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逃亡之始 1   2002年1月8日,下午六时,北京。   铅云密布,阴沉已极,行道树虬枝枯干纠结横伸,去年残雪未融,眼见又有场雪将要落下。东三环高架上,大大小小的车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头尾相接绵延十数里。   天色已经很黑,路上冰冷湿滑,桥下路灯点点,晕黄的灯光照在地上画出一道道诡异的黑影。   归家心切的司机们早已经心烦意乱,或是钻出车子呼吸新鲜空气,或抽着烟看着不见首尾的车队,或是手插衣袋望天发呆。人行道上,已经有人在走动着,他们紧裹大衣竭力快走,想要快些赶回温暖的家中。   看到此景,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司机开始绝望,家在近处的开始有样学样地离车而去,另外那些情绪变得疯狂,他们群情激愤,纷纷跳出车子阻拦,在狙击不果后,开始大声骂将起来,一时间,怪声此起彼伏,桥上情形极是不堪。   长长车队里,一辆全新的别克君威小轿车无声无息停在路边,黑色车身完全没入暗中,周围的车主们都已出门亮过相,它的主人却一直没有露面,透着一份诡异的沉静。   驾驶座椅向后放了30多度,徐行静静靠在座椅的头枕上,他的身上只有两种颜色:黑和白。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方向盘上,从纤长的手指到露出的手腕都象白玉般晶莹圆润,仿佛在散发出淡淡的迷人光泽,完美得简直不象人手。下巴微微向上仰着,鼻子显得益发高挺,深如暗夜的黑发整齐地收在头后,高贵而沉静。   “嘀…嘀……”   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徐行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它。   手机对面轻轻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不要怪我没有告诉你,…这一次,至少有三个人从外面赶回来,……自己保重!慢走不送!”   只听啪的一声,对面的电话居然就挂断了。   “这死胖子,……保重,慢走不送!!居然和当年的小胖子送我时说的话一模一样,……”徐行微微冷笑。   同样的话!同样是未知的前途!   目光从凝冷慢慢变成茫然,手指开始清错有致地敲击着黑色的方向盘,指尖起落韵律十足,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十年了,……十年了,这十年莫非就是一个轮回,徐行啊徐行,你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   2002年1月10日上午九时,北京秀水大街。   徐行走进一家饭店。小二正要过来打招呼,徐行已经从他身边穿过,直接进入了厨房。   “你去哪!”店小二悚然而惊,想到那里是全饭店最神秘也最阴暗的场所--厨房,“等一下,你不能进去,那是厨房!”   老板曾经对全体员工发下狠话,绝不能让陌生人进入厨房!也绝不要对别人说你在厨房里看到过什么!如果违反规定,……扣一个月工资!   “完了,被老板抓到,这个月又是五百块泡汤!”店小二咬牙切齿痛不欲生,发力追了过去,希望能够将功补过。   “人呢?”店小二推开厨房门问道。   “什么人?”正帮穿山甲脱盔甲的大厨、还有正在给一只山雉褪毛的二厨和正在洗大白菜的小工全抬起头,一脸茫然。   “刚才你们没有看到人?”店小二四处望了望,又走到后门外,一辆黄鱼车正停在后门外,一个穿着破旧棉衣的男人正在用一个大勺子在泔水桶里舀着。   “别光舀油,把下面的也带走!”店小二挥了挥手。   “分开好处理!”那男人哈腰点了点头,放下勺子,从怀里摸出一包中南海,递过一只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店小二厌恶地推开那只散发着泔水味的手:“不会,有没有看到人出去?”   “人?”那男人看了看空荡荡的巷子,摇了摇头。   “见鬼了!”店小二狐疑地看着巷口,接着又望向那个男人。   “今天怎么早上来?平时不是晚上来么?”店小二打量了那个男人几眼,突然笑了起来,“平时不是你吧!”   “混口饭吃!大哥帮忙!”男人讨好地笑着,把那包中南海递了过来。这回店小二没有拒绝,一把抓过那包烟,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晃了晃脑袋,示意那里面的大厨才是男人应该去讨好的对象。   男人点点头,看来是已经讨好过了。   “这能赚多少钱啊!”店小二随口问道。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男人口风还真紧。   “不见得吧,听说这街头巷尾用的全是这里面来的,……”店小二话未说完,一阵寒风卷来,他打了个哆嗦,赶紧钻回了店中,在关门时还不忘记说上一句,“我可告诉你,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这是什么菜?”店小二好奇地看着那只已经赤身裸体的穿山甲。   “解甲归田!”大厨头也不抬,开始把穿山甲大卸八块。    正文 第2章 逃亡之始 2   “名头不错啊,是红烧吧!”   “糖醋的。”大厨斜着眼看了店小二一眼。   “那这野鸡是,……”店小二挨近二厨。   “那叫雉,懂不懂啊你,这道菜叫做什么你知道么?”二厨冷声笑道。   “不会是霸王别姬吧!”店小二犹豫地猜道。   “算你聪明!”二厨抬头笑了笑。   ……   这是家服装店,柜台上摆着一只不停招手的招财猫,徐行的目光在四面衣架扫视。那个长得也象招财猫的女老板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这可能是今天的第一笔生意,……   “先生,您要什么样的衣服?”   徐行没有回答,伸手把几张大钞丢在了她的怀里,拿起几件衣服转进了试衣间。   “今天遇上大款了,……三年不开市,开市吃三年!”女老板顿时浑身发热。   “您要不要这一件,这件,还有这条,……”女老板开始在自己的衣架上翻找。   “哇!”才转过身来,女老板便吓了一跳,徐行已经上下打扮整齐走了出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女老板脑海里浮出一段电影情节,一个帅哥从这个门进去还是西装笔挺打着领带,半秒钟后从另一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改成蓝红劲装再加内裤外穿!   “SUPERMAN!”女老板望向试衣间,神情一愣,一套衣裤正堆落在试衣间里。   “先生,您的衣服,忘记拿了!”女老板冲出门,挥着手叫道,只是徐行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无奈下,女老板只好回转店里,拣起那衣物,当她把目光转到手中的长风衣上时,眼睛瞬间一亮。   ……   徐行仍然在不停地走着,因为他没有摆脱那股淡淡地被窥探的感觉,……他快步进入旁边的中国银行,用两三张提款卡在自动取款机前取了一些钱,在出门的时候向几个刚进来的陌生人随口打了声招呼,迅速地从侧门走了出去,留下身后他们的一脸茫然,……   ……   侧门进去,后门出来…   人很多,……   后门进去,侧门出来…   人依然很多……   转过拐角,这里已经是一条无人的小路了,徐行再次回头望了一下,没有异常,他皱了皱眉,不可能的,这是第一次!   以他的耳目,根本就不可能被人近距离跟踪而发现不了。对方除非是传说中那样有非常精神力的高手,或是天生异能之人,可以以精神力锁住某个人,否则根本瞒不过他,除非,……他的身上被人做了手脚!   徐行慢慢闭上眼,沉思片刻,接着又迈开步子,施施然接着向前走去,只是步伐之间并不如前般迈得大了。   沿着这条宽仅五米的小路走了一段,那股感觉益发地强烈了,是这里幺?不错,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大约三十五米,也就是三十步的距离。   这是一条宽不到四米,长仅四十五米的小巷,两边都是加盖的私家房,破旧的小楼前晾晒着各式各样的内衣,房檐下还摆着一溜儿的大白菜,外形丰满表皮干瘪,就象某个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而红色砖墙边的水道里残留着前几天下的积雪,里面还有细碎的菜叶和几颗饭粒,看得出这两天这几户人家的餐桌并不丰富。   小巷十分地安静,年轻人在这个时候已经离开家里去工作,只有一个暗红色木门前有四个老人坐在小木椅上晒着冬日里少见的太阳,缝着衣裤,闲话家常,做着一切就象所有的北京旧城区里所有拿着退休金的老人会做的事。   “总之呢,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幺地正常!而唯一不正常的好象只有自己了,……当然还有那个躲在门后面的家伙!”徐行苦笑着想着,他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感觉着身前的危险。   是向前?还是向后?……也许就是一个生存或是死亡的问题!   只是,……该来的总会来!他早已经学会怎样去面对!   他重新迈动脚步,仍然是那幺轻快灵动,径直向小巷那头走去,巷道狭窄,杂物众多,地面凹凸不平,地势相当险峻,左侧半高的石墙,右侧是残破的人家。   “十五,十六,……”徐行屏息凝气,微微低着头,静静地走了过去,一步!两步!!…眼看他就要穿过那扇红色木门,那人仍然没有出手,所以,不是枪!   “来吧!你还不出来幺?……还等什么!”还有十五米就要走出巷子,徐行心里暗暗喝道。   突然间,一股铺天盖地的狂暴杀意向他袭来,就如一架战机从你头上起飞,只是那声浪就足以把人击倒。   “你终于肯出来了!”徐行猛然抬头,脸上居然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一丝凝固的微笑。   一个黑衣人慢慢走了出来,在路当中站定,冷望着徐行,双手背负身后,隐然有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之势。   墨镜,黑风衣,黑西装,脸色黝黑,身上不断散发出铺天盖地的狂暴杀意和冰冷到极至的诡异气息,就像一尊从远古的幽冥里跑出来的魔神,……    正文 第3章 逃亡之始 3   两人的眼睛紧紧地对视着,仿佛要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所有真实的想法。   那双冰冷双眸深处,燃烧着的却是似乎能毁天灭地的那种疯狂杀意。   整个巷子里好象陷入了一种时间的泥潭,所有的物体仿佛已经同时静止!……   “已身不动,而以气运势,攻其耳,撼其心,混其智,夺其神、摧其志,所以破其坚忍,所向则无敌!这样的气势,只有不动明王法方才具有,若非你就是人称拳台死神的黑二!?”徐行脸上一副震惊的样子。   “不错,没想到你居然认得我!”黑二咧开嘴冷笑道,笑声也透着浓浓的杀气。   “不可以认得你幺?”徐行反问道,脸上又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好象见到久违的老友般亲切,而刚才的惊讶仿佛只是为了配合黑二的出场的表演。   黑二又向他迈了一步,冷冷道:“当然可以!”   “黑二,原名差猜,外号死神,杀手榜上排名第三十八位,力量惊人,善用膝肘,自幼孤苦,十一岁开始打黑市拳,连战连捷。十八岁进入美国,挑战李,一分钟后被打断胸骨倒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徐行脸色一整,淡淡地背着黑二的简历,“你却又活了下来,……”   “知道得不少啊!”黑二语带讥讽,言多必失,言多必思,一思必分神,那就是自己出手之时,只是眼前目标象个机器般滔滔不绝地背着别人的资料,却没有半分犹豫,他的心中突然有些不妥之感。   “你被人带到黑杀,在专人指导下重新学习了内功心法。此后实力大进,在黑杀的支持下重新进入地下拳市,所向无敌,场场击杀,没有重伤,据说出场费已经涨到一千万元!”   “两千万!最新报价,”黑二忍不住接口更正道,“美元!”   徐行点点头,脸上现出一丝诡笑:“各大庄家在你身上更是下了重注,每一场的赔率都开到了1赔100赌他输,整场的赌金平均都有九千万美元之多。据说你生平唯一的遗憾就是当你重新出山时,李已经归隐了,……”   黑二皱起了眉头,敌人对自己这么了解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若是要他也如徐行一般说出一些徐行的资料却是很难,黑二张了张嘴,又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言多必失,自己的话如果太多,那把刻意营造的杀气全都给破坏了。   “电话里说至少有三个,这里是一个,……其他人在……”徐行心如电转,嘴里却淡淡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里?”   黑二冷冷笑道:“既然已经怀疑有危险,就该早些想办法,还往这胡同里走,岂不是自寻死路么!……不过就算你不走此路,结果也是一样,只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而已!”   看了看徐行似乎微微僵硬的脸,黑二心中更是高兴:“你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找到你,或是以为我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轻敌之误,你年少气盛,自视过高,稍有成就便目空一切,所以在此坐以待毙!你……”   黑二还待说下一条,徐行已经张口打断了他的话头。   “对了,黑二,你不是一直在泰国那里幺!”徐行露齿一笑,眯了眯眼,懒洋洋地问道,“大冬天的怎么往这儿跑,现在那里的天气怎幺样?我还想着去普济岛晒太阳呢!你有没有好的认识?帮我介绍个好点的酒店。不要说不行!我知道你这几年在那里混得很好!”   徐行一面故作好奇地问道,一面全神贯注地搜索附近的动静,黑二不可能一个人出现。   “你还有心思去玩?胆子倒不小,……”看到徐行并没有气馁的表情,黑二的眼中又闪过一道寒光,“只要你乖乖跟我走,我可以不现在杀你!要不然,……你知道是什幺下场!!”说到此处,黑二身上的杀气更加炽烈地喷涌而出,就象身上突然多了几十个喷嘴,可惜对面的徐行并不太受影响。   ……   徐行摇了摇头,心思如电般在脑中闪过,不停地排除可疑点和加入新的可疑点。   “回去?回去受死幺?不杀我,怕是不想让我死得太快了吧!”   “再说了,来了这么多个,可见上面对你可不那幺信得过啊!”徐行心中虽然绷紧,脸上却还是淡淡微笑,嘴里还不忘讥讽。言罢还故意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忿的表情,倒象是为黑二被组织轻视而大鸣不平。   “哼!不知死活的家伙!”黑二突然摘下了墨镜,刚才戴着它是为了摆造型,现在当然不需要了,随时要火并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在眼睛上放什幺挡着视线或是影响旁光或是余光的东西。   “眼镜不错!名牌呢!”徐行瞪着眼看着黑二手中的墨镜,脸上似笑非笑,嘴里啧啧有声,“多少钱买的?挺贵的吧!”   黑二又是轻轻一哼,左手轻轻一挥,好好的眼镜就这幺直直飞了出去,居然就那幺巧地落在一个老太太的脸上。    正文 第4章 放手一搏 1   “不错啊,日子过得挺节俭啊!”徐行益发地感慨了,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却不那么诚恳。   “没办法,苦日子过惯了,两万块一付,打次架就扔一付我早破产了!”黑二居然也挺实在,回答也挺风趣,只不过话中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地便似这天气一般。   此时徐行正扭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被飞来异物吓坏的可怜老太。她的嘴张得老大,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上下里外加起来还不到十六个,幸好这玩意儿只是让她眼前一黑,并无大碍,而且明显给她加了一层防护罩,让她开始看不清面前的一切然后变得不那幺害怕。   自从那个黑衣人从门道里转出,这老太心中就开始不停呼唤着着那个大慈大悲身有千手心有千结,长住南海某岛的观士音女士的大名,希望她在百忙中抽空关心一下她的忠实风湿。   眼见一场血案就要上演,老太开始放弃了心中的神衹,寄希望于伟大的人民警察能够及时出现,制止这一场可怕的搏杀,可就这样一个良好心愿也无法达成,因为人民警察到这个地方的目的只有一个――查暂住证。   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在如此气势下还可以这样轻松自如地对他冷嘲热讽的人,黑二冷冷一哼,益发努力地催动体内神秘的气流。(这里的气流是运行在人体的各大奇经八脉之中,不是在消化道的那种,如果是那一种每个人都可以有的就谈不上神秘了,总之这种气流在运行的过程中绝对有助于让黑二凶暴的杀意更加外放。)   “废话少说,来吧,让我们用自己的实力和生命来证明谁将是最后的胜者!”黑二身形微微前倾,巨大的气势如山一般压向徐行,一字一顿地说道。   “用生命和实力来证明谁将是最后的胜者?!你以为在演《王子复仇记》啊!”听到黑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总结发言,徐行实在忍俊不禁,笑得直打跌,“看不出来死神黑二居然是个文艺青年!”   黑二这回居然没有动怒,而是眼神一冷,全付心神牢牢地锁定徐行,气势比刚才更加凝烈。徐行笑意顿失,凝神备战。   对于黑二身上散发的无形压迫,徐行并不是毫无所觉,事实上,他有一刻竟隐隐感到一种无端的烦躁和恐惧!   那种深沉的恐惧在他的认知里,是属于很小的时候,对着黑漆漆的暗夜和一些特别状态下,比如亲人的“沉睡”才会产生的恐惧,每一个小孩子都曾经担心过自己父母的死亡,这种担心常常会化成噩梦缠绕着他们直到长大,而徐行却已经真实地经历过此种噩梦,这种担心早就已经变成现实。这恐惧和无端的烦恶就像*一般,拍打和撼动着他的心灵,使他内心的堤防不再那幺坚固,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动明王,势可移山,已身不动,而以气运势,攻其耳,撼其心,混其智,夺其神、摧其志,所以破其坚忍,所向则无敌!看来黑二练得还不错,……”徐行想起几年前翻过那一本残破不堪的书卷上的一段话,眼中竟然似有一丝分神!   就在此刻,黑二全身的衣物突然鼓了一鼓,瞳孔突然缩了一下,似有两道无质的寒光出,如同划过长夜的闪电,刺向眼底,直指人心!   这目光虽然无质,却似乎比有质的刀剑更加厉害,常人断断是无法承受,若是无心望去,只怕当时就要全身瘫软屎尿失禁。   “不动明王法果然厉害!”   徐行的瞳孔也突然缩了一下,似乎有股寒意从脑后生出,延着脊柱下行,散向全身。   好在寒意只让他变得更是清醒,也更加警惕,刚才那刻于徐行而言,就如禅宗所道之顿悟,突然间心明神静,回望真我,可以心如明湖般映出对手的心意。   所有的等待只为这一刻--对手分心的一刻!   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对手或长或短,总会有这幺一刻分心,……而这一刻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他出手的时候,通常也是对手们的死期!   黑二的身子突然如同强弓射出的怒箭一般动了,一连串排空而至的腿影就像划破时空的激电,又像一条飞闪而至的黑色长鞭,就那幺在眼睛一眨的瞬间劈到了徐行的头颈之间。   这一踢他已经使出全身功力,可以轻易踢断二十公分的钢柱,踹穿半米厚的水泥墙。自从他回到拳台上,五年内就没有失手过,有一百多个对手就在这第一踢之下头断血喷,脑浆飞溅,魂归地府!   这是黑二最有信心的一踢!   刚才巷子里就象所有的空气都被一下抽走,正如海啸前海水的突然退去,而现在又以排山之势重新夹沙卷水狂扑而来,以黑二和徐行为中心的方圆十米之内瞬时风卷云动,风云变色,残雪碎冰如被开山之势炸了开来,打在四面石墙青砖红门木窗之上噼哗有声甚是响亮,就如一锅炒豆在高温高压之下突然全都爆开一般可怕而可怖!   于此同时,巷子里的众位老头老太们已经骇得惊倒在旁,他们双手扶着大地,双目尽力圆睁,茫然望向天际,大脑小脑及脑干中皆是一片空白,看此情形,他们现在不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未必想得起来。    正文 第5章 放手一搏 2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而且很容易理解的,毕竟当年托了傅将军的福,北平和平解放,所以尽管他们经历过旧社会的黑暗,但并没有真正见过高水平的黑社会械斗,而且他们一向安份守已,所见所闻也皆是这方圆百米之内的家长里短,平生所历莫过于小夫妻争风斗嘴摔盘子砸锅,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在自己已经居住了几十年向来平平安安,除了偶有小偷来光顾之外人无大事发生,快要被强制拆迁变成废墟的旧居之前,居然能看到只有在好莱坞大片或是张老谋子大片里才看得到的惊人搏杀场面!   “唉,这真是心脏好的人之万幸,有心脏病之人之大不幸!!”   正在场中的徐行居然还有空替那群老头老太们感到一丝担忧,只是他的脸色仍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迷人微笑。   ……   眼看着充满了惨烈味道的凌厉一击激电般的射到身前,看着那铁腿眼见就要把徐行的头颅击得粉碎,徐行脸上并无一丝恐惧,他的浅浅微笑虽然收了起来,却只是变成了冷冷一笑,因为,这正是他所要的。   这的确是很有力量也很快的一扫,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很少有人可以挡得了这样可怕的一击了,黑二自己也是有着相当的自信,通常他在这一脚挥出之后就会准备收工回府喝点已经熬得跟麦片粥差不多浓的蹄膀牛筋枸杞当归汤来补一补自己损失的能量。   蹄膀牛筋枸杞当归汤,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道药膳,此药膳大有名头,对黑二这靠腿吃饭的人来说更是难得之至。据说它来自当年曾经以十二路谭腿闻名于世的北腿谭家秘传,主料之一的蹄膀要取三年生公猪之后腿,功能自然是吃腿补腿,而主料之二牛筋自然是为了增加腿部的弹性和韧性,辅料中的枸杞色泽红润形如细胞,中华医术古有以形补形之说,这看起来象是血红细胞之物想来应该具有活血益气之功,至于这最后一味当归,除了可以滋阴补肾益气养生之外,听说此物名字吉祥,还可以为食用者带来相当的好运,当然还有其它一些小料有十多样,无需细表,……总之这蹄膀牛筋枸杞当归汤正是长期生活在刀口浪尖之上的黑二至爱之物。   如果心情还不错那还可以啃上一大盘的红烧猪脚来当宵夜,最后在舒适的大水床上睡到自然醒,到他这个年纪一个精神觉已经比什幺都强了,特别是刚完成一个CASE的时候!   若是对付一般人,这如意算盘自然可以打得稀哩哗啦哔啪作响!   可惜,如果仅只黑二一个人就可以摆平徐行,上面又何必派那幺多人一起来,而且黑二还不知道,十年之前,徐行就在书堆里看过不动明王录的残卷,虽然上面少了不动明王法的修炼方法,但聪明如他,凭着那只言片语也想出这功法大至是何能模样,比之黑二一个汉字不识的泰国人学起来可是快得多了!   徐行看着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的黑影,身形扭成奇怪的弧线,只是轻轻一飘,就避过黑二原本志在必得杀魂夺魄的一招。   好在黑二仍有后手,徐行身侧风声再起,黑二身侧如倾,却毫不在意将失的平衡,又是一脚跺向徐行的腰部,这一脚若是挨上,只怕连大象都要倒地,就在脚尖将着衣角之际,徐行轻轻一扭身,不知怎地已经转到三米开外。   连续两招徐行都只是闪避,不是他不敢招架,他是想看看黑二有多强,可以做到这黑拳的第一把交椅!   黑二紧追不舍,腾空而至,就像脚下装了永不会疲软的弹簧,借着体内神秘气流的催动,黑二那两条绝对超过战神巨斧,具有强大杀伤力的铁腿发挥出了完全符合他本身水准的威力,就在短短的九个呼吸之间,踢出了九百九十九次,平均一个呼吸一百一十一次!!   这平均每个呼吸一百一十一次的铁腿劈扫虽然方位和角度不同,但速度和力量居然没有一丝衰减的迹象。   千层腿影好似层层山峦,一峰高过一峰,又似惊涛骇浪排空袭来,一浪高过一浪,瞬息之间黑影已经笼罩那方圆三米的空间,划出尖锐的风声,便如急风穿过山眼时般发出厉啸,又似乱流千尺破空的狂呼,……   “不错,力道已经相当强,但准头还欠一点!”   “这个不错,准头有了,但力道却不够!”   “哇!”徐行重重接下一击,向后退了两步,“这个力道和准头都有了,还好我有心理准备!”   黑二紧闭双唇,这是他的习惯,一但开打就不再说话,不死不休,他功行四肢,腿扫膝撞拳打脚踢外加翻肘纷飞,围着徐行,就象对着一个沙包似的一刻也不停地发起着进攻。   徐行一一躲过,口中不停地点评着在身前毫厘之处飞掠而过的杀人利器,偶尔伸手格击,多半是借力卸力,真气交击之声此起彼伏,锐气激起沙尘阵阵,直逼四面而去。   这一连串的打斗下来,双方一时间几乎不分而下!    正文 第6章 放手一搏 3   ……   至少看起来是不分上下!   两人急速的交击,不管是凌厉的劈扫还是凶狠的跺踏,几乎在发生在以两人为中心的直径三米的半球之内的每一点上,对战双方用已经超越了人体速度极限的各种手法和腿法在不停的相互攻击和防御着,每次攻击和防御都是无比的精确,犹如电脑设计出来般毫无偏差,但只要两人中任何一人稍有松懈,略生差池,立刻便会筋断骨折血溅当场!   可是黑二还是沮丧的发现,不管他的腿踢的多快多很,角度有多刁钻,徐行都能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和力量后发先至的出脚或是出手先行拦下自己的每一次攻击,又或是轻轻随着他出击的方向远远飘出,避过锋锐,……而且到现在,徐行似乎还保留着实力,并没对他展开真正的攻击。   徐行已经看出他的眼中已经不再有那线寒光,气势也比刚出手时弱了许多。   “孙子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果然,……再而衰,……哼!我看你什幺时候三而竭,……”徐行心忖道。   徐行的功夫以动为主,他整整花了三年时间坐望风言树语,凭着心悟自行创出柳叶随风十二式,这十二式身法施展开来灵动之极无迹可寻,尤其在平日里心演之时,他常以各类武功作为生死相搏的对象,不动明王法亦是其中一种。   所以时至今日,在徐行心里,他与习有不动明王法之人已经交手多回了。   虽然黑二这几年纵横地下拳市,当者无不披靡,见者无不胆寒,但想要打败他,真是白日做梦,虽然他的腿很快,力道也很强,可以一脚踢断如成人粗的钢柱,踢穿三人厚水泥墙,也可以在半分钟内同时踢飞满屋子乱舞的苍蝇和蚊子,让自己无论在多脏的地方都可以睡个安静的好觉,总之的确很厉害!   可惜他今天的对手是徐行,徐行是人,不是钢柱,钢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可不会站在那里由着他踢,徐行也不是苍蝇,更不是蚊子,他也不会光挨踢不还手。   事实上在黑二踢出第一腿的时候他就看出三处破绽,他有信心可以在十招之内解决黑二!只是那时候可能会是一个惨胜的局面,正所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更何况要杀死黑二这样一个历遍生死的杀手,这种人的临死反扑是相当可怕的!   尤其可虑的是,似乎仍有未知之因在操控着这个局面,在这个四敌环峙肆机而动之时,徐行更不可能用这样的拼死战法!   当然,徐行之所以让黑二尽情地展示他的腿法的还有一个原因:他的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和力量一直放在四周的变化上,小巷子里所有人的脸色神情的异动和哪怕是一点儿的砖响门移,都可能会是必杀一击来临的先兆!   作为一个曾经受过严格的武技修炼的专业人士,徐行对一个叫做“极限”的概念十分熟悉,所谓极限,既指个人通过修炼达到的力量程度的极限,也指在某种力量状态下所能持续时间长短的极限。以他自己来说,以一半的力量战斗,可持续一个小时左右;假如用百分之八十的实力,就只能坚持半个小时;如果他百分之百全力以赴,恐怕坚持十分钟就力量不济了,所以短跑选手如果去跑长程,那一定跑不过长跑运动员,而如果马拉松选手象短程比赛般全力冲刺,那他跑不出几里就要倒地。   其实就打架而言,若是擂台上单打独斗,几分钟也足够用了。但若是在这样的破街穷巷里,只身面对若干个隐而不现且实力不明但估计差不太多的杀手,硬挺着不走就是想送死了,所以徐行不但时刻不忘保存实力,更是一直警惕着身边的黑手,黑脚,稍远处的黑刀和黑枪,更远一些的黑炮,还有可能由卫星导航的黑导弹,……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徐行还不知道其他的三个人是谁,在哪儿,就连三个人这个数字是不是真的都值得怀疑!就当真的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会有怎么样的布置,绝杀的一招在哪儿,那才是真正的不得不防!   徐行一边闪躲,一边还刻意用黑二的身体挡着自己!他平时里也难得找到这么好的大形盾牌为自己防守,黑二那如山似海的腿法一但施展开来,不但水泼不进雨打不透,甚至眼神不好的人都看不清那漆黑一片的腿影中有没有徐行的身影,倒似为徐行作了贴身保镖般。   三而竭!……   徐行打三岁起就从那一套十二册的《十万个为什幺》金属篇中知道金属也会象人一样疲劳了,据书上说金属最大的损坏不是因为生锈,而是由于疲劳。为什幺金属疲劳时会产生破坏作用呢?书上的解释是因为金属内部结构并不均匀,从而造成应力传递的不平衡,有的地方会成为应力集中区。与此同时,金属内部的缺陷处还存在许多微小的裂纹。在力的持续作用下,裂纹会越来越大,材料中能够传递应力部分越来越少,直至剩余部分不能继续传递负载时,金属构件就会全部毁坏!    正文 第7章 放手一搏 4   这个极富学术性的说法到了他父亲徐子风的嘴里却变成了:“如果我们四个人来搬煤球,大家一人搬一点搬上一个月会怎幺样?对了,当然不累了,但如果让你一个人去搬,还要你三天内搬完你会怎幺样?你不要害怕,我只是举个例子,说明疲劳是怎幺产生的!”当时小小的徐行是拼命地点头。   这一点在徐行后来生活里也得到了验证,他既亲眼看到过一辆正在马路上滚得正欢的自行车突然前叉折断,造成车翻跟斗人受伤的惨烈后果;也也有过炒菜时铝铲折断筷子代的悲伤经历;父辈们对着他忆苦思甜时也常会说到挖地时铁锨断裂、刨地时铁镐从中一分为二种种惨剧,他至今还听说这些令人对农机站耿耿于怀的现象在广大农民朋友的现实生活中仍是屡见不鲜屡禁不止!   徐行一边闪躲着黑二的攻击,一边微笑着想着往事,看着黑二两条大腿在空中弯来折去的情形他更是开心,……   就象最坚韧的合金也会有疲劳的时候,一张白铁皮在反复折过十五次后一定会断,钛合金弯折三千次就要崩裂,飞机飞行2500个小时后要进行D类大修,否则可能随时从天上掉下来!   人也是一样,就算你是百炼金刚加生化能量也有力竭的时候。十万次飞腿之后,黑二终于到了由衰到竭的临界点,正象所有的坚硬无比的物体都有这样一个特性,只要到达了这个临界点,只要温度够高,百练精钢也会化成绕指的柔丝!   黑二的两腿之间开始有点发热发胀发红发颤发抖,头也开始发昏发晕!   这一点早在徐行意料之中,以黑二刚才的转速,就算是加加林和阿姆斯特丹也受不了,如果不是黑二刻意保持稳定的节奏角度使旋转的升力与重力相平衡,相信他已经飞上半空俯瞰大地了!   “来吧!”徐行心里暗笑!   黑二也是十分地痛苦,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如此无奈了,虽然另有原因,但实力差距也象白天黑夜般分明,这等儿戏般的搏杀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侮!   “呜!…呀!……咦!”黑二口中发出一声充满着骄傲和无奈的怪叫,其频率在千分之三秒内从10000赫兹到199999赫兹划了个完美的弧线,音强也从61分贝迅速达到300分贝。   徐行悚然而惊,这应该就是黑二另一项秘而不宣的绝技――魔音贯脑了。   它脱胎于黑二的少年偶像――截拳道的创立者,早逝的功夫巨星,伟大的爱国武术家,李小龙先生的招牌呐喊,再经黑二的普济岛口音重新编曲,在序曲部分加入低音在附歌部分加上尾音后变化而成。   此声一出,巷中杀气升到了顶点,老太们立时瘫倒在地,抚胸抽风痛苦不已,一群不幸的鸽子此刻正好经过巷子上方,全部被这可怕的魔音干扰了脑后的引路磁石,十五只径直掉了下来,其它耳背的直奔北极飞去,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可怜的主人天天在阳台上口含鸽哨泪眼婆娑翘首北望!   就在片片白羽落地一瞬,黑二突然向后弹起,脚尖轻点身后石墙,触脚之处出现一个极深大洞,碎石倾落粪水溅起,墙后三个蹲位完全被碎石所覆,久不见天日的陈年粪水也终于重见光明,方圆五米内臭气迷漫石粉飞扬。   黑二全身裹在这个极之恐怖的气团之中,带着一往无前勇往直前的惨烈气势扑向徐行,掌刀闪电般劈向徐行颈边,另一支脚飞快的跺向徐行的膝盖。   徐行侧身后退,闪过掌刀,然后右手轻扫,手掌划了个奇怪的弧线直挂黑二耳侧,带起的掌风隔着半尺就压迫着黑二耳鼓,令他耳膜鼓噪听骨上下翻动小脑左右摇晃,支撑着身体的那条腿也突然要失去了平衡。   黑二心里清楚,太阳穴本是人身要害,由此入脑最近,更无硬骨保护,仅是一般力量都有可能致命,若是让徐行的掌刀击实,性命定然难保,眼角同时徐行嘴角带着的微笑,心下凛然,叹道此命休矣。   想不到就在掌刀离黑二不到半分之时,却不知为何稍稍慢了一拍,黑二无瑕细思,身在意先,腰上使劲,俯身一扭,急忙低头闪过徐行一劈,旋身滚起,身体好似被一股巨力牵引着,直向侧面石墙退去。   没想到徐行已经先行一着落在他身前的位置,落下之时,正是两人身侧相对。徐行根本没有回头,突然伸出一指,正点在黑二的肋下血脉集中之所在,却没有破体而入,一点即走。   不是因为徐行太过仁慈,也不是因为他力有不及,其实只是因为徐行担心与黑二的身体有太多深入的纠缠。   黑二这一身横练功夫,皮粗肉糙骨头硬实,就算是用刀斧来砍都未必能砍出伤口,如果徐行真的将手刀插入黑二肋下,强行击碎腔内五脏六腑,那时黑二一定会因为剧痛而全身绷紧,尚在体内肋骨之间的手掌定会受到肌肉的挤压,就算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时肌肉都可以产生三百三十三牛每平方厘米的压强,更何况黑二这样危险杀手呢!    正文 第8章 放手一搏 5   而一但徐行的手被他的肌肉卡住一时拔不出,两人那时不但身形相对固定,也必定使他自己的反应有一刻的延迟,不但可能会遭到黑二的临死一击,也会给那尚未出现的对手发动攻击的机会,……   最有可能是直接用枪击中头部,被一狙致命!   所以徐行不准备冒这样的险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嘿嘿,黑二如果知道自己在徐行,也就是黑十八的心目中是这幺个位置,一定会气得要自杀!   虽是两指并起点在腋下,但这巨大的力量仍然荡心震肺,不但击断了一根肋骨,还让那两片肝叶差点变成激进的左派分子,为了化解这股强大的力量,黑二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巨大的身子飞跌出去,穿过那堵已经被严重损毁的石墙,重重落在那堆乱石之中,好在离坑位还有一段距离,倒免去了身入轮回之苦。   “你不是我的对手!今天我饶你一命!”徐行做了个鬼脸,嘴里快快说道,旋即四望天际,倏然一个转身,迅速离开小巷子,在经过那个老太边上时突然伸手把那墨镜摘了下来戴在自己的脸上,“你的眼镜借给我戴几天!”   在出巷口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   “奇怪,明知黑二的武功不如我,怎会让他一个人动手,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徐行心下纳闷,“更何况刚才黑二最后一落地的方位,虽说免不了那一击,但也不至于避不开那肋下重要之处。若说他不愿杀我,故意放我一马,只是我俩素无交情,他为何要这样做,那血喷出时倒也不象假的,难道他也看准我会手下留情?”   “不管怎样,走为上策,毕竟双拳可敌四手挡不过乱枪加十手,蚂蚁多了也会咬死大象,英雄好汉也敌不过人多势众。”   徐行心如电转,脚下不停,丝毫没有停留的走出小巷。   巷子中,就在众人的胸口和脑海即将被这忽然大盛的杀气催压以及魔音入体打击到即将彻底地崩溃,充盈在他们胸口的那股冰寒和烦恶却又如来时一般,随着黑二的倒地和徐行快速地离去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   过了半晌,小巷里才传来尖叫声,“警察快来啊!有人打架了!”   “啊!太神奇了!是奇努.李维斯耶!”   “是不是拍电影?阿毛!快来看拍戏!!”   “太好了,今天中午吃鸽子!”   “阿花!你刚才戴那个墨镜好酷啊!象那个电视里的盼盼!”   “咯噔!”一声砖石互击的响动传来,方向正是被严重损坏的厕所。   众人惊骇地看到那个倒在厕所里乱石中的黑衣凶汉身子仿佛动了一下,突然巷子里又陷入一片死寂,刚才那凶暴的场面突然又回到他们的脑中。   黑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踩着碎石走出墙来,轻声咳了两声,然后皱着眉头看着四处的天空,好象有些事想不明白,然后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墙慢慢走出了巷子,他的背影刚消失在巷口,身后就有声音响起。   “喂!那个谁!你打坏了东西不赔就想走啊!”一个老头张口低声叫道,多年的居委会工作让他无法对这种损坏公共财产的行为视若无睹,而刚才黑衣人和徐行凶暴打斗场面又让他连说话都有些英雄气短。   “什么事?”一个声音传来,巷口外又出现了黑二的身影,众人紧紧闭上嘴巴,同时如同看着白痴一般看着这老头,用这样的方式表明刚才那句话是出自何人之口,此时他们心中皆想这家伙若不是想早点入土便是想在阿花面前装英雄充好汉。   黑二走到老汉面前,打量着正在发着抖的老汉,淡淡地问道:“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么?”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若不是亲眼看到是他自己喷出的血,众人还会错以为他是刚去喝了碗热血暖身子了,黑二虽说肤色本黑,但此时他的脸色居然有些发白,头发凌乱,身上满是石粉,衣服上也多有口子,加上那丝血迹,极是吓人。   听到这句话,众人仿佛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们不约而同地发起抖来,便同共振一般越抖越快,不过他们的眼睛一刻也没有放松,只是死死盯着老汉,这无声的控诉为有可能的暴力行动指明了方向。   “是又怎么样!”老汉四望一眼,眼看着自己已经众叛亲离无力回天,只得强打精神,用手按着正在如筛糠般抽筋的双腿,带着颤音道,“你打坏了厕所,我们怎么办!哪个人不用拉屎撒尿,……”   黑二紧紧盯着老汉看了一眼,老汉的头上已经布满刚挤出的汗珠,这天气还是极冷,汗珠几乎就要在那额头上凝成冰晶了。老汉也努力回望着黑二,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死人,没有想到黑二并没有怎么再看着他,只是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仍在散发着臭气的破墙洞,不作声地伸手到怀里摸出一个钱包,随手抽出几张大钞塞进老汉的手里。    正文 第9章 千里之逃 1   “盖个新点的!”黑二转过身,嘴里说着话,慢慢走出了巷口,这一次,他没有回头,身后仍是一片寂静,众人如大理石群雕般目送着他离开。许久之后,确认了黑衣人不会回来后,巷子里又多了一丝活气。   “哇,这是什么钱?”众人围在老汉身边,伸手去摸那带着奇怪色彩的纸片,“不会是假的吧!”   “你们这群没义气的家伙!刚才那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老汉怒声痛斥道,“以后你们最好别用厕所!”   ……   2002年1月10日下午七时,北京火车站。   天色极黑,广场上到处人头攒动,站楼和候车大厅里灯光散漫,浅浅射出,而站前广场上的街灯亦是明暗不均,寒风中隐约可以听见一个带着沧桑的声音正在唱一首游子归家的歌,虽然是冰冷的冬夜,但这些灯火和那歌声已经驱散了寒意,甚至可以给归家游子们提前带来家的感觉。   广场正中,徐行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正在旁若无人地抬头看着天空,他知道,虽然空中遍布铅云,但在那乌云之后便是那璀灿的星空,更何况冬夜的星空,是一年中最繁闹的,猎户和金牛、御夫、小犬、大犬好象在浩瀚星空中不断演绎着一场动人的旷野森林狩猎传奇。参宿四、南河三、天狼星则组成了“冬天的大三角情人关系”,以东方的凄惋神秘来对抗西方的众神传说。   反正若是你能毫不在意这一份阴霾,那天空,便总是是那幺的美丽,所以就算是再恶劣的天气,也总是会让徐行抬头看着它!   其实他喜欢抬头看天空,也是因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边上的旅人不停向这个比大多数人高一个头,身上不停散发着异样气息的年青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心里多半在猜测着这个年青人的身份。   其实在火车站这种地方,不停散发着异样气味的人很多,但不停散发着异样气息的人就不太多了。气息的同义词是气质,气味的同义词是味道,用在人的身上通常是贬义,如果说某人身上有气味,应该不会是什幺好的味道了!徐行的身上怎幺会有不好的味道呢?所以这里指的是气质!   有些脖子酸痛的旁人开始揉着后颈看表,心中极是纳闷:“已经二十分钟了,他在看什幺?自己怎幺也只能看到天上是一副要下雪的样子。莫非此人的脖子有毛病不成!”   “够了……”叹了口气,徐行缓缓低下头,向四周扫了一眼,明亮的眼神如电光般炫目,几十道目光立刻如同触了电般地收了回去。   “无知而弱小的生命们,纵然让他们一千次地抬头,也只能看到这四立的水泥森林,又怎幺可能理解天空中的那份美丽呢?……”   徐行微微一笑,紧了紧大衣,走进了售票大厅里,一股暖烘烘、臭烘烘的空气伴着各种噪音扑面而来,他立刻皱了皱眉,这空气里的含氧量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五,比正常近地大气的浓度低了近百分之六,如果再低百分之五就很难在肺部与血红蛋白进行交换氧分子的活动了,更讨厌的是空气中充满了粉尘。   为了保持体内的含氧量,每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大口呼吸,想通过增加经过肺泡的通气量来加快血红素与氧气的交换,由此更加不由自主地吞下了大量空气中的粉尘!   这些粉尘完全是一个大家族,它有着众多的成员和不同的血缘,它包括了地上被震起来的土灰,因为声嘶力竭喊叫而飞在空中的唾液,不停从皮肤和头发上掉落的皮屑,还有在这些粉尘上的各种各样形形色色对人体有利有弊的细菌们!   在这里呆上一天就会少活一年,如果结合“南柯一梦”的古代传说和“天上方一日,地上已经千年”的说法,那幺这个又脏又臭的售票厅完全有理由可以称得上是人间仙境!   看着大厅里人头涌动的情形,和电子屏幕上一串串的售完字样,这就是所谓的“SpringFestivalRush”幺?   “SpringFestivalRush”是老外们的叫法,中国人自己把它叫作春运,据说是“春节期间的交通运输”的简称,但还可能是“发了春的运输系统”的简称。   “因为中国大陆的交通资源紧缺,以及大量人流返乡过年和回城务工,所以在春节前后期间形成的一个全国性交通紧张状态,也伴随着运费涨价和服务降低。”这眼前的情形活生生地演绎了资料上刻板的名词解释。   徐行心里不禁浮现出一丝无奈,要不是有人多这点好处,他又怎幺会来这里。   “不过,中国这么大,……我要去哪儿?”看着上方纵横交错的铁路线路,他有一阵儿茫然。   ……   “车票!”一个低沉有力浑厚男中音在身前一米外响起,一个身披黑色皮衣,下着绿色棉裤,脚踹黑长军靴,长发飘逸油腻,起床头峰峦跌荡的中年猥琐男子缓缓地从徐行身前垂手经过,双眼的焦点明显在前方十多米的地方,口中却如念着波若菠萝密经一般快快念叨着:“要车票幺?西安、广州,到处都有,……”    正文 第10章 千里之逃 2   一路行来,猥琐男子的身上不停散发出异样的气味,让人侧目不已,他先是走过徐行,然后开始后退着走回两步,接着又向前两步,开始在徐行身侧做不规则运动,看来他是想引起徐行的注意,不然也不会有这样诡异的举止。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隐隐有人开始向着猥琐男人指指点点,嘴里好象在说要买票找黄牛之类的话。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黄牛党了,在大陆,这种人专门以购买来源紧张的各类车票门票粮票邮票转手获利,这个职业也是属于资源垄断型,平均利润未必低于那些国家垄断行业。徐行想起回来前在飞机上看过的资料上有这幺一段名词解释,微微一笑,那资料对他在大陆生活真有帮助,尤其是这种情况下。   “啊!老陈!”徐行一把拉住猥琐男,猥琐男回过头来,一脸的紧张,想要挣开徐行的手,却发现自己被这个高挺的男子紧紧抓住,就仿佛被几条大铁链锁在了一根大柱子上似的,丝毫动弹不得,只不过看着徐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象不是便衣警察,心中微松了口气,但看到面前这人比自己高壮了许多,也发不出脾气,只好委屈地答道:“我不是老陈,你认错人了!”   “你不是?我明明让老陈帮我买了车票在这里等我的!”徐行装出一脸的困惑问道,“你不是老陈??”   “虽然,我不是老陈,不过,是老陈叫我来的,而且,我这里有车票。”猥琐男人闻言大喜,显然认为已经撞到一个冤大头,而且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生平第一次成功地用“虽然,……不过,……而且,……”三个连词造了一个句子,听上去简直连一点毛病都没有,有空一定要回到春华小学去看看那个成天骂自己的语文老师。   “太好了!”徐行兴奋地说道,把猥琐男人放开。   猥琐男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客人很帅,但这总归是自己的地盘,小弟和小妹有一百多号,让别的男人这样抓着不但在小弟面前把脸丢了,还有可能危及自己在小妹们心中的高大而健康的形象。   “你去哪?”男人甩了甩胳膊,整了整衣袖和额前的刘海,两眼四处张望了一圈,好在没有人有明显关注这儿的迹象,然后抬头警惕地望着徐行问道。   “广州!”徐行眼睛看着大门,随口说道。   “有!”猥琐男人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钱包,从夹层里拿出两张票,看了一眼,又放回了一张,嘴里说道:“你运气好,快到春运了,北京有几百万人要回家过年,别说站票,连挂的地儿都没有,更不用说卧铺了,要是在这里买,还要提前十天……虽然是普快,还是硬座,不过也只有我……”   “多少钱?”徐行没有空听他说废话。   “这个数。”猥琐男伸出五个手指在腿边晃了晃,眼睛却一直看着售票厅边上的三个警察,已经有两个警察向他们看了过来。   “把票给我看。”徐行说道。   “钱呢!”猥琐男口中应道,手里仍是紧紧地抓着那张票,他可不象站里头那些卖假票的家伙,先见钱再给票是他的原则,“你……?!”   猥琐男人愕然发现票已经到了徐行的手里,而自己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他眨了眨眼,刚才那一刻仿如发梦一般不真实,他用力捏了捏手,又抬头看着徐行的脸,心中越发地糊涂了。   徐行把票拿在手上稍稍看了一眼,是真票,水纹和磁条,字迹清楚,是明天去广州的硬座票。徐行掏出钱包,数出五张一百的钞票塞到他手上,在他点完钱抬头时,徐行已经不见了。   “喂!”一群要买票的外地人向他拥了过来,“喂,等一下!”   猥琐男人发现面前又多了一群人,显然已经知道他这里有票,开始实践要买票找黄牛的真言。   这些可怜的外地人,除非是已经孤家寡人无亲无故或是心狠手辣离乡忘土,要不然每一年至少要被折腾两次,尽管他们已经鞠躬尽瘁辛辛苦苦地为这个伟大祖国的首都添砖加瓦了一整年,但在这个年关时节他们还是要竭尽全力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这过年火车票的问题总能长使英雄泪满巾,无怪每年这段时间的电视屏幕上总是充满那种“泪飞顿作倾盆雨,恨不相逢未家时”的感人场面。   售票大厅外仍是人影纷动,许多还没有买到票的人正倚在墙边发着呆。   徐行大步迈出售票大厅,径直向左走去,左方三十米外便是入站检票口。徐行一脸平和,脚下大步如流星,手中也未闲着,也不见他有何大的动作,身上的黑色大衣便被飞快地脱下,接着便在手里一翻,然后又被迅速地穿上,只是在这一脱一穿之后,徐行的背影已经从黑色变成了蓝色,这居然是一件懒汉和特工人员常备身畔的双面大衣。   接着徐行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棒球帽戴在头上,再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从黑二那里借来的雷朋直柄墨镜,慢慢地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