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一章 诡异的女人 三桥县,在幅员辽阔的中华大地上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城,唯一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是我的出生地。 鄙人姓苏名十四,不是因为我在家里排行十四,而是因为我是农历七月十四出生的,所以师父给我起名十四,苏是随的师父的姓氏。 你可能要问了,为什么是我师父给我起名字而不是我爹?因为我是师父在道观门口捡到的弃婴。 你可能又要问了,我为什么被抛弃?我猜,十有八九是因为我天生是个跛子,所以连生下我的父母都嫌弃我。 师父在他那破庙门口捡到我的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一个记着我生辰八字的纸条。人家父母扔孩子起码留个金圈银锁玉坠之类的,而我只有一只跛脚。每每我抱怨命运不公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师父和师叔,于是又觉得老天对我也不算太坏,起码我还有他们。 “苏跛子,来生意了!” 就在我坐在小马扎子上晒着九月里滚烫的太阳,回忆往事的时候,一个破铜锣似的大嗓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我耳膜上不断敲打着。 我微微抬起头,用手指把圆圆的墨镜勾下来一点儿,架在鼻尖上方,以便于我从墨镜上方看到来人是谁。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莲藕般洁白纤细的小腿,然后是一个鹅黄色的短裙和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我抽了抽鼻子,把快要顺着鼻翼滴下来的液体吸了回去,继续向上打量。不过,我的视线被两座山峰一样的东西挡住了,以至于我要向后仰了仰脖子,才看得清来人的长相。 不过在看到来人的脸之后,我的眉头不禁皱了又皱。并不是她长得丑,相反在我的审美观里,这是一个十分清秀的美女。只不过,她印堂黯淡无光,头顶一片死气缠绕,显然命不久矣。 “美女,求姻缘还是算事业啊?”我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其实我对顾客一向是热情的,毕竟那都是我的财神爷,得小心伺候着。之所以今天摆出这个态度,是因为这女的死到临头,我可解决不了。说到底,我就是个半瓶子醋。 不过,这个女的显然对我的态度不怎么在意,而是伸手拉过我身边的另一个马扎子坐下,神色不安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的视线越过墨镜的边缘正好落在她衬衣的领口处,一大片雪白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泽,让我一阵眩晕。 那女子微微蹙眉看着我,但是两只眼睛没有焦距,显然并不是真的再看我,而是在思考,在犹豫。最终,她微微叹了一声,起身离开。 我终于松了口气。并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我有自知之明,惹不起的东西坚决不能惹,不然不光救不了别人,还会搭上自己。 看着美女的背影,我最终还是难以消弭我的恻隐之心喊住了她,道:“最近别往水边走,最好连澡都别洗。” 美女木然地点点头,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这时,我身边那个专业治脚气,点鸡眼,去瘊子的刘大爷乐呵呵地笑道:“苏跛子,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碰上这么个美女就这么让人家走了?” 刘大爷真名叫刘寻风,年纪并不大,只是比我大上两岁,算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只不过一嘴的胡子不知道留了几年,看上去有些显老。而且,他那些瓶瓶罐罐下压着的纸板上写的就是“刘大爷专业治脚气”,所以这一块儿的人就都喊他刘大爷。 “你以为我是你啊,道爷我不好那口。”我白了刘寻风一眼,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说道。 刘大爷却不依不饶地说道:“我怎么记得前两天那个学生妹的手,都快被你摸得掉了层皮,一个手相看了个把小时呢。” “你懂什么,我那是对顾客负责。” 这一块儿摆摊儿算命治病的,就我俩是年轻人,平时经常这样开玩笑打趣对方,乐此不疲。可是今天我却没什么兴致,我隐隐有些担心那个女子,希望她能听我的劝告不去碰水吧,或许可多活两日。 我的本事都是我师父和师叔教我的,别人算命都是四柱八字,周易梅花,奇门遁甲算是高级的了,不过我师门一脉的本事全靠星宿。天上的星星数不胜数,其中最出名也是最基本的就要属二十八星宿了,想必大家都听说过。 把这个方法搬到人的身上也是一样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小天地,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穴位就是一个个星宿,掌握了方法之后,不禁能看出人体疾病隐患,还可以推测祸福吉凶。我刚才之所以让那女的不要碰水,就是因为他背后至阳和中枢两处穴位阴寒潮湿之气较重,显然是因水而起。不过我也只能猜测到和水有关系,其他具体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只能是提醒她尽量少与水接触。 第二天是周末,按照常理我是要回乡下庙里呆着的,可是在我背上包走出出租屋的时候,看到昨天那女的正站在楼下。 我心里叹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将那女的请进了屋子。 那女的进屋时,看到我的走路的姿态不对,才发现我是个跛子,脸上显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却没有任何的嘲笑和歧视,这让我对着她的印象提高不少。 我招呼她坐下,端了一杯热水给她。她看到我端水过来,神色明显有些不安甚至惊恐。 看了看她有些发干的嘴唇,估计是挺久没有喝水了。我叹了口气道:“没事儿,在我这儿是安全的,喝吧。” 听我这么说,她才端起水杯。 将水喝完之后,她有些脸红地道:“我去昨天那地方找你,不过你不在。旁边的人告诉我你住在这,我就来这里找你了。但是我不知道你的门牌号,所以……” 所以只能在楼下等我。 我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说实话,我看得出你是真有事儿,可是我的能力有限,我怕万一搞不定反而会害了你。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请一个真正的高人,兴许能帮你逃过这一劫。” 她从我的话里听到了希望,脸色顿时要好许多,我趁机说道:“听说十里铺有间青松观,那里有世外高人,当可解你此劫。”青松观自然就是师父和师叔所在的庙观,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这既帮了别人的忙,也算是给自己家招揽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不止是我一个人这样,她比我还要严重,恐怕等不到你说的高人来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请你先跟我去一趟,缓解一下她的病情。我父亲已经请了法师,不过要明天才能到。只要熬过今天就好了,你看行吗?” 女子眼中掩盖不住的焦急之色证明她说的是实话。虽然是在询问,但是她眼神中的哀求之色让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但是,我有预感,我若不去她们就大难临头了,我若是去了,我们一起都要大难临头了。师父曾经千叮咛万嘱咐,遇事不要逞强,凡事讲究一个随缘,帮不了的就是与你无缘,切不可逞一时意气反倒害自己丢了性命。 看我还在犹豫,那女的直接继续说道:“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父亲在京都经商,有些积蓄。” 我这辈子因为这只跛脚,处处遭女孩子冷眼,这还是第一次被美女这样哀求,心里实在是不忍。我一咬牙,心想我这二十多年的修为,难不成还保不了两个女人一晚上。 “罢了,就这么着吧,今天我先去看一看,实在不行只能另请高明了。”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二章 鬼婴 在路上,我得知了二人遇到的诡异之事。 来找我的清秀美女名叫沈从玉,是三桥县一所重点大学的大二学生。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她和室友方欣欣一起从宿舍搬出来,在大学城附近租了一间屋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两个人碰到了一系列的诡异事件。 搬到出租屋的第一天晚上,卫生间里老是传来水管漏水的声音。起初两个人没怎么在意,想着第二天再找人修理。然而到了第二天两人检查了一遍之后,所有的水管和水龙头都好好的,没有漏水的情况。 两个人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这样的小事当然不会被她们放在心上,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每到晚上,水管漏水的声音依旧传来,白天又恢复如常。 在国庆节放假回来之后,两姐妹聊到很晚才睡。半夜里,方欣欣去了趟卫生间,迟迟没有回来。第二天醒来的沈从玉发现方欣欣昏倒在厕所里,叫了半天才将她叫醒。只不过沈从玉的脸色黯淡无光,显得异常憔悴。 学校医务室的阿姨说沈从玉是营养不了加上没有休息好,导致身体虚弱,没有大碍。方欣欣最近一直在节食减肥,加上国庆假期玩得太嗨,两人也就相信了医务室阿姨的话。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个人发觉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当天晚上,三桥县下了一场暴雨,方欣欣的房间里不断地漏水,一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景象。一开始方欣欣躲到沈从玉的房间里去睡觉,倒也相安无事。 半夜里,沈从玉醒来发现身边的方欣欣不见了,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沈从玉心里疑惑,方欣欣大半夜地怎么跑去卫生间洗澡。到了卫生间的门口,沈从玉发现卫生间的灯没亮,但是哗哗的水声却的确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这个时候沈从玉的心里已经有些紧张了,任谁也不会大半夜没事儿跑去洗澡,更不会洗澡的时候连灯都不开。 就在沈从玉犹豫要不要推门去看的时候,卫生间里突然传来方欣欣的一声惨叫。沈从玉顾不得其他,连忙推门而入,发现浑身湿透的方欣欣躺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已经覆盖了方欣欣的头顶。在浴缸的旁边有一双沈从玉从来没有见过的红色高跟鞋。 浴盆中的方欣欣没有昏迷,而是不断挣扎着想从浴缸里出来,可是不论她怎么挣扎,脑袋就像被人死死摁住一样,无法从浴缸里伸出来。 这一下可把沈从玉吓坏了,她连忙跑到浴缸边上,双手死死抱住方欣欣的头,用尽力气将方欣欣的脑袋从浴盆里拽了出来。 沈从玉手忙脚乱地打开灯,看到浴盆里似乎有黑色的东西顺着出水口流走了,不过心里牵挂着室友的安慰,也没有太过仔细地查看。 方欣欣从浴盆里出来之后就昏迷了,沈从玉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的人检查之后说是由于溺水和惊吓造成的短暂性昏迷,做了简单的施救之后就离开了。 可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欣欣都没有醒过来,沈从玉心里发慌不敢待在出租屋里,就跑了出来。直到沈从玉看到在路边摆摊算命的我,才想要停下来问一问。不过二十年来的接触到的科学知识又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所以后来又离开了。 直到我最后让她不要去水边的那句话,才开始扭转了她的想法。 当天晚上,方欣欣的情况再次恶化,来出诊的医生依然说她没有大碍。无奈之下,沈从玉想起了那个提醒她不要去水边的年轻算命先生,也就是我苏十四。 到达他们出租房的门口,我的右脚,也就是跛的那只脚感觉到一阵隐隐的疼痛。就像是常年得风湿病的人能根据疼痛判断天气一样,我的跛脚也有类似的作用,只不过是对阴气有反应。所以现在,我基本能够断定,这房子里有鬼。大白天隔着门板都能感觉到阴气,说明这鬼不是一般的鬼,而是一只厉鬼。 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这一进去,指不定还能不能出来呢。 就在我犹豫地时候,沈从玉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对我微微一笑道:“请进吧。” 我承认我很害怕,但是美女已经打开了房门,还说请进吧,我要是就这么提裤子跑了,这张男人的脸还往哪儿搁。现在这情况显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面前就算是十八层地狱,今儿个也得闯一闯了。 一咬牙走了进去,我立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屋子里的阴气那俩女的感觉不到,我却觉得阴寒刺骨。除了阴气之外,屋子里还有着浓郁的湿气,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有着明显的尚未干涸的水渍。 我从腰包里摸出两张天眼符,用中指夹住一撮一甩,黄色的符纸自动燃烧。以我的道行还不足以催动阳火,这一手空手燃符并不是跟师父学的,而是以前一个一起摆摊的算命先生教我的。说白了,就是在符纸表面沾上白磷,一撮一甩手法得当,就能让符纸自动燃烧起来。那个算命先生就是刘大爷的师父,只不过刘大爷没拿他师父的行当出来行骗,而是实实在在地将家传手艺拿来卖,为广大脚气患者带来了福音。 不管怎么样,露了这一手之后,旁边的沈从玉看我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我将正在燃烧的符纸放在眼前晃了晃,眼睛被熏得难受,一股热泪盈眶。等到符纸燃尽,我的视线也渐渐清晰了,出现在眼前的自然又是另一番风景。不过这种风景,可一点儿也谈不上美好。 房子的屋顶和墙壁上到处湿漉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股股阴气从卫生间里往外冒,这些水渍就是水汽混杂在阴气里被带出来,然后侵入墙壁和天花板形成的。 我推开沈从玉卧室的门,一股寒意顺着门缝出来,直往我骨头里钻。此时的卧室,俨然已经变成了水帘洞,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水打湿,一个穿着睡衣的女生坐在床边,脸向着窗子,不过窗帘已经被拉上。女生就这么直挺挺地在床边坐着,一言不发,看上去十分诡异。这个女生,自然就是沈从玉的室友,方欣欣。 如果我没开天眼,看到的情形和沈从玉应该是一样的,但是既然开了天眼,我就不能不注意到方欣欣背上的一个灰白色的小小身影。 此时,方欣欣背后趴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孩儿,小孩儿全身呈灰白色,身体有些浮肿,一对小胳膊此时正死死卡在方欣欣的脖子上,以防止他的身体从方欣欣背上滑下。 小鬼感觉到有人来了,脖子以下的身体纹丝不动,一个大脑袋却诡异地扭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转到和我面对面的角度。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鬼,但是见到这个小鬼的模样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小鬼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青灰色的头皮下,紫色纹路清晰可见。小鬼双眼没有黑瞳,只有眼白,直勾勾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发毛。 根据这个小鬼的模样,我能断定这是个鬼婴。鬼婴,是尚未出世便随着母亲一起夭折的婴儿。试想一个灵魂抱着美好的期盼转世投胎,结果还没出生就胎死腹中,怨气自然极重。鬼婴的种类也有不同,最基本的就是一世鬼婴到九世鬼婴,如果一个婴儿九次投胎都没能出生,其怨气已至极致,便会化作九世鬼婴。这种鬼婴见到怀孕的妇女便会投入腹中吸食婴儿精气,凡被其吸食过精气的婴儿还没出生就已经变成死胎。 我曾听师父说过,曾经有一个九世鬼婴闹得一个村子十年没有婴儿出生,甚至连母体都被吸干精气而死,直到一个修道大成的游方道士拼尽全身修为与其同归于尽才将其消灭。鬼婴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鬼婴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尾椎骨的位置有条类似尾巴的东西,尾巴每多一条便多一世没有转生成功。 现在我面前的这个鬼婴只有一条尾巴,但是其怨气远非一般的鬼婴能比。思来想去,唯一的原因应该就是它的母体死前怨念太深,怨气死后不散,孕育着鬼胎继续成长。鬼婴本就怨念极重,又是在怨气中成长,其凶戾恐怖程度远非寻常的鬼婴可比。 鬼婴在的地方,其母体的魂一般也在附近。此时我真是有苦难言,一个鬼婴就够难缠的了,再加上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厉鬼虎视眈眈,今天我多半是要交代在这儿了。这时我才觉得师父的教诲是多么正确,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否则帮不了别人还害了自己,白白送了性命。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三章 鏖战恶鬼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那里有师父送给我的四张保命符,一张水德星君阴鬼符,用来遮掩活人生气,遇鬼贴之,遂不可被鬼见。说白了就是张隐身符,将自己的生气遮掩,鬼闻不到生气,自然看不到人。 还有两张火德星君离火符,遇恶鬼用之,可召九天离火焚煞灭魂。这两张符也是我最大的依仗,以师父的功力画出来的这两张离火符,即便不能完全消灭也应该可以重伤那恶鬼。 最后一张是天罡破煞符,持之鬼物不可近身,遇鬼物附体,贴之可以驱逐鬼物。我自小跟随师父和师叔在青松观里修行,虽然他们没教过我什么,但是长久被道家浩然正气滋养,等闲鬼物根本没办法附上我的身,所以这张符多半要给沈从玉用来防身了。 方欣欣被鬼婴缠身,情况岌岌可危,这个时候说什么也得上了。我将那张天罡破煞符交给沈从玉,让她手持天罡破煞符站在卧室门口,防止女鬼进来。 接着,我给自己贴了一张阴鬼符,手里拿着一张离火符,扶着那只跛脚向鬼婴缓缓靠去。这一下用了三张符,我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只希望一切顺利,给这鬼婴和那女鬼一人一张离火符镇了他们。 小心翼翼的走到方欣欣和鬼婴的身边,那鬼婴没有任何动作,应该是真的看不到我的存在。知道这一点,我心放下了一半,口中念一声:“急急如律令!”然后迅疾无比地将离火符拍在了鬼婴的脑袋瓜子上。离火符噌地燃烧了起来,那鬼婴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放开方欣欣的脖子,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然而离火不是普通的火,任他如何拍打都无法扑灭,反倒是粘上他的手继续燃烧。 鬼婴惨叫出声的那一刻,我心里顿时感到不妙。果然,下一刻卧室门口掀起一股烈风,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噔噔噔出现在门口。 看到一双鲜艳的红色高跟鞋凭空出现在门口,沈从玉顿时小脸煞白,浑身打哆嗦,嘴巴张的大大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真担心她拿不住手里的天罡破煞符,把那女鬼放进来。 不过还好,沈从玉双手死死捏住天罡破煞符,一点儿也没有松开的意思。那女鬼在我眼中当然不只是一双高跟鞋,不过鬼物我见得多了,女鬼大都一个德行,我也没有太过害怕。 等到那只鬼婴被离火符烧的两条胳膊和一个脑袋都发黑的时候,离火符的效力才终于用尽。师父画的符果然够劲儿,如果我修为再高一点儿的话,发挥出这离火符的全部威力,这个小鬼儿说不定已经魂飞魄散了。 那女鬼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整成这副鬼样子,呃,好像本来就是鬼样子,猛然向卧室里冲了过来。不过她的额头刚刚伸到门口,天灵顶上滋得冒出一股青烟,整个人被轰得倒飞出去。 看到天罡破煞符那么有用,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儿,现在可以专心对付这个鬼婴了。然而,当我收回视线的时候,那鬼婴却突然不见了。而一直坐在床边的方欣欣,也和鬼婴一样,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我身上的那张阴鬼符噌地冒出一簇火焰,时间到了。 门口的沈从玉看着天花板,一双大眼瞪得好像核桃一样。我感觉到天灵上一股阴风呼啸而来,想也不想地蹲下身就地一滚。随后就看到方欣欣的眼瞳已经变成白色,此时正站在我原先站立的地方,冲着我张牙舞爪。 我勒个去,这小鬼头被离火符伤成那样,现在居然还能附在方欣欣的身上,这么生龙活虎。不得不承认,我一开始小瞧了他。只不过我现在只剩下一张离火符了,这是留下来对付那只女鬼的,万不可随便用掉了。 无奈之下,我从腰包里掏出三张辟鬼镇安符,准备给那小鬼下个套。辟鬼镇安符,其实就是贴在门窗上来趋避鬼魂的一种符。这种符的威力不大,但胜在数量多,鬼魂若想硬闯,必须得一一化开这些符,浪费自己的力气不说,等到将贴满屋子的符全都破解之后,天也该亮了。当然,这也只能对普通的鬼物有用,遇到此处的女鬼和鬼婴这种级别的,就没有太大用处了。好在鬼婴之前被离火符打成重伤,估计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这三张辟鬼镇安符应该是足够了。 被鬼婴附体的方欣欣没有给我太多的思考时间,面目狰狞地张开紫得发黑的嘴唇,五指成爪向我面门抓了过来。 “我去,这是要毁容的节奏啊!”我伸出双手却迅捷地抓住方欣欣冰凉的手爪子向下一按。 我感觉到方欣欣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幸好虽然我天生腿脚不好,但是没有放弃锻炼身体,而且在青松观生活的日子里,师父和师叔经常用各种药材给我泡澡,所以身体还算得上强健。 方欣欣双手被我控制住挣扎不出,居然猛地扬起胳膊,伸头向我二弟咬去。我顿时心道,我勒个去,老子已经废了一条腿,怎么可能再让你废一条。当下二话不说左脚为支点侧身躲开,然后拽住方欣欣的手向上一提,抬起右腿用膝盖将她顶在了床上。紧接着,我迅疾无比地在除了墙壁的另外三边床沿上各贴一张辟鬼镇安符,本来是辟鬼的符,现在用来困鬼,效果贼棒。 方欣欣一脸不甘地朝我冲了过来,结果方欣欣是冲出来了,鬼婴却被符威挡住,脱离了方欣欣的身体,留在了床上。 看到这幅情景,我忍不住打了个响指,一切都按照我的设想完美实现了。 然而下一刻,一声尖锐的惊叫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一个娇躯冲了进来抱住了我,我顿时感觉到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柔软的娇躯和醉人的香味,一股阴冷的气息紧跟着从门口扑了进来。 我的担心最终还是成真了,沈从玉果然还是被那女鬼吓得丢掉破煞符跑进来了。 我抱着沈从玉,从她肩膀处看到那披头散发的女鬼从半空中飞起伸手抓了过来。我二话没说,也抬起手拍了过去。两手相遇,女鬼“嗷”一嗓子鬼嚎,身子倒飞出去,一张离火符在她手掌中迅速燃烧蔓延,连同半个身子都被离火烧着了。 以我的修为,用这张离火符对付女鬼还是欠了些火候。不消片刻,离火符的威力耗尽,女鬼再次向我和沈从玉冲了过来。 沈从玉刚刚转过头,正好看到女鬼半边脸被烧的血肉模糊的样子,顿时吓晕了过去。我心叹一句女人就是麻烦,手中却迅速掏出一张符对准被困在床上的鬼婴,然后用异常冷静地语气说:“你信不信下一秒我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这句话果然管用,女鬼立马停下身子,警惕地看着我手中的符。若我手中这张符真的是离火符,倒也真能做到。不过我手里就是一张普通的辟鬼镇安符,而且是我现在仅剩的一张符,只能用来骗鬼。幸好那女鬼真的被我唬住了,接下来我要做的就要好好地可以和她谈判一下了。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四章 与鬼谈判 我看着安静下来的女鬼,一脸正气地道:“这两个女子都是无辜的人,你即使有天大的冤屈,也万不该伤及无辜。若你肯将你的冤屈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女鬼冷哼一声,惨白的脸庞对着我,冷冷地说道:“我不用你来帮我,凡是进入这间屋子的人都要死!” 我叹了口气,继续好言相劝:“你这又是何必呢?平白无故造这么多得杀业,损了阴德,害了自己。而害你的人依旧逍遥法外,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女鬼听了我的话,有些心动,只是看了看床上不断冲击着避鬼符的鬼婴,呜咽地说道:“你若答应我三个要求,我便放了这二人,而且从此以后不再作乱生事。” 女鬼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不禁让我生疑。师叔曾经告诫过我,鬼话连篇不可信,千万不要随便相信鬼说的话,更不要和鬼做交易。 不过现在形势逼人,也只能如此。这女鬼的哭声凄婉动人,听着让人心碎,我也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且说说吧,我若是能做到,自然会满足你。” 女鬼闻言伏地对我叩了一首,然后才慢慢说出了他的要求:“第一,帮我找到害我的人,然后把他带到这里。第二,让我的孩子能重新投胎做人。第三,那人害我了我孩子的性命,我也要他孩子的一条命。” 我皱了皱眉头,摇头道:“第一条和第二条我可以帮你做到,第三条恕我无能为力。冤有头债有主,你和他之间的仇恨不应该牵扯到无辜的人。” “可是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力都没有,就跟着我一起受苦?”女鬼眼中留下两行血泪,看着让人心生不忍。 女鬼说完之后,我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只能对他说:“或许你的孩子没有做错什么,但天命如此,不得强求。你若说命运不公平,我天生跛足,又被父母抛弃,若不是被师父捡到,早就已经夭折了。这个世界的确有很多不公平,我们或许看不惯,或许很受伤,但是绝不能将这种不公转嫁到别人身上。” 女鬼仿佛在思考我说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我柔声对她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你的经历告诉我行吗?这样我才能帮你找到害你的人,并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接下来,随着女鬼的诉说,一部年度血泪大剧在我眼前拉开了帷幕。 这女鬼叫何雨晴,是本地财经大学的一名学生,也就是沈从玉和方欣欣的学姐。三年前何雨晴和财经大学某教授之间产生了恋情,而且为了教授的前途照相,两人的关系没有公开。虽然是师生恋,但在当今社会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而且这个教授也算是年轻有为,不到三十就已经是副教授的级别,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 后来何雨晴有了身孕,两人就搬出了学校,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直到何雨晴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教授突然买了一双她心仪很久却没舍得买的红色高跟鞋。本来何雨晴还非常开心,但接下来教授却提出了分手,原因是教授傍上了一个教育局副局长的女儿。 何雨晴非常爱他,当然不会同意分手,即使教授提出可以给他二十万作为分手费。更何况,当时何雨晴已经怀孕八个月,教授却要求她做掉这个孩子。 几天之后,两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何雨晴扬言如果教授坚持要分手,她就挺着肚子去学校,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教授一开始看上去确实被她威胁到了,不再提这件事情。到了晚上,教授趁何雨晴洗澡的时候闯进了浴室,将她的头死死地按在浴缸里。何雨晴本来就是个女人家,又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可能是年轻力壮的教授的对手,最终被生生溺死在浴缸里,连尚在腹中的孩子也被殃及而夭折。 我听完她的故事之后,恨得牙根都痒痒。那劳什子教授已经混的不错了,居然还不满足,为了一己私利居然残害了两条生命。 就在这时,那小鬼居然破了辟鬼镇安符,猛地扑倒我的后背上,一双小手死死箍住我的脖子。一股子凉气顺着我的脖子传遍全身,我登时心道糟了。 那女鬼早已经蓄势待发,直接冲我飞了过来。我二话没说,手里那张辟鬼镇安符冲着飞过来的女鬼一巴掌招呼上去。然而,辟鬼镇安符瞬间就燃掉了,女鬼只是顿了一顿,便继续向我扑了过来。 此时此刻,我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只能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了过去,糊了女鬼一脸。 人体阳气最盛的地方就是舌尖,舌尖血饱含至阳之气,是一切阴秽鬼物的克星。这一口血,直接让女鬼惨叫一声,手捂着脸连连后退。我趁机用手抹了一把嘴边残留的血拍在鬼婴的身上,鬼婴惨叫一声松开胳膊,一下蹿出老远。 此时我才深刻领悟到师叔的话,鬼话连篇,断不可信啊。 只是此时后悔也没有用了,我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携着俩女的开启跑路模式。不过我本来腿脚就不灵便,刚刚走出卧室的门,那女鬼就追了上来。看她那架势,拼着灰飞烟灭也非得先把我挫骨扬灰不可。可恶的是,出租屋的大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门缝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渣子,怎么看也不像能轻易打开的样子。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真的是呜呼哀哉了,那口舌尖血乃是人的精血,喷了一口就已经让我有些虚弱了,第二口无论如何是喷不出来了。 人在极度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总会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尿意,有些胆小甚至会被吓尿裤子。虽然我不至于尿裤子,但是这股尿意却是来势汹汹。 就在这时,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我最后一件武器,童子尿。舌尖血没了,童子尿道爷我还剩不少,二十多年的童子之身总算是排上用场了。 好在两个女人此时都在昏迷,唯一的一点儿顾忌也没了。那女鬼和鬼婴一前一后向我扑了过来,性命危在旦夕。我立马以单身二十年练就的光一般的手速拉开裤袋,掏出二弟对着扑过来的女鬼和鬼婴射出一股浓浊的至阳圣水。 女鬼和鬼婴接触到圣水,立马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浑身都在冒烟,前扑的身子也纷纷跌落下来,倒在地上不断打滚。 我拽着两个女人来到门边,然后提起二弟对着大门将残余的圣水释放干净。那些阴气聚集而成的冰渣犹如被浇了开水一样融化开来。紧接着,我以最快的速度提上裤子,打开门,拖着两个沉甸甸的身子爬出了大门。 当阳光再次洒在我身上的时候,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爬满了心头。什么时候的阳光最美?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刻之后,见到的阳光才是最美,此时我终于理解这句话了。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五章 孽缘 “喂,老刘。” “怎么了,半死不活的腔调儿。撸多了?”刘大爷破铜锣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撸你妹!有点儿事麻烦你,过来一趟。”我有气无力地对着电话说道。 刘寻风支支吾吾地道:“那么……我这边儿生意正忙着呢,要不你等会儿?” 你那个破摊儿还有生意忙的时候,骗鬼呢吧,我叹了口气道:“唉……一个人送两个妹子回家,还真的有点儿麻烦呢。算了,我找别人吧。” “等着,我即刻就来!” 不到十分钟,刘寻风就风风火火地走进了这个僻静的小区。得亏这中间没有人路过,不然还以为我把这俩女的怎么样了呢。 刘寻风看到我身边尚在昏迷中的沈从玉和方欣欣,眼珠子瞪地牛一样大:“我说苏跛子,你速度够快啊。只不过这么做未免有点儿太……要是被警察抓到……” “你大爷的,想哪去了!”我抬起沈从玉,又冲他指了指方欣欣道:“撞邪了,道爷我小命差点儿掉在这儿。” 刘寻风风一般地速度将方欣欣抱起,过程就不详述了,总之该碰的地方碰了,不该碰的地方也顺带刮着蹭着地碰了,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把俩女的带回了我的出租屋之后,刘大爷才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和俩女子折腾着这副鬼样子,刘寻风自然猜得到其中有曲折,加上他也跟那半吊子师父学过几招,对于道上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我将事情的原委简要地说了一遍,不过童子尿的事情被我给省略掉了。刘寻风听完之后,顿时拍着大腿道:“那狗日的教授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然后刘寻风担忧地看着我道:“那女鬼和鬼婴怨念深重,你既然没有把他们解决掉,他们肯定会再来找你的。俗话说,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你有什么打算?” 我叹了口气道:“先前已经放了纸鹤去通知我师父和师叔了,不过这里距离青松观路程不算近,他们看到纸鹤之后再赶过来,最少也要晚上九点钟以后了。”虽然现在已经步入信息时代了,但是师父和师叔还是习惯了用纸鹤传信,没有配备手机和电话这样的现代通讯设备。 刘寻风难得有良心地没有丢下我们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俩美女的原因。 沈从玉醒来之后,我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当听到那教授的名字时,他忍不住惊呼道:“陆俊哲?那是我们系最年轻的教授,听说马上要升主任了。” 我心里一动,问沈从玉能不能弄到他的手机号码。沈从玉轻易地从学校网页上找到了他的电话。我在路边摊上买了一个黑电话卡,给陆俊哲发了一条短信,然后静静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我知道你的秘密,今晚12点学苑小区XX栋XXX号不见不散。”见面的地点就是沈从玉和方欣欣的出租屋内,陆俊哲心里有鬼,只要是看到这条短信肯定会赴约的。冤有头债有主,何雨晴见到了陆俊哲,这口怨气自然要发泄在陆俊哲的身上,沈从玉和方欣欣自然会转危为安。不过到时候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因为陆俊哲是我叫过去的,即便他有天大的错,我也要对他的性命负责任。 晚上十一点,师父和师叔没有一个人来到,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前往学苑小区,留下刘寻风照顾两个女生。之所以那么放心得把他们留在我的住处,是因为我料定女鬼和鬼婴白天被我伤的不轻,当晚肯定会留在沈从玉的出租屋里养伤。 十一点半,我在学苑小区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埋伏下来。半个小时之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脸深埋在衣领中的男人进入了小区。 我心里暗笑,现在的天气尚算炎热,捂着这么个风衣任谁看上去都不像干正事儿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个男人径直走到出租屋门前敲了敲门。沈从玉的出租屋在一楼,从我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门口。 陆俊哲敲门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但是门内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陆俊哲似乎感觉到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风衣走了进去。 屋子里好像被水浸泡过一样,到处湿漉漉地,天花板上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好像是缠绵不绝的眼泪。 陆俊哲用手摸到电灯的开关,按了两下之后没有亮,想来线路早已被水浸湿了。 故地重游,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陆俊哲心里没来由地发憷,他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 陆俊哲往前走了几步,感觉提到了什么东西。陆俊哲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手电筒向脚下照去,一个浑身腐烂浮肿,没有黑眼珠只有眼白的婴儿正抱着他的小腿,抬起头对着他咧嘴笑。 “啊……什么鬼东西……啊啊啊……!”陆俊哲脸色瞬间苍白,被吓得忍不住喊了出来,一边用力甩腿,想要甩开那个恐怖的怪物,一边迅速转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然而他刚刚踏出一步,大门轰地一声关上了,门的后面摆放着一双异常鲜艳的红色高跟鞋。 看到那双红色高跟鞋,陆俊哲的脸色由惨白瞬间变得一片死灰,双腿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股腥臊味儿从他的胯间传出,这货居然被吓尿了。只不过他早就不是童子身,这尿对何雨晴和鬼婴一点儿威胁性也没有。 “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陆俊哲的眼泪和着鼻涕糊了满脸,带着哭腔的声音听上去几乎要断气的感觉。 陆俊哲的手机掉在地上,手电筒的光芒向上,正好将他的表情照亮。 “俊哲,你还记得我吗?” 何雨晴凄婉的声音从屋子的四面八方响起,犹如毒蛇一样钻进陆俊哲的耳朵里,无论陆俊哲怎么甩都甩不走那些声音。 “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吗……” 回音一边又一遍地在屋子里回荡,陆俊哲捂着耳朵向门口爬去。突然间,那双红色高跟鞋离地而起拍在陆俊哲的脸上,陆俊哲的身子立马倒飞回去,撞在身后的餐桌上。 陆俊哲跟本感觉不到脸上传来的疼痛,只是一个劲儿的往门口爬去。终于,他爬到了门口,打开了门,那双红色高跟鞋再次出现在门口。 陆俊哲顺着红色高跟鞋向上看去,浑身湿漉漉地何雨晴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白嫩的婴儿正看着他笑。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何雨晴和鬼婴在一刹那的亮光中变得全身腐烂发胀,血肉模糊。陆俊哲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不断地发出类似打嗝的吸气声,眼看一口气就要憋在胸口喘不上来气。 何雨晴怀里的鬼婴突然间窜到陆俊哲的脸上,张嘴对着陆俊哲吹了一口阴风,帮陆俊哲提了一口气。 房门再次关闭,何雨晴一步一步地向着陆俊哲走去,声音哀怨凄婉地说道:“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雨晴……都是我的错……咳咳……我不该跟你说分手,更不该一时冲动杀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呜呜呜……我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何雨晴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阴冷,语气也随之冷了下来:“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你现在结婚了吗?” 陆俊哲一个劲儿的点头,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何雨晴走到陆俊哲的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的脸道:“有孩子了?” 陆俊哲一个劲儿的点头,身体想要后退却哪里还有力气移动半分。 何雨晴伸出冰冷的手,轻轻摩挲着陆俊哲的脸颊,轻声道:“如果我说让你杀了他们呢?” 陆俊哲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然后他疯狂地摇头,近似崩溃地喊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伤害他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何雨晴怒了,她一把将鬼婴抓在手里,然后递到陆俊哲的眼前,厉声问道:“难道他不是你的孩子?当初你可以杀了他,为什么不能再杀一个!” 陆俊哲抱着脑袋一边摇头一边哭喊着:“求求你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杀你,更不该害了我们的孩子,你杀了我吧,只要你别动她们,你怎么样对我都行。” “我杀了你!”何雨晴所有的怨气和怒气瞬间爆发,抬手就往陆俊哲的天灵上拍去。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六章 灰飞烟灭 我在客厅的窗子外看得分明,在何雨晴的手距离陆俊哲的额头还有五公分的时候,她停住了。 “大胆孽障,还不住手!”一声暴喝突然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道黄符从门口疾射而入打在了何雨晴的手上,黄符瞬间燃尽,一股暴戾的雷电猛然爆开,何雨晴整个被轰到了墙上消失不见。 “师叔?” 我自幼被师父和师叔带大,对于他们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当那声暴喝响起的时候,我立马听出来人是自己的师叔梁天相。刚才师叔甩出去的那张符是西宫紫雷符,西宫是二十八星宿中西方七宿的合称,也被称为白虎七宿,代表四象中的白虎。白虎掌金雷,这西宫紫雷符便是借白虎之威施紫雷术法,专克阴煞之物。 我把窗台上的手机收进兜里,绕到正门来到师叔身边抱怨道:“师叔,你怎么现在才来。” 师叔伸手给了我一个暴栗,瞪了我一眼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叠的那纸鹤歪歪扭扭,能飞到观里已经不错了,还指望能有多快。”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道:“许久没叠,手生了。对了,那女鬼很是凶厉,身边还有一个鬼婴,师叔你要留心。” 师叔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对我微微点头道:“放心,这等鬼物你师叔我还不放在眼里,你在门外好好学着就是。” 说完之后,师叔向门内踏入一步,袖口中甩出一张符打在何雨晴消失的那面墙壁上。符纸沾墙及燃,墙壁表面顿时犹如开水一样翻滚起来。三息之后,何雨晴惨叫一声从墙壁上显形出来,身影比之前透明了几分。 突然间,角落里冲出一道黑影,眨眼间来到后腰之处。师叔手中桃木剑一转向腰侧倒刺而入,剑身径直贯入鬼婴的肩膀,鬼婴骤然发出一声如婴啼般凄厉的惨叫。 师叔抽出桃木剑,一张镇鬼符贴在了鬼婴的额头上,鬼婴顿时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何雨晴这次是看出来了,师叔可是实打实的高人,比我这个半吊子道士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要是之前没有被我伤到,或者还能跟师叔拼上一拼,可是现在她已经受了重伤,根本就不是师叔的对手,只能老老实实走过来跪在师叔面前道:“上仙饶命!” 师叔看了看陆俊哲,确定他没有大碍之后,才对那女鬼说道:“肉身已散,为何还迟迟不去地府报道,争取早日投胎?” 何雨晴眼神复杂地看了陆俊哲一眼,老实回答道:“只因心中执念太深,怨气难解,地府鬼差不开方便之门。” “大胆!明明是你对阳间多有留恋,不肯往生,怎地还怪到拘魂使的头上了?”师叔虎目一瞪,浩然正气浑然而出,惊得何雨晴身子一哆嗦。 我心中其实很同情何雨晴,这时在师叔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师叔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对何雨晴说道:“既然你和我师侄有过约定,就按照你们的约定来办。这害你之人已经在你的面前,你也见到了。超度这鬼婴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为,贫道答应可以让他魂归阴府,重新投胎。如此,这件事就算了了,你看如何?” 何雨晴哪敢有什么意见,对着师叔叩了一首道:“旦凭上仙吩咐。” 师叔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准备一下去下面报道吧。” “上仙,我还有话要对他说,能不能让我说完再走?”何雨晴看了一眼陆俊哲,向师叔哀求道。 师叔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 这时,回过神来的陆俊哲早就跑到师叔的身后躲起来了,一边躲一边还拉扯着师叔的袖子不断说道:“大师,大师快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何雨晴的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看着陆俊哲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 陆俊哲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指着何雨晴骂道:“你个臭婊子,贱货!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雨晴平静地点点头,然后满头长发忽然暴长卷向陆俊哲。 “大胆孽障!”师叔手中桃木剑猛然刺入女鬼眉心。 “不要!”我想要阻止,因为何雨晴根本不是真的想杀陆俊哲,而是想要自杀!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如此怨恨我这只跛脚,如果我能快一步阻止,何雨晴说不定就不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何雨晴的长发还没有碰到陆俊哲,就已经开始消散。我第一次从何雨晴的脸上看到了如此轻松的表情,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结局。 “走吧。”师叔将鬼婴收好,拍了拍我的头顶说道,“这就是她的命运,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只能看老天的安排了。” 命运,真的就这么无情吗?一个无辜的女子经过人世间最痛苦的煎熬之后,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真正的罪魁祸首却还好好的活着。我的心里,第一次如此迷茫,也是第一次对命运这个词产生了动摇。 师叔带着鬼婴连夜赶回了青松观,我没有跟他一起回去,而是回到了我的住处,有三个人还在那等着我。 回去之后,我没有将事情的结局告诉他们,只说最后师叔到了,解决了女鬼的问题,让沈从玉和方欣欣不用担心。方欣欣由于被恶鬼附体,身体虚弱,免不了要大病一场,但好在性命无忧了。 当天晚上,我就将手机里的一段录音发给了市公安局,陆俊哲下半辈子注定要在监狱和梦魇中度过了,也算是给了何雨晴一个交代。 第二天一早,方欣欣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他的家人也连夜从老家赶来照顾她了。我收拾一下东西,正准备回青松观,沈从玉却找来了。 “怎么不在医院照顾你室友?”我递给他一杯水,问道。 沈从玉把水接过来,对着我笑道:“她家里人都来了,不用我照顾。我这次来是专门感谢你的。” “别客气,这都是我们学道之人应该做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也有些脸红了,当初自己还不是一直推辞着不肯帮忙。 沈从玉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我和欣欣的一点心意。”看那纸袋的厚度,估计怎么着也有小十万。 我伸手接过纸袋,然后从里面数了三千块钱装起来,剩下的又还给了沈从玉,说道:“这么多就够了。” 师父曾经说过,学道之人重在修心,要做到清新寡欲,不可存有贪念。而且万事讲究一个因果,平常师父和师叔给人算卦驱邪看风水,也只是领取相应的报酬,绝不会多拿。否则,即使得到了不该得到的日后也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失去。 沈从玉也没再推辞,转而看了看我收拾好的背包,有些兴奋地问道:“你这是准备出摊了吗?我今天反正也没事,带我一起吧。” “这……不合适吧?”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毕竟能有个妹子陪我整整一天,对于单身二十三年的我也是天大的福利啊。至于回青松观的事情,晚一天也没什么。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七章 残疾人 三桥县的虎山大街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段,其中新华大剧院更是年轻人的聚集地,因为这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家电影院。我的摊位就在新华大剧院广场前那块地儿,旁边就是一家两元超市,商品种类繁多物美价廉,生意十分火爆。 我把印着铁口神算四个大字和一个八卦图的广告牌摆在地上,带上我的小墨镜坐在小马扎上开始晒着太阳。 沈从玉从她的包包里神奇地掏出了一张折叠椅,打开之后居然可以让人躺在上面,就像是沙滩上的太阳椅。然后,她径直往折叠椅上一趟,双腿交叉,带上墨镜开始享受日光浴。 看着沈从玉惬意的模样,我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城里人真会玩。 旁边的刘大爷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我,在我耳边低声道:“你说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好的一个女神,居然跟你这个神棍一起摆摊算命。” “人家愿意,你管得着吗?”还不待我跟刘大爷斗两句嘴,这边生意就来了,我也就懒得理他。 短短两个小时的生意,顶的上我平常一整天的量了,其中九成九的人都是冲着沈从玉才来的。我不禁感叹道,这真是一个颜值决定一切的社会。 刘大爷看我这边生意火爆,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摊位挪到了我身边,沾着沈从玉的光,也卖出去几袋家传脚气粉。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拍了拍旁边的沈从玉道:“大美女,走,哥请你吃大餐去。” 自从我和沈从玉到这儿之后,刘大爷的耳朵就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我刚说要吃大餐,那货脑袋就凑了过来,一脸不得劲儿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真是见色忘友的好兄弟啊。昨个儿是谁放着生意不做跑去帮你忙,临了连口热茶都没喝上。感情今儿个吃饭就没我的事儿了?” 你大爷的,你那是真心跑过来帮我忙的吗?还不是色欲熏心,冲着两个大美女来得。再说了,那方欣欣不知道被你揩了多少油,还好意思让我请你吃饭。心里这样想着,话可不能这么说。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沈从玉从椅子上站起来笑道:“昨天确实多亏了刘大哥照顾,这顿饭我请了,就当是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吧。” 跟着沈从玉来到了三桥县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之后,我和刘大爷顿时吓了一跳。我确实猜到沈从玉家有钱,可是没有猜到会这么有钱,这家饭店我只是从门口路过了几次,进去吃饭这还是头一遭。 刚走进酒店的大厅,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远远地穿了过来:“嘿,沈从玉?大老远就看到一个美女过来,原来是你啊。” “这么熟练的搭讪技巧,不着痕迹地拉近关系,看样子是个老手啊。”刘大爷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沈从玉看着眼前的一个一身名牌的俏公子,皱了皱眉问道:“我们……认识吗?” 我看着那人的模样,低声对身边的刘寻风说道:“三角眼,常斜视,心胸狭窄,为人奸猾。” 刘大爷也学过几天看向,接着我的话说道:“鼻梁无肉,鼻骨凸出,性格阴险,内心刻薄。” 看到他的嘴巴,我又接道:“嘴小紧口心难容人,自我优越感强。” 可怜这男还没报出自己的名字,就已经被我和刘大爷定了性,我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嫉妒才挑他面相的刺耳的。 “你忘了,我是今年大一的新生,迎新晚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我叫白俊峰,说起来你还是我学姐。”白俊峰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着微笑,并且话至结尾适时地伸出手,一看就是大家族出来的,行为举止十分得体。 沈从玉也不知道有没有记起他是谁,只是同样伸出手礼貌地对他笑笑,说道:“原来是白学弟,你好。”虽然沈从玉的语气很客气,但是我明显看到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并不怎么想要和他握手。 沈从玉正准备离开,白俊峰却拉住她的手开口说道:“你是一个人来的?我今天请几位同学吃饭,不如和我们一起吧,人多热闹。” 你眼瞎啊,我们明明是三个人一块儿进来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是一个人了。我走上去轻轻将沈从玉的手拉了回来,对白俊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人多就不打扰你们了。” 紧接着我转过头对沈从玉道:“从玉,我们走吧。” 听到我口中的“从玉”二字,白俊峰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不过当他注意到我走路时的姿态时又顿时笑了起来,并且十分礼貌地走到我身边轻轻托起我的胳膊,作出搀扶的动作。 “对不起,我没有看到有残疾人在,耽误了太多时间。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搀扶着你进去。” 这句话的语气非常礼貌,白俊峰的态度也十分温和,不过在场的人都听的出来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谢谢,不用!” 我的胸口很闷,很堵,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无措。 从小时候开始就被同学嘲笑,二十年来没有一个朋友我依然活的很好。高中时被喜欢的女同学嘲笑,体育课的时候看着调皮的男同学对我挤眉弄眼,我可以视而不见。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只要有师父和师叔在,我就可以一直坚强下去。 可是今天,一个我平常最看不起的那种人,对我说了一句话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话,我却忽然感到不痛快,甚至于感到难过。一种久违的感觉充斥了我的胸口,我想那应该是自卑。 是的,无论怎么看白俊峰都比我优秀一百倍,有钱,长得好,还有贵族的气质,优秀的口才。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健全的身体。甚至他都没有针对一脸胡子,浑身乱糟糟的刘寻风。因为我是个跛子,所以我更有被他嘲笑的资格。 总之,我最终没有在这家五星级酒店吃上一顿,而是像个逃兵一样,躲回了青松观。 刘大爷和沈从玉并没有出来追我,或许他们已经接受白俊峰的邀请,此时正和他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不过,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青松观位于乡下的一处偏僻之地,门前有一株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松,青松观的名字正是依着这古松而取的。 青松观里的道士最开始只有师父一个道士,后来师父捡到了我,没过两年师叔也来了,一直到现在,观里也只有我们三个道士。准确地说,是两个半,我没有正式修行,勉强只能算半个。 回到观里的时候,师父和师叔正准备出门。 “师父师叔,这是准备干嘛去?”我收拾心情,故作轻松地问道。 师父看着我脸色一冷,训斥道:“哼,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强出头,和你说了多少遍就是不听。” 我走上前去接过师父手里的包裹不满地道:“谁让你不教我本事的。” “还敢顶嘴!”师父眼一瞪我,却转而对师叔说道:“叫你不要教他你偏教,以为偷偷摸摸就能瞒住我了吗?” 师叔将东西绑在摩托车地后座上,嘿嘿笑道:“只是一些皮毛,不碍事的。”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每次我都会奇怪为什么师父只教我读书写字和为人之道,却不教我道法。但是每每问师父,师父都不说。师叔也是被我缠地没办法,才偷偷教我一些浅显的道术。每次被师父发现,都免不了要被训斥一通。 后来师父知道我在外摆摊替人算命,才开始向我传授一些修道的原则,但是道法依旧不肯向我传授。 就在这时,道观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我认得他是水洼村的李二牛。李二牛说他家孩子一到半夜就哭闹不止,是不是让什么东西给吓着了。 师叔走过来对师父说道:“正好,我跟李二牛去看看,大黄庄的法事让十四陪你去吧。以前也做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师父点点头表示同意了,我忙把行李放下跟着师父出发。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八章 诈尸 青松观地处偏僻,也不是有名的大观神庙,所以平时极少有人来进香祈福。不过好在青松观附近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村落,而青松观又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道观,平常那些村民家里迁个坟,死个人,撞着邪,冲着神之类的都会请师父或者师叔去做场法事。 乡下人对这些东西也比较讲究,好吃好喝不说,一场法事下来怎么着也得给个一两千,有钱的人家则会更多,香油米面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所以我打小虽然没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日子也完全谈不上拮据。 大黄庄是距离道观比较远的村子,一个老太太去世了,儿孙为表孝心请师父头七去做场法事。不过做法事不是一个人的活儿,诸番程序颇为繁琐,一般师父都会带着我或者师叔一起去。 到了大黄庄已经是傍晚,晚饭之后我和师父沐浴更衣,然后搭上法坛。法坛上要铺黄布,摆香烛供奉,供上太乙救苦天尊的神位。 太乙救苦天尊就是东极青华大帝,也叫十方救苦天尊,誓愿救渡一切众生,传说他有一坐骑唤九头狮子,吼声可震开地狱之门。 做这种法事的时候桃木剑是不用的,因为桃木剑是用来驱鬼的,不是用来安魂的,鬼见到桃木剑都是退避三舍的,所以电视里那些手持桃木剑给死人做法事的都是骗人的。 等到开坛的时候,闲杂人等都要离去,只留亡者至亲之人在场,万一亡者有什么心愿未了,这些人可以马上着手去办。 法事开始之后,我上前点上香烛,师父则对着太乙救苦天尊认真地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净坛咒。接下来是念祭文,语气不能太缓更不能太急,语调要抑扬顿挫,不可马虎,要让亡者听清楚祭文的内容,欣慰地离开。这一片祭文洋洋洒洒,师父念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我听得直想打瞌睡。祭文的最后是请求太乙救苦天尊引亡魂入幽冥地府往生,至此对太乙救苦天尊的神位再拜一拜,法事就算完成了。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当然还不够,起码雇主花了钱不是让你念两段经就结束的。所以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通常都是表演时间,让雇主看到我们是有真本事的,而且费了不少力气。有些无德道士还会故意搞出一点儿“动静”,为了解决“麻烦”,雇主自然愿意多掏些钱出来。 最后的表演也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守灵了,只要到第二天天亮平安无事,这场法事就算是完成了。 一般来说守灵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即使有情况师父和师叔也是随手就应付了。 做完法事时已经九点了,老太太的家人都在堂屋,棺材是放在灵棚里的,我和师父就在灵棚里守夜。灵棚和堂屋隔了一整个院子,而且灵棚四周拉上黑布,堂屋里根本看不到灵棚里的情况。 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在堂屋为老太太守灵的人也大都回去了,只剩下老太太仨儿子也睡着了。 我眼睛定定地看着昏暗的灯泡,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白天白俊雄对我的侮辱,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忽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我的头顶,师父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心情不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师父叹了一口气道:“我养了你二十三年,只有你第一天上学被同学嘲笑和疏离时看到过这种表情,从那以后你的世界里就没有了朋友的存在。十四,其实师父想告诉你,人活一世,不可能独善其身,人总是需要陪伴的。” 听着师父的话,我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发堵,朋友确实是我渴望,却又害怕的东西。我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了师父。 师父听完之后突然笑了,一边用他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笑着说道:“这样啊。那师父我该为你感到高兴。” “高兴?”我不解地看着师父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因为你有朋友了啊。你说的那个叫沈从玉的女孩子和刘寻风不就是你的朋友吗?” 师父笑了笑,道:“你真的是因为被别人嘲笑和侮辱才不痛快吗?还是因为怕失去两个朋友才不开心?” “我……”我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 是啊,我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唯独这次这么伤心,那是因为我有了在乎的朋友。可是,他们会不会因为白俊峰的嘲笑而疏远我?想到这,我不禁有些后悔了,当时走的太急都没有跟他们说一声,这时候他们会不会担心?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电话打给我,是不是真的像我猜的那样,他们猛然惊觉我是一个走路都不如鸭子好看的跛子,所以决定不再跟我做朋友了。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是我,沈从玉。你……没事吧?” 我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刚要说话,身边的棺材突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棺材盖突然飞了起来,将灵棚顶部撞出一个大洞飞了出去。 我将手机塞进裤袋里,沈从玉在那边说的话也顾不得听。师父在棺材盖飞起的一刹那拉住我退了出去。紧接着灵棚轰地一声坍塌了下来,惊得我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怎么回事?诈尸了吗?”我站在师父身后问道。 师父挡在我身前,眼睛紧紧盯着坍塌的灵棚,肯定地说道:“没那么简单,我检查过,棺材是钉死的,寻常诈尸没那么大劲儿。”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坍塌的灵棚下飞出,子弹一般飞向堂屋。 “糟了!” 正说着,师父已经抽出桃木剑迅速向堂屋跑去。下一刻,堂屋里传来了一连串的惊叫和惨叫,肯定有人受了伤。 我紧随在师父身后跑向堂屋,奈何腿脚不好,跟不上师父的速度。师父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你不要你进去,把镇安符贴满屋子,别让它逃了。” 我连忙应声照师父说的办,幸亏我习惯把符纸随身携带,不然这时候肯定来不及去灵棚地下翻找。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九章 荫尸 我到了门口,第一张辟鬼镇安符刚贴上门框,门里面就飞出了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险些撞了我一个满怀。 那个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连滚带爬地向远处跑去。 紧接着,师父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去找黑狗血,枣核,糯米。”话音未落,又一个人被师父抛了出来。 人影落地之后立马跑了个没影儿,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按照师父说的去置办东西了,还是直接被吓跑不再回来了。 我忍不住往堂屋里看了一眼,一个穿着寿衣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手上的指甲足有一寸多长,此刻正掐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脖子,张嘴准备去咬。那个中年男人被老太太掐地直翻白眼,胳膊上的丧服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看到这老太太的模样,我心中大概猜到这老太太属于僵尸里的荫尸。僵尸的种类很多,总结起来大概有一十八种。荫尸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是人死下葬以后,吸取日月精华,或者吸取自家家中的“旺气”形成的。它们不仅尸身不灭,毛发、指甲和牙齿还能继续生长。甚至如果死者是孕妇,其腹中胎儿也会继续成长。荫尸一般会最先从自家子孙开始下手,而且对其亲人有一种天然的感应,很容易找到他们。 眼看那中年男人快要被自己亲娘咬死,师父连忙上前两步,手中桃木剑挑进老太婆的嘴里。桃木剑横在牙齿之间,老太婆一口利牙咬得桃木剑咯咯直响,就是没办法要咬男人的脖子。最后,只能放弃中年男人,转身向师父扑了过去。 这老太太看上去怕是得有八十了,可是看这一口好牙和麻利的动作,怕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也比不上。 师父一边和僵尸老太太缠斗,一边冲我喊道:“把他带走,然后把我的墨斗线拿过来。” “这符……” “别贴了,那符对她没用!” 我连忙按照师父说的,小心翼翼地钻进堂屋,把角落里差点被自己亲娘掐死的中年男人拖出了堂屋。那男人刚一出堂屋,好像睡醒了似的拔腿就跑,哪里还有半分快死的样子。 我也没管他,赶紧去灵棚地下翻出墨斗线,顺带着抽出了另一把桃木剑冲进院子。这时,那老太太正好被师父一记掌心雷震出了堂屋,老太太一个翻身迎面朝我扑了过来。我心知自己跑也跑不过,就地一个驴打滚从老太太脚底下滚到了她身后,然后举起桃木剑朝她后背心刺了过去。 我感觉到这一剑好像是刺到了铁疙瘩上,没能对那老太太造成半点伤害。老太太转身用她那恐怖的爪子抓向我的脖子。我也算是临危不乱,手里的墨斗线一抽,缠在老太太的手腕上。墨斗线上涂满了朱砂和公鸡血的混合物,一沾着老太太的手,立马让她手腕上冒起一股白烟。 “退下!”师父一声断喝从我身后奔了过来,我立马闪到一边。 师父屈膝一跳,一跃而起跳到老太太的身上,双腿死死箍住老太太的脖子,双手握住桃木剑向她顶门刺了下去。老太太浑然不觉疼痛,但是行动明显迟缓了许多。我看到师父的桃木剑上有些许红色液体,想必是动用了中指血。 中指血是鬼物的克星,但是对付僵尸效果则不是那么明显。那僵尸老太太显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反而因为受到血液的刺激尸性大发,扛着师父迈步向我走了过来,速度快得吓了我一跳。 此时的我还坐在地上没站起来,老太太从头顶到胸腔都插着桃木剑没办法弯腰,只能抬起一脚向我踩过来。 我赶紧双手扶着,撑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那老太太的脚刚好从擦着我的裤裆落在地上,水泥顿时被她出了一个两厘米深的脚印。 我脸色立马变得刷白,身子不断后退,老太太一脚接着一脚不断踩下去,地面上出现了一连串的脚印。我发现不论是何雨晴还是这个荫尸,似乎对于摧毁我的二弟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师父见这荫尸老太太越打越猛,于是松开手中的桃木剑从她身上跳了下来,伸手夺过我手中的墨斗。 那老太太的一只手本来就被墨线缠住,师父猛地将她另一只手掰了过来,然后迅速将两只手缠在一起。紧接着,师父将墨线顺着老太太两条手臂不断向上缠去。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门外跑了进来,一个肩上扛着一个口袋,一个手里拎着一个木桶。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两个人没有那么忘恩负义,最终还是把糯米和黑狗血带过来了。 本来两兄弟准备把东西送过来的,可是一看老太太恐怖的样子,腿立马就软了。我也不指望他俩能克服恐惧过来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跑过去,糯米和黑狗血一手一个拎了过来。 师父抓起一把糯米冲着老太太撒了过去,糯米接触到老太太的皮肤,像是被胶水粘在身上了一样,还不断腐蚀着老太太的身体。不过这一下刺激,老太太挣扎地更加激烈了,墨线随时会被她挣断。 不用师父说话,我就已经找出了红绳浸在黑狗血里。就在老太太挣开墨斗线的一刹那,我将红绳从桶里捞起来,一头甩给了师父,一头攥在自己手里。 就在这时,那老太太趁这一瞬间的功夫直接从我身边窜了出去,身子像猫一样贴着地面迅速冲向大门口那俩腿软的男人。 在老太太与我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连忙转身伸手拉住了老太太的脚腕,抱住了她的小腿,一股尸臭味儿呛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老太太拽着我的身子,速度丝毫不减地冲到了院子门口。 两兄弟见到脸上几乎被毁容的老太太冲了过来,都快尿了裤子,哪里还有力气逃跑。心急之下,我一口咬向老太太的小腿。下一刻,我就感觉自己好像咬住了一块石头,一口大白牙都震得生疼。 “闪开!” 听到师父的一声断喝,我立马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滚到一边儿。师父脚踏七星罡步,每一步看上去都力若千钧,以一种堪称诡异的速度冲到老太太身边。紧接着,师父停下身子,右胳膊上的衣服炸裂青筋暴起,一拳砸在了老太太的脑袋上。 下一刻,我仿佛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西瓜在我面前炸开,红白东西四射而出。那俩兄弟则直接吐了出来,呕吐物混合着之前的红白物撒了一地,整个门口瞬间污秽不堪。 师父那一拳是他的看家本领天罡正气拳,讲究的是以七星为引,打开身体七个脉门聚气一点击出,属于气功的一种。其中饱含星君威煞,不论是厉鬼还是僵尸都不敢硬憾其威。难可惜师父不愿意教我,就算他愿意教,我也学不来,那七星步我就踏不出来。 事情还不算结束,那老太太虽然脑门被轰开,身体却没受影响,依然冲向门口那俩人。只不过老太太嘴巴都没了,也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就是比之前更吓人了。 师父这一拳过后,身体有些虚弱,不过还是强撑着将浸了黑狗血的红绳套在老太太的身上,与我合力将她缠。这绳上有专克僵尸的黑狗血在,荫尸老太太难以挣脱,反而越来越虚弱。 我从那两人身上摸出一把枣核,也真亏了他们这么短的时间能把这些东西都找来。将七枚枣核钉入荫尸的脊椎之后,这荫尸才彻底没了动静。 这时候,院子外面已经有人赶来了,趁着还没有更多的人发现,我和师父迅速把尸体重新装进棺材,找到棺盖盖上。只不过这坍塌的灵棚是没办法了,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要担心的问题了。 第一册 卷一 仙踪临世 第十章 五弊三缺 当天夜里,老太太的尸体被连夜拉去火化了。她那三个儿子也只受了点轻伤和惊吓,事后也没什么大碍。 老太太的大儿子黄有才先是千恩万谢,然后才问道:“道长,我娘这是咋的了?咋无缘无故诈尸了呢?” 师父看了一眼黄有才,微微皱眉道:“这些天你可曾遇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黄有才响了半晌才有些犹豫地道:“要说不寻常的事情,那就是我娘临死前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候,有个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来过我家,说是要盘下我家的宅子,开价高得吓人。不过这宅子我们住了三辈人了,怎么着也不能卖。我那婆娘一心想着有钱了搬到县城去住,因为这事儿还跟我吵了一架,好几天没跟我说话。” 师父点点头又问道:“以前可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出现吗?” 黄有才摇了摇头道:“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不过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算不算是奇怪的事儿,说出来道长也别笑话。” “不会,你说吧。” 黄有才回忆了一下,开口道:“那还是十多年前,我们家是大黄庄最穷的一户。不过有一天,我爹从耗子洞里扒拉出几个老样式的金戒指和玉镯子,然后去县城卖了个好价钱。从那以后我们家才慢慢发迹,现在在村儿里也算过得去。后来我爹还想去耗子洞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东西没找到还大病了一场,没过多久就过世了。要说这事儿打死我也不肯往外说的,不过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也没主意了,请道长指点指点该咋办吧。” 师父叹了口气道:“真是因果报应啊,你家因为耗子洞发迹,你爹也因为耗子洞而死。这块地方是一块大凶之地,很可能地下埋着一具僵尸。你娘的尸体就是因为吸了外泄的尸气才会诈尸的。那些要买你宅子的人,估计也是看上了地底下的那东西。” “那……那道长,我们该咋办啊?”黄有才吓得脸色惨白,一时间没了主意。 师父想了想道:“地底的尸气已经开始外泄,想活命就尽早搬走。那伙要买你宅子的人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开个好价钱离开此地吧。” 临了,师父又交代了黄有才几句,便带着我离开了。临走前,黄有才给师父拿了五千块钱,还说改天一定登门拜谢。 在回道观的路上我才知道,原来师父的话也是真真假假。那块宅子下面的确是块养尸地,不过也是一个墓穴,里面肯定有十分凶煞的僵尸存在,不过肯定也有不少的宝物。不过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因为万一黄有才那家子人起了贪念不肯离去,结果肯定是九死一生。 至于那老太太,被吸了尸气是真的,不过要是没有人动手脚,就是再吸上十年也不能变成荫尸。至于是谁动的手脚,我猜肯定是要买那块宅子的人。试想,黄有才家里遇到这样的事儿,这宅子谁敢住下去,不卖也得卖啊。现在想来,那些人也真是歹毒,今天要是没有我和师父在场,黄有才这一大家子还不知道会死伤多少人。 回到道观之后已经是凌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师父的房间里已经没了动静,估计是睡着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了中殿。前殿里供奉的是三清天尊,中殿供奉的是众星之首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以及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和承天效法厚土皇地祗。我在紫微大帝的神像后,摸出了一个木匣子,这里面是放的是师父的道法典籍。 揭开匣子上的黄符,将匣子打开,一本是《诸天星斗总纲》映入了我的眼帘,下面还有《星宿宝箓》和《御星锻体大法》。 这三本书是我们这一门道术的精要所在,师父平常根本碰都不让我碰,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可不论是女鬼还是荫尸,每一次我面对它们的时候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如果我的道法像师父和师叔那么强,何雨晴也许最后不会是那样的结局,荫尸老太婆也不会差点杀死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所以我一定要变强。 就在我下定决心要翻开那本《诸天星斗总纲》的封面时,身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师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可知道你翻开这本书之后,面临的会是什么?” 我把书牢牢地抓在手里,转过身坚定地道:“不管面临的是什么,我都要学!” 师父长叹一声道:“罢了,你去把你师叔喊来吧。” 师父这一次居然没有艳丽地呵斥我,这让我多少有些意外。还没等我去喊,师叔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不用了,我已经来了。这匣子上的注灵符被揭开,我怎么会不知道。”师叔的言下之意是,虽然知道,但是一开始没有过来,显然是不打算阻止我。 师父看了看师叔,问道:“你同意了?” 师叔点点头,看着我对师父说道:“我知道你是为十四好,我和你一样,十四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忍心让他受一点儿伤害。不过师兄,我们修行修行修的是什么,不就是修个顺心而行吗?所以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我们阻拦又有什么理由阻拦他。把原因告诉他,之后怎么选择再让他自己决定,你看行吗?” 师叔说完之后,又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十四,这二十三年来你师父未曾传授你半点道法,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这也是困惑我许久的一个问题。 师叔叹了口气说道:“十四,你从小就是个可怜的孩子,幼而无父母,天生身带残疾,而且你出生在极阴之时,注定一世被怨魂缠身早夭。不过幸好,有我和你师父二人在,至少也能保你到四十岁。” 听到师叔的话,我的脑袋好像被塞进了一串鞭炮,炸得我天昏地暗不知所措。 看到的模样,师叔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学道之人有一个谁也迈不过的坎儿,那就是五弊三缺。五弊是什么?单寡孤独残,三缺是钱、命、权。你要知道,你从一出生就占了这其中的三样,孤儿、残疾、短命。在你正式踏入这行之后,这五弊三缺你可能还要再占一样,你让我和你师父怎么忍心?” 五弊三缺,是每一个干预三界之事的人都无法避免的。何为干预三界之事?上请天神,下涉鬼神,在人间还给活人算命的都属三界之事。无朋友者为单,无配偶者为寡,无父母者为孤,无子女者为独,这就是五弊。三缺就比较容易理解了,一世穷困潦倒,无权无势,短命早逝即为三缺。 金钱、权势对于我没什么吸引力,但是朋友、爱情和亲人是我最渴望的东西,我实在难以放下。事到如今,我终究还是犹豫了,这一步到底要不要踏出,一旦踏出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 看到我挣扎的模样,师叔的脸上略微轻松了一些,轻声道:“十四,如果放不下就算了吧,你的人生还长,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师父冷哼一声,看了我一眼道:“把书放回原处,回去睡觉!”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师父的背影,我的心猛然一动,然后坚定地翻开了《诸天星斗总纲》的封面。我虽然自幼无父无母,但是我有师父和师叔,他们一个如山,一个如水,对我的爱不吝于任何父母,那么即使孤又何妨。残疾非我错,我不能因为自己是个跛子就退缩,这不是我一贯的作风。再说了,反正我的命也不长了,短短十几年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干点儿自己想干的事才最重要。老天拿走的,我就用自己的手夺回来,不入门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十四……”师叔看着我一脸的诧异。 师父的脚步一顿,我明显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但还是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六点钟准时起床做早课!”这一刻,我居然感觉到师父酷酷的。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师父并不是耍酷,而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流泪。说到底,他还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