能看出,这些不过是鸡肋。 长此以往,修练下去,非但不能提升修为,还会停滞不前,造成桎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天恒头上积了一层薄汗。 两日后的大比,近在眼前,不能选择耗费极长时间,才可修炼的功法。 半个时辰过后,顾天恒只觉一本《踏雪无痕》可用。 这是本中级高阶功法。 修炼至小成,可草上飞,水上漂,踏雪无痕,行踪难寻。 炼至大成,可凭微小之力,凌空而上。 这本功法,虽是一层竹室中难得的中级高阶功法,却藏于室,悬于梁,无人翻看。 顾氏子弟,多数宁愿修习一本最基础的《蛮牛劲》,也不愿耗费时间精力,修习《踏雪无痕》。 毕竟这只是步法,即无进攻之势,又无防守之能。 顾天恒快速翻看《踏雪无痕》,默默速记。 突然,一本外皮破烂的画本,从竹架高处掉落。 顾天恒低首望去,发现画本上写着《风雨剑法》四个大字。 顾氏一族,仿佛从未听过有人修习《风雨剑法》? 他翻开扉页,细细看去,发现这并不是功法秘典,而是一本画册。 笔锋凌厉,其意如神隐,分别绘着风雨剑的一重十二式,二重三十六式,三重七十二式,四重一百二十八式。 因为年代久远,后面的内容已经腐坏,有些看不清楚。 但其中的一句话,却吸引住顾天恒的眼光。 “练此功法者,修至小成,可借天势,风,雨,寒,霜,露,皆在剑中。” 可以势压人,以气制人,使修习者体内真气纯挚,根骨结实。 越看到后面,隐于剑招其中的威势,才越显著。 在全力催动之下,甚至可越阶一战,打败同界强者。 顾天恒心中激动,就是这本了! 《风雨剑法》虽无其他功法名头响亮,却是最适合他的。 自魂穿来的第一日,他就发现了自己似有非人之能,可借风力。 如今这本《风雨剑法》,修习小成,也可借势,两者相织相互,或许能爆发出更强的威势! 福灵心至,连带着顾天恒观书的速度,比之从前,也快了数倍。 终于在最后一息,顾天恒阅完《风雨剑法》,走出藏书阁。 ...... 回到自己的小院,顾天恒吃了只从山上打的林兔,于灵气浓郁之处,坐观自照,开始修炼。 他年纪尚小,修为低,还不能以打坐吐息代替进食,只有修为高深的大能,才可做到完全辟谷不食。 这也是世人为什么对力量,如此渴望,趋之若鹜。 顾天恒于气府处引出真气,顺着经脉,开始冲刷。 身体内真气虽稀薄,却十分纯挚,这也是意外之喜。 运行了一周天后,顾天恒整个人进入备战状态,一身劲气紧绷,气血沸腾,可随时出招。 《风雨剑法》其中招式,尽在脑中,他双目闭合,在识海中,挥剑不停。 先修一重,十二式。 顾天恒以指为剑,一身真气,皆入指尖,凝出强劲力量,手腕轻转,先刺再砍。 几乎毫无停滞,这一重,十二式的剑招,就被顾天恒全部打完。 顾天恒心中疑惑,《风雨剑法》招式繁复,走位诡谲,这具身体竟有如此天赋,能一遍而成? 常听闻有天资超群之人,修行无需教授,近乎本能。 难道自己真是开窍顿悟了?或是生死之间,有大感悟? 不想其他,他继续挥剑,直到将《风雨剑法》一重熟烂于心,才堪堪停下。 顾天恒飞身跃起,折一柳枝,以真气凝于其中,轻轻晃动,残叶尽落。 他不过练气一重的修为,还未能有自己的佩剑,只能折枝做剑。 顾天恒在院中,一刻不停的修习着,直到深夜,才堪堪收式,于树下稍作调息。 这风雨剑,虽威势极强,却十分苦寒。 顾天恒只修炼一日,就觉寒意入骨,即便是炎炎七月,烈日当空,也难以驱散。 这股寒气从他的骨骼经脉之中流渗,顾天恒以气血将其压下,细细调息。 此时,万事万物,皆入沉梦,小院中,只余他一人。 时势皆好,正适练功。 顾天恒双目紧闭,于识海中,回想《踏雪无痕》其中的走位步法。 他刚要起势,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讽笑。 “是临时抱佛脚,还是癞蛤蟆想上天?就这种资质,也配和我们顾远师兄比?” 顾天恒眉头一皱,飞身跃道院外。 迎面三人,正是顾远,还有被顾天恒揍得鼻青脸肿的王虎,以及另一喽啰。 刚才开口者正是那喽啰。 顾远望向面色阴冷的顾天恒,倨傲道:“瞪什么瞪?你这个小畜生,竟敢对王虎动手?打狗还得看主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话间,顾远练气三重的威压,就猛然爆发。 其势如蛮牛,劲气强盛,想来是因为修行了《蛮牛劲》的缘故。 “同样是狗,你又高贵到哪去呢?”顾天恒目光如炬,几乎要将顾远三人刺透。 正文 第五章 踏雪无痕 确实,顾远与王虎,同在大房之下,可顾远是本族家子,自然与王虎这种外室子不同。 “你找死!”顾天恒将话挑明,顾远登时大怒,因为他向来最在乎的就是族内的声威。 “顾远师兄,不必动气,这小畜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顾远身后的喽啰,眼珠转转,笑的谄媚,“明日这小畜生与您在生死台对决,生死台可是个死生不论的地儿,到时您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哈哈哈。” 王虎在一旁接言,捂着脸狠狠道:“是啊,顾远师兄,您不如留着力气,明日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击虐杀这个小畜生,您可一定要为我报这一掌之仇啊!” 原本被顾天恒激怒的顾远,闻之点头,意志满满,衔着一丝傲慢的怪笑:“好,那就待明天,我一定将你这贱种一招击杀!” 顾天恒面色凛然,毫无惧意,冷言道:“被击杀的,还不定是谁,顾远你还是惜命罢!” 他不愿与这群人渣多言,将叫骂甩在身后,回院继续修行功法。 就顾远刚才所放出的威压而言,确实让人不可小觑,只是劲气,就有了蛮牛之力的雏影。 若以强抵之,恐怕力有不逮,唯有快些修行《踏雪无痕》。 这《踏雪无痕》精妙异常,需要庞大的神识来计算,以一算十,以十算百。 脚步看似细碎无常,隐现不定,每踏一步,其中的步法,却皆有迹可循,按着特定的五行卦阵走。 自第一步为始,最后一步为终,正好是一个卦阵。 练此步法,可驭空而行,踏叶直上,全力催发之下,可在高阶修士手下逃生。 顾天恒敛声屏气,放出五感,以真气贯于足尖,连踏七步,快速隐于树后。 以树为卦心,左躬右合,右走七步,斜侧走二十一步,将小院中所有的离卦阵脚,走了一遍。 小院似乎就成了一个阵,顾天恒将自己的走位,敌人的走位,全部踏了一遍。 也就是说,武场之上,敌我双方,所有走位,都在他心中。 他虽双目紧闭,五感却灵,小院中障碍不少,都被他一一避过。 这具身体,其中天赋,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绝。 夜深人静,山风吹落残叶的声音,都似鼓点,打在耳边。 他连踏数步,足尖轻点,竟丝毫不差落在残叶之上,以此为借力,飞身跃至树冠。 整个小院,都在顾天恒眼中。 月色清朗,照在树冠中,少年尚还稚嫩的面孔上,可他眼中的神色,却坚定异常。 顾天恒双掌紧握,无论如何,明日他一定要赢! 更深露重,其中修炼身影,却不停歇。 ...... 旭日东升,朝阳破晓。 顾天恒将自己浸在一桶冰水之中,缓缓调息。 他修炼《风雨剑法》,染得一身寒气入体,连经脉骨骼之中,都缓缓渗出寒意,在寒水中,反而觉得舒畅。 顾天恒闭目运气,真气缠绕着他的经脉,慢慢冲洗,涌入他的七窍九穴,四肢百骸。 气血随之快速翻涌,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肉,都在吸收着天地之中的灵气。 灵气入体,刺激的顾天恒,经脉扩张,丹田盈沛,又于其中,化为内力。 这股内力,极为纯挚,势如破竹,难以抵挡。 顾天恒顿觉通体舒畅,神识清明。 他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决然向顾氏演武场 ,生死台走去。 生死台,成败在人,死生由天。 顾天恒还未走进演武场,就见一众族内子弟,围绕在生死台旁,面带嘲讽,等待开场。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顾天恒没这个胆子敢来生死台。 顾天恒看向这一群看热闹,喝倒彩的人,却面色不变,镇定如松。 他飞身跃起,连踏数人肩膀,稳稳落于台中。 众人心中一惊,平日里缩头夹尾,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顾天恒,竟然真的来了! “这小子倒是真的敢来?” “敢来又如何?还不是送上门来,给顾远师兄虐!” “是啊,就他?一个刚刚突破练气一重的废物,怎么能和顾远师兄相比!” “可不是,顾远师兄在半月前,就已突破练气三重中期,又有灵刀护体,对付这小小顾天恒,根本不必用上三招!” 修行者皆五感超灵,台下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顾远狞笑出声,手握灵刀于前,高抬下巴道:“小子,你若识相,就跪在地上,再叫三声爷爷,我就饶你一条小命如何?” 台下爆发出一阵讽笑,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者,不计其数。 众人好像都在等着顾天恒跪地求饶,似乎弱者就该被他们这样踩在脚下。 顾天恒眉头微皱,飞身越出生死台外,在众目睽睽之下,折一柳枝。 他手握枯枝,上面残叶,被以内力击落。 正当顾远楞在原地,不明其意时,顾天恒将枯枝横于胸前,冷言道:“废话少说,开始罢!” 生死台上,被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 过了一息,才有人反应过来,惊道:“他真是疯了,竟然折枝而战?” 台下一片哗然。 顾远见顾天恒在他面前毫无惧意,不仅气的双目泛红,青筋暴出,还破口大骂道:“小贱种!你找死!” 话音未落,顾远躬身掠起,一道重刀,就像顾天恒面门劈来! 这把重刀,唤作破障。 万障皆可破,听此名头,就可想其威势,有多强劲。 顾远也正是因为这把重刀,才能在外门如此跋扈。 在破障重刀的威势之下,甚至修为比顾远高出数阶的修士,都要俯首称臣。 正文 第六章 死生之战 顾天恒还未与这破障重刀正面交锋,就被刀身中爆发出的强烈煞气,刺的面目发痛,他当即爆发一身威压迎战。 两人对战中,爆发威压,是为了威震对手。 顾氏众人纷纷惊道,他顾天恒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顾远面前爆发威压? 顾天恒一身威压沉稳和缓,如同寒水临前,虽然其中威势并不强劲,却稳扎稳打,让人不能小觑。 他一身真气,皆入手中枯枝之上,一股纯挚的寒气,萦绕于枝身。 原本脆弱无力的柳枝,被真气贯于其中,冷硬如冰。 明明是七月里,却平白让人感觉一阵阴寒。 眼看那把重刀就要砍进顾天恒眉心,他却立于原地,没有一丝躲闪之意。 台下众人心惊,他真的疯了不成? 顾远这一式,看似朴实,无虚晃招式,却是他最强的一刀!顾天恒再不躲过,恐怕就要血溅当场! 顾天恒目光如聚,盯向那劲气浑厚,马上就要刺向自己眉心的一刀,讽刺一笑。 以真气贯于足尖,脚踏《踏雪无痕》一式,躬身低首,左踏三步,向后疾退七步,以为转合,神出鬼没般,晃到顾远右侧。 顾远心中一惊,这个小贱种竟然以步法,避过了自己最强劲的一式! 他不禁怒气高涨,糅身再上。 顾天恒脚踏步法,将顾远在演武场中,能踏之处,全部记于脑中。 演武场生死台,俨然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 顾天恒所踏的每一步,都在识海之中,演算数次。 顾远刀刀凶狠,却次次与顾天恒擦身而过,只差一厘! 两人还在交手,顾远手中刀意,如狂龙出海,杀气大现,刀刀向肉,直斩顾天恒。 可却偏偏,次次与顾天恒步法差那一厘,刀过而不擦身,飞身跃过不留痕。 连台下修为不高,刚刚入门的弟子都看出怪异,小声问道:“莫不是这顾天恒有未卜先知之能?若非如此,怎么能次次避过,刀过而不沾身呢?” 这弟子年纪小,不知事,旁边的人,却面色发白。 且不说这顾天恒是否有先知之能,光是在台上的这一炷香里,顾天恒在没有进攻的情况下,只以步法走位,就与练气三重中期的顾远过了数十招! 需知他们这些武修,尤其是修剑,修刀者,进攻就是他们的防守! 顾天恒不过是练气一重的修为,居然能和顾远交手数十招,这怎么可能! 台下原本准备看热闹的人,皆面色凝重。 台上的顾远更是惊慌,平日叱咤外门的他,竟在顾天恒这个小畜生手中,丝毫捞不到便宜! 他只觉一身气血沸腾,双目被愤怒的情绪,烧的通红! 顾远心中愤怒,手上的力度更大,一刀一刀,胡乱砍来。 顾天恒连踏数步,避其威势,他步法极快,场上除了轻微脚步声,山风与衣衫的碰撞声,再无他音。 顾远越是心急,招式中的破绽,就越是明显,他不停的挥砍着手中的重刀,真气内力正在急剧消耗。 他怒吼道:“小畜生!有种就快快现身,莫要做那缩头乌龟!” 话音未落,顾远手中的重刀开始蓄势,破障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滔天怒意,发出阵阵铮鸣! 台下一高个少年,看向顾远的刀势,面色一冷,惊道:“这是《狂虎五步斩》?” 说话者是外门二执事的首徒,顾越。 他修为高深,不在顾远之下,又眼力高超。 众人一听,皆是惊讶。 《狂虎五步斩》是顾氏一族的攻击绝技,高阶功法,只有练气五重以上的子弟才能修行! 顾远竟然修行了《狂虎五步斩》?这有犯族规吧! 但见顾远手中起势,两道刀相,确实是《狂虎五步斩》! 《狂虎五步斩》,所行五步,手斩七刀,刀刀直击对手要害,其刀势狠厉迅猛。 低阶修士,几乎没有还手余地,就被斩于刀下,是种极其阴毒的刀法。 但这刀法最闻名的,不是它其中狠绝的刀意,而是修者所踏的这五步。 这五步看似平平无奇,其中却暗藏乾坤。 五步即尽,七刀尽出,整个演武场,就全被这刀势所笼罩。 也就是说,顾天恒即便步法再快,也避无可避,藏无可藏。 能把顾远逼出此招,也算是顾天恒的能耐。 原本台下只当这场对决是热闹的修士,面色也认真起来。 《狂虎五步斩》是连环刀法,一招即出,剩下六刀,便应势而生,威势更盛! 自顾远使出此招,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顾天恒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顾天恒以步法走位,将顾远一身真气内力,耗费大半,又观他将余下真气,全部注入刀中,也不再与他多纠缠。 脚踏《踏雪无痕》三式,终于现身。 他虽不知《狂虎五步斩》的威势,但见破障其中的刀意,顾天恒就知,以自己现在的修为,难以与其正面对撞,只能先下手为强! 顾远蓄势已久,见顾天恒终于现身,当下横刀,向其砍去。 刀锋中带着炙人双目的杀意,直直击向顾天恒面门。 顾天恒这边《风雨剑法》也早已以蓄力,他见这重刀难挡,当即掐诀念道:“借势!风起!” 话音未毕,枯枝所指之处,原本和缓的山风,风向发生改变,以一种诡秘的姿态,向枝尖聚拢而来。 这股山风像是感受到顾天恒枝中的剑意,直直涌向顾远横劈而来的刀势! “当!” 山风无形,其中之势,自然不能与破障重刀的威势相较。 但若是眼神毒辣的修士,却可看出顾远手中的刀势,已经发生转变,即便只是细微,不过一厘的偏差,对于武修来说,都是致命的。 因为这一厘的偏差,可能原本有十分劲力于刀中,最后只能发出三分。 在山风打向顾远手中重刀的一瞬间,顾天恒足尖点地,手持枯枝,顺势而起。 枝身被顾天恒体内纯挚的真气所包裹,一层寒光,若隐若现。 蓄势已成,顾天恒枝如利剑,不待顾远再蓄下势,便直直向他右肩刺去。 这一剑并不快,甚至能让台下的众人,清楚的看出这一剑其中的出剑轨迹。 没有虚晃的招式,没有强大的劲力,但顾天恒对于出剑的角度,沉腕的力度,甚至对于剑中真气的控制都到了极致。 你可说他修为低下,劲气不足,但这一剑即出,其中刁钻的角度,却让人难以抵挡。 剑走偏锋,如何起势,如何横来,这一剑算不上是什么绝技,其中的真气,也与顾远手中重刀所含,相差甚多。 但这剑招中,就巧在寸劲。 只见顾天恒剑尖轻挑,蓄势而来,剑身还未刺到实处,这剑其中的剑气,就将练气三重顾远身外的护体真气,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剑气纯挚,划破虚空,发出呲呲声。 距离生死台稍近的弟子,皆被这剑势中的寒意,逼退数步。 顾远只觉右臂一凉,心中惊惧,他低头看去,伤口已然见血。 这一剑虽刺的不深,但浓重的血气,还是很快萦绕在生死台中。 任谁也无法想象,这场比试中,最先见血的竟是顾远! 正文 第七章 风定 顾天恒手持枯枝,枝头染血,因有一股寒气,隐于其中,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暗霜。 顾远见自己肩头被一区区枯枝刺破,持枝者还是他一向最看不起的顾天恒, 当即也不再顾及招式,胡乱挥刀,向顾天恒劈来。 顾天恒以真气贯于足尖,向后斜踏五步,以身法走位避去这数刀中的威势。 手持枯枝,糅身而上,终于与其,正面对撞。 脆弱易折的枯枝,与顾远手中的破障重刀相对,竟不落下势! 两人连过数十招,枯枝如剑,利如刃,刀剑相击,碰撞声响彻云霄,光与影的交织,将整个生死台照亮。 顾天恒连走七步,以将生死台上的卦阵踏尽,枯枝其中的剑意,也达巅峰! 《风雨剑法》一重十二式,临近尾声。 其中最强一式,风雨围城,蓄势待发! 顾远已然是强弩之末,他体内的真气内力早以被重刀刀势,耗费几无,却强撑再攻。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会输在顾天恒这个小贱种手下! 顾天恒手中枯枝,被他所余的全部真气包裹,他下躬马步,浑身劲气,一如满弓之弦。 枯枝在他手中,竟发出兵器才有的阵阵铮鸣,顾天恒由静入动,足尖点地,凌空掠起。 整个生死台的风向,在他飞身之后,猛然发生转变。 山风,晨露,以一种诡谲的姿态,向顾天恒手中的枝尖涌来,寒气溢满全场。 只一瞬间,明明是七月酷暑,却让人有一种风雨满城之感。 剑身所过之处,雪气凛凛,如同寒昼,仿佛风雨,皆被他这一剑牵引,尽数聚在剑尖。 风雨围城! 纵然你神威无敌,悍勇无双,但与天斗,又能何如? 风雨天势,皆在剑中! 顾天恒最后这一招,威势太过强劲,实剑未至,其中剑气,就以将顾远刺的睁不开双目。 但顾远毕竟也修炼多年,武者的本能反应,就是出刀。 他快速蓄势,横刀直斩,奈何顾天恒此式太盛,他连斩一十三刀,也皆如泥牛入海,鱼沉雁杳。 悄无声息,就被这‘风雨围城’化去。 一十三刀,刀势已尽,顾远以被逼退至生死台边缘。 而‘风雨围城’尚有余威。 下台即输,不下便死! 顾天恒横剑于胸,冷冷的看着顾远。 虽是两难之境,但他敢断定,顾远没有那直面生死的胆子。 果不其然,顾远在大庭广众之下,身形歪斜,直直摔下演武场。 场面徒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百人演武场,静如死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小修士,发出不可置信的颤抖。 “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顾远师兄怎么会输给顾天恒!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这一声,犹如惊雷,直直炸入人群,顿时议论声声,鼎沸如潮。 “这,这不可能!” “顾天恒不过只有练气一重的修为,如何能战过顾远师兄?” “是啊,区区一个顾天恒,将顾远师兄逼得使出族中密学《狂虎五步斩》也就算了,他竟还能将顾远师兄逼下生死台?!” “哼!不下则死,要是我,我也得下!不能为了面子,连命都不要了吧!” 台下议论如潮。 修行者五感聪灵,顾远被顾天恒最后一剑的残意,伤了内里,却将众人的议论,听的清晰。 他死死咬着牙关,眼中沁红,血丝横流,心中暗想怎么可能? 他使出了《狂虎五步斩》,都未能赢过顾天恒? 需知在三日之前,他还能一招,就将顾天恒打倒在地下。 即便这小畜生,在这三日有机缘领悟,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超过他啊!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顾远一把狠狠擦下的脸上的血迹,扶着一旁脸已经上血色散尽的王虎,勉强站起。 他指着顾天恒骂道:“小畜生!这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一定是你修炼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禁术!” 众人一听,看向顾天恒的眼神,带了一丝审视。 是啊,顾天恒天资低微,任人可欺,怎么会徒然爆发出这么强悍的力量? 能以枯枝对上顾远的破障重刀? 能在族中强攻之法《狂虎五步斩》之下,为自己斩出一条生路? 难道他真的还能像大能预言的那样,天资绝艳,飞升九天? 自顾氏三房之主逝世以后,这是顾氏一族,所有人心中的刺。 今天,这颗已经被他们磨平的刺,终于显露了他尖锐的棱角?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外门二执事的首徒,顾越,细细回想着顾天恒方才在生死台上的走位招式,越想越是觉得,其中似有不对的地方。 他同样面色难看,因为顾越难以想象,若是假以时日,顾天恒会不会比他更强! 当即,顾越呵斥道:“顾天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修炼禁术!我要把你抓到族中内门,让族长治罪!” 顾天恒冷哼一声,治罪?这么些年,在他们手下,所受的屈辱委屈,可有人治他们的罪? 即便无人,他也要自己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现在不过就是个开始,他们便就这么惊慌了? 风雨围城,剑势已尽,凝在枯枝上殷红的鲜血,缓缓滴在地上。 顾天恒一步一步向生死台下走去,像是紧盯猎物的野兽。 他对顾远、顾越二人说道:“修了禁术?让族长治罪?可以,不过你们得有证据。” “我所修习的,不过是族内藏书阁中的功法,至于是什么,去问藏书阁的长老,自可知晓。” 顾天恒越是逼近,顾远、顾越二人便越是心慌。 顾远一瞬间失语,他还是难以相信,顾天恒会这么轻易就打败自己。 当即,他咬牙硬撑道:“即便并未修行禁术,但你在三日,便修为高涨至此,这其中也必有古怪!” 顾天恒冷笑,对顾远毫不客气道:“说我古怪,不如你先解释解释,一个练气三重的外门弟子,却能修习《狂虎五步斩》,其中的古怪吧!” 《狂虎五步斩》是练气五重以上修士才得以修习的,这是众人皆知的事,顾远本身修行此法,就已经触犯族规。 顾远心中一惊,若是让族长知道自己偷偷修炼《狂虎五步斩》,必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但若不是顾天恒剑招阴险,他又如何会被逼至使出《狂虎五步斩》? 都是顾天恒!他实在该死! 愤怒,羞愧,还有狂暴的愤恨,将顾远的双目烧的通红。 他不顾其他,对顾天恒吼道:“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生!我修习什么功法,也是你这个死了爹的贱种能置啄……” 顾远话音未落,就被顾天恒一道枯枝打在眼前! 这一道劲力,与生死台上,顾天恒所出的不同。 众人明显感觉到了其中的杀意与死意,下意识后退数步,为顾天恒让路。 顾天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狂暴的怒意,他的眼中,几乎沁血。 父亲母亲是他今世的逆鳞,顾远这个蠢货,竟然再三挑衅?实在是不知死活! 顾天恒这一道枯枝上,夹杂着他体内纯挚的真气与狂暴的怒意,直直刺向顾远的衣角。 顾氏一族的练功服,皆是特制,上面以银线细织,密密麻麻绣着符箓,轻易不能刺穿,但这一道枯枝,却将顾远死死钉在原地。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练气三重的顾远,竟被一条细枝,钉在原地? 待顾远用尽全力,死死拔着衣角,却如何不能拔出时,顾天恒终于缓缓走到他面前。 众人皆是一同长大,却从未见过,顾天恒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过如此骇人的神情。 他现在的样子,几乎与那地狱恶鬼无异,看向顾远,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顾天恒从小就被他们叫小畜生,小贱种,克死了亲爹的货,脓包废物,他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最近这三日的表现,就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一阵恶寒,从众人心中涌起,看向顾天恒的眼神,无端带了几分恐惧。 顾天恒死死盯着不断撕扯自己衣角的顾远,冷言道:“再说一遍。” 他这四个字,无悲无喜,让人听不出去情绪,却使人胆颤。 仿佛顾远要是再说一遍,这冷硬如剑的枯枝,刺中的就不是顾远的衣角,而是他的面门了。 顾远看着面前,甚至比自己还要矮上半截的顾天恒,心中漫上一阵恐惧。 他刚要颤抖着求饶之时,突然闻远方一道呵斥。 “你们在做什么?” 正文 第八章 炼体丹 云定风止,万物归于平静,原本涌上生死台的山风寒气,在这一声中,缓缓散去。 仿佛刚才,枯枝之上,散发而出的死意杀气,只是众人的错觉。 来人正是外门执事,也是大房下首的走狗,陈宇。 顾天恒眉头微皱,陈宇一来,必定偏帮着顾远,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陈执事冷冷的看向顾天恒,又看向被钉在原地,难以动弹的顾远,眉心一跳,心中暗骂顾远的没用。 接着,他又对顾天恒斥呵道:“族中不允私自斗殴,顾天恒,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顾天恒冷笑,即便是私斗,也是他与顾远两人,这陈执事却顾左右而言他,只道他一人之过。 从前的顾天恒,生性懦弱胆小,执事一言,根本不敢还嘴,只能懦懦称是。 可现在的他,却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了。 顾天恒状似无意,抽出桎梏住顾远的那条枯枝,随意扔到一边,说道:“并未做什么。” 陈宇仗着自己是大房的走狗,没少在外门作威作福,顾天恒一向是最软弱的性子,平日里见到自己,都要避退三舍,如今竟敢这么与自己说话? 陈宇登时不悦,对顾远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远闻言,狠狠看向顾天恒,心道陈执事此来,真是天助我也! 他今日生死台之辱,必定要报! 顾远便添油加醋道:“陈执事,弟子与那顾天恒,不过切磋而而,可顾天恒却不知在这几日,修炼了什么功法,修为大涨,弟子一时不慎,被他打下生死台。” “但这顾天恒,却咄咄逼人,死死不放!以至惊扰了执事!” 陈宇本就对顾天恒心中有气,也未细问,就对其怒斥道:“作孽的畜生!同为族中弟子,只是切磋,为何要下此毒手?” “你如此不能容人的心性,根本不配待在顾氏一族,若非族长好心,你早就饿死在外了,还能修行功法?” 顾天恒冷笑出声,大房好心?毒害他的父亲是好心?这么多年,任由众人对他欺辱,是好心? 怂恿众人,欺压他与母亲是好心?数十年的吃不饱,穿不暖,强夺三房之物,是好心? 陈执事看着突然发笑的顾天恒,心中惊疑,这小畜生难道是疯了不成? 他刚要开口骂去,顾天恒就走向顾远,劈手夺下了顾远掌中的破障重刀。 顾远登时面色不善,毕竟作为武修,被人夺去自己手中的兵器,可以说是最大的侮辱。 顾天恒懒看这二人的脸,眉头一皱微微用力,破障就被他拔刀出鞘。 众人真被顾天恒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头脑混沌,待万丈刀光散出,围观的修士心中就以清楚顾天恒的意图。 破障虽然是把神兵,但顾远修为不高,所以也未自动封刀,任谁都能拔出,在拔刀的那一刻,顾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白。 下意识就要制止顾天恒的动作,却晚了一步。 万丈刀光散出,其中除了重刀本身的威势,寒气,还有一股浓重的招式残意。 是《狂虎五步斩》的第三式。 顾天恒冷笑,将重刀重新归鞘,一把扔还顾远。 接着,他才说道:“不过是切磋?生死台上,死生由天,本就是死战,但若非说我下杀手,不如说是顾远下杀手罢!” 顾天恒对陈执事,不冷不热道:“刚才陈执事也看见了,顾远对弟子使出练气五重的修士,才能修习的《狂虎五步斩》,还要恶人先告状,说弟子出杀招。” “这在场百人可都看的清楚,弟子方才,不过是以枯枝与这顾远对战的。” 原本众人,皆道顾天恒不是顾远的对手,如今一看,心中更加惴惴。 顾天恒以枯枝与顾远对战,又修为与其差上一大截。 在兵器,修为之上,皆站下风,但这场对战之中,却不得不说,顾天恒委实赢得漂亮。 在场众人,多数还是刚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不少人自问还没有顾远的修为高深,顾远都不是顾天恒的对手,自己恐怕更加不如。 因此原本看向顾天恒的众人,皆是不屑藐视,现在也多了几分审视,畏惧。 陈执事被顾天恒的话怼住了口,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无法太过偏向顾远。 毕竟顾家也是有百年历史的仙门家族,传出去让人道,顾家家主,苛待旁支之子,在修界中,还怎么抬得起头? 他按住狂跳不止的眉心,对顾天恒露出了两分笑意,虽然这笑意看起来,怎么也让人觉得,有咬牙切齿的嫌疑。 “顾远年纪尚幼,行为无状,你是三房之子,自然应该对这些下首的弟子宽容一些。”陈执事无耻地说道。 顾远确实是下首的弟子,可这‘下首弟子’都能爬上主子头上,他顾天恒如何能忍? 要他对顾远宽容,顾远又何曾对他毕恭毕敬,尽了下首弟子,该有的礼节? 还有那些曾受三房恩惠的‘下首弟子’,在父亲离世之后,又是怎么对他的? 百般欺辱,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为了己利,养的狗转眼之间就会噬主! 未能体会这其中大起大落之人,凭什么让他说放下就放下? 顾天恒冷笑一声,对陈执事说道:“执事言重了,顾远已然十五,实在是该明理知事的年纪了。” 陈执事脸色一涨,这顾天恒竟如此不知抬举!他已经给了这小子台阶下,他竟然还不下! 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盛极一时的三房之子吗? 顾天恒像是没有看到陈执事那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既然陈执事在,我就一并说了,也省的顾远日后再去胡言告状。” 顾远眉心皱起,当众被揭穿谎言,面色涨紫,粗声道:“你还有什么事!” 顾天恒看向顾远,嗤笑一声道:“顾远你不光是脑子不好,记性也一样不好,三日前,外门湖中,你抢我炼体丹之事,难道就这么轻易忘了?” “门规可写的清楚,不许强夺同门之物,若有犯者,数倍赔之。” 他掌心向上,对顾远说道:“我也懒得追究你,是否修为不够,就去修行《狂虎五步斩》之事。” “但你若不是老实将炼体丹数倍还之,我就不能保证,这事族长能不能知道了。” 台下众人,一阵唏嘘。 “顾天恒这次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数倍还之,他竟然敢!” “是啊,简直就是见了鬼,顾天恒修为徒然暴涨,有了炼体丹,还不是如虎添翼?”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废物,竟然也要暴起了?” “哼!他想的美,你们忘了顾远师兄的兄长顾武?那可是外门排名前三的弟子,顾天恒这次让顾远师兄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兄长会不为了他报仇雪恨?” “对!哈哈哈哈,可要有好戏看了。” 顾远被顾天恒逼得面色紫涨,青筋爆出,却不得不从怀中取出三枚炼体丹。 这可是他为了一冲四重而准备的,如今一想到都要便宜顾天恒,顾远几乎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 可他不能让族长知道自己修炼《狂虎五步斩》的事,顾远几乎是颤抖着,将掌中的三枚炼体丹,交给顾天恒。 顾远甚至觉得今日,他来此地与顾天恒对战,就都是错。 他若不来此,修行功法的事,也不会暴露,那三枚炼体丹,就不会白白便宜了顾天恒! 这都是顾天恒的错!要不是他!自己也定然不会落得如此两难之境! 顾远看向顾天恒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几乎溢出。 顾天恒,且让你再得意两日,待他日告之兄长,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正文 第九章 生母秦氏 待顾天恒回到小院,已然日落西山。 赤朱丹彤,如血残阳,将整个破败的小院,渡上一层耀眼金芒。 空寂三日的小院中,传来簌簌声响,顾天恒眉头一皱,随手抓了一把碎石,向院中警惕望去。 这顾氏一族,对三房的态度,他已经看的清晰,所以不得不防。 顾天恒脚走《踏雪无痕》步法,屏气敛息,踏地无声。 他目光如炬,以神识向院中望去,周身劲气绷紧如弦,可随时暴起,待他见到院中的妇人时,徒然放松下来。 是这一世还未谋面的母亲秦氏。 顾天恒松了一口气,向院中走去,院内被饭香和皂角香气萦绕,久违了家的感觉。 那妇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面色一惊,回身看去,发现是顾天恒,才缓了神色,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查看。 “阿恒,我今日回来,见外面有人传言,顾远找你去生死台对战,可是真的?” “快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啊!炼体丹可以不要,你是咱们三房唯一的血脉啊!” 看着母亲担忧的样子,顾天恒心中一暖。 母亲是个极其温柔,与世无争的人,即便旁人对他母子二人,肆意欺辱,她也从未口出恶言,或是不满难平。 烈火烹油,盛极一时,她也是这样,寄人篱下,境况难言,她还是这样。 她总是目光柔和的看着顾天恒练武,自己坐在微弱的烛火之下,为他缝缝补补。 顾天恒一直紧绷的面色,终于放松,带了几分笑意对母亲摇头道:“母亲莫要担心,孩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像是想起什么,顾天恒将怀中那三枚炼体丹拿出。 “母亲快看,孩儿不光无事,还在顾远手中抢回了炼体丹!” 顾天恒对母亲展颜笑道:“现在的阿恒已经不是从前的阿恒了,母亲,孩儿日后,一定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 秦氏看着顾天恒掌中的三枚炼体丹,心中更加惊惧。 她虽是深闺妇人,但丈夫家族皆修行功法,自然知道这炼体丹,对于修士的作用。 小到淬体,大到突破,都可发挥着极强的作用,且价值不低。 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心中清楚,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炼体丹在手? 难道真是相公在天有灵,让儿子开窍了吗? 秦氏只是一介妇人,遇事只知哭泣。 顾天恒耐心安慰秦氏后,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告之。 “母亲,这几日我去了藏书阁,修行功法,有了大突破,母亲以后不必再担心儿子了。” “咱们母子以后,绝不再受他人欺凌,现在母亲你告诉我,父亲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的死,在顾天恒心中,一直有个疑影。 他父亲修为高深,更甚族长之上,几乎在岭南境地,无有敌手。 光是凭借着族长与顾氏一族的族人,即便是下毒,也说不过去。 且修行者五感皆灵,又神识强大,碗中药物,是否有毒,如何能瞒过父亲? 他只觉事情不是想象之中,与大房粉饰过的那么简单。 秦氏心中为难,见儿子现在如此懂事,更加不想他去以身犯险,便拭泪道:“母亲当日并未在你父亲身侧,此事只有家主一人知晓,我也曾去问过数次,皆被挡在门外。” 顾天恒见秦氏哭的伤怀,便不在再逼问。 他看向窗外的那盏圆月,暗下决心,不论如何,也一定要变强!父亲的死因,他也一定要调查清楚。 只是今日,他在众人面前展露头角,虽然近期不会再有那些不长眼的出来作乱,但一定会引起族内中人注意。 顾天恒现在虽然可以对付顾远,但这顾氏一族,卧虎藏龙,他如今不过才是起始,和他们是无法硬碰的。 这样一来,若母亲还陪在自己身边,恐怕也会被众人盯上。 他已经没了父亲,若是母亲再有不测,他如何对的起已经逝去的父亲? 除此之外,不愈十日,顾氏一族,就要举办外门大比,筛选弟子,进入内门。 这个大比,顾天恒十分在意。 能进入内门,就意味着可以修行更加高阶的功法,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一为复仇,二既然修行,那么就要做到最好,变得更强! 他要站在修界的最顶峰! 他要成为最巅峰的大能! 顾天恒看向母亲,想着顾氏一族,如今对于他母子二人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他要突破!他要快速成长起来! ...... 顾天恒拿着炼体丹,与院中玉兰树下,打坐调息。 今日他在生死台上,与顾远对战数招,领悟颇多,他细细自照,只觉练气二重的门槛,近在眼前。 这具身体,似有常人难有之能,即便没有丸药催动,白日里所受的暗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 顾天恒坐观自照,只觉体内原本稀薄的真气,顺着经脉冲刷一周天后,又从气府自发生出一息,虽然只有一息,但顾天恒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这具身体,其中的真气,虽然要比常人纯挚,几乎无垢,也无其他杂质。 但凝实程度,明显要逊色许多,换而言之,就是经脉太宽,可真气又太稀薄。 经脉宽阔本是好事,这意味着其中能储存更多真气。 在两人对战之中,经脉宽广者,真气凝实者,即便不出招式,只以真气暴击,就能胜过对方的千招百式。 可他偏偏真气稀薄的近乎没有。 河岸宽广,可水流稀疏,该当如何? 顾天恒细细在识海之中,将今日在生死台上,两人的对招重新走了一遍。 刀剑无眼,在对决之中,未能看清的招式,重新显现在眼前。 他看那顾远如何蓄力,如何起势,手中的招式,足下的脚步,与重刀横来的力度,剑走偏锋的角度,全部看在眼中。 一场过后,顾天恒后心处,已被冷汗浸湿。 重行一遍,他才发现自身在这对战之中,破绽太多,若非顾远的《狂虎五步斩》,还未练到火候,只怕血溅当场,横尸于台的,就是他了。 好在自身真气虽然稀薄,却十分纯挚,又与山风之力相合的浑然一体,若是遇到修为高深的敌手,恐怕轻易就能找出他的破绽。 心下想之,顾天恒从怀中取出三枚炼体丹,一齐服下。 不过瞬息,顾天恒就觉体内一片燥热,原本修习《风雨剑法》,所浸入体内的寒气,全被祛除。 一种难言的饱腹感传来,他以体内的那缕微薄真气,将炼体丹药力化开。 这具身体还从未吞噬过炼体丹,顾天恒登时只觉,似有一股潺潺热意在经脉之中划过,体内筋骨心肺之间,皆感热意。 他任由这缕温流,在他体内上下冲刷翻转,以真气内力与一旁佐之,以愈合大半的暗伤,也继续恢复着。 微微碎裂的经脉,快速闭合,并且比之从前,还要在宽阔三分,肋骨上的裂缝,也在这股温流冲刷之下,迅速愈合,恢复如初。 上下翻涌,流速加倍的气血声,甚至在耳边能清晰听到。 顾天恒此时正值坐观自照,吸收丹药的关键时刻,纵然他双目紧闭,也能凝神视物。 剥除视觉,其他四感,在暗夜之中,被放大到了极致。 玉兰花落,残叶归土,波光明净,广厦千万,好像都近在耳边。 顾天恒只觉自己距离练气二重,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突破,突闻院外似有异声。 “小畜生!莫要龟缩,快快给爷爷滚出来!” 合着清冷的月色,顾天恒将院外三人,感知的清晰。 顾远,王虎,还有一个叫陈五的喽啰。 顾天恒正值突破的关键之处,这三人似是故意掐着时间而来,让他修炼不成! 此时若出,突破练气二重便就无望,若是不出,这群人辱骂声声,如何能忍? 顾天恒即便心知自己应该平心静气,却还是控制不住,翻涌的气血! 这三个蠢货,实在该死! 正文 第一十章 楚沉 秦氏闻声合衣从屋中出来,就见院外,叫骂声不断。 看着玉兰下正在合目修行的顾天恒,她心中悲戚道:“今日阿恒正在修炼,不招待外客,你们请回吧!” 顾远一身醉气熏熏,显然是喝了大酒,不忿今日被顾天恒逼下生死台,前来滋事的。 他醉的糊涂,口中却骂的嚣张:“请回?你算什么东西?让本少爷走,本少爷就走吗?我呸!” 王虎在一旁,嬉笑着应和道:“顾远师兄说的是,你这婆娘,还当自己是三房的主母吗,也不看看你这副穷酸样子!” “三爷短命,就是你和你那个废物儿子,一同克死的吧!” 秦氏闻之,一如诛心,她泪眼道:“王虎,你王家原本依附三房,我们自问从未苛待过你家,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王虎最不愿旁人提起的,就是他王家曾经依附三房之事。 他登时大怒,叱骂道:“你这贱妇,再敢提从前之事,我就……” 修行者五感皆灵,顾天恒纵然在坐观自照,却将这三人的话听的清晰。 竟敢辱骂他的母亲,他要他们死! 他已然心绪不稳,气血甚至有逆流之相。 顾天恒快速平息,登时就要暴起,掐断这三人的喉咙。 突破已然无望,只能再待时机,就在顾天恒刚要起身时,突然,一人踏着步法,合着轻风拂上院子的矮墙。 “我呸!你们这三个扶不上墙的废物脓包,辱骂妇孺算什么本事?”墙上那人呵斥道。 顾天恒心中一疑,似乎是友非敌? 可这顾氏一族,自三房败落之后,连奴仆都未给过他母子二人好脸色,这个声音清亮的少年是谁? 王虎抬首见墙上的少年,冷哼一声道:“楚沉!又是你!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那位被唤做楚沉的‘少年’在矮墙上翘腿而坐,上下打量王虎一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虎啊,哈哈哈,乌龟王八一窝生,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恩将仇报,你还真是有样学样啊!” 王虎闻之,面色涨紫,双眼恨出了血色,恨不能将他撕碎,掌中的长刀,已然发出阵阵颤抖争鸣。 楚沉,此人是顾氏一族收入家门的外姓弟子。 修为不高,却善打嘴架,善算计,善奇巧之术。 比起男子,更像个娘们,睚眦必报,常常语出惊人。 不少本族子弟,都恨得他牙痒痒,却因为他更擅逃避躲闪之术,难以将他抓住教训。 由此一来,楚沉更加肆无忌惮了。 楚沉坐在矮墙之上,似乎毫不畏惧王虎掌中的长刀,眉尖微挑笑道:“我打不过你,我也不跟你打,不过你总不能不让人说实话吧。” “你王家本就恩将仇,就像顾远一样,今日生死台上,不敌顾天恒,人家留你一条狗命,以算是极善了,还好意思再来找不痛快?” 顾远几乎被他骂的酒醒,破障重刀出鞘,就向楚沉斩来! “你给我闭嘴!” 顾远虽然喝的半醉,但重刀在手,就以清明许多,从他蓄力出招来看,竟然没有一丝凝滞,仿若天成! 楚沉只道顾远醉的迷糊,却不想他这一刀,威势竟然一丝不减! 身影一斜,暗道要糟要糟,是他轻敌了,距离太近,根本无法躲避啊! 正当破障重刀,刀势马上要擦过楚沉面门之时,数片玉兰残叶向重刀疾速打来。 玉兰残叶,被顾天恒注入真气,又借山风之力,与破障重刀相击,当当作响。 顾天恒旋身跃至楚沉身侧,点头道:“多谢仗义出言。” 楚沉性格跳脱,见顾天恒掌中的玉兰残叶,连连说道好内力!好内力!似乎完全不在意刚刚眼看就要刺进他眉心的重刀。 顾天恒点点头,手中随意抓了一把玉兰花瓣,跃下矮墙,看向顾远三人,冷言道:“听说你们想找我?” 顾远目眦尽裂,满身酒气,骂道:“是!你这小贱种,今日之辱,我永志不忘!还我炼体丹来!” 顾天恒冷笑一声道:“还你?我看你今天还是挨打不够,竟敢跑来此处撒野!” 顾远一听,更加愤怒,双目通红,想也不想,就是一刀斩来! “你这贱种,一定是修炼了邪术!你绝不能赢我!绝不能!” 心魔所致,顾远这幅样子,已然癫狂! 顾天恒冷笑,绝不能赢他?他一个大房的走狗,又算是什么东西? 手下几乎毫不留情,就将玉兰残叶击出,残叶细软,注入真气之后,却冷硬如冰,数道花瓣,残叶击出。 楚沉在一旁细细看去,只觉这顾天恒师兄,这招式之中,竟有几分飞花摘叶的真谛。 重刀与残叶相击,数道残叶划过顾远身周,以一种及其诡异的角度,撕开顾远的护体真气,刺破他的血肉。 护体真气已然逸散开来,顾远败退之相,就以显现。 王虎两眼瞪出,像是想起了什么,旋身向后跑去,手脚并用,一身泥土。 他方才还叫秦氏是贱妇,这顾天恒如何能饶了他? 顾远的重刀,竟还不敌顾天恒掌中那些破烂花叶吗? 王虎越想越是惊惧,他脚下步伐不停,却猛然觉得右腿发凉刺痛,回首看去,一道残叶竟将他的小腿刺出个血窟窿! 待他反应过来,猛烈的痛感,才从伤口向上传来,顾天恒竟然将他小腿的经脉以残叶刺穿了!? 比疼痛更加可怕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眼见顾天恒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面色虽然无悲无喜,让人看不出情绪。 但王虎只觉来的人不是顾天恒,而是阿鼻地狱,手捧镰刀的修罗恶鬼。 几日前,在藏书阁中,那种被掐着脖子的窒息感再次传来。 王虎拖着一条残腿,不住摇头向后退去,却被顾天恒正踩到小腿的血窟窿上。 王虎只觉眼前一白,撕碎般的疼痛,几乎让他出不了声。 顾天恒看着满身鲜血尘土,狼狈不堪的王虎,只觉实在愚蠢可笑。 他辱骂自己,尚有活命的可能,但他竟敢辱骂他的母亲! 顾天恒越是愤怒,脸上的神情,就越是平静。 他一把掐住王虎的脖颈,缓缓收力道:“你方才说我母亲是什么?” 王虎拼命摇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道:“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是我猪油蒙心,我该死我该死。” 楚沉在一旁不冷不热道:“如今才道当时错,又有什么用?你这等墙头草,就不该活在世上!” 顾天恒掌心用力更甚,王虎的双眼渐渐突出,脸色涨紫,双手死命打着顾天恒的手掌。 他拼尽全力喊道:“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族长知道,你也必定不得好死!” 王虎的声音凄厉沙哑,如同破弦之琴,在暗夜之中 ,让人无端感到心中一惊。 秦氏见王虎已然双眼翻白,进气少,出气多,忙道:“阿恒,不要伤人性命!” 确实,门规在此,只要他还待在顾家一天,就得遵循一天。 顾天恒冷哼一声,徒然松开王虎的脖子。 王虎快爬几步,弯着腰几乎咳得心肺俱裂,脸色涨紫,险些背过气去。 顾远此时才是真正了解自己与顾天恒的差距。 他恨恨的看着顾天恒骂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待我兄长出关之日,就是你这贱种丧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