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回到1993年 张一鸣觉得自己好像堕入了无边的黑暗,而且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拉扯着他,不让他从黑暗之中挣扎出来。 他的身子几乎都是软的,眼皮更是沉重的好似有千斤,算了,既然老天让他用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他就认了吧! 张一鸣放弃了抗争,然后就被那股力量拖拽进了黑暗的最深处。 “小鸣,起来吃饭了!” 张一鸣的耳朵动了动,微微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突然,他猛的坐了起来。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白色的微微有些泛黄的墙壁,角落里还有脱落的墙皮,对面的墙上贴着两张海报。 四大天王? 周慧敏? 张一鸣揉揉眼睛,这是哪辈子的事了。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红底牡丹花的棉被,下面是蓝白色的条纹床单,虽然有些陈旧,但是洗的很干净,好像还有一丝丝肥皂的味道。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闻过这种熟悉的味道了。 张一鸣慢慢的转头,在看到镜子里出现的人影时,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镜子里是一张青涩的少年的脸,白皙而瘦弱,眼睛很大,不过张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病弱的感觉。 这张脸虽然青涩,可是张一鸣却很熟悉,因为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自己经常会见到这张脸,这张青涩的属于他少年时代的脸。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嘛,他还能清楚的记得呼吸机从自己的嘴巴上撤下去的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小鸣,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门口,杜鹃花的门帘子掀开,一个五十多岁的盘着发髻的老太太走进来,满脸的担忧。 “奶奶。” 张一鸣不敢置信的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就把老太太抱在了怀里。 “大孙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快让奶奶看看。” 这个老太太叫秦芳,是张一鸣的奶奶,也是这个世界上对张一鸣最好的人,只是在张一鸣十九岁那年,秦芳因为积劳成疾得了肺癌离世了,当时的张一鸣在外地打工,没有赶上见秦芳最后一面,这件事成为了张一鸣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释怀的遗憾。 现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离世的亲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张一鸣怎么可能不激动。 “大孙子,你到底是咋地了,别吓唬奶奶啊!” 看到孙子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搂着自己,甚至还浑身哆嗦,秦芳变得很紧张。 张一鸣是她的心肝宝贝,比她自己都重要,这段日子张一鸣生了病,经常发烧,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昏厥,大小医院去了好几个,但都没有查出来是什么毛病,她这才从乡下老家赶到县城来照顾自己的宝贝孙子。 刚才孙子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就变成了这样。 “奶奶,我好想您。” 张一鸣轻轻的说道,好像生怕惊醒了这场梦,至少,张一鸣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只是梦境过于真实罢了。 “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奶奶这不就在你身边嘛,多大的人了,还跟奶奶撒娇,快点,吃饭去!” 听到张一鸣的话,秦芳的眼角有点湿,这个孙子她没白心疼。 张一鸣原本完全沉浸在这种失而复得的梦里 ,但是当他感觉到秦芳推着他身子的力量时,不由得愣住了。 世界上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吗? “奶奶,今天是几号了?” “10月19号,过糊涂了啊!” “1993年10月19号?” 张一鸣猜测着此时梦境中出现的场景发生的大概日期,他在16岁的那年得了一场怪病,爸妈为了他的病到处奔波赚钱借钱,没有精力照顾他,原本在通远县乡下的奶奶才会过来照顾他。 “是啊,小鸣,你到底是咋地了?” 张一鸣彻底傻了。 自己这是重生了? 是老天爷觉得他前世留下的遗憾太多,所以给了他这个机会来弥补吗? “奶奶,我爸妈呢?” 确认了自己的确是重生了的这个事实之后,张一鸣快速的冷静下来,既然老天让他重生是为了弥补遗憾,他就不能辜负这个机会。 而他命运的转折点就在这几天,具体的日期他记不住了,只是知道在奶奶来了之后没多久,他的人生就从天堂堕入了地狱,或者说,是他的至亲的人生堕入了地狱。 “他们出去了,你别管了,先吃饭,奶奶给你煮的鸡蛋面,还放了几块红烧肉。” 秦芳眼睛里闪过一抹痛楚和无奈,没有回答张一鸣,而是抓着张一鸣的手走到了饭桌旁边。 微微有些褪色的圆桌上摆着一个蓝边的大海碗,海碗里满满的挂着油花的面条,面条上铺了一层红烧肉,家里因为他的病已经负债累累了,但是所有人都瞒着他,甚至于他的生活水平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莫说是张家这样的家庭,就是条件比他们好的多的家庭也不是能经常吃上红烧肉的,张一鸣的眼睛有些酸。 “奶奶,你也一起吃吧!” “奶奶都吃完了,你快点吃,再耽搁一会儿面就坨了不好吃了。” 张一鸣怎么会不知道奶奶是在撒谎,奶奶勤俭一生,省下来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子孙,这样的面条,恐怕直到死也没有痛快的吃过一次。 但张一鸣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低下头来,一口一口的吃着面条,眼泪却像是水珠一样,悄无声息的坠落。 “奶奶,我吃饱了,上床躺着去了。” 张一鸣吃了不到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再吃点。” “我真的吃饱了。” 张一鸣低着头,不敢让奶奶看到自己的眼睛,快步的转身进了屋子。 隔了一会儿,屋外才响起了吃面的吸溜声,不过能够感受的到,这个声音是在刻意的压低。 张一鸣躺在床上,脑袋里不断的闪现过一幅幅画面。 因为他的病,父母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最后又跟亲戚朋友借了不少,即便如此还是不够,最后通过一个中间人找到了高利贷,借了五千块钱,93年的五千块钱基本上算是巨款,那个年代,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一百多块钱。 既然是高利贷,利息是十分可怕的,而且放贷的是平城的混子,就在不久之后,因为爹妈还不上钱,这个混子就带着人冲到家里,先是威胁了一通,砸了不少东西,最后逼着爸妈把房子抵押了。 没了房子,张一鸣就跟着父母还有奶奶在郊区租了一间只有不到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冬天冷的手脚生疮夏天热的浑身都是痱子,特别是冬天起夜,要走到离家一百来米的公厕去,简直是苦不堪言。 然而这还不算,为了偿还当初亲戚们的钱,爸妈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爸爸被工地上的脚手架倒下来砸在身上,虽然抢救成功保住了一条命,但却下半身瘫痪了,后半辈子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妈妈不仅要继续赚钱维持生计还要照顾瘫痪的丈夫和体弱多病的儿子,还没到中年,就已经苍老的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妪,浑身上下更是没有哪个地方是完全健康的。 等到张一鸣终于有能力能够赡养和照顾母亲的时候,母亲却得了脑出血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只剩下瘫痪在床的父亲和张一鸣相依为命。 想到前世里的一切,张一鸣的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 现在一切还都来得及,他完全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他完全能够改写自己改写至亲的命运。 钱,只要他现在能够赚到偿还高利贷的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只是他现在只有十六岁,没有本金和上一世的那些人脉,他要靠什么来赚钱呢? 张一鸣不断的胡思乱想,竟然不知不觉的再次睡过去。 梦中,他在大雨里跑,前面走着一个蹒跚的身影,张一鸣知道那是谁,他想追上去,可是大雨不仅遮挡了他的视线,似乎还缠绕住了他的脚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在大雨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无力的跪在地上,无声的痛哭。 正文 第2章 重温家的温暖 “怎么好像又发烧了。” 忽然,一双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放在了张一鸣的额头上,张一鸣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温柔的脸,这个时候的母亲,还很年轻,虽然憔悴,却没有苍老。 “妈。” 张一鸣鼻子一酸,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没有失去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多么珍贵。 “鸣鸣,是不是又难受了?” 范玲玲看到儿子因为生病而变得异常憔悴的小脸,眼睛里还泛着水雾,立刻心疼的不行,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嗯,会好起来的。” 范玲玲以为的好是张一鸣的病,她只以为窝在自己怀里的儿子是因为疾病而变得脆弱,然而张一鸣嘴里的好,是重生,是彻头彻尾的改变。 “玲儿,鸣鸣醒了?” “醒了,有点发烧。” 范玲玲赶紧擦擦眼睛,然后转过头对着帘子外的张河山说道。 “又发烧了?” 帘子一挑,身高一米八、穿着褪色劳保服的张河山走了进来。 张河山以前是当过兵的,身体素质很好,人也很正直,也正因为如此,明明有很多机会能够通过投机倒把让自己更进一步,张河山都放弃了,即使是在人生中最难的岁月里,都没有低头。 也许前世,张一鸣是怨恨过父亲的,毕竟如果父亲能不那么顽固不那么清高,他和妈妈、奶奶的命运都会有所不同,可活了一世的张一鸣,见过太多龌龊和肮脏,才知道张河山能够一辈子坚持原则有多难。 “爸。” 张一鸣喊了一声,他二十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站着的张河山,一直到他死,都没想过还有机会再见到如此伟岸的身影。 “嗯,鸣鸣,让你妈给你穿衣服,我带你去诊所打退烧针。” 张河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就像天下绝大多数的父亲一样,但是张一鸣知道,张河山对他的爱,不比妈妈和奶奶少半分。 “爸,我没事,喝片退烧药就行了,没有之前烧的那么厉害。” 重活一世的张一鸣知道,他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免疫系统出了问题,但前世里张一鸣所在的通远县的医疗水平有限,诊断不出来,所以才会导致一家人都以为张一鸣得了绝症。 “不行。” 没想到张河山沉着脸一口拒绝。 “鸣鸣,听你爸的,发烧不是小事,如果温度降不下来,脑袋会烧坏的。” 范玲玲是个唯丈夫是从的女人,一边说,一边就抓过旁边的运动服给张一鸣套在了身上。 张一鸣知道父亲的性格,不管他说什么,都很难改变父亲的决定。 范玲玲除了给张一鸣穿了运动服,还抓了条围巾,把张一鸣的脖子和脑袋都缠在了围巾里,不过刚刚初秋,这样的装扮有些夸张,但张一鸣没有拒绝,任由范玲玲把他裹成了粽子。 “你骑车慢点。” 张一鸣坐上了张河山的自行车后座,范玲玲红着眼圈嘱咐道。 “嗯,回去吧!” 张河山闷声答了,然后就踩着自行车迎着夜色往距离家最近的诊所赶。 张一鸣坐在后座上,看着张河山的背影,想起前世里自己和父亲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感慨,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了张河山的腰。 张河山的身子一僵。 他和儿子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哪怕是张一鸣小时候,也只是黏着妈妈,和他并不是很亲近,今天这是怎么了。 夜色因为张一鸣这个小小的举动而变得有些明媚,张河山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打了针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范玲玲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看到父子两人进门,赶紧迎出来,伸手在张一鸣的额头上摸了一把,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不那么热了。” 范玲玲松了一口气。 “你给鸣鸣煮点饺子吧,刚才诊所的大夫说,鸣鸣这病跟平时营养跟不上也有关系。” “营养跟不上.......行,我去煮饺子,给你也煮一碗吧!” “我又不是孩子,别浪费东西。” 张河山赶紧出声,好像生怕范玲玲动作太快,把饺子下到锅里。 范玲玲嗫嚅了一下,到底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厨房。 客厅就剩下张河山张一鸣父子俩,虽然刚刚一路上父子俩因为那个拥抱关系有了些微的亲近,但毕竟过去十几年,父子俩很少有什么过多的互动,所以,张一鸣在张嘴之前还是微微犹豫了一下的。 “爸,我想问你个事儿。” “啥事?” 张河山正在卷旱烟,因为家里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差,张河山从原先两块五一盒的红河变成了一块钱一盒的大生产,现在干脆变成了旱烟。 “咱家欠了多少高利贷?” “谁跟你说咱家借高利贷的?” 张河山卷烟的手一抖,原本卷到纸里的烟丝也因此抖落了一多半,瞪大眼睛看着张一鸣。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你们即使瞒着,我也能从别的地方知道。” 如果是前世,张河山眼睛这么一瞪,张一鸣可能就吓的不敢说话了,可是现在,张一鸣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十分的镇定。 张河山微微蹙眉,他觉得儿子今天晚上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这是大人的事儿,你别管,你就好好念书好好看病。” 张河山低下头,继续卷烟,虽然高利贷像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压的他喘不过气,但他也绝对不想让儿子因此受到影响。 “爸,我知道你和我妈是心疼我,但我今年也十六了,家里的事儿我也有权利知道,你要是不告诉我,那明天开始,我就不吃药了。” “你敢!” 听到张一鸣的话,张河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但却看到儿子倔强的盯着他,没有丁点的退缩,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儿子真的已经很高了,脸上的稚嫩似乎也消退了很多。 “钱的事我和你妈会想办法,你个毛孩子,知道不知道有啥用。” 张一鸣看着张河山,知道父亲这是软化了。 “爸,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呢?” “你帮忙?” 张河山看着儿子认真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的以为儿子能帮上忙,可是眨眼就笑了,儿子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还真是异想天开。 “爸,你就跟我说说呗,咱们家到底是跟谁借的高利贷,本金是多少,利息是多少,借款期限是多长。” 张河山不由得再次瞪大眼睛,儿子问的这些东西,怎么也不像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能问出来的啊,就是他自己也是在借贷之后才弄明白这些的。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知道的?” 张河山怕是有人在儿子背后怂恿什么,神色充满了怀疑。 正文 第3章 大发通讯店 “我在学校图书馆看书查的啊,我还看了税法和民间财务、债务纠纷的处理,知道高利贷是违法的,国家是命令禁止的,不过一般放贷的都是有背景的人,所以即使违法也毕竟是真实存在的债务关系,我想了解的详细一点,其实也就是想验证一下自己之前查的那些资料有没有用。” 张河山嘴巴张的老大。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他只有在电视上才会听到的深奥的话会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儿子对法律这么感兴趣,难道以后是想要当律师吗? 想到这儿,张河山忽然觉得很欣慰。 “钱是从赵四儿那儿借的,是你刘叔家的二哥做的保人,借了5000块钱,两分利。” 张河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当然不指望儿子帮着解决,但儿子说的也对,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说,儿子也会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打听。 张一鸣眼睛一转。 两分,其实这个利息在高利贷里并不算是夸张,前一世涌现出的那些网贷、校园贷可是比这个黑的很,特别是砍头息,分分钟就能让人倾家荡产,但即便如此,对于在工厂赚死工资的张河山、在步行街卖馅饼的范玲玲夫妻俩来说,依旧是很难承受的。 “嗯,知道了爸,我有点累了,不想吃饺子了,先回去睡了。” “你妈都煮好了,好歹吃两口。” “你们吃吧,我有点恶心,真吃不下。” 张一鸣说完就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范玲玲和张河山晚上不过就是喝了点粥,吃了半个咸菜瓜子,张一鸣知道的清清楚楚,前世里夫妻俩一直都是这么打发晚饭的,因此才搞垮了身体。 回到房间,张一鸣立刻翻出了笔记本和钢笔,开始在纸上把自己之前想的那些东西一条条的罗列出来。 前世张一鸣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去了很多城市,也做过很多工作,但让他挖到第一桶金的是在东湾市一家电子设备厂,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正式进入了通讯行业,可以说是见证了通讯行业由萌芽到快速发展的全过程。 八十年代末,通讯行业开始萌芽,BP机的出现,算是掀起了通讯行业的第一波浪潮,大街小巷,很多人的腰带上都挎着BP机,BP机也从最开始少数有身份地位人的专属品慢慢普及。 现在是1993年,BP机刚刚兴起,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BP机有多暴利,现在重操旧业? 可是启动资金呢? 没有启动资金,就是明知道这个东西闭着眼睛都能赚钱,也是白扯啊。 张一鸣有些烦躁的把笔丢在一边,一头扎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不到六点,张一鸣就起来了。 “鸣鸣?” 看到张一鸣穿戴整齐的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准备出去摆摊的范玲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上一世的张一鸣是很喜欢赖床的,一直到中年以后才慢慢改变。 “我去跑步,多运动,对身体好。” 张一鸣知道,在二三十年之后,什么东西是最宝贵的,那就是健康。即使拥有再多的钱,也无法在健康上获得任何的优先权,所以保健品行业才会蓬勃发展,医院的一个床费甚至贵过星级宾馆,一场病就能拖垮一个中产家庭。 看到儿子出了门,范玲玲有些激动,竟然跑到屋子里,一把将丈夫从床上拖起来,把这个过去十六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告诉了张河山。 张一鸣此时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差,刚跑了不到十分钟,就气喘吁吁的不像样儿,只能停下来休息。 通远县虽然是县城,但背靠湖明市,在行政级别上算是地级市,又因为靠海,民生还算不错,此时张一鸣休息的地方就是通远县县城的中心位置,四方城的步行街上。 四方城,是古代留下来的城池,距今有三百多年的历史,现在虽然也经常有外地的人过来旅游,可还没有形成所谓的产业,但在二十年后,四方城被评为4A级旅游城市,大批的外地人涌入,旅游行业也成为了通远县的支柱产业。 张一鸣当然也回来过,可跟眼前这样古香古色、原滋原味的四方城相比,那时候的四方城早已经被彻底商业化了,让人索然无味。 张一鸣一边休息,一边往慢慢的往前走,很快,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一个店铺上面。 大发通讯店。 他竟然不知道,原来这条街上竟然还有通讯店。 他走到门口,玻璃门关着,却没有上锁,店里面的面积不大,摆着两个玻璃柜子,柜子的角落里是一张红漆的学生课桌,上面乱七八糟的摆着不少零件。 张一鸣想要看清楚玻璃柜里放着的都是什么东西,但没想到身子往前倾的时候,玻璃门竟然被撞开了,把他吓了一跳。 “干什么的?” 没等张一鸣回过神儿来,就看到红漆桌子后面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一样的衣服,有些瘦,面相很凶。 “我......我想买BP机。” 张一鸣很快给出了答案。 中年男人显然没想到张一鸣会这么说,他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张一鸣,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去去去,一大早的捣什么乱。” 很显然,这个中年人不信。 张一鸣却没走,反而进了店,直接站到了玻璃柜前面。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玻璃柜里还真的有BP机,但很多都是二手的,而且品相也不怎么好,下面还用白纸条写着价钱。 “五成新的还卖2000块钱,老板您这是抢钱啊?” 张一鸣指着柜台里的一台磨损的很严重,屏幕已经发花的摩托罗拉BP机说道。 “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我收上来就1600块钱,再加上点修理费,人工费,也就赚个百十来块钱,赶紧上学,别在这瞎捣乱。” 中年人挥挥手,又打了个哈欠。 张一鸣勾勾嘴角,这个中年人说话肯定有水分,不过至少能证明一点,这个老板还是有家底的,这一柜子的BP机,少说得二十来台,两三万块钱的本金是有的,而且他这么有信心敢压货,就证明BP机在通远县是有市场的,这就好,他还真就怕没人买。 “老板,咱们俩做个买卖呗!” 张一鸣背着手,看着中年男人眯缝着眼睛说道。 正文 第4章 展示实力 中年男人像是见鬼一样看着张一鸣,片刻之后又噗嗤一声笑了。 “跟我做买卖?” “对,你出钱,我出技术和进货渠道,利润我们四六分,怎么样?” 中年男人原本一副轻视不屑的样子,听到张一鸣的话,神色慢慢的变了,一个小孩子,说话却比他这个中年人说话还老练,他想要从张一鸣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除了一张十几岁孩子略显苍白的脸,什么也看不到。 “我出钱,你出技术和进货渠道,想的倒好,你一个毛孩子,我凭什么信你。” “你无非就是看我年纪小,觉得不靠谱,没关系,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能力和年纪大小没有直接关系。” “怎么证明?” “你把这台BP机给我拿出来。” 张一鸣指着那台五成新的摩托罗拉BP机。 “你要是担心我把BP机偷走,可以先锁门。” 原本中年男人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上千块钱的东西呢,可是看到张一鸣老神在在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未免有点太小心谨慎过头了,让个小毛孩子笑话。 “行,我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样儿来。” 中年男人说完,就把BP机拿了出来放在了柜台上。 “臭小子,你干啥?” 可是当中年男人看到张一鸣拿着BP机走到桌子旁边,不是抚摸也不是鼓捣,而是直接拆了外壳直接拆了屏幕的时候,立刻跳了起来。 他之前虽然对张一鸣的话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以为张一鸣就是想过过眼瘾,孩子嘛,他也能理解,可现在 “作为合伙人,我得让你看看我具备不具备出技术的能力。” 中年男人的心在滴血,他是不会修这些的,每次收上来的这些二手的BP机,他都是去找别人帮忙,当然是有偿的,比如眼前的这个,光是给人家的维修费就三十多块钱,现在,这个BP机已经被拆成了零件,如果要修,费用简直是不敢想象。 “住手,把东西给我放下!” 中年男人立刻扑上来,一把抓住了张一鸣的胳膊,气急败坏,脸涨的通红。 “已经拆了,现在放下就是一堆废物,你确定?” 张一鸣的胳膊被人攥住,神色却没有一丝半点的紧张,反而很淡定的看着中年男人问道。 “我看了一下你这里,工具少的可怜,八成检测维修都是外包给别人的,费用肯定少不了,现在这个BP机要是委托别人组装,估计收你个百八十的维修费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 张一鸣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 “你找的维修师傅是组装不上的。” 中年人简直要被气疯了,一千多块钱啊,他说怎么一大早的眼皮子直跳,真是飞来横祸啊! “你不用把眼睛瞪的这么大,我既然能拆开,就能装上,五分钟的时间,信不信随你,不信你就把我送派出所,信的话就松手,等五分钟。” 张一鸣活了四十几年,做了二十年生意,对人心的把握是没任何问题的,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不答应。 “行,五分钟,如果你安不上,我就把你送派出所,让你家大人给我照价赔偿。” 说完,中年男人松开了手。 就像张一鸣猜测的一样,现在局面已经这样了,他就是不给张一鸣这个机会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张一鸣之前拆BP机时候的动作可是相当的熟练。 张一鸣微微一笑,低下头,开始组装之前拆下来的零件,手指灵活,几乎让人看不仔细,不到五分钟,桌子上散落的零件就已经重新变回了BP机。 “仔细检查检查吧!” 中年人满腹震惊的接过来,仔仔细细的把BP机反复检查了一遍,的确,没有任何一点拆过的痕迹,他又把BP机装上电池,嘀嘀的开机声音响起来,屏幕上的字十分的清晰。 “怎么样?” 中年人再次看向张一鸣,眼神却和之前大不相同,虽然还是震惊居多,可已经隐隐的带了几分崇拜。 没错,就是崇拜。 “你的确有技术,但我不是开维修店的。” 中年男人实话实说。 “老板,你难道不知道,这些BP机都是组装出来的嘛,你回收来的也好从厂家采购来的也好,都是用零部件组装的,而最大的利润其实就在这个环节,我能给你提供零部件的进货渠道,也能提供组装的技术,这就是我说的合作。” 中年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听过BP机零部件组装很暴利这件事的,可那都是在南方,而且都是对这方面技术很熟悉的人才会做的,在北方,他真的还没听说过谁是这么做的。 他的血微微有些发热。 “一台五成新的BP机你卖2000,那一台新的你要是卖两千呢?” “不可能。” 中年男人想也没想的说道。 “不可能?老板,我提供给你的进货渠道,一套组装件的价格不超过五百块,你觉得,卖2000这个价格不可能?” 中年男人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一套组装件的价格几百块钱,这怎么可能,但如果是真的呢,那他岂不就发了? “老板,您考虑考虑,我有技术,也有进货渠道,老板不和我合作的话我就去找其他人合作,只是到时候老板不要看着眼红才是。” 说完,张一鸣就从桌子里面走出来,不论是神态还是气势,都让中年男人的心一阵阵的发颤。 正文 第5章 沉重的十块钱 “我要是考虑清楚了怎么找你?” 就在张一鸣走到门口的时候,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我晚上会再来。” 说完,张一鸣直接推开门走出去,没有回头。 中年男人看着桌子上被重新组装完成的BP机,又把自己小店的各个角落扫了一遍,心中开始认真的思考张一鸣的提议。 张一鸣重新回到步行街上,朝阳落在身上,他不由得眯起眼睛,重生的真实感前所未有的真实,心中的热血也前所未有的激荡起来。 跑了两圈之后,张一鸣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跑到了自己家的馅饼摊。 “妈,给我吧。” 范玲玲正站在平底锅前面用铲刀给馅饼翻面儿,听到张一鸣的声音吓了一跳。 “都是油,嘣你一身,站远点。” 范玲玲对儿子十分的宠爱,别说是自己的摊子,就是家里的活儿,也从来不让张一鸣插手。 “妈,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就想帮你干点活儿,你就别拦着我尽孝心了行不行?” 张一鸣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一边说一边从范玲玲的手里把铲刀接了过来。 范玲玲还要说什么,正好有客人过来,范玲玲只能半是疑惑半是心疼的过去招呼客人。 这个馅饼摊很简单,一口平底锅,两个装着豆浆和豆腐脑的大保温桶,还有两套简易的塑料桌子凳子,每天早上五点营业,九点关门。 这个摊子从张一鸣八岁,范玲玲下岗就开始支,一直到范玲玲因脑出血离世之前的半个月都是开着的,整整二十年。 但前世,张一鸣从来没有一次来帮过忙。 看着范玲玲熟练的从保温桶里把豆腐脑用勺子一片一片的舀起来,又淋上混合着木耳丝、胡萝卜丝和鸡蛋花的卤子,张一鸣的心里泛起大片大片的暖意。 一直到九点钟收摊,张一鸣才和范玲玲一起收拾了东西,推着三轮车回家。 “鸣鸣长大了。”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个子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范玲玲有感而发。 “妈,等咱家的饥荒都还完了,你就别摆摊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行不行?” 其实,这样的话,前世里张一鸣说过很多遍,但却没有成为现实。 “好。” 张一鸣一愣,随后就知道了范玲玲的这句话,不过就是随口说的,在母亲的心里,可能根本就没想过饥荒还完那一天的生活。 张一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等他把一切都搞定了之后再说吧! 陪着秦芳和范玲玲说了半天的闲话儿,张一鸣再次回屋儿拿起笔,他能笃定大发通讯的老板最后一定会同意和自己合作,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具体的细节一一的敲定。 他前世是做通讯行业起家的,自然认识很多通讯行业的大佬,现在要进货,自然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才是,他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很快,刘雄这个名字浮现在张一鸣的脑海里。 刘雄比他大十岁,按照自己现在的年纪算,刘雄应该是二十六岁,前世他和刘雄虽然走动的不是很多,但关系却不差,他知道刘雄二十来岁就在电子工厂上班,后来和几个老乡凑了点钱,一起弄了个小作坊,就是靠着BP机发家的,他手头一定有BP机组装件的进货渠道。 只是,现在他要怎么和刘雄取得联系,又怎么能说服刘雄把进货渠道分享给他呢,毕竟现在他和刘雄可不认识,并且,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这种行为是在和对方抢生意,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可是亘古就有的。 张一鸣想的头昏脑胀,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必须要在晚上之前找到刘雄的联系方式,并说服刘雄,这真是个看起来几乎不能实现的事情啊! “妈,给我十块钱。” 下午三点,张一鸣再也躺不住了,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必须要动起来。 “十块钱?” 范玲玲正在和婆婆秦芳择韭菜,听到张一鸣的话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这个时候小孩子的零花钱不过三毛五毛,过年的压岁钱也就是十块二十块的,张嘴就要十块,也难怪范玲玲会吃惊。 “嗯。” 张一鸣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不过没办法,他现在必须要用钱。 “鸣鸣,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是不是” 范玲玲有些犹豫,她是想问张一鸣是不是跟什么人学坏了,可是看到儿子干净的眼睛,话卡在嗓子眼儿没说出来。 “等着,奶奶有,我去给你拿。” 看到儿媳妇儿有些犹豫,秦芳站了起来。 “妈,哪能用您的钱啊,我有,我去拿。” 范玲玲向来是孝顺的,为了帮他们夫妻俩照顾孩子,婆婆抛家舍业的来到城里,这份恩情她都已经还不起了,哪还能让婆婆破费。 范玲玲从自己贴身的一个小花布袋里扣出来四卷钱,一卷五毛的,两卷两毛的,一卷一毛的。 一块馅饼3毛钱,一碗豆腐脑两毛钱,一碗豆浆一毛钱,所以收来的钱很少有超过一块的,范玲玲喜欢把这些零钱数清楚之后,十张一卷十张一卷的放在钱袋里。 “谢谢妈,我先出去了,晚上可能回来晚点儿。” 张一鸣鼻子有点酸,接过钱赶紧冲出了屋子。 前世里,母亲就是靠着这几毛几毛的票子把他养大,支撑着这个家。 出了门,张一鸣直奔胡同口的小卖店。 小卖店里有一部红色的公共电话,不过这不是张一鸣来这的重点,他的重点,是电话机旁边的那本厚厚的114的通讯录大全。 之前通过回忆,他已经想起了刘雄前世工作的那个小电子厂的名字,这是很重要的线索,按照时间推算,刘雄离开这家电子厂的时间应该不长。 “小鸣啊,要买啥?” 小卖店是老董家开的,按照辈分,张一鸣还要管跟自己说话的这个女人叫大奶。 “大奶,不买啥,我想查个电话行不行?” “查电话?这通讯录上都是公司啥的,你查啥?” 董家大奶人不错,但非常喜欢八卦,啥事儿都愿意打听。 “大奶,我查个培训学校,帮我同学查的,他想去学技术。” 张一鸣很自然的扯了个谎,好在这时候有人来买东西,董家大奶去招呼,没有再细问,张一鸣赶紧翻开通讯录,按照索引直接翻到了D打头的那一页,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好在这时候企业不是很多,特别是北方人,对于企业宣传这方面的意识不是很强,通讯录上百分之八十的企业都是南方的,不到十分钟,张一鸣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电子厂的电话。 很顺利的是,接电话的人和刘雄竟然是同乡,直接就把电话给了张一鸣。 张一鸣微微有些兴奋,事情真的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啊! “您好,我找刘雄。” “你是哪个?” 虽然这时候的这个声音还很年轻,口音也很重,但张一鸣一下子就听出来,这个接电话的人就是刘雄。 张一鸣说不好此时是什么心情,当年两个人相识时候自己的年纪比现在的刘雄年纪还要大,没想到这一世,他把两个人相识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十几年。 正文 第6章 先小人后君子 “我叫张一鸣,想和刘老板谈个买卖。” “谈你个锤子哦。” 让张一鸣没想到的是,刘雄竟然直接就挂了电话。 这个刘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你别挂电话,好歹先听我说完。” 这一次,张一鸣也不管刘雄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一股脑的把自己之前想好的一系列说辞说了出来。 “刘老板,这个买卖对于你来说是稳赚不赔啊,您该做您的生意做您的生意,这边还能抽成,有什么不放心的?” 电话那边的刘雄眉头皱着,说实话,他真的是被张一鸣说动了,就像张一鸣说的,先款后货,他怕啥,而且按照张一鸣的说法,他现在的身份属于是二道贩子,不过是倒个手,就能赚上几百块,的确没有不动心的理由。 “先说好了,先款后货。” “那是当然。” 听到电话那头刘雄的话,张一鸣知道,这件事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给了董大奶四块钱的长途话费,张一鸣心疼的不行,真是怀念二十一世纪的无线通讯啊,打再远的长途一分钟也就一两毛,特别是2018年以后,连漫游费都取消了,长途电话和本地通话的费用基本相差不大。 但想到即将赚到第一桶金,即将改变家庭的命运,张一鸣脚步变得很轻松,不过他没有直接去大发通讯,他不能让对方觉得他是急不可耐,这是做生意上最重要的一个心理战术。 在河畔公园逛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张一鸣才慢慢悠悠的朝着大发通讯走去。 张一鸣刚站到门口,店老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张一鸣不由得暗暗发笑,对方可真是沉不住气,不过这也足以说明,他之前开出的这个条件足够诱人,否则,自己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怎么能让对方稳不住阵脚呢。 “老板晚上好啊。” “我叫王发,你就别老板老板的叫了,叫我大发哥就行。” 王发的确是心急的不行,一早上他还有些举棋不定,但是他给帮他检测维修BP机的那个哥们儿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这方面的事儿,提到有人能在五分钟之内把BP机零件组装好,对方说不可能,王发是亲眼见到的,当然不可能是假的,这也就侧面印证了张一鸣说的话,他的技术很了不得。 他又给圈里的几个关系过得去的人也打电话咨询了一下,越发的肯定,张一鸣说的这个很可行,但是到了下午,眼看太阳要落山了,也没看到张一鸣的影子,王发生怕对方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给了别人,因此才站在门口等着。 “大发哥,你叫我小鸣吧。” 张一鸣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越发的让王发觉得这个少年人不简单。 “小鸣,你早上说的.......” “大发哥考虑怎么样?” “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风险啊?” “大发哥,富贵险中求,这话大发哥不会没听说过吧,再说了,做什么买卖没风险,如果都是投资了就有回报,那满世界的人就都做生意了。” 张一鸣不咸不淡的说道,弄的王发有点发臊。 越发觉得自己好像连个小孩子的眼界都比不上。 “你上午说四六分?” “对,四六分。” “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挣了钱我们一起分,你四我六。” 王发咬了咬牙,尽管想到要分出四成利润给张一鸣有些心疼,但没办法,人家有技术有渠道。 “大发哥可能弄错了吧?” “错了?哪错了?” 王发有点懵。 “我说的四六分,是我拿六成,大发哥拿四成。” 张一鸣一说完,王发的脸色就变了。 “小鸣,你还真是敢说啊,钱都是我出,风险也都是我背,你不过就是出个技术和进货渠道,什么风险都没有,想要拿六成,是不是有点太贪了啊?” 王发好歹也是生意人,这番话说的倒也是在情在理。 “大发哥,你说的没错,钱是你出风险也是你背,但我怎么保证你在学会组装技术拿到采购渠道之后不会一脚把我踢了呢,那我岂不是替人做嫁衣?” 王发的心猛的一跳,他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只要学到了技术再掌握了渠道,就可以一脚把张一鸣踢出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样的心思,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们可以签合同。” 王发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合同?大发哥,你的脑袋还真是转的快,我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哪有和人签订合同的资格,恐怕到时候大发哥翻脸不认人,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张一鸣不怪王发会有这些想法,生意场上,这样的尔虞我诈他见的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没指望从BP机这个生意上赚多长时间的钱,用不了两年,BP机就会大面积普及,到时候这个生意就很难做下去了,他现在只是要一笔应急的钱,之后的事儿,王发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没心思理会。 “大发哥,看来你没有合作的诚意,既然如此,我另找其他人合作吧!” 说完,张一鸣就站了起来。 “小鸣,你等等。” 王发还在犹豫,毕竟他出钱担风险却只能拿四成,怎么想都不甘心,但那么丰厚的利润又让他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五五分,这是我的底限。” 半晌,王发沉着脸说道。 “行,就按大发哥说的办。” 呃! 张一鸣的干脆让王发有些发愣,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对方绕进去了,事实上,五五分本来就是张一鸣心里的预期,只不过这句话得是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效果才最好。 先小人后君子,这是张一鸣前世里做生意也是做人最重要的原则之一。 “大发哥,我们第一次进货不要贪多,先进二十台,我今天回去做一个销售方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二十台BP机销售出去,你把进货款准备好就行。” 张一鸣知道,如果不想点营销手段,单靠这么个小通讯店想要短期内消化这么多台BP机是不可能的,他必须要想一个适合现在这个年代的营销方案。 王发点点头,现在他越发的觉得,张一鸣绝对是个人才,一个比他活了三十二三年还要厉害的人,之前残留的那点疑惑也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7章 第一桶金 回到家,张一鸣简单的吃了一口饭就再次扎进了屋子里,一直到晚上十点多,一份详细的营销方案出炉了。 因为之前就已经和刘雄谈好了交易的条件,第二天一早,王发和张一鸣去了银行,把一万块钱给刘雄汇了过去。 张一鸣知道刘雄是个非常讲究信用的人,所以根本就不担心会出问题,从银行回来,他就按照计划好的营销方案开始准备。 三天后,第一批零部件通过客车发到了通远县的货站,看着包装的严严实实的纸箱子,王发激动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把零件拆开,跟着我一起组装。” 张一鸣没有藏私,把安装的步骤仔仔细细的给王发演示了几遍,起初王发组装的速度很慢,还经常出错,但是连续组装了几次之后,就开始熟练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通远县的大街小巷忽然多了几辆三轮车,车身上都蒙着印有BP机和大发通讯字样的喷绘布,车把上还绑着扩音喇叭,一遍一遍的播放着事先录好的促销广告语。 大发通讯店的门口,则是站了两个身材高挑穿着红色旗袍的年轻美女,地上铺着地毯,门口还用各种颜色的气球做了个十分好看的拱门,上面拉着‘大发通讯第一届通讯节让利大酬宾’的横幅。 这些个宣传手段在未来基本上都是烂大街的,但在这个年代,可是别出心裁的很,从早上开始,就不断的有人围在大发通讯的门口看热闹,男女老少都有。 张一鸣看到来的人差不多了,让王发把事先准备好的削土豆皮的削刀当做礼物送给围观的人,并且告诉这些人,只要他们帮着宣传,领来顾客的,但凡成交,就给他们发红包。 大发通讯店的BP机销售价格原本就不高,宣传手段又多,当天,就销售了七台,一直到晚上闭店,王发都激动的坐不下。 他真是没想到,钱竟然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七台BP机,以前他一个月也卖不出去这么多台啊,而且,现在,BP机的成本比之前减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二,刨除各种费用,每台的净利润也在1300多,真的是让人想都想不到啊! “小鸣,这是8000块钱,你先拿去。” 王发忽然点出了一摞钞票,递给了张一鸣。 “大发哥,BP机还没都卖出去,先不用把钱给我,而且,也没有这么多。” 张一鸣自然推辞。 “你拿着吧,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是需要用钱,反正这钱早晚得分给你,你先拿去应急,剩下的再另算。” 张一鸣没想到王发竟然会这样做,心里既意外又觉得感动。 “大发哥,谢谢,那我就先拿着了,我明天一早再过来。” “还是我送你吧,你个毛小子,再被人惦记上。” 张一鸣想想也是,这么多钱在这年代已经算得上是巨款了,真要是被抢了,那他哭都没处哭去,这时候可不像是二十年后,天眼系统遍布大街小巷,真要是被抢了,只能认栽,于是对着王发点点头。 王发关了店门,把停在旁边胡同里的摩托推出来。 王发摩托车骑的不算太好,中间有两次差点翻到马路牙子上去,张一鸣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自己好容易重生了,再被王发直接给交代了,那就真是千古奇冤了。 在距离自己家还有一条胡同的时候,张一鸣让王发停了车。 “大发哥,谢谢,天太晚了,我就不请你到家里坐了,明天见啊。” “行了,你进去吧。” 王发知道,张一鸣这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家住在哪,他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毕竟现在,即使张一鸣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也不怕,再怎么说还有已经组装好的十三台BP机在店里呢。 张一鸣回到家的时候,张河山也已经下班了,正坐在沙发上抽旱烟。 “你去哪了?” 张河山的语气不太好,他听老婆说了,张一鸣这几天天天都在外面晃悠,范玲玲一问,就说是去同学家了,但张河山知道,张一鸣根本就没说实话。 “爸,等会我妈和我奶出来,我有事和你们说。” 张一鸣的身上背着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王发给他的八千块钱就装在里面。 在上一世,这八千块钱,都不够他请人在洗浴中心消费一次的,可现在,这八千块钱却重如千斤,因为它们不仅仅是钱,还是这个家未来的希望,还是父母和奶奶以及自己新生的希望。 范玲玲和秦芳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俩。 “鸣鸣回来了,正好,洗洗手吃饭。” 范玲玲能看出来丈夫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至于为什么她也能猜出个大概,这段日子,为了给儿子治病,他到处奔波,身上背负着巨大的经济压力,那些借了钱的亲戚,这两天陆续的有人上门来要钱,张河山原本是个从来不跟人张嘴的人,现在竟然被人追着要债,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 “妈,奶奶,你们过来坐,我有话跟你们说。” 范玲玲和秦芳都是一愣,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能感觉到,张一鸣脸上的神色很严肃。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按照张一鸣说的,坐在了饭桌旁边。 张一鸣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的打开了自己随身的挎包,一伸手,就把八千块钱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在略微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厚厚的一摞淡蓝色的百元大钞泛出异样的光芒。 “张一鸣,你说,这几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良久,张河山站了起来,眼睛通红,举起来对着张一鸣的食指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也满是压抑着的愤怒,好像是一座到了喷发临界值的火山。 范玲玲从来没看到丈夫有过这样骇人的神情,下意识的就往张一鸣的身边靠过去,尽管她对这突然出现的八千块钱抱有巨大的怀疑,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接受丈夫对儿子可能会进行的责备。 秦芳也是一样,在张河山站起来的一瞬间,就动作干脆的直接把张一鸣护在了身后。 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举动,张一鸣的心就像是有温热的潮水一波波的蔓延开。 “爸,这桌子上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没有一分是抢的偷的。” 张一鸣也站了起来,这一幕是在他预料中的,毕竟,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几天内赚到这么大一笔巨款。 正文 第8章 合理的解释 “干净?张一鸣,你当你爸是傻子还是瞎子,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能挣上不到四百块钱,你多大,十六岁,吃喝拉撒都得靠着家里,你说这钱不是偷的不是抢的,难道是别人给你的?” 张河山有轻微的心律不齐,情绪一激动,心脏就会疯狂的跳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会跟着发抖,此时的张河山,身子就像是一片被秋风卷起来的落叶,不仅肩膀不断的耸动,半个身子也摇晃起来。 “河山,你发这么大火干啥,有啥话先听孩子说,看给孩子吓的。” 秦芳看到张一鸣脸色发白,以为张一鸣是被张河山吓的,语气立刻带了几分嗔怪。 “妈,这孩子都是你们惯的,再这么惯下去,他就要杀人放火了。” 张河山也是个孝顺的人,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大声和秦芳说话的时候,可想而知现在是有多生气了。 “河山,你怎么这么和妈说话,妈说的对,你不能这么无凭无据的就对孩子发火,至少得给鸣鸣个说话的机会。” 张河山被两个女人一人一句的怼了回来,面色更加的不好看,但刚刚跟秦芳吼过之后他就后悔了,所以,范玲玲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没再开口,但是胸脯起伏的厉害。 “鸣鸣,你是好孩子,从小到大,从来就不撒谎,你跟妈说实话,这钱到底是咋来的?” 看到丈夫没再开口,范玲玲这才看向儿子,语气十分的温柔,说完,还伸手在张一鸣的头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 “小鸣,你说实话,有奶奶在,你爸他不敢把你咋地。” 秦芳气鼓鼓的看着儿子,她大老远的从农村过来,可不是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受气的,哪怕给孙子气受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 张一鸣看了看秦芳,又看了看范玲玲,最后才看向张河山。 “爸,这钱是我自己赚的,不信的话,明天一早你可以去步行街上的大发通讯店问一问,问问老板王发,这八千块钱是不是他给我的工钱。” 大发通讯店? “就是给免费发削皮刀的那个卖屁屁机的店?” 秦芳最先反应过来,不过她不太知道BP机,张嘴就说成了是屁屁机,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早上她出门倒脏水的时候,隔壁的小媳妇儿跟她说的。 “就是那个店。” 张一鸣原本是想了其他的理由的,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毕竟张河山不是个很容易糊弄的人,如果随便扯个理由,恐怕这八千块钱张河山是绝对不会用的,那他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人家凭啥给你工钱?你一个小毛孩子,难道还能生产出来BP机?” 张河山当然不信,他是知道BP机的,工厂的几个领导,还有两个家里条件好的工友,都买了这个东西,几千块钱一个,每次有人找,那东西就会一边发光一边嘀嘀的响,十分的拉风。 但那么贵那么高科技的东西,别说是生产,就是能用明白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对于张一鸣的解释,张河山是一千一万个不信。 “爸,我是不会生产,但我会组装,我从小就看着你鼓捣电路,家里的电视、收音机、电风扇坏了都是你自己动手修的,我从小就对这个感兴趣,后来我跟马俊去了一趟西关的维修点,看人家修过BP机,回来自己就在脑袋里一直想这个,正好碰上大发通讯店的大发哥招组装BP机的人,我就去了,我真的是靠自己的技术赚的这些钱,爸,你从小就教育我要正直,我怎么可能去做违法的事呢?” 张一鸣的这段话说的真真假假,马俊是他的发小,家里条件还不错,马俊的爸爸马家民就是在西关街开五金店的,他以前经常去那儿找马俊玩,这一点张河山是不会怀疑的。 至于他是在哪看到的BP机维修,张河山查不到,西关街的那些维修点绝大部分都是四轮推车,今天来明天走,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比比皆是。 果然,张一鸣的这话一说完,屋子里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你会维修BP机,人家也不可能给你这么多钱吧?” “当然不能,我替大发哥组装一个BP机,大发哥给我两百块钱,不过大发哥知道咱家急需用钱,就先预支了我一半的工资,等我以后再慢慢还他。” 张一鸣睁眼说瞎话,但是神色却淡定的很,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他知道,合伙的这件事不能说,因为这个谎太难圆了,他会组装BP机的这件事尚且还能解释的通,如果说他认识能够提供BP机组装件渠道的人,那就太离谱了。 “不行,不该得的钱咱们一分不能拿,多出来的钱明天就给人家送回去,还有,家里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用不着你出去赚钱,明天把钱给人家还了,就不许再去了。” 张河山沉着脸。 他虽然觉得这事总有点怪怪的,但也知道张一鸣的脾气秉性,可能有些调皮,本质却很正直,而且张一鸣喜欢鼓捣这些东西也是事实,他之所以脸色很难看,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自己无能。 他是一家之主,却让明明应该安享晚年的母亲到现在还要替他操劳,让明明年纪轻轻的妻子因为生活的艰辛而过早的憔悴和苍老,让明明应该无忧无虑成长的儿子过早的为家庭而奔波。 他自责,他惭愧,他觉得自己愧对于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爸,您常跟我说,做人一定要讲诚信,答应别人的事儿,哪怕是再苦再难也要咬牙完成,我答应了大发哥,一定会帮他组装完剩下的那些BP机,至少要把这八千块钱的活儿得做出来,至于以后,我一定专心念书,再也不干这些了。” 知父莫若子,张一鸣知道父亲此时心里的想法,也知道怎么才能说服父亲。 “妈,奶奶,你们就劝劝我爸吧,家里欠着高利贷不说,还欠着那些亲戚的钱,我昨天听到二姑的话了,表哥要结婚,二姑来要钱也是天经地义的,咱们不能因为我看病需要钱,就耽误了表哥结婚啊,还有,家里欠了这么多钱,你们表面上不说,心里多着急上火我知道,现在咱们能把这些饥荒都还上,为啥不还啊?” 张一鸣说的句句在理,句句都说在了点儿上,说的秦芳和范玲玲两个女人的眼窝子发红。 正文 第9章 要未雨绸缪 “我刚才在大发哥的店里吃了,不饿,你们吃吧,我先回屋儿了。” 张一鸣转身就要离开,他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他相信,奶奶和母亲一定能劝动父亲的。 “如果你们还不信的话,明天一早就和我一起去大发通讯店,让大发哥亲自和你们说。” 说完这句话,张一鸣才掀帘进屋。 屋子外面,三个人围在桌子旁边,看着桌子上的八千块钱,神色都很复杂。 “先收起来吧!” 张一鸣的耳朵贴在门上,很久之后,才听到父亲压低了的声音。 他嘴角微微上扬,松了口气。 知道,这钱,父亲是认可了。 这一夜,张一鸣睡的特别沉,一直到朝阳从窗子里射进来,一直到外面柳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的开了锅,张一鸣才爬起来。 “爸,等下你和我一起去大发通讯吧!” 因为起的晚,张一鸣今天就没再去跑步,刷牙洗脸完事,就坐在椅子上等张河山起来,昨天半夜,张河山所在的食品加工厂的设备出了故障,张河山半夜被工友喊到了工厂维修机器,忙到凌晨两点多才回来,按照厂里的规定,今天是可以休息半天的。 “不去了,我等下还有别的事儿。” 张河山没有直视儿子,昨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更加的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尽管才十六岁,却好像已经成了翅膀坚硬的鸟,似乎很快就不再需要他来保护和庇佑了。 这原本应该是好事,但张一鸣毕竟还不到承担家庭重担的年纪,所以张河山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自己的无能上。 “哦。” 张一鸣也没再多说,父子俩前两天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种亲密感无端端的又消失了,张一鸣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晚上早点回来,跟我出去一趟。” 张河山匆匆的咬了两口苞米饼子,又吸溜了半碗粥,扔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张一鸣微微发愣,不知道父亲晚上要带他去干吗,因为有疑惑,他吃的也不多,跟秦芳打了个招呼就去了通讯店。 王发的精神状态非常好,看到张一鸣,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张一鸣在他的眼里,俨然成了小财神爷。 “小鸣,看起来精神头儿不错啊,昨天睡的好?” “托大发哥你的福,睡的好极了。” “哈哈,我睡的可是一点不好。” “嗯?大发哥这是......” “你大发哥我做了一宿的梦啊,梦里天上掉钞票,捡都捡不过来,你说我能睡的好吗,笑都笑醒了啊!” 王发兴奋的不行,一边说还一边笑,眼角堆起了一堆小细纹。 张一鸣有些无语,但他也能理解,当初他挖到人生中第一桶金的时候又何尝不是,睡觉的时候都把钱搂在怀里,闻着钱的味道,就无比的满足。 “大发哥,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个钱赚不了太久的。” “为啥?” 王发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甚至于有些惊恐的看着张一鸣。 “咱们现在能赚钱,是因为没有竞争,整个通远县就咱们一家通讯店能卖组装机,但你能保证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后,还是只有我们一家店吗,一旦看到了利润,会有数不清的人想方设法的参与进来,竞争者一旦多了,利润就会越来越少的。” 张一鸣倒不是要泼王发冷水,他只是就事论事,以前没人做,是因为不清楚市场环境也不清楚这中间的利润,但很快,就会有人嗅到这里面的商机,竞争者的涌现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么说,我们只能赚两个月的钱?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抓紧时间多组装一批BP机啊?” 经过之前的接触,王发对张一鸣已经十分的信任了,对于张一鸣的话,他是不怀疑的,所以,情绪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大发哥,你这心态真不像是做生意的,我只是打个比方,让你不要太得意忘形而已,咱们必须要未雨绸缪,在竞争没有来临之前,就想好应对的办法。” 张一鸣摇摇头,觉得王发还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好在人品还算过的去。 “这么说,小鸣你已经有主意了?” 听到张一鸣的话,王发紧皱的眉头又松开了。 “我们不可能囤货,越是竞争激烈,我们才越要减少库存积压,零部件市场一天一个变化,而且采购价格肯定是越来越低,产品也会不断的升级,零部件的积压不仅不会提高我们的竞争力,还很可能造成资金周转困难或者拉高采购成本,这样的事情我们是万万不能做的。” 张一鸣双手撑着柜台,双眼紧盯着王发说道。 这样的亏他前世里吃过几次,也看过不少,当然不会再走这样的老路,尽管他没打算在BP机上赚太长时间的钱,但短期内,这个线他是不会切断的,他需要充足的启动资金去做其他的事情,至少一年之内,他会全心全意的帮着王发经营好这个通讯店。 “那怎么办啊?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的生意被别人给抢去?” 王发有点慌乱,他昨天才感受了一把一夜暴富,怎么能接受眨眼就失去呢? “当然不会,你放心吧,我不仅要让大发通讯成为通远县通讯行业的老大,也会让大发哥你成为通讯行业的大佬。” 张一鸣说的信誓旦旦,王发的热血再次被点燃了。 好像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开着电视上才能见到的那种跑车,车上坐着一个长发美女,在四方城里威风凛凛的兜风。 店面的布置还是和昨天一样,两个穿旗袍的美女因为昨天每个人得了十块钱的红包,今天站的格外的笔直,笑容明媚不说,甚至还主动帮着店面接待起了顾客。 不到中午,就又销售出去了四台BP机,王发坐在柜台里,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 张一鸣站在门口,视线在对面胡同口一闪而过的人影上停了下来。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影是谁,哪怕他根本就没看到这个人的样子,甚至连穿着都没看清楚。 “大发哥,我去上个厕所。” 张一鸣扭头对着王发说,又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的走出了店门,朝着步行街最外侧的公共厕所走去。 二十分钟后,张一鸣回到了店里。 正文 第10章 尴尬的道歉 “小鸣,我按照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跟你爸说的,放心吧!” 王发看着张一鸣,言辞肯定,就差拍胸脯打保证了。 “谢谢大发哥了。” “谢啥谢,哥以后还指望跟着你发财呢,这点事儿算啥,不过你爸好像不太信啊!” 张一鸣摆摆手,不管张河山信不信,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以后他会用行动证明给父亲看的,他不急。 到了下午四点钟,店里又卖出了两台,想到早上父亲的话,张一鸣跟王发打了招呼,提前回了家。 张一鸣刚进到屋子,就听到了大门口传来了自行车支架落地的声音。 “爸。” 张一鸣若无其事的喊了一声,他不准备提中午张河山去大发通讯店找王发核实真相的事儿。 “我今天去了大发通讯店。” 张一鸣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他不提,父亲竟然会主动提。 “大发哥和我说了。” 气氛微微有点尴尬。 “昨天是我不对,爸跟你道歉。” 张一鸣端着水瓢的手一哆嗦,尽管他极力控制,水还是洒到了地上。 张一鸣真的是太震惊了。 上一世他活到四十六岁,从来没有听到过父亲向人认错服软,即便是面对奶奶,也从没有过,张河山是个嘴巴和脊背一样硬的人,所以,张一鸣才会震惊,甚至可以说是吓了一跳。 “爸,你说啥呢,你是我爸,咋能跟我道歉呢!” 张一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父亲的脸。 秦芳买菜回来,看到的就是爷俩儿别别扭扭的样子。 “这是咋地了,都起的站票还是家里的椅子不能坐人儿了?” 秦芳的老家是西北的,尽管嫁到通远县几十年了,说话的口音还是很重,偏偏这句话又是通远县人常常用来打趣人的,秦芳说起来,颇有几分搞笑的味道。 “奶奶,我帮你拎吧。” 张一鸣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样,天知道真实年龄比此时张河山还要大的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心里有多尴尬,难得有台阶,必须要抓住机会。 张一鸣把水瓢扔到缸里,就立刻走到秦芳跟前,把秦芳手里的菜篮子接了过来,脚下生风一样的钻进了厨房。 “河山,你是不是又说小鸣了?” 秦芳瞪着儿子,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妈,自行车车链子断了,我去安上。” 张河山也很尴尬,不等秦芳再说话,直接一抹身就出去了。 他不能让人发现他的脸在隐隐发烫。 秦芳被爷俩儿弄的一脑门子的雾水,最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儿子趁自己不在,又给孙子气受了,想到这儿,忙不迭的进了厨房。 秦芳追着张一鸣问了几句,张一鸣都顾左右而言他的岔了过去,为了避免等下再和父亲面对面尴尬,张一鸣就赖在厨房里,死皮赖脸的帮着秦芳择菜打下手,一直到范玲玲从厨房外走进来。 为了多赚钱早日还清高利贷,范玲玲早上卖馅饼,白天在一家针织厂当小时工,帮着缝纫工收拾下脚料,清理多余的线头,一天五个小时,能挣七块五,下班之后,还要赶回家帮着秦芳做饭准备第二天早上的食材,整个人忙的像是个滴溜转的陀螺。 “妈。” 范玲玲进门直接就从秦芳的手里把饭锅接了过去,然后才发现蹲在角落里削土豆的张一鸣。 “鸣鸣?你咋在这儿?” 范玲玲很惊讶,从小到大,儿子进厨房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更不要说是干活了,她非常信奉一句话‘君子远庖厨’,所以此时看到张一鸣,立刻就放下手里的饭锅,一把就将张一鸣从地上拉起来。 “玲儿,你赶紧把这小子弄出去吧,也不知道父子俩儿到底咋地了,我一回来,这俩人就别别扭扭的,我咋问这小子也不说,牙缝儿都不欠。” 秦芳比范玲玲更心疼孙子,张一鸣削土豆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没一下离开那把土豆刀的,生怕张一鸣一个不注意削到自己手指头。 范玲玲一怔,她就说嘛,怎么进院儿的时候看到丈夫直勾勾的站在仓房外面抽烟,跟她说话的时候表情还有点不自然。 “鸣鸣,你跟妈说,是不是你爸又给你委屈受了?” 张一鸣的脑袋嗡的一下,心想这事儿怎么就绕不过去了呢,而且老爸也是够倒霉的,无端端的就背了两次黑锅。 “妈,不是.......” “咳咳,鸣鸣,跟我出去一趟。” 帘子外面传来两声咳嗽,紧跟着张河山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 “妈,奶奶,我和我爸先出去了。” 张一鸣把土豆刀往水槽子里一扔,像条泥鳅似的哧溜一下就钻了出去。 父子俩视线再次相接。 “走吧!” “哦。” 张河山的脸色依旧很严肃,但一转过头去,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极为复杂的淡笑。 张一鸣当然没看到这个笑,他在想,父亲到底是要带自己去哪,弄的神秘兮兮的。 还是一样的自行车后架,张河山慢慢的骑出了胡同,之后一路朝着北边,骑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转到了四方城二道牌坊旁边的胡同,然后停在了一扇黑色的大门外。 “爸?” 这个地方张一鸣没来过,不过看这家的围墙是新砌的,外面还抹了一层红绿相间的水刷石,看着不是一般的气派。 连围墙都能砌的这么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汪汪汪。” 不等张河山说话,院子里就传来了几声狗叫。 还有狗链子拖在地上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虽然没看到,张河山也能脑补出这只狗的形象,百分百是德国黑背,果然,大门一开,张一鸣就看到了蹲在房墙根儿下面的那只巨大的黑贝,白牙森森,对着张一鸣父子俩儿拼了命的狂吠,张一鸣感觉到父亲的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前上了一步,挡住了自己。 他六岁的时候被狗咬过,之后就对狗产生了恐惧,但其实,后来的张一鸣不仅不怕狗了,还迎合潮流养了一只藏獒,可父亲此时这个细微的举动,却足以让张一鸣鼻子发酸。 “张家大哥,您今儿这是.......” 因为之前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只黑贝吸引了过去,直到眼前的人开口,张一鸣才把视线落到这个人身上,也正好看到这个人在打量自己。 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短头发,虽然已经是秋天了,还穿着短袖,露着的两条胳膊上左青龙右白虎,脖子上挂着手指肚粗的金链子,不仅如此,一说话,还露出了两个金光灿烂的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