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想不起来的初遇 “不对劲……” 从柳诗琪微启的朱唇里,模糊地吐出三个字。身边的一个男生愣了一下,窥伺着女人的表情。 柳诗琪正拘束地坐着。她那匀称的身体窝在沙发的一角,圆桌更远的地方坐着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 透过头顶昏暗的灯光,温根勇隐约窥见了柳诗琪微微拧着眉头,被黑框眼镜框住的水眸迷茫地遥遥望向门口,微微颤动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抹暗影。 在把那么多酒全部灌下去之后,她为什么会说“不对劲……”呢? 柳诗琪和同伴们一起出来聚餐过多次,每次她都会兴高采烈地诉说着自己的兴奋感受。像“我好开心……”“带我飞呀……”“来来来,再来一瓶……”之类的,虽然可能只是喝到兴头上的几句胡言乱语,但是每当柳诗琪每次喝酒聚餐时,都会大声地嚷嚷着。 可是,听到她说“不对劲……”还是第一次。 温根勇克制着想要问一问她的冲动,身体稍稍往她那边靠了靠,伸手拍了拍她。在这突如其来的招呼下,柳诗琪带着还未整理好的面容转向了温根勇。她苦笑着摇摇头,却是滴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十足十的失恋买醉的模样。 过了几秒钟,温根勇缓缓开口问了她。 在这次聚会之前,柳诗琪一直保持着好学生的矜持与优雅,现在她忽然耸耸肩,把衣服整了整,抬手便快速地把眼角的湿润抹掉。 温根勇将她手中空了的酒杯拿走,在手中抚弄两下,轻声地说道:“你还好吗……”眼前靠得过近的眼睛,使柳诗琪倏地一抖,没吭声。 “什么不对劲?” 温根勇又问了一遍,柳诗琪略微停顿了一下,回忆着说:“其实,刚才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觉得浑身上下就像起了鸡皮疙瘩似的,喉咙流过那么多酒精、那么火辣,从那里涌上来的的醉意冲向头颅……” 柳诗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地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她是昨天傍晚时分来到北纬24℃这个酒吧的。 星期五下午,四点半刚过,柳诗琪就离开了S大的校园,到学府中心站与蔡雪兰他们汇合,然后乘坐七路公交车来到了六十五公里外的堕落街,在北纬站下了车。 “就在这时……”柳诗琪揉了揉眉心,忽然更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被一只大手揉成了模糊的一大团。 这个酒吧位于堕落街尽头的一个拐角里。夏天,总会有一波接着一波的迷途旅人在此糜烂发酵,被年轻的旅客们充塞得满满当当的北纬站,一进入九月,灼热的蒸腾感便消退下去不少,人流却与气温相却反比关系,稠密得像是集成一大窝的沙丁鱼。 柳诗琪蔡雪兰和同学们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穿越五米宽的深巷。那里好像有个奇怪的人。一个人,准确来说,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吧。 从相貌来看,那男人并不十分的出挑,但是脸庞棱角比较分明,身材瘦长却有力度,即使穿着最普遍的白衬衫牛仔裤,也有身着燕尾服的优雅从容。年纪不大,看上去却显得尤为沉稳可靠。最吸引柳诗琪的还是男人右手上臂上那个纹身,隐隐从袖口延伸出来的深色印记。这个印记似乎在哪里见过。 “然后……只觉得全身的细胞和肌肉都很兴奋,就要把我淹没了似的……忽然的,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喝下这么多酒了。” 一个男人慵懒地斜倚在靠门口的那一桌的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抚着一杯血腥玛丽,不时移到唇边细细地品一口。突然,锥子似的目光扫来,柳诗琪极快的低下头去。但她的余光却看到男人转过头去的速度,似乎比她的更快。这种速度很熟悉,在哪里见过……对了……速度……速度…… 柳诗琪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头顶的灯光变得幽蓝,折射下来的光影朦胧虚幻,慢慢地,温根勇有些看不清柳诗琪眼睛里的光了。 忽然,男孩有些心疼。 “那……” “没什么的,我好多了,谢谢你……” “我,”不管你怎么行!男生其实很想这样吼回去,温根勇猛地瞪了瞪眼,沉默着换了个话题,“我见你有些不舒服,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许久,温根勇没有开口,只是擦了擦沾了口红的杯沿。 “呵,我跟你说这些作甚。你继续去忙吧,不打扰你工作……来来,我们继续哈……”她将注意力转回桌上,同时把手中的一张UNO牌放了出去。 目睹了柳诗琪从崩溃再到平静的全过程,作为男人,温根勇觉得这期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柳诗琪刚刚一定是被男朋友甩了。 嗯,一定的。温根勇扯了扯制服领结。 一番思想挣扎后,温根勇还是把内心各种不合时宜的想法强压下去,匆匆瞥了柳诗琪一眼,便急不可耐的与同事换了班,跑到后厨去了。那同事吹了声口哨,把围裙一解往温根勇怀里一塞,屁颠屁颠的跑到角落打起了手游。 许久,柳诗琪还是缓不过神来,只能四处乱飘着室内的装潢。酒已经没有了,下意识的望向了靠近门口的吧台。视线再次落到了入口处的那桌的男人身上。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嘿,诗琪,到你啦!想什么哪?”身披韩版中袖衫的浓妆女孩,催促着柳诗琪。柳诗琪回过头,看都不看桌上,随手从手中又丢出一张UNO牌。 “你这都什么烂牌!不想玩就罚酒一瓶哦。” 浓妆女孩大声嚷嚷着,一边轻轻地捅了捅柳诗琪的腰,半开玩笑的威胁到。 柳诗琪揉揉眉头,抬头望了望被装修成黑漆漆的天花板,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别呀,来,让我好好看牌……” “算了……再来一局吧……” 门口的男人双手抱胸,用阴影裹住半身,侧身向柳诗琪这边瞧,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真是,有趣。” 王荣康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有趣的生活了,或者说,从来没有一个普通人能够在他的精神诱导下还能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细节。 那时,王荣康在躲避着捕捉队的追踪,一时没留神让他们钻了空子,把他和弟弟隔开了。他们还卑鄙地操控一辆车疯狂的在路上横冲直撞。路上,很多人,熙熙攘攘的,眼见就要冲进一间咖啡厅了。 当时王荣康就知道来不及了,因为车速已经飙到常人不可能的速度了。他马上把速度一提,跑到车前,用精神诱导把车子一偏,将之拨回正常车道,接着又极快的恢复正常速度。 也顾不得什么能量外泄的被更多捕捉者盯上的问题了,异能者的要维护秩序稳定是世界的唯一的准则。 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马路对面的那辆法拉利直勾勾地冲过了红绿灯。 一声惊呼,抢眼的红色法拉利擦着一位老人家飞驰而过,车主像才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在四百多米开外停了下来。老人家在安全岛上,哆哆嗦嗦的,脸都吓白了。所幸她只是受到惊吓,并未受伤。 交警很快赶到。由于司机严重超速,再加上闯红灯,交警决定酌情从重处罚,但是由于事发时间为下班高峰期,交通很快拥堵起来。王荣康也借此骚乱迅速淹没进人群当中,与一堆年轻男女混在一起慢慢走着,不时轻轻咳了两声,看上去就像个病弱的普通青年。 法拉利终于被拖走了,交警忙碌的指挥着愈来愈乱的交通,暂时还没来得及调取视频录像。不过现在调取也看不到什么“人体闪电”了。王荣康已经用精神诱导全部修正完毕,看上去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安全交通问题罢了。 不过,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细节。 柳诗琪刚下车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着白色衬衣和牛仔长裤。他行色匆匆,但突然他走着走着,又倏地顿住了,然后用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奔跑起来。然后,竟然跑到了那辆法拉利前面,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奇异的纹理浮现在空中,然后瞬间变大,罩住了整辆超速的法拉利,使之诡异的偏转了到直行车道上……如果没有那个人,那辆法拉利要冲向的是一家大型商场的正门,那里有一群的商场大妈满面笑容地走着,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实在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那个人,会是怎样的一场灾难。 “喂,雪兰……” “嗯?怎么啦?” 蔡雪兰低头整理完衣角,抬头就看见柳诗琪盯着一处交通拥堵呆呆地出神。就那么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好像看见一个人……他跑得比旁边的法拉利还要快呢……” “什么啦?”蔡雪兰一弹柳诗琪的脑门,“那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看到了,就是在……欸,在哪里来着……”柳诗琪茫然的扫了一圈熙熙攘攘的堕落街,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说,你是不是最近看恐怖片看多了?又做梦啦?那有什么超人……你可别吓我哦。” 蔡雪兰这么说到,又随她一同扫了一圈街市,拥堵的情况并没有减缓多少。 “好啦好啦,快走吧,师兄师姐们该等急了。” 蔡雪兰催促着,眼神却不再停留在柳诗琪身上,“这里怎么忽然就这么堵了……” “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去吧。我想起来我好像还有事。” “啊,这样……那我先去了哦……你认得路的吧……” “嗯,我认得的……” 柳诗琪和蔡雪兰分开后,立刻在人群中搜索着刚刚的那个“闪电超人”,遍寻无果。 “你在找我。”不是疑问,是肯定。 “那个……你刚刚……好厉害呀,跑得好快……” 柳诗琪踏着一双高跟鞋,瞪大了一双杏眼,不可置信地对王荣康说道,忽然又自己笑了出来,“哈哈……那怎么可能呢……那样的速度……”就像一道真正的闪电。 王荣康面色一冷,猛地一伸手攥紧柳诗琪的手腕。 “你过来。” 王荣康将柳诗琪拽到墙角,修长的身影笼住了柳诗琪全部身形。 “你凑过来……”边说着,向四周警惕地望了两下。 然后等到柳诗琪的靠近,王荣康出其不意地发动最强的精神诱导,眼瞳处甚至出现了那个神秘的印记。 然后,不等柳诗琪什么反应,毫不犹豫地给了柳诗琪一个手刀。见柳诗琪晕过去了,这王荣康才施解开结界。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柳诗琪竟能突破结界看到他的精神封锁结界。难道…… 形状较好的手附上柳诗琪的后脑,还没来得及查看柳诗琪的能力,就被紧咬不放的捕捉者追上来了,同时追上来的还有他的胞弟,王荣建。 “辛苦你了。还有,这个女人我搞定了,你把他们交给他们的同伴吧。我去引开他们。解决之后,去老地方汇合。” 王荣康把柳诗琪往王荣建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伤脑经呢……” 王荣建手指往空中一划,撕开一个空间裂缝,直接抱着柳诗琪跨步走了进去。期间柳诗琪嘟哝了一声,空间裂缝稍稍紊乱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 当王荣建把空间流速恢复正常后,柳诗琪已经来到北纬酒吧附近了。眼神呆滞的柳诗琪顺着一条选好的既定道路走进了北纬酒吧。看到同伴也能正常地打招呼,不过这要忽略她眼中不易察觉的无神。柳诗琪坐下后,茫然地一杯接一杯的大口喝着酒。 在酒精的作用下,柳诗琪的神智渐渐回归。 接着,她脱口而出了一句“不对劲……” 阴影中的年轻男子脸上的微笑逐渐扩大,定格在一个闪耀的瞬间。 远处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深夜的寒气弥漫在空气中,朝阳吸纳了寒气,显得气势稍有不足。然而,当太阳完全脱离海平线,便迅速的反击,化成了火辣灼眼的亮金色熔岩。 正文 第二章 疑惑 “那还是青春的时光,那还是梦想的……梦想什么来着?” 蔡雪兰一边背着主持稿,把脸贴在窗台上,闷声问着同宿舍里的柳诗琪。听见雪兰的背诵,柳诗琪小声地说,“梦想的翅膀……”你都背过多少次了,这么烂俗的稿子都还没背出来? 科学的记忆能够帮助记忆者更好地记忆,促进记忆链条的形成,使得再回忆变得流畅。听到柳诗琪的提醒,蔡雪兰有些挫败,更加磕磕巴巴地重复着,越发觉得疲乏,抬手看稿子的频率快起来,柳诗琪也在蔡雪兰多次看稿后的颓丧与不安中,慢慢地抬起头来。 两人每次对稿时的状态都很奇葩,可是每次上台之后有时蔡雪兰的台本丢在后台的桌子上,丢得根本找不着;有时两个人的服装总是会出错,只有一次次地跑往后台频繁地调整。这次对完稿后是不是依旧没有跟进人员还难说呢。 但是,无论哪一次演出,蔡雪兰和柳诗琪以及其他两位男主持人的团队协作都十分出彩,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去缓解因为各种问题而尴尬起来的气氛。 蔡雪兰是相当沉浸在那种感觉之中,精神百倍,她瞥了一眼陪了她一个午睡时间的柳诗琪。 估计她也体会不到那种站在聚光灯下,尽情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时刻吧?算了,柳诗琪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人。她生来就像是没有心一样,总是淡淡的,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蔡雪兰想着,长长的叹一口气,瞟了一眼被窗帘挡住的窗户。 柳诗琪头靠在右手臂上,环着自己的额头,左手轻轻地放在颈椎的后侧,浅浅地呼吸着。她除了偶尔嘟哝一句,僵硬的姿势始终未变毫分。 临近下午一点,柳诗琪依旧没有睡醒。 宿舍里现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宿舍长柳诗琪她自己。其余三个人不经常回宿舍,都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五个人的宿舍空了三个人的位置。只余蔡雪兰和柳诗琪坚守阵地。就连别的宿舍都格外羡慕,都说是黄金地段,却不用交高昂的水电费。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柳诗琪所在的宿舍在四楼,从楼梯处上来,漫步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中庭的拐角后面靠左的最里头。屋子正对着的走廊外面恰恰好是学校的一大片人工湖,一早醒来,晨风温润,清爽至极。难得的是,那里竟然还摆着几张塑料椅子,供同学们闲暇时能坐下来赏景畅谈。 不过这些桌上的东西,却并不是这两人准备的了,倒是有其他有心人间隔几日便还上一些新的吃食置于桌上。 不过那些小吃食却正好是柳诗琪常买来啃嘴磨牙的,这让她有些小感动,也一直在追问到底是谁补上的这些零嘴,但遍寻无果。 所以,当柳诗琪在那次北纬24℃后,再也没有旁敲侧击地询问这些琐事时,温根勇心里还是不安稳了许久,觉着时间难熬的过分了。就像再次回到村里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一样,温根勇俶地感到一阵惶恐。 开始的时候,温根勇很不习惯城市里人们的疏离,一直用淳朴正统的要求恪守自己的行为。大学生的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常常有些不自在,但过了两周就习惯了,大不了对人尽量回避一些,那也不太抗拒与柳诗琪接触了。 今天,温根勇边背着书中重点,收拾了每天必看的报纸,烧上一壶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窗户。阳光辉映的湖面上面,云彩画出了一团团浓雾,就像是用喷漆随意喷上去似的,最前端仿佛还有一只翅膀。眺望着寂静的天空,温根勇脑海内又浮现出柳诗琪醉酒的样子,耳边仿佛听到她灌下酒时充满悲怆的哭泣声。 她不该是这样的,柳诗琪应该更加肆意飞扬一些。 温根勇凝望一会儿夏空中漂浮的白云,忽地放下手中的课本站起身来。其他的人有的在睡觉,有的盯着电脑,没人注意到温根勇的动静。 看了一圈后,他从宿舍里出来,经过楼梯,打开了通往顶层天台的那扇消防安全门,走了进去。 刚才温根勇凝望着夏空时所想的,就是想的柳诗琪醉酒失恋,却哭得异常安静的样子。这会儿,柳诗琪应该是起床了的。 关上门的时候,天台就只有温根勇一个人了,他把手机拿出来。具有巧合意味的是,因考上大学而专门配备的触屏手机,现在正好是和柳诗琪的一模一样。 他划开屏幕解锁屏保,拨了柳诗琪的电话,等了许久柳诗琪的声音才传过来。 “喂,你好,是我。怎么啦?” 温根勇估计到是会收到这样的开头,很快的组织好语言。温根勇再次确认了天台的任何角落都没有人之后,才对这电话小声地说:“你今天身体还好吧……你那天……喝那么多酒……” “还行吧,就是还有些头疼。” “可能这么说会有些冒昧…… “……你说?” “你那天……是不是失恋了……” “……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就想喝了。” 温根勇听着柳诗琪倦意满满的声音,突然有些懊恼。自从再从北纬24℃回来之后,柳诗琪就似乎忘记了”醉酒失恋”的一切,她的描述很微妙,就像是被某个人刻意删改修正了记忆似的。虽然自己内心焦灼得快要疯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再次血淋淋地撕开她的伤疤,惹得她再大哭一场吧。 果真如柳诗琪所言,不是失恋的话,倒是看起来像是她潜意识里,不愿想起这段令她痛苦至绝境的记忆了。 人在痛苦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为了自我防御,会选择性地将自己的一段记忆模糊化,除非再次运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将这段记忆链条再次串联,否则在一般情况下,若是并非什么重要的时刻,是不会主动想起的。 “嘿,我真的没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只是有些困,睡到现在。” “我不管你怎么行!你能照顾好自己个屁!” “……说什么呢,大点声……勇哥?” “……呃,我是说,下次少喝点酒,照顾好自己。” “嗯。” “好好休息……” “知道了,那没什么事儿我先挂了啊。” “别,等等……” “嗯?” “好好照顾自己。” “哦了,我的超级奶爸。那么,再见。” “拜拜。” 被一个电话吵醒的柳诗琪显得怏怏的,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周了。总是无精打采地干着这样那样的事情,每当闲下来时候,脑子里常常想起一段诡异得似乎不属于她的记忆。 飞驰的车辆,飞驰的男人,以及飞驰的印记。这三样东西拆分开来慢慢地清楚了,但是要想把这三样东西串联起来,后脑就生疼。柳诗琪还发现,她竟然还不记得究竟是怎么走到酒吧的了。只记得她挽着蔡雪兰的手,施施然地下了车。脚掌落地后的一瞬间,记忆图像凭空消失了,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进入有一个全然黑暗的空间,紧接着北纬的灌酒,游戏才慢慢地由模糊转向清晰。 对于柳诗琪来说,图像联想记忆是最快速最便捷的记忆方式。她善于将所见到的东西快速编码,储存在脑海中。因此,她的回忆再现能力远超常人。她直到刚刚突然发现这件事情貌似并不简单,于是她决定再次去到堕落街看看。 柳诗琪晃晃晕乎乎的脑袋,带上手机钥匙和钱包,轻便的出了门。她今天穿一件普通的白色小体恤和一条简约的牛仔裤,沿着同样的路线,在北纬站下车,却是走进了一家饮品店。 下车之前,一个同学打电话来告诉他“刚刚叫张芹的男人来电话找你。”大学中柳诗琪比较有好感的老师只有一位,所以一定是那位外文学院的副主任。 这位主任是新生军训时的一次台上即兴演讲时认识的。 张芹当时在新生军训时给他们慷慨激昂地做出了一份思想教育,随机邀请了一位新生上台作为代表发言,柳诗琪被挑中了。 柳诗琪刚开始还推脱口才不好做不了什么演讲,又不是演说家,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可是张芹老师说,“甭想那么多,你就将讲讲这么多年来,高考之后挤过独立桥的感受就行了。”张芹还补了一句,“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事。”这才把柳诗琪说动了。 可是真上了台,柳诗琪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片,她真的是慌了。到达一个极端恐惧的时刻,实在不行了,竟然一字不落地将张芹的演讲复述了出来。下面掌声雷动。 张芹眉头轻轻地一皱,不动声色地拿过话筒说道“这份礼物大家满不满意呢?我们的这位同学与我一起秘密协商排练了好久。” 又是一阵哄笑的掌声。 下台之后,张芹主动联系上柳诗琪,录取了她作为外文学院当旁听生。并适时与柳诗琪谈谈思想启迪,时事政治。常常,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问得柳诗琪云里雾里,却有一种异常安心和放松的感觉,柳诗琪终于在大学找到了归属感。 柳诗琪这回没耽搁多久,立刻给张芹拨了电话。正好张芹在前两个站的书店选书,说他今天下午的空过来买书,顺便想跟柳诗琪见见面。 柳诗琪跟张芹约好在饮品店里见面,就挂断了电话。 柳诗琪点上一杯热的蜂蜜柚子茶,静静地等上了几分钟。张芹以前经常光顾这家温馨的小店,最近小店重新装修了,却并没有令他有多惊讶。 “真是一家别致的店铺。” 店铺大小没怎么变,但是黑亮的柜台换成了雅致的小型书架,桌子变小了,换成了原木色,点缀在不同的假植物丛中,颇有一种宁静致远的味道。 “是的呢。” 柳诗琪喜欢这种慢慢地静下来的感觉,能让思维最大的拓展开来,蔓延开来。夸张一点来说就是喜欢那种把思想铺陈到阳光下,晒晒太阳的感觉。尤其在张芹身边,柳诗琪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觉得我特别奇怪吧……” 听柳诗琪这么一说,张芹露出了一个笑容,紧接着就回了这样一句话。 “当习以为常的事情被突然打破,男女双方都会有可能因此变得更为复杂。不是变得奇怪,而是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啊。” “真的是这样吗?” “其他的事情也会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是自己不愿意或者不敢仔细深入地去想罢了。” “要是真的想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该怎么办呢?” 窗户外面射下来的耀眼金色罩在张芹的侧脸上,柳诗琪注视着他脸上的光斑,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问题。 柳诗琪问的其实是自己突然混乱的记忆背后的可怕事实被揭露出来该怎么办。那么,张芹这番话那个笑容究竟是说要看开一点认清自己”失恋醉酒的事实”呢,还是说早晚会面对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呢?不管是什么,她无疑是期待张芹能给她一个回答。 “那……他跟你……” 不知什么缘故,对面的张芹面色一冷,觉得揭穿了很无趣,他想先继续试探试探柳诗琪的极限在哪里。 “他你还记得他吗?” 话一出口,张芹的面容骤然松了,他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有这样的恶趣味。 柳诗琪沉默了片刻,朝着虚空说着句:“不了……” “什么都不记得?” “一想起来就头疼。” “那他也能不感到好奇吗?” “不知道他好不好奇,反正这种事情他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就想说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一样,柳诗琪的侧脸上呈现出极其复杂的、喜忧参半的、慧者特有的迷茫的不安。她众多的思绪猛地涌上心头,突然感到是有一股力量渐渐将她的记忆拨乱反正。 异能者早晚需要达到一个极限。 对于常人来说,从记忆的获取开始,就要先进行感觉的捕捉和收集,通过电冲动反应快速传输到初级整合中枢,进行分类整理,汇聚到高级神经通路进行解码加工。最后汇集到高级神经通路,加上经验阅历的综合影响,形成整体知觉。这一过程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十分顺畅的,但对于异能者来说,常需要更漫长的时间进行积累和沉淀。每一个小环节都是要超负荷运作300%才能进行下一步。而像柳诗琪一般未能激发异能的版异能者只有不到7%,而版异能者激发出来的异能更加珍贵,常表现为罕有型的异能类型。 团块状的记忆拼接起来,柳诗琪的眼神也愈发坚定,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张芹。 “老师……” “要继续吗?” “我准备好了。” 张芹抬起手,做了一个熟悉的起手式,柳诗琪的后脑更疼了。正是下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刻,街上的行人寥寥,还算幸运,周围的人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一桌。柳诗琪注意到张芹的手掌往她后脑一拍。 正文 第三章 相怜 王荣康举起自己的右手,凌空绕了两下,然后又慢慢地放下。 “真奇怪。又有一个能够躲开我精神诱导的人出现了。” 王康健以为哥哥说的是一周之前那个奇怪的女人呢,可是王荣康却是长长地叹一口气,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跟你说过前女友吧?她叫商晓晓,搞美术设计的。” “是那个前两年去了加拿大进修的高中同学吗?” “对,她在和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交往过,两个月前分手了,跳楼死了。” “不是跳楼那么简单吧?” “呵……那董事长警惕性看来不那么高,事业虽成功,但两人一起去澳门旅行时,总是坐在一起。偶尔换个滋味坐地铁,也是腻在一起。就连后来董事长的公司上市了,公司最高层的办公室里,他们也是紧紧靠在一起的。你说,一个版异能者被激发潜能之后,能量波动那么大那怎么不会引来捕捉者呢?那董事长还真是傻,或者说,痴情。嗤……” “那董事长也只是一个董事长罢了吧?” “董事长?那就更可怕了。你有见过那个董事长家里地下室里攒养着一群变异狂化捕捉者的?要不是后来王家出动,彻底搜刮其各处污垢,那还指不定搜出什么东西来呢。啧啧啧……一箱箱的武器,好几沓的假钞,还是一具具腐烂发黑的尸体啊?你总是心软……” “商晓晓死了?” “两个月前的新闻,她说她需要这样来脱身,但同时也说从此两不相帮了。” 王荣康的那位前女朋友的活法挺有意思的,但她是他遇到柳诗琪前唯一的意外,王荣康会稍作怀想也不奇怪了。 王荣建回想了一下,不错,上两年分手也好,这回跳楼也好,王荣康都是又对其进行精神诱导的。 其实,和普通人一起共事,王荣康自己并非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王家总部与捕捉者汇聚地不远,万一商晓晓反水,那就是一锅端啊。王荣健想,如果好不容易逃出一线生机,甚至来不及布下精神诱导的防御,便会伤及无辜。 那样无论是向总部还是向政府,都很难解释。更何况王荣康他布下精神诱导防御后急剧消耗的精神力,也是不容小觑。毕竟线下的双型异能者还是太少了,王荣康一旦受伤,有能力挑起大梁的异能者寥寥无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荣康在偶尔一次成功侵入商晓晓精神领域内发现,商晓晓竟是真的爱上了那位董事长,并再三保证绝不闹事。反正左右自己还只是对商晓晓有点兴趣而已,即使那董事长有什么影响,那至少还有商晓晓在呢,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但是,如果说那位董事长大人本身就是个捕捉者呢,或者说是捕捉者那边的一枚棋子呢?这样的身份就连王荣康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了。 纵然不能保证董事长一定不会做出什么骚乱的事,在董事长了解到商晓晓版异能者的身份后没有立即上报这一点来说,或许是能够借助商晓晓来制衡约束一下捕捉者的。所以,王荣康在深入考察了董事长的人品之后,也选择了成人之美。这也在当时,促成了一番佳话。 这样的劳心费神也是出于对世界规则对异能者与捕捉者的关系过于敏感而特殊。换句话来说就是世界需要革新,社会需要安宁。 平常的人类生灵的繁衍固然重要,而保持一成不变,就会永远只是一个僵化的模式,或被其他高等世界吞噬或世界变动调级时的不利因素,这样一来,便诞生了这样一对儿处处不对头的高级竞争者,是不是推动一下世界的晋级。 总之,现在从现实世界到异能世界的捕捉者都削尖了脑袋企图窥破规则,拼了命似的绞杀对方,妄图站在世界的顶峰。 从表面上的普通世界居民来看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捕捉者都是正经的样子,但是,面目可怖的捕捉者内心深处疯狂的欲望被压抑而扭曲,丧失了恬淡平静思考的能力。殊不知当竞争者们有朝一日化敌为友,更能推进社会文明进步,更能符合世界进阶的“规则”。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的天平却慢慢地落入了这些捕捉者的手中,“社会”进而变得贪婪、妒忌而中伤横行,恶意满满。 现在异能者和版异能者正在艰难地挽回这一切,都在暗中呼吁加紧些规章制度的建立。 但实际上最应该的是加强对严重事件的彻底追查。 王荣康漫无边际的遐想时,王荣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不管捕捉者怎样伤害了平民,但你已经很尽力地救回了许多人了,只要我们兄弟俩在,王家总不会倒下的,我们不是前不久还联系上一个落单许久的异能者了吗,多好啊,放宽点心。”王荣建说着将一份文件递给王荣康,“你看啊,这一位异能者,很强。” 王荣健能主动传回保密性这么高的资料以表忠诚,这让王荣康感到十分地宽慰。可是在耳目众多的公司里,王荣康和王荣健并不敢深入交流过多。王荣康只点点头,心里默默地忧叹一声。 “荣康,张芹那边有危险!” 一位艳丽红衣女子突然闯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下一瞬间,屋子里空无一人。 王荣康一行人到达咖啡厅时已经是四点多了。他们使用异能直奔咖啡厅而去。柳诗琪正微微闭着眼,被一捕捉者劫持在身前,争夺战已经开始了。 王荣康向张芹微微点头示意,便怒瞪着站到房中的一侧。其他的异能者铺散开队形,各自战斗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了不影响到柳诗琪的顺利激活异能,店内的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现在店里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卧虎藏龙》,普通的店员店长都不知躲去了哪里,再也没有看见其人影,或许是躲在哪里默默地怀疑着人生。 虽是刚刚入夏,还是觉得热得紧了。咖啡店里的空调从角落的读书角间袭来徐徐凉风。空调两周的两张木桌在对战的气势衬托下显得更加空荡寂寥。趁着没人出声,一个低级捕捉者贪婪地吸了一口逸散出来的能量。 但王荣康早已看穿了那个捕捉者的把戏,毫不惊慌,将精神力直接凝聚成一束惊神剑当胸穿过,捕捉者全身一抖,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看着王荣康干脆利落的动作,商晓晓露出了微笑,再次与之碰了碰肩。顺着这万夫莫开的气势,王荣康和王荣健相互配合,默契地消灭了全部低级捕捉者,顺便将店里恢复一新。这时,商晓晓贴近王荣康,小声地问:“那个是版异能者?” 她问的是跌落在地上的,那个惨白着脸的柳诗琪。 “嗯,就是她。” “那今天晚上谁帮她激活?看起来防御性很强,张芹也搞不定……” “是记忆型的变种吗?” “就像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一样,折腾人……” 王荣康不知作何回答,这时下一部偶像剧开始了。 这回放的是《小别离》,一开场就是许光明为了筹集学费,去了老情人、某公司女董事长陈宝珠手下工作,林红棉的家庭因此暗流汹涌。和武打片不同,偶像剧更多的是动作和神情的细腻演绎,王荣康忽然放空了脑袋,静静地听着电视的聒噪,思绪又转到了商晓晓刚刚路上跟他说的那些话上面了。 近年来,捕捉者表现出了一些求和的信号。当然说不上来是安抚政策,比之前稍稍略带了点轻度避战的倾向,诱惑力显得更大了。 “喂,小子,还打不打?” 那个穿着黄条衬衫的捕捉者犹犹豫豫地问出了话,其他人纷纷看他一眼,他也没理,只直勾勾地盯着王荣康,显然认得王荣康是主事者。 王荣康扫了一圈捕捉者,王荣健那里死了两个,身首分离,商晓晓那里绑住了三个,都是断指破相的,张芹那里更不用说了,直接是瘫倒了一堆;虽然大家都多多少少地受了些伤,以张芹伤得最重。不过那是在被偷袭的情况下,围攻之下,为帮柳诗琪恢复记忆一时分神被捅了个对穿。 可能是由于柳诗琪记忆归位的过程被打断,她朦胧中想到了什么,泪流满面,却始终没有清醒。王荣康此时,又窥视了她一眼,怕是被误伤到了。柳诗琪她整张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的,瘆人地紧。 播完《小别离》,全场已经清理完毕。王荣康最终还是放捕捉者们一马,也恢复了店里的装潢,也派受伤最轻的王荣健去药店买了些绷带回来。收到王荣康的简讯后,王家的每个人都来了,默默地给大家包扎伤口,四周突然寂静下来。 王荣康想尽快离开这家咖啡店,他们处理好店里一切事物后走到马路边,分几批坐上出租车前往海肆,进了一家普通的农院。据张芹介绍,这里是他最后一处躲避捕捉者最安全的据点了。这个农院最适合进行情投意合的朋友在里院畅谈。 王荣康上次来已经是一年多前了,没想到张芹又一次把大家带来了这里。他和柳诗琪坐在一张长条凳上歇息。 王荣康对这里满满的是怀念,只要一来到这里,就特别放松,肆意使用精神力来恢复伤口也不会被常人说三道四。 王荣康拧给开了路上随手买的饮料,只喝了一口,便换上了张芹递过来的井水。 “从前,你们家就很喜欢聚在一起的吧?“柳诗琪小声问道。 刚刚医疗异能者已经刚刚处理完柳诗琪身上被误伤到的伤口了,而柳诗琪也因得到一定的精神力补充,精神起来。尽管对“异能者””捕捉者”“规则”这些名词感到接受不能,但是她也不得不迅速接受,因为她从一进入这家大院开始就感到了莫名地压迫。 或许是脑域开发到一定程度了,对周围环境的刺激整合更为敏锐了。 “是呀,以前不顺心的时候常常会过来和张芹老师聊聊天。” “你不觉得,张芹老师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吗?” 喝完水之后,王荣康瞥一眼院门口伫立着的张芹。他正在愣愣地抬头望着天,不时喃喃地说上两句,和其他的异能者也不是很亲近。 “我去看看。” 没等柳诗琪反应过来,王荣康就已经大步迈向了张芹,扔了一个什么东西给柳诗琪。 那是一个深色的佩章,佩章的纹路十分简单,只单单一个王字落在右下角,其余地方皆是深沉的回蓝花纹,带着一点庄重神秘的味道。 只听得一声闷哼,柳诗琪惊得手中刚接过的佩章都掉了。 王荣康半只臂膀鲜血淋淋,另一个快速移动着的残影似乎是张芹?七点钟了,露天的农家大院也亮起了大灯,蚊虫不时出没,原本清新的空气,此刻带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嗅觉猛增的柳诗琪几欲作呕,但由于身体素质尚且跟不上,只能站在旁边,目眦欲裂。 其他的异能者见状纷纷上前帮忙,越是靠近战场的中心越是能感到罡风阵阵,能量的余波震得头皮发麻。 此时,轻便的服饰再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王荣康一身运动套装移动十分迅速。然王荣康到底是受了伤,速度远不及张芹。 不知为何,原本伤得更重的的张芹身上,多了些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撇去身上那些的重伤,张芹简直就像是猛虎下山。 王荣康率先摆出防御姿态,挡下直冲面门的一记,身子一扭,将速度提上来,肘部猛地袭击张芹的侧颈。但张芹速度更快,趁王荣康松懈的一瞬,在王荣康同样的颈侧,给了他一拳。 “张芹!你!” 王荣健忍不住加入战局。他在王荣康的协助下,选择了先攻击张芹的鼻梁骨,然后抓住他后衣领,提膝猛冲。奇袭成功后,王荣康注精神力于左手,一掌轰向那张芹的下巴,但张芹脱开王荣健的桎梏,双拳一抻,同时击中康健两人,两人瞬间被弹开五六米之远。 王荣健本就弱于张芹,此次被打得口吐血沫。另一边,王荣康蜷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注艳红。张芹面色赤红,接下来选择了离他最近的商晓晓,而商晓晓拔腿就跑。但见张芹始终像鲨鱼一样紧随,她也有些慌了神,“别……别过来……求……” 商晓晓灵机一动,柔柔地扑上去,分出一根头发变作自身顺利逃脱。 商晓晓的异能是接触型异能,只要接触到其他的异能者,便可以自动识别为该异能者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有谁会作死自己伤害自己呢?而后面的分身纯粹是必备的障眼法,当其他的异能者不再攻击,商晓晓自然有机会变回自己,毫发无损,下一瞬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农院,转眼便消失不见。 如果有什么例外的话,就是王荣康落于弱势的时候,张芹气势汹汹地用脚使劲地踢了好几下王荣康的右手臂,无意中竟然解开了那个深色的封印。 深色的印记浮于空中,没有了主人的召唤,威力还是弱了许多,不过并不妨碍其护主的忠心耿耿。那条黑色的龙向天一卷,貌似长啸了一声,接着拉长了全身,紧紧地缠住了张芹的身体。 张芹虽是一下子落了下风,但面目赤红,眼神呆滞的他用浑身暴涨的精神力炸开了黑龙,黑龙的龙身寸寸碎裂,王荣康在此处出一大口鲜血。黑龙这一手,必须是一招制敌,否则一旦被反制,便是根本无力回天。 就在此时,张芹一记空手刃破空而下…… 正文 第四章 激活 从冲上去,到扑倒王荣康,柳诗琪只用了不到两秒。 “你那时候不怕吗?” 柳诗琪虚弱地点点头,想起了王荣康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不知怎地就有些愤愤。 和屋子里热闹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外面是迷雾环绕的群山,加之浓郁的大自然气息,使柳诗琪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焦点。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已经无声无息了。 从农园到宾馆,黄昏时分,一路人头攒动,但空间异能者王荣健带着一群伤员只用五分钟就到了。 他们在前台报备一声,拿到钥匙,去了房间。这是一间有着落地大玻璃的夜景房。进了屋,一瞥见套间里那张宽大的双人床,王荣康就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轻轻地将在他背上的柳诗琪摆在床上。 “别乱动……” 从看到王荣康半边鲜血淋漓的臂膀,再到最后全部人一起逮捕了张芹,给他安个罪名,将之送到专门的监狱看守起来,柳诗琪现在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了。 王荣康挺着僵直的背静坐在床沿。等了许久,他伸出一只手,关上了床头柜上方的灯,脱下柳诗琪的鞋子。 柳诗琪的脑海里一次次地浮现出王荣康印记的那条黑龙被震碎的惨状。尽管一点也不知道那条黑龙与王荣康有什么关系,可她总感觉黑龙被震死的瞬间,内心有种莫名地悸动。像是在向她交代后事一般。 她实际上在第一次见到王荣康那天召出纹印时就有这种感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诗琪却总是想不起来。一想到这里,脑子空空的,被挖走了一块似的。 也许是当时帮助王荣康挡下致命一击,她的记忆型异能过早复合了防御的能量,她显得尤为虚弱,那一大块的记忆怕是永远也补不回来了吧。忽地,柳诗琪心中那浓烈的哀伤扑面而来。可以说,在未激活的版异能者中,遭受多型异能者全力一击的柳诗琪只是逸散了大部分精神力,算是一大异类。不过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柳诗琪的结果已经比想象中的好很多了。 然而,越是一些超自然的存在,也就越容易受到一些强有力的束缚。比如,精神力严重缺失时,所引发的生理反应尤为强烈,而且具有较漫长的时间潜伏期。具体表现为皮肤高温高热,全身酸软乏力,脸部血液循环明显增加,呼吸频率加快等等。 王荣康当时在学习异能开发时就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表现如此像是性欲亢奋剂的作用。当时问过一些前辈,被告知这种症状只有被选定为伴侣的双方才会存在,并且只有在一方即将由版异能者激发为异能者时,记忆缺失错乱的情况下产生。 柳诗琪感觉到脑子蔓延出来的热,灼伤了肺部火热的快要烧起来了,每一口空气都是滚烫的,犹如铁水在身体里悄然沸腾。热极了,便去扯开自己的衣领,原本虚弱安分的身体都被这热度点燃,化为一束火把。 又是一股热浪席卷而来,柳诗琪的身体渐渐脱离脑子的掌控,本能地寻找冰凉的东西,她大口地呼吸着,频率越来越快。 柳诗琪四肢并用的在屋子里搔刮着,突然,碰到了冰凉的东西,迷茫的脸装饰上了明显的欣喜。她立即全身扒拉在那物体上,再也不放手了。感觉到那东西的反抗与挣扎,柳诗琪紧紧抓住那东西,把脸靠上去使劲地蹭,身体里的血液终于沸腾。 颈侧,腋窝,腕内侧,腿内侧,深埋着动脉管的地方都要被紧紧地贴着。冰凉的舒适感让柳诗琪忍不住地谓叹出声,时不时磨蹭两下,舒服多了。可是尝试尽一切办法后柳诗琪老是觉得身体里面的火团然烧得更旺,偏偏她抓住的玩具老是动来动去地,似乎要离开。 真是,哪有玩具主动离开主人的呢? 突然,柳诗琪的嘴角碰到了一个类似于果冻的东西,外面软软的,但好像里面有硬硬的东西支撑着呢。那玩具僵了一下,不动了,而后挣扎地更激烈了。柳诗琪马上趁着玩具的失灵,双手马上禁锢住那圆圆的东西,对准最清凉的地方,凶狠地允吸着。 身体的那团火一下子平静下来。 柳诗琪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一样,慢慢地允吸着清凉的滋味,不时滋溜一下流下来的汁液,一点点地用舌头探索者果冻内壁的形状。 咦,这果冻……还像不太对呀……怎么吃了这么久,一点都不会少呢? 好像…… 柳诗琪突然全身一震,一张俊脸放大了无数倍地呈现在眼前。她的手攀着人家的脖颈,身体更是不可思议地坐在了人家的大腿上,最无法想象的是,她的嘴什么时候和王荣康的贴在一起的? “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那玩具开口了,模模糊糊地对柳诗琪说了句什么,“……那么,我要正式开始了……”王荣康深吸一口气,“……是你先惹我的……” 王荣康温柔地附上身来,源源不断地用精神力补充着对方体内的能量。 当遇到一些棘手的,难以用语言描述清楚的难题时,只有依靠最原始的身体的交谈了。经过一番激情燃烧,欲仙欲死的交合,身心必然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生理上的毅力与潜能自然能够最大化,直至最后的突破与进化。 事实证明,当柳诗琪和王荣康在完成最后一步时,两人都已经全然忘记这只是一种补偿性的治疗,那些不愉快,烦闷与桎梏瞬间统统被挣脱开来。接下来,一场兼有签订精神契约与蕴涵繁衍之力的交融仪式便也就水到渠成了。 柳诗琪的脑子此时已然被安抚下来,之前那股火辣辣的灼烧之感已然被一股清凉所替代。同时她能感觉到记忆像是被重新编码组合起来,色彩,气味,声音,触感,味觉都像被加上着重号一样,每一帧记忆画面的画质清晰得令人叹服。柳诗琪已然全部心神都投入其中了,迷失在记忆中,丧失理智。 “守住本心,集中注意,注意寻找脑域极限阀门。“ 柳诗琪脑内突然出现的一道温和的男声,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已经“瞧”见一团团白色的丝状物顺着指引,倏地铺陈开来。慢慢地,其中一缕来到了一处黯淡的窝口。 “对,就是那处,抓住时机,破!” 柳诗琪全身猛地一冲,挤过最黑暗的空洞。随即,更多的画面纷至沓来,最终停于一处。此刻,脚踩粗粝土地的柳诗琪似乎来到了一棵树旁。 柳诗琪和奥尔柯特年少时一样,也很像男孩子,喜欢赛跑、爬树、吹口哨,她偶尔也会把裤管卷得老高,这一次她再次站在了这一棵树前。 柳诗琪认得这棵树,这是她五六岁时学会爬树时爬上的第一棵树。 这是一棵榕树,它不怎么高大,但是树干精壮,呈灰褐色,看树干上的那些树皮就像老人的脸一样,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点。柳诗琪怀念地走近摸了摸树干,它年纪很大了。榕树的第一个枝丫挺矮的,用手点点还是能够到的。而那最粗壮的树杈宽有三四十厘米,细的只有小尾指那么宽,有的比铅笔还细小。最矮的树杈是横生的,恰好能够坐上一个人。 突然,有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此番宁静。远处尘土飞扬,黄褐色的泥土被机械的履带压得翻滚起来,浅层的嫩草卷入履带,混着黄土,很快消失不见。 柳诗琪立刻感到威胁,马上集中全部心神。隐隐中,她有些不喜也有些愤怒。终于那种激烈的感觉在挖土机即将推到榕树时,爆涨起来。以额脑为原点,撑起了一层乳白色的防御膜,突如其来的阻挡甚至让推土机都翻了个跟斗。 不知是有什么东西构成的推土机慢慢溶解,消融成一点点的矢量点后,又迅速摸索着幻化成了柳诗琪父亲的形象。场景却不知不觉间变到了家里阴暗的一个角落。 “父亲”手中挥动着长鞭,正全力抽打着“柳诗琪”。突然转换场景的柳诗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由手上延伸至背上的痕迹瞬间肿胀起来。皮下的毛细血管应声破裂,负责止血的血小板急速堆积,红痕慢慢变成了紫痕。这一鞭的疼痛可是实打实的,跟别说脸上躯干各处随即传来的阵阵隐痛。 柳诗琪冷哼一声,踉跄着站起身来,目光如炬。柳诗琪仿佛看见什么从眼睛里飞射出去,白色的,坚硬的,宛若一支离弦的箭羽,呼啸着插进了“父亲”的心脏。 下一刻,脑子炸裂开来,尖锐的疼痛让本全身乏力的彻底瘫软,失去了意识。 正文 第五章 恍若诡梦 柳诗琪看一眼枕边的手机,已过十一点。首页还夸张地呈现着七十三个未接电话和二十三条短信。关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和骚扰电话显示,只剩下了一条来自蔡雪兰的短信,大意就是为什么不接电话,还不回来,什么时候排练。那七十二个电话大多是母亲和蔡雪兰的,有一个竟然是温根勇的。 娇小的女孩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被子拉得高高的。脸蛋儿陷进丝绒的枕头里面,被子把下巴贴合得紧密无缝。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可脑中乱糟糟的信息量又不得不先细细地整理一番。忽然,柳诗琪很想就这样,永远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享受着难得的茫然时刻。 但,从小到大,永远记忆清晰思路敏捷的她,第一次堕入了世界观重塑的疑惑当中。 她的异能激活了,是智能和防御的双型异能。在一次疯狂的精神力攫取的过程中,还和一位双型异能者定下了精神契约仪式。精神力共享,甚至特殊情况下还能异能共享。 柳诗琪忽略身体上的不适,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给蔡雪兰发了条短信,表示夜不归宿和不能赶来参加彩排的歉意。回头一望,却有些震惊,王荣康竟不在身边,忙用精神力进行搜索,或许是刚刚激活吧,精神力的搜寻能力掌握得还不是很纯熟,总是感觉不到王荣康的精神力所处的位置。 “小姐是在找人吗?”一道女声闯进房间,兀地,洗漱间的门口站了一位红衣的时尚女子。 柳诗琪绷紧全身,暗自防备着。她的精神力压迫真的很强。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罢了,”女子渐渐走近,低头深深地望下来,而后不禁莞尔,“荣康果然没看错,你很强。” 柳诗琪有些莫名其妙,却奇异的放松下来。 “荣康他走了,叫我留下来照顾你的。”商晓晓玩味地看着柳诗琪毫不掩饰的情绪波动,“你的异能还不是很稳定,需要继续巩固。荣康他……”商晓晓又笑了,停了好一会儿,接着说,“和其他人接到了个大任务,需要马上去执行。” “所以……就走了?”柳诗琪发现自己并不能像商晓晓那样说出“荣康”两个字。思及此,柳诗琪忙低头收敛起自己的小情绪,“那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走?” “不需要。” “你……有时候真是觉得挺难懂的……”柳诗琪抬头望她。 商晓晓想到自己刚觉醒的蠢样,如出一辙,又扬起一个绚丽的笑容,“你既然醒了,那就应该是成功了。” “成功了?” “你进阶中级了。” 柳诗琪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的样子呆呆的。 “我记得我才刚刚激活呀?” “你是刚刚激活没错……” “那为什么……” “你挣脱了两个幻境不是?” “哪里,那不是必须要突破的阀门吗?” “那样的阀门只会在进阶时出现,而且可遇不可求。” “什么不可求?” “因为你曾经是版异能者啊,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精神力法则啊。” “我吗……怎么可能呢……” 听着柳诗琪这种自嘲式的口吻,商晓晓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柔下语气地说道:“我没想到能够有幸亲眼见证到双型异能者的进阶。” “你也不错嘛。” “你的眼光还不错。说实话,我这人最与世无争了,但这异能真要硬拼起来,能挡我的,没几个。” “你……是真的厉害。” 和商晓晓一碰面,正是柳诗琪刚刚觉醒异能战力最强的时候,她依旧感到了那股摄人的魄力。 “像你这样的小菜鸟我见多了,我只想说,你若是早些出生三年,我可就没有如此成绩了……” “其实商姐姐你不必在乎这些东西的,而是要往更远的走走……” “更远的地方?” “对,你给我一种疲惫而忧伤的感觉。” 先不说什么柳诗琪此时更疲惫酸软,但商晓晓当时的精神状态的确正处于低谷。 “记得你不久之前借自杀金蝉脱壳了,以后很少活跃在公众的视线当中了,作品也少了,想必那时是爱惨了那位董事长大人了吧。我觉得商姐姐很难过,是时候要让自己和过去道个别了。姐姐要放开心,多去更远的地方走走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要主动寻求陪伴,才能更好地鼓励自己走出来呀,你的人走远一点,心也就能够走远一点了……” “你才多大的人……说话老气横秋的……” “只是有些心疼商姐姐罢了。” “就你油嘴滑舌的……好啦,你既然醒了,那么,我的保护任务也就完成了。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珍重。” 柳诗琪直视前方,淡然洒脱地说出了这样别离的话。 其实,到现在为止,柳诗琪对不太熟识的人还是有些冷酷的,但柳诗琪却总能在人绝望心死的时候说出一些令人暖心的话。 有人说过,如果世上人每一次道别都做好了永不相见的的准备,心里也便没有了多上伤感,当然也没有了多少期待。 柳诗琪望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默而慨然。对于柳诗琪来说,越发觉得如果不是至情至信的爱上了一个人,就不要希望着别人也把心全然托付,否则很可能只会伤到自己。 商晓晓走了,徒留下一间空房子。这是个套间,外面是起居室,靠墙的一边有两张米黄色的单人沙发和木色桌子,窗前还摆了个桌子,沙发贴靠在墙上,镶嵌着一面镜子,旁边就是连通着内卧的走廊。里面的卧室里,有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正对着窗户。现在窗帘紧紧地关着,外面瞧不进满房的整洁,除了床上的一片狼藉。 被单上被扯乱的不算,枕头都被抓破了,里面的丝绒都裸露出来了。更不用说那一滩干涸了的污渍,以及几滴的殷红。单调的色调满满的是寂寥。 没有人了。柳诗琪喃喃着这一句。 柳诗琪收拾好自己,慢慢地走出了宾馆。街灯很亮。此时已是至深夜,虽是入夏许久了,深夜还是有些凉的。犬吠声声隐约入耳,伴着一两声的蝉鸣趁着这寂寥的夜色,她缓缓地走着走着,前面是一条光明的路。 十二点的街市还是挺热闹的,柳诗琪刚刚穿过郊区的一条小路,双脚不由地放慢下来。人们普遍都说不喜欢这烟火气,但她偏偏爱极了微带烟熏的廉价啤酒味道。所以,她还是决定坐下来,点上一打啤酒,几盘烤串,灌着啤酒吃着串儿。 一不小心往街角那里一望,心尖儿一颤。 温根勇扶着墙脚跟,疯狂地吐着,眼中尽是红血丝儿。吐完一波,根本直不起腰,只能静静地捂着,拱起脆弱的背脊,大口地喘着气。 说实话,温根勇是不太可能来到这样的地方的。他刚刚从农村考上大学,奖学金还没拿够呢,怎么就折在这里了呢。柳诗琪向来心思活络,口中虽不说,心里也是有几分考量的。 准是生性倔强的温根勇不服输,怕是又有谁嘲笑他的打扮太土。温根勇他又不好意思找家里要钱,于是就想要偷偷地来这附近挣点外快罢。 是,这里的酒吧KTV很多,也常常高薪招一些男侍应生。但是那些高薪的背后,又有多少辛酸苦楚? “你何曾不是劝过我不要随意去找兼职吗?你这不也找上了吗?” “诗琪……你……” 正文 第六章 不同病却相怜 柳诗琪温递上一张纸巾,朝温根勇点点头。在柳诗琪的目光下,温根勇接下了,擦擦嘴角。两人在大排档最里边的一桌,一时相顾无言。 “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一愣,皆是一笑。在某些时候,两个人都非常敏锐。 虽然在宾馆里与商晓晓谈论的时候看似平静沉着,可柳诗琪终究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女孩罢了。外表再怎样的掩饰好了,眼神是掩藏不了的。柳诗琪的眼睛里隐约间似乎有泪光,被头顶的路灯真实地折射出来了。 虽然,温根勇平时表现得不在意打扮衣着,但他最终还是向钱之一事低头了。他被老板叫去和客户拼酒,说是有三千的提成。没想到那客户却是海量,生生消化了店里全部存货,他毫无悬念地输了,被老板赶了出来。 突然,温根勇上前拥住了柳诗琪,双手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胸膛完全贴合,听得到清晰的心跳声。 有人说过,锁骨以下的胸膛是一个人的许多弱点的集合地,所以人们常常会在战斗时,双手握拳,将最强的攻击力把胸部保护起来。 若是能够让一个人拥抱时能够听到另一个人的心跳,那就说明,那人在其心里的位置可见一斑。 柳诗琪与温根勇两人,一个外表疲惫憔悴,另一个身心俱疲,没有谁比谁更好些。出于男生先天般的对女生的呵护,男生选择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女生,先给她一个拥抱。 “先说好了,从八岁时开始我已经没有再哭了,你可不可以让我哭一次,就借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温根勇把下巴地在柳诗琪的肩上,轻声说道。 柳诗琪能感觉到肩上慢慢地晕湿了,她看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 高大华丽的建筑物里面是昏暗迷离的灯光,柳诗琪忽地想起了堕落街的北纬24℃酒吧。她看到温根勇站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老男人面前,他正伸出粗短的手指暧昧的骚刮着温根勇的脸。从眼睛到鼻梁,从嘴唇到颧骨,从喉结到锁骨…… 温根勇奋力挣扎,还没挣扎两下便被旁边的彪形大汉擒住了手脚,被甩了好几巴掌,嘴角都出了血。 不知胖男人说了什么,两个停止了掌掴,邪笑着叫旁人拿来了一套衣服。那是一套黑色小制服,领带处被换成了一个精巧的黑色领结,不知是什么面料,摸上去意外地光滑。两个大汉强硬的扒下温根勇原本的衣服。 换衣的过程当中,大汉目不斜视,倒是那老男人一直色眯眯地盯着他的身体。 “不错不错,你去前台吧。” 还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温根勇就已经缓缓松开了柳诗琪。 温根勇双眼微肿,却还是挡不住清秀的模样。 他为了支付高昂的学费已经必须要保证学业的科科优秀,同时为了不让自己的大学过得太过穷酸,他才找到了一份侍应生的工作。在第一次面试的时候差一点没被侵犯,他时时刻刻地保持着警惕。他站直了,盯着柳诗琪好一会儿,久久地闭上眼,悠悠一叹。 “诗琪,我辞职了……” “辞职了好……那个地方听说很乱,好像还涉黑。” “是的……我也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 “……我们的节目不是初选过了吗?我想我们四个人应该再排练排练。”温根勇说话的时候,揉了揉鼻子。 “明天或者后天的中午?” 柳诗琪就只有这一点非常倔强,她从不允许自己的工作被私事所耽搁。因而无论发生了什么,她第一反应就是要考虑大局。 柳诗琪曾经做过一个职业量表,高水平的企业型性格成分,连老师都吓了一跳。这么一个温婉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强的竞争意识。连老师都不由得对她默默地关注起来。毕竟老师也知道这种内心惊涛骇浪的人,表面上越是平静,身体的内耗也愈发严重。 “是该认真排练了,你都多久没来排练了。” “后天中午吧。” “那我先帮你请个假,后天中午你一定要去哦。” “我不喜欢你这种眼神,太沧桑了。”温根勇带着微不可闻的鼻音。 在这场相遇中也不知道是谁安慰谁了,柳诗琪总保持着一副强者的姿态,防御外界的一切情感,似乎永远充满理性。 换句话说,柳诗琪就是永远带着一副不变的笑容,从来不会在人前展示她的落寞与寂寥。 “那么,你呢?” 温根勇问得小心翼翼,只听得一声轻笑,柳诗琪的脸上的表情不变。 “我刚刚被强奸了。”柳诗琪眼睛里带着几分异样的色彩。 仿佛像是证明她所说的话似的,脖子伤有几道可疑的紫红色红痕,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她身上虽没有酒味,但有一种被完全打开的气味淡淡的袭进温根勇的鼻子。 “什么!”温根勇又惊又急,“那还等什么,走啊,去告他啊!” “也不算是强奸吧,算是我的一时意乱情迷……” “那也不成!别怕,我和你一起去!”温根勇恨恨地啐了一口,“要是让我见到他……哼……” “不可以的,他是……” “是什么?” 听见这话,柳诗琪眉头轻拧,突然沉默了。她隐隐有种预感,有些话不能说太多,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瞧你说的,不过是开个玩笑,呵呵呵……” 柳诗琪表情猛的一变,故意用最高的音量嬉笑着,不过,显然得到了反效果,声音也弱了下去。 温根勇猛地又灌下一大口酒,夸张地往后一仰头,许久都没有低下头来。咕咚咕咚的声音撞进两人的耳膜。 或许真的是夜深了吧,宵夜档的外围热闹非凡。老板总是刺啦刺啦的烤着各种串串,忙忙碌碌,混混沌沌。靠外面的每一桌的客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些许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绝望。 说起来,柳诗琪不是不后悔的。她不该救下王荣康的,不该强行打开精神防御帮王荣康挡下那一攻击的,虽然很可惜,张芹还是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张芹老师,竟然有可能是捕捉者?柳诗琪告诫过自己不要这么想,可是…… 别说柳诗琪,连王荣康都没想到张芹会突然反水;没想到张芹竟然虚晃一招,私自攻击未激活的版异能者;更没想到张芹是捕捉者的一枚棋子…… 那黑龙,那印记,那眼神……柳诗琪感到越来越清晰的记忆浮上心头,但这些线索是断层的,至今毫无根据。再加上王荣康一行人的莫名失踪,让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些事情了,这些究竟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只是她的幻想? “诗琪,我……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以后,换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我已经想清楚了。” “你不用这样的,况且……”她刚刚在意的根本不是“与王荣康发生了性关系”这件事,而是…… 虽然不是同一件事,但是被安慰了,柳诗琪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不是的。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的。你第一次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我觉得很帅气。后来又在各种社团活动中都能看到你的身影,你经常地在班级上活跃,自信勇敢的样子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崇拜,但是你总是会过来关心我这些贫困生,又细心又耐心,笑起来脸上的酒窝很漂亮。” 温根勇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脸上的醉红愈发明显。 此刻,柳诗琪更惊讶了,但是在刚想说话的时候又被打断了。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在这个时候选择告白是有点趁虚而入的成分,但是……”或许是真的有些醉了,温根勇一旦开了话匣子,止也止不住。“你那时拿着一份表格,细心地给我讲解每一处的细节……” “我想,你误会了。”柳诗琪没等他说完,立刻打断,转了个话题。“另一位男主持人被换掉了。”这个消息还是从蔡雪兰回复的短信上得知的。 “为什么?” “还不是你害的。” “怪我?” “谁叫你不好好排练。” “我已经辞职了,会好好练的了。” “那好,后天中午十二点半。” “那我到时候负责约上大家,提前出来再练几遍。” “争取后天的二彩一次就过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台本那么激情澎湃。” “或许领导们喜欢吧。” “听说那节目总策划是外边的人呢,还是个大妈。” “对呀,女性总是对这些感性的东西敏锐一些吧。” “不过,年轻的元素总该有吧。” “话是不错,像我这样总是兴致勃勃地,当然没问题。可像你这学霸标杆一样的人物,要说多喜欢出主持,谁信啊。” “瞧你说的,学霸也是有自己梦想的追求的好吧。” “还梦想?”柳诗琪自嘲地叹口气,接着说道,“唉,大概是经历了一些事了吧,最近没甚心情,也不怎么想去追逐我的梦想了。咳,其实……一旦想开了,慢慢就无所谓了。” “别说这种话。”温根勇一时没听清柳诗琪呢喃了一句什么,只是大概的回应了一句,见着柳诗琪饮下一杯酒,也没多加劝阻了。 俩人谁都劝不了谁,往消极了说,俩人都好像渐渐放弃了挣扎。 “发生了关系之后,第一次没了就没了,不用在这上面劳神,倒也轻松了。只是以后,就多了个缺憾罢了。” “什么,你是第一……” 柳诗琪点头,吞下一口唾沫,说道:“可是,他看上去就是一个神秘的男人,就是那么不见了。” 柳诗琪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儿,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总是忍不住向温根勇大倒苦水。不知是身体太劳累了,还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诉说。 酒一下子喝得太猛,柳诗琪想站起来了,就听到温根勇糊里糊涂地打听:“什么不见了……他到底怎么样了啊?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不太清楚……” “那你的身体……怎么样啊?” “还行……” 柳诗琪诡异的行走姿势还是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不时有路过的大妈大爷指指点点。结完账的温根勇顺势搂过柳诗琪,帮她整了整衣裳。不那么高大的身躯笼罩过来,带着几丝呵护。 “谢谢你。但是……对不起。” “哎……” 若有似无的叹息融进车水马龙的街道。现在已经是凌晨的两点了,路灯在夜市的映衬下显得也没有那么明亮了,只暧昧的散发出暖暖的黄色。互相依偎的两人,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地挪向归处。路灯把两人的身影融在了一起,拉得很长很长。 正文 第七章 不好的预感 温根勇告白后的第二天,柳诗琪在宿舍前的小桌上又发现了一些新的小零食,没有了以前的精心,而是更加大众了。 正是上午课间时间,原以为校园里会很喧闹,还算幸运,柳诗琪捧着一本英语书坐在了走廊的小椅子上。 从窗台处望下去几乎都是匆匆赶往各个课室的同学,其中大多数是手捧着各种专业书籍的学生模样的人。一个人独自坐在宿舍走廊的椅子上的人只有柳诗琪。她穿着普通的白色体恤衫,下配一件纯黑的铅笔裤,戴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倚在椅子背上。这个时候要是碰见了偶尔回来的同学,可就有一些尴尬了,幸好没有遇见什么人。 六月第一个星期的周五,柳诗琪一上午都呆在走廊上背着英语单词。也没有什么好背的,不外是一些平常的单词句型罢了或者一些英语作文的套路,等等,不知不觉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柳诗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宿舍离去,准备起外出的行装来。 以往都是蔡雪兰帮她准备,最近几乎都是柳诗琪自己动手了。她穿上花格子无袖格子长衫,紧身的蓝色牛仔裤子,在腰间系一个小结,便提着自己装好的大旅行包回到走廊。舍友正在宿舍最里面的桌上摆弄复习资料,眼见临近期末考试时期了,这会儿,蔡雪兰好像已经在进行体育馆准备最后一次的彩排。 “我出门啦。” 虽然才是周五的中午,但现在食堂里的人流可不算少,柳诗琪拿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穿插其间,在汹涌的人群中由于一条灵活的小鱼。 离家时柳诗琪还觉得有些早了,看现在这种人流量,十二点钟以前能到就不错了。 挤进队伍的最前面的窗口,沿着窗口横行的队伍朝着打包处方向行驶,柳诗琪看了一眼背上的旅行包苦笑了一下。 柳诗琪、蔡雪兰和温根勇他们一起出过的主持不止一次,每次她都是负责收拾服装和台本的攥写,所以能够清楚所有人衣服的尺码,也能够在同伴们不记得台本时,及时提醒。 到达体育馆时已经是十二点十分,离彩排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柳诗琪先去服装间放下礼服的各种细小的配件,来到候场区的二楼,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舞蹈系和音乐系的帅哥靓女了。 柳诗琪从人群间闯过,在签到处签了到。此时,早已在此地等待的蔡雪兰和另外一位男主持走上来。 蔡雪兰穿一件渐变粉色的抹胸长裙,云鬓松松地挽着,额际垂下几缕卷发,设计师精湛的盘发技术为蔡雪兰增色不少。 走近一看,长裙胸前的浅粉色是含苞的小海棠,越往下面底色越深,接近下摆时,变成了大朵绽放的海棠花了。 柳诗琪情不自禁地看呆了,男主持人问她:“你怎么啦?” “哎呀,真是惊艳呀。” 蔡雪兰本就长得清秀可人,给人印象就是如沐春风。她素颜走在大学校园时,显得聪明伶俐,可爱动人。打扮起来,则变成了温婉端庄,光彩照人的公主。 “左等右等都等不见你的人影,真是让人担心。” “先快去换衣服吧,化妆师都等不及了。”男主持人边说着,头上还被人喷着发蜡。明明是催促的语气,现在看来却显得有些好笑。 柳诗琪再次去到服装室换上礼服,坐在候场室靠右的角落,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补妆。 “你现在这里待一会儿。”蔡雪兰对柳诗琪说。 “你去哪儿?”柳诗琪有些意外。 “我去前面。幕后开场说完之后,你再和他一起拿着台本上来吧。”蔡雪兰指指此刻正站柳诗琪旁边的男主持人。 柳诗琪点点头,蔡雪兰转身向调音处走去。她背后的礼服是镂空设计,露出较好的肩胛骨形状。 在热辣的开场舞彩排过后,蔡雪兰拖着裙摆回来了,旁边帮忙的是温根勇。眼神触碰的瞬间,柳诗琪朝他俩点点头,理一理裙摆,和另一位男主持人齐齐登台。 虽然是彩排,观众亲友团比舞台策划的人还要多,将近有一百人。还是由举办方重申一次要求,然后由柳诗琪领头接过道具,晚会彩排正式开始。 柳诗琪站在舞台中心偏左的地方,柳诗琪和蔡雪兰隔了那位男主持,而温根勇站在舞台的中心偏右的地方。 蔡雪兰不了解柳诗琪和温根勇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通过两人的眼神交流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段故事。中场休息时,她望着两人出神,旁边有人拍了拍蔡雪兰的肩头。 “你到底还是没准备好吧。” 蔡雪兰扭头望了一眼,原来是身边的男主持人。 “不好意思,走神了。” “我都念完好久了,本来以为等你酝酿好情绪,就等着。”男主持人说着,朝她摊摊手,“看见你入了神,在想什么?” “没啥,继续对稿吧。” “瞧见你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没想到彩排还是在严格地筛选节目啊.” “毕竟当晚会来的领导人物挺多的,但是现在的亲友团都这么给力啊。要说诗琪最近也没睡好……“ “快期末了啊。” “看得出来,复习得挺认真的。” “要弄这种大型的晚会,学生的时间安排上肯定会不太方便。”蔡雪兰不由得有些抱怨,她可是亲眼看到柳诗琪为了复习,熬到了很晚。见柳诗琪既要复习又要连稿,蔡雪兰很是不爽。 “不过,你看啊。体育馆的舞台也多久没有启用过了,各种各样的设备都要重新从库里取出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从前舞台的地板就无故塌陷过,伤了好几个学生和老师,甚至有个学生骨折了。学校方面用钱强压下来,这才没甚流言蜚语。因此,肯定要多彩排几遍。” 说到这,男主持人双手抱拳,微笑了一下,“当然这也会打扰到一些老师的工作和休息,喏,那边那老女人都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上午了,排查了好几遍地板。瞧她那紧张的样子。不过,那老女人还真像只野鸡。” 男主持人一直小声地笑着,眼睛一直望向舞台总策划的老师。 还有这事?蔡雪兰听着点点头,蔡雪兰压低声音说:“我只听说过,学校曾经有的学生司仪队的队员在事故中受伤,破了相,让其退了学,因而司仪队很难招新呢。” “那是,只能在尽力掩盖的同时,求助外面的司仪公司了。” “这么说,那策划应该是外面的人。” “是的,据说她也才刚刚知道呢。” 男主持人同时也是外联部的干事,消息会灵通一些。 “那她负的责任也太大了些,怪不得会紧张。” “她检查得很细。不过……” 刚从舞台另一侧下台的柳诗琪和温根勇好想要过来了。 男主持人笑着朝他们招招手,见温根勇走过来,就笑着说,“今天你们都不怎么舒服的样子啊,果然是太紧张了。” 柳诗琪平日总是对谁都冷冷的,不会主动说起什么,现在可是一反常态了。 “刚刚策划检查地板时,发现正中间的支撑钢条竟然换成了腐朽的木炭,颜色虽被漆成普通的钢条色,但是明显是事故的一大隐患。” “哦?只是正中间的钢条被换了吗?这如果要换,工程量很大,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做到。况且……”蔡雪兰分析着。 “况且什么?”温根勇也似乎意识到了。 柳诗琪有些难以置信,这不会是…… “这怎么可能呢?”男主持人笑着摊手,好像没当回事。 柳诗琪死死地盯着那男主持人,莫名地觉得怪异。 “诗琪怎么了?” “没事,你脸上的粉好像铺得太厚了……” 男主持人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化妆。” 就在此时,一位穿着舞策会服的男同学走过来,催促这四位主持人,后面不远处是总策划满是皱纹的怒容。 尽管不想再重复那么多遍的台词,却还是出于责任心和微薄的薪酬,温根勇忍不住快走两步,回头递了一个快走的眼神。 柳诗琪退后一步,蔡雪兰对她笑笑:“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你回去后再睡,保证不再打扰你。喏,我还有提神的药物,你用一下?” 柳诗琪支吾着:“不用了,我撑一下……” “小心些就好了。”男主持人眯着眼睛,也迈开了步子。 蔡雪兰环顾了一遍会场。“走吧。” 听蔡雪兰这么一说,柳诗琪又瞄了一眼男主持人,想说一句什么,又咽了回去。 舞台很大,边缘处布置了许多气球,背景板下方摆了两小排的满天星围在外围,舞台中央空了一块。策划们想尽一切办法,把地板中间的空槽补成一个临时的高台。灯光渐渐熄了。 不知为何,有一排的舞台灯反应不是很灵敏,灯光师被总策划催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终于调整好了。 随着最后一个照射在高台旁边的舞台灯熄灭下来,四位主持人终于该登场了。 柳诗琪背过台本,知道其中有个舞蹈节目,中间就需要一个高台,正好用得上了。柳诗琪一个人快步追上蔡雪兰,看了她几眼。 见柳诗琪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却又没说什么,蔡雪兰本想开口询问,转念一想,又闭上了嘴巴。 台下的总策划捏紧了双拳。她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文 第八章 意外顿生 柳诗琪一边踩着高跟鞋走上舞台两侧的楼梯,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朝着台下稀稀疏疏的“观众”柔和地笑着,露出酒窝。 道具师把灯光聚焦到柳诗琪身上,为其优雅的出场增色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盏舞台灯一直不稳定地闪着。 总策划很是生气,喝止了主持人的出场,然后勒令灯光师立即关掉它,换上另外一盏备用。作为学校社团实习生的灯光师自然是不敢不从。 他从备用工具箱里取出一盏,递给了同为学校学生的场务。 场务颠颠舞台灯,大概半斤的样子,还挺沉。他先把舞台灯放在地上,在道具师的帮助下,穿好了威亚。确定不松不紧之后,才把手往地上一捞,抓起那沉甸甸的东西,放进包在腰间的场务包里。 “好啦,上!”场务等升到对应的位置,立刻用螺丝刀卸下坏掉的灯,放进包里。而后把新的舞台灯拿出来,换上,并紧紧地拧上了螺丝。轻摇几遍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才朝灯光师打了个手势。 灯光师开启了那盏灯,除了稍稍有点高温和电流音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场务又朝道具师比个手势,这才被慢慢地放下来。 换灯完毕后,高度的职业素养让柳诗琪在被突然打断了的情况下,也能做好自己的工作,包括笑容。 “……时光如梭,聚焦今朝,我们又站在了崭新的起点之上……”同时笑得比较显眼的还有那位男主持人。虽然他是临时换的,但在之前也算是和柳诗琪搭档过多次,因此那男主持人也能说得上是其中一位深知柳诗琪的主持风格的优秀主持人了。 不得不说,那位策划很有眼光。因为那位男主持人每每当柳诗琪望向他时,他总能予以恰当的回应。“……青春澎湃,活力飞扬,我们迎来了又一年的青年才俊……” “……我们的梦想在这里起航,扬帆留学人的激情与理想……”蔡雪兰紧跟其后。 温根勇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朗声说道,“……我们的青春在这里绽放,书写艺术学院的绚丽华章……”听温根勇的口气,莫名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那位外来的总策划的下巴紧了紧,显然对蔡雪兰和温根勇之间尴尬的互动不甚满意。 “……看啊!那是青春的时光,那是梦想的翅膀……”蔡雪兰望一眼温根勇,微微提着嘴角。 “……瞧啊!那还是昂扬的精神,那还是壮丽的诗篇……”温根勇越过了蔡雪兰的视线,望向了在蔡雪兰旁边的柳诗琪。 虽然眼睛望过去的方向是一样的,但蔡雪兰能够感觉得到,温根勇根本没有与她进行任何眼神交流,只一直看着柳诗琪。蔡雪兰不由得有些气闷。 不就是有几分俊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蔡雪兰越想越生气,表情也愈发地冷硬起来。 总策划人也总是给他俩挑刺儿,说温根勇和蔡雪兰之间的互动根本不像是搭档多次的伙伴,倒像是两个陌生人,只有礼节性地问候。 不过,总策划的那位老师鉴于今天四人的状态总体来说实在不佳,事情又多,便没有在彩排结束后挑剔多久,马马虎虎地说上几句,让他们多磨合也就放过了他们。 虽说是马虎,但还是有些要求的。总策划了解到四人皆是优秀的司仪队的队员,忍不住地多提点几句。 柳诗琪一边强撑着混混沌沌的脑子,一边耐心地听着总策划老师的训话,看了看手机,已经二十多分钟了。还没吃午饭的柳诗琪忍不住向老师一行人道别。 就在转身的瞬间,正对着柳诗琪头顶的舞灯突然冲了下来。 现场一阵闷响,又是一声惊呼,柳诗琪晕了过去。 舞台灯在砸到人之后,滚向了舞台的另外一个角落,隐没在幕布后面。 孤零零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随后,深紫色的幕布被撂了起来,一只手捡起舞台灯,拍了拍尘土,又放回了原处。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嗤笑笼在一片接下来的噪声当中,消失了。 “诗琪……诗琪!”温根勇脸上血色顿失,连手指的末端都在颤抖。 但他的身体动作永远快于大脑的思考,温根勇接住晕倒的柳诗琪,一手揽过她的腰。他惊得大声吼道:“谁!谁有纸巾!” 温根勇的这一声大吼,惊动了远处刚好在喝水的总策划。她连水杯都没来得及放下,匆匆跑来。看到眼前汩汩流血的柳诗琪,她也慌了神。不过毕竟是有经验的策划,很快冷静下来,立刻拿起手机拨打了120。她又看了看周围乱成一团的现场,叹一口气,又报了警。 温根勇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若不是还抱着柳诗琪,他已经要朝身边的人挥上两拳了。 “快啊!把纸巾给我!”温根勇完全不顾自己的嗓子,吼到破音。旁边许多女同学颤颤巍巍地递过了一大沓纸巾,足足有三十多张,但是那些纸巾全都轻飘飘的分散在好几只手里,毫无力度塌着。 温根勇身形一动,凶狠地抢过厚厚的一沓纸巾,轻柔的铺在柳诗琪的伤口上,用力按紧,血流的速度暂缓,但是很快又晕湿了纸巾。 蔡雪兰围上来后,立即看见了柳诗琪额上缓缓淌下的血注。 “把你衣服脱下来!”蔡雪兰语速极快,朝温根勇极声道,“快点儿!压紧!” 蔡雪兰嘴角绷得铁紧,一手掐按着柳诗琪的人中,“快!拿医疗箱来!” 场务听到喊话后,应了一声,跑去后勤那里飞速的翻找着。 温根勇捂住伤口后,立刻用拇指按压柳诗琪的眼眶内侧。随后见柳诗琪好像没有什么反应,温根勇又把把耳朵贴近柳诗琪胸前,又探了探柳诗琪的鼻息。 “快去叫校长来!”蔡雪兰朝那男主持人喊一声,男主持人的表情动了动,随即跑了出去。 不出半分钟,场务气喘吁吁的扛回了医疗箱,随行的还有好几位学校的老师,总策划也眼神瑟缩地跟在后面,最后面还跟着一队警察。 蔡雪兰接过场务递过来的三角巾,立刻熟练地包扎起来。很快,有效的包扎止血后,蔡雪兰立即帮助温根勇调整着柳诗琪的姿势,“来,慢慢放下她。” 在蔡雪兰的帮助下,温根勇稍稍变化了姿势,他放开柳诗琪,将她平躺在地上。而他则顺势跪在了地上,却根本不敢拿起被随意丢在地上的西装外套。 警察一到现场后,立即驱散了一部分无关群众,随后立即展开了简单的笔录调查。还有一部分则是快速保护现场,保证刑侦人员的现场取证。那个舞台灯作为罪魁祸首,被首先装进了取证袋中。 蔡雪兰望着柳诗琪的目光愈发幽深起来,她本以为柳诗琪不会做出什么事让自己受伤的,可是她不得不怀疑。 柳诗琪在上台的时候,不小心弄倒了蔡雪兰的水壶,泼湿了蔡雪兰长裙的一角。裙脚粘在小腿上,湿漉漉的,十分不舒服。本想着在下台之后给柳诗琪一点苦头吃的,可是这受伤来得这么快,快得出乎意料。 蔡雪兰束起自己不方便的裙子,打了个小结,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给柳诗琪清除完口腔异物后,捏紧柳诗琪的鼻子,深深地往柳诗琪嘴里吐了一大口气。 便宜你了。蔡雪兰心理这样想。不经意间,蔡雪兰瞟见了温根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顿时明悟。 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怪不得那天柳诗琪回来之后走路姿势那么怪异;怪不得两人见面时眼神交流那么奇怪;怪不得两人像是有意无意间要躲开彼此似的。 在做了人工呼吸做了几次,柳诗琪睁开了眼睛。 “怎么是你……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 柳诗琪大概是想到了男主持人的怪异行径,想要对着他说的。 蔡雪兰扶着柳诗琪慢慢坐起来,柳诗琪这才发现她晕得有点狠,又恢复成平时她温婉友善的笑容,说道:“刚刚把你们弄得晕头转向的,真抱歉。” “哪里,你放心,医生很快就来了。”温根勇面向她,小声地说着。 蔡雪兰伸手摸了摸柳诗琪的手,“你可能有些脑震荡……” “哎,你别乱动!” 殷红的血又渗了出来,浸湿了厚厚的三角巾。温根勇又想起了刚刚染血的纸巾濡染了手掌的感觉。他的手愈发颤抖起来,一动不动地僵着身体。 柳诗琪感觉脑袋晕晕的,强撑着对大家说了句“我没事。”后一秒却嘭地一声倒在温根勇的怀里。 白大褂跑着,晃着,柳诗琪仿佛听见了许多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柳诗琪被送上担架,伤口又被重新包扎了一次。救护车呼啸着,立刻冲进了川流不息的车流当中了,同时一辆警车跟随其后。 “都怪我,没有叫医生再快点。”那个男主持人一脸懊悔。 蔡雪兰安慰着他,“这哪能怪你呀。” “你们说,为什么舞台灯好好的,怎么就掉了呢?”温根勇努力回忆着发生过的细节。 蔡雪兰、温根勇和男主持人此刻坐在警车内,做着笔录。 “那时总策划一直在排查着各种设备的问题。”蔡雪兰说,“连地板底下的支柱都检查一遍了……但是,谁会想到舞台灯会突然掉下来啊。” “根据我们现场的取证和分析,舞台灯由于螺丝的老化松动,造成咬合不紧,这才滑落下来伤人的。” “竟然是因为老化?”温根勇拿起装着舞台灯的取证袋,显然不信。 蔡雪兰接过取证袋,“这个舞台灯……” “这个舞台灯怎么了?”女警问道。 “好像不是学校统一购买的型号。”蔡雪兰曾经与学校的外联部共事过,所以也是知道一些学校设备的来源。“虽说不是统一的型号,可在外观上看来十分相像,而且大小也十分相近。” “据简单扫描后发现,螺丝老化的最终期限就是在今天。”女警拿着扫描结果,语气异常严肃。 “这么说,这件事有一定几率是有预谋的。”温根勇轻声说道。 警车一路向铁路都护医院开去,一路上都挺通畅的。温根勇望着一路飞驰的灯光,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不应该这么做的……” “为什么这么说?”女警眉头一挑,飞速地记录下了什么。 温根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掌心被指甲抠出一层细细的薄膜。 “我们的彩排时间本来是在昨天的。”男主持人听见温根勇这样说,暗暗松了口气。 “有事推后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私人的原因。”温根勇的声音里带了丝颤抖。 “请问为什么要推迟一天吗?” “原因的话,我在这里暂时不想说……”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工作。” “我想,他们两个小情人之间吵架的私密事……不必说太多吧……”蔡雪兰见温根勇实在尴尬,便接过了话茬。男主持人默默地在角落里没说过一句话。 那女警观察了几下同学们的神态,点头。“下一个问题,请问,你们在现场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吗……” 女警的问题越来越像是在敷衍着什么。 “……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们会再和你们说的。感谢你们的配合。” 不知不觉间,车子里的人都静默下来。 温根勇将头扭向隔着网格的窗外,出了神。揽在臂弯上的西服外套,被温根勇揉得皱巴巴的,像极了他眉心的形状。 蔡雪兰看了两眼裙子上的一滩血污,转瞬撇开脸,默默地低下了头,双眼微闭,呼吸慢慢变得极浅。 另外一个男主持人,百般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看两眼温根勇的侧脸,又看看蔡雪兰的,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他托着腮,沉沉地睡去。 正文 第九章 送伞 昏迷期间,柳诗琪做了一个梦。 一个男人站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正瞧着自己这边。不用问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那条黑龙也在旁边,恭恭敬敬地缩着身子。见柳诗琪来了,便哧溜一下跑走了,父亲没有追,只留下柳诗琪和父亲面对面地站在沙漠中。 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会错的,至于父亲的真实样貌以及什么时候丢下她的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被选定了命运般的束缚的窒息感觉。 柳诗琪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温根勇靠着她熟睡。 柳诗琪本来是穿着礼服时被砸晕过去的,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帮她换了病号服,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柳诗琪看一眼枕边的手表,已经五点半了。天快亮了,只见厚厚的窗帷下端,已透出一缕晨曦。 柳诗琪望着微微泛白的窗子,脑子里还回想着方才的梦境。 最开始看见荒无人烟的沙漠,可能是在彩排时舞台上的主灯色是黄色,台上又被清空了给她的印象太深的缘故吧。而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自己一直排练着父亲节的晚会才会出现在梦中的吧。没有见过他,所以看不清他的真实样貌和表情。 只是,那条黑龙深深地望她一眼后,而后跑得飞快,随即记忆突然缺失了一块,让柳诗琪百思不得其解。 柳诗琪放弃继续回忆这不着边际的梦,动了动身体,准备让自己坐起来。 “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柳诗琪眉眼一弯,“可以帮我掀开窗帘吗?” 温根勇起身时晃了晃,走到了窗边,从善如流地拉开了窗帘。柳诗琪向窗帘外张望。外面笼罩在一片浓雾当中,外面的高楼只露出了模糊的形状,远远看去宛若一幅虚幻的幕布背景。 距离天大亮还有一段时间,马路上的浓雾正在迅速地散去。 柳诗琪又迷糊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过七点半,窗帘外面的光线又明亮了许多。 温根勇正在打开食盒。柳诗琪坐了起来,从窗户外面看见天已放亮,碧空如洗,外面井然有序的城市景观仿佛扑面而来。 但由于温根勇强烈阻止柳诗琪下床,柳诗琪只能闻着早餐的香味,伸长了脖子巴巴的等着。 医院楼下依旧静谧祥和,就像一个华贵精致的空中花园一般,平白失了其真实性。 温根勇以前是从未来过这里的,等到他们一行人的警车竟然开进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时,他才得以知道贫富之差别竟可以如此大。 蔡雪兰竟然让柳诗琪住进了特护病房。使用特权的蔡雪兰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医院位于顶层二十五楼的特护病房竟然说空出来就空出来了。 前一天温根勇在柳诗琪身边睡着前,通过暗暗观察,依稀认得不远处的旅游胜地海肆的海肆亭,发现亭子那边人影攒动。 这时,柳诗琪也看到了海肆亭,眼神暗淡了一下。 “该过来吃早餐了?” “你饿了可以先吃,我晚一点再吃。” 柳诗琪想起了刚才的梦见王荣康的事,她闭了闭眼,但没有把做梦的事情告诉温根勇。 “我想再躺一会儿。” 柳诗琪向来不喜欢去医院,她讨厌那种消毒水的味道。 柳诗琪果其不然地看到了扎在手背上的吊瓶,“又打针了……” 她隐隐感觉到头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没扎针的左手抚了抚额头,果然那里缠了厚厚一层绷带。柳诗琪呢喃,“又受伤了……” “什么?”温根勇端着一碗塑料碗乘着的粥,舀起一勺清粥。生怕太热,还在嘴边吹了好久,温根勇这才将之递到柳诗琪嘴边。 柳诗琪往后一躲,“我自己来吧。” 顺手接过白粥,轻轻地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吃着。期间不小心烫了嘴,柳诗琪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温根勇只是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医生对他们说,柳诗琪由外力引起了轻微脑震荡。具体还有什么内伤,还要等血常规结果和脑电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了,才能做进一步的诊断。 同时,医生给柳诗琪缝了六针,并坦言,得益于当时蔡雪兰及时地进行急救和包扎,当柳诗琪醒过来后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是温根勇听到的最安心的一句话了。 柳诗琪一直不紧不慢地喝着粥,眼睛四处瞟着。手术台呼吸机氧气瓶一应俱全,柳诗琪还在左边的角落里看到,那里摆放着手术架。时不时有俏皮的小护士进来,整理着手术架上的东西。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让柳诗琪有些怏怏的。或许是因为伤到了脑袋吧,从伤口蔓延至整个大脑的剧烈疼痛让柳诗琪倍感不安。 就在两人静默的时刻,蔡雪兰推门而入,“呀,诗琪你醒过来啦,我给你送伞来了。听说今天有阵雨。” 温根勇闻言瞄了一眼窗外,果然,刚刚的艳阳已经淡下去不少,浓重的云层很快聚集起来。尚亮的天色和阴暗的天空有种强烈的对比,温根勇眼底下淡淡的青色在阴影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可怖。 “又准备要下雨了……真是……六月的天气……” 市里的天气一直比较反常,明明已经是六月,无论早上和中午多么热,晚上还会是冰冷得让人发抖。 柳诗琪又想起那个梦了,夜里的沙漠也是一个大冰窖。那条黑龙在消失前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温暖的热度快把柳诗琪烫伤。 父亲的眼神参杂了更多的情感,柳诗琪看不懂,后来现在想想更像是一种悔恨吧。那双带着悔意的眼睛始终充满了整个梦境。 到现在,柳诗琪已经不能全然记得那是一个怎样的梦了,只有那种沸腾起来的热度和充满悔意的眼神让柳诗琪记忆犹新。 不管怎样,生活还是在继续,这会儿难得的平静是柳诗琪最为放松的时刻。 她放下碗,靠在床上,半眯着眼,细细地树立起自己的记忆。这是她特有的冥想方式,通过这样缓慢而平稳地呼吸,柳诗琪重新组建起当时舞台上的情景。 在舞台灯即将掉落的前几秒,幕布后面有一个人型的隆起,头顶的舞台灯貌似也在刺刺地高温燃烧着寿命。 当时,柳诗琪不过稍稍有些低血糖晃了下神,就被猛然放大了似的,刚刚快要举起下意识防御的手被某种力量死死地禁锢住。她只能不怎么熟练地运用其精神力,在全身立下一层薄薄的防御。否则,绝对不止轻微脑震荡这么简单了。 在医院里,柳诗琪一直感觉到有一丝极淡的精神压迫,源自于楼下的某个科室里面。 “医生,这是上面那病人的脑电核磁共振结果,脑电的波形好像有些不太对……” “哦?给我看看。”身着白袍的脑科医生接过结果,只消一扫,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谢谢你,这份结果先放在我这里吧。我先研究研究……” 在另外的一个办公室里,一声娇喝叫醒了趴在桌上的医生。这医生正百般无聊地翻看着以往的病历,像是在找着什么。 “医生你快看!这份样本……”一个小护士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报告单。 “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 “医生不好了!这份样本中血细胞的数量远超常人,怕是有生命危险!” 医生连忙转过身来,定睛一看,却是笑开了花,“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小护士一脸茫然。 医生连忙叫护士把那份血样取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兴奋地搓着手。直到护士送来了那血样,那医生还是两眼冒精光的癫狂状态。 “医生,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医生连忙推走护士,死死地锁上门,背靠在门后,而后深吸了好口气。 “真的是异能者啊,原来真的存在……” 门外白袍的青年已伫立良久,听着门内的压抑的呼喊,嗤笑一声,轻易地开了门。 癫狂的医生沉浸在能量波动中,根本不知屋里闯进了一个人。只在癫狂中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呼吸。 若是外人看来,只是癫痫发作而死罢了。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不是吗?不过是恰巧他在当天请了半天假回家处理一些事情罢了。白袍青年笑笑,瞬间换了件休闲的黑衣。 “哎,麻烦……又要耗些精神力了……为了这么个垃圾,还要编个理由……” 一只带着纯白的手套的手拨开了尚有余温的尸体,两只手指捏起那份血样,珍而重之地放进了一个保险箱内。他推开窗户,脚一蹬上窗棱,向空中一跃,消失了。 “危险……” 这个词在柳诗琪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全身一惊,精神力全速流转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柳诗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顾身后温根勇和蔡雪兰的表情,拔掉手背的吊针,掀起被子,夺门而出。 出门时,柳诗琪已经隐约听见护士们谈论一份奇怪的血常规样本。样本中的各种血细胞的数量远超常人,生命怕是要即将走到尽头。 柳诗琪感受到消耗的精神力,她忍不住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她叹气最多的一个月了。此刻,柳诗琪已经断定,那份血常规很有可能就会是她的。 跑过二十三楼某个窗户的柳诗琪余光瞥见了一跃而下的黑色身影,心中警铃炸响。不知是不是因为头部受伤的缘故,柳诗琪总感觉到精神力在缓慢地逸散出去,像是有个收集精神力的壶口,偷偷攫取每个生灵的精神力甚至生命力。 无论情况多么凶险,都不能让普通人得知异能的一丁点消息,而现在柳诗琪唯一要做的是截住那个人。 风声飒飒,云层迅速堆积。 “今天的天气预报说,是阵雨呢。喏,给你雨伞。” 柳诗琪冲刺的速度忽然停了下来,她呆呆的定在原地,像个木偶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立着。 她感受到了身后渐渐靠近的呼吸…… 正文 第十章 追击(上) “你走的太快,忘记带伞了。”柳诗琪听到身后的人这样平静的说着。“喏,这可是你朋友特地带给你的伞……多么可贵的情谊呀!” 是一个捕捉者?虽说柳诗琪不是速度异能者,但是普通人要跟上她的速度还是挺困难的。 身后的人眼角带笑,上扬的嘴角显示着那个人的好心情。 “为何不转过来?可是怕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与阁下素不相识。” “那这样东西你总是认得了吧?” 一个王家的家徽被放到了柳诗琪的眼前。熟悉的印记让她的手心顿时一紧,冷汗都冒出来了。 “怎么样啊,做个交换,如果你打得过我,我就把这个东西给你……” “现在我可没时间陪阁下玩这种游戏。”柳诗琪没等那个人说完,继续朝那个黑影飞奔而去。 “别跑啊……”说话间那个捕捉者已经绕到了柳诗琪的前面。 那是一个中年的男子,大约三十出头吧。看上去面目清朗。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胸前还挂着个听诊器。白大褂里面是西装的衬衫和长裤。 他如果不是出现在医院里,还会有人认为他是哪个片场里拍戏的明星。 他手上毫不意外地拿着蔡雪兰早上才拿过来的紫红色的格子天堂伞。 柳诗琪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虽没有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一丝精神力压迫,气场的禁锢却很是令人头疼。 “走开!” 柳诗琪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攻击的。显然对方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笑得愈发猖狂起来。 捕捉者慢慢地放下伞,双手抱胸,摆出了一副轻松自如的状态。 柳诗琪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她将精神力传送到脑内,直到柳诗琪“碰”到了脑内的一层“膜”,柳诗琪像吹泡泡一样把那层防护伸展开来,同时不断加固外壁,使之成为坚不可摧的一堵墙。 那堵墙不断加厚,柳诗琪将之直直地冲向捕捉者,想把他逼到墙角。 但不知道捕捉者发动了什么进攻,只见他的身形一动也没动,只是站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柳诗琪脸色渐渐苍白,身子微微一颤,被冲的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大口鲜血。 柳诗琪毫不气馁,迅速稳住身形,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回复耗掉的精神力。而后,将防御分出一丝,细细地磨成箭头。以手臂为助推器,眼睛为瞄准镜,突地拉长手臂,往前一送。 捕捉者灵活地一跃,躲过柳诗琪软绵绵的攻击。他还顺势地从空中一掌冲下。 如果那一掌打中了,柳诗琪必死无疑。思及此,柳诗琪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这与其说是武力不对等的碾压,不如说是柳诗琪对世界规则的一种失望的祭献吧。 她希望世界是以一种更加和平的方式进步,而不是杀戮和强权碾压。中二一点来说,她希望能以她的死来让捕捉者不再执迷不悟了。 或许这样想真的很圣母,但是柳诗琪本来就不是属于攻击型异能者,这样的重压式攻击,已经消耗了她不少的精神力。但是她依旧支持着,承担了许多本不应该或者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责任和负担。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在捕捉者主导下的世界,普通的人都带上了自私的一面。不管做什么,肯定都带有目的性。柳诗琪不敢说她就没有目的。 她有。 她想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究其背后的原因,不过她想被这个扭曲了的世界认同罢了。她依旧是一只落入了捕捉者的圈套的可怜虫。 柳诗琪不过是想表现得博爱些,让歪曲了的世界先感受到她的爱,从而能够让世界去爱她罢了。她向来缺乏安全感,她不过是想被爱着。 同时,她也深知,想要获得爱,必须先付出爱。但这份“爱”在捕捉者们看来,依旧是少的可笑。 你算老几?捕捉者已然窥视到柳诗琪的精神流向,不由得嗤笑出声,一把轰散了柳诗琪最后仅存的信念。说来,这信念脆弱得不堪一击,怎么会有人将之立为信仰呢? “唯有权才是最终的信仰。”捕捉者对迷迷茫茫的柳诗琪附耳轻语。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柳诗琪的精神力紊乱的后遗症非常严重。 若是被爱着,就好了。这是柳诗琪闭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柳诗琪又想起那个梦了。不知为何,她十分信任梦中的那位长者,尽管她知道,那位梦中的长者,并不是是她现实中父亲的形象。 有人说,一个人在到极端的困境时,便会回想起记忆最深刻的一些人或者事。 “抽丝化箭,攻其膝骨。”沉稳的男声传来,柳诗琪的像是被那声音操控了一般,流畅地做出了一系列的动作。 同时,异能的流转也高效许多,仿佛是隽刻在命运里的本能。 “你是笨蛋吗?”王荣康气极败坏的声音传来。“被人偷袭了不知道吗?” 这是柳诗琪第一次体会到精神共享的好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顿时一清。 现在,有了王荣康的协助,局势瞬间反转。捕捉者迅速收回攻势,小心翼翼边打边退出了中心战场。到后来完全就是王荣康在吊打捕捉者了。柳诗琪这一边的压力就减缓很多。 据说,压力一松下来,人就特别容易怀想过去。 柳诗琪还记得,有次跟爸妈通电话,通了很长的时间。 挂电话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妈妈又打电话回来,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怎么听你一直唉声叹气的,是在班里受气了?” 柳诗琪哭了。这世上,只有爸妈才能听得出孩子那不经意的一声叹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王荣康始终没有找到突破捕捉者的防线的方法,倒是蔡雪兰和温根勇他们追过来了。捕捉者在相同的时刻也像是收到了撤退的消息,不再恋战,忽地在原地消失了,再无踪迹可寻。 温根勇首先看见了柳诗琪向后倒下的身体,飞快地又冲过来揽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