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热的夏季，阳光明媚，四处繁茂的香樟树恣意生长着，灼热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冰激凌甜甜的香味，穿着五颜六色夏装的男生女生，在其间穿梭。 “乘风”中学是剑都市最好的贵族私立学校，屹立在闹市中心，学校秀丽典雅，建筑别具一格，彼此融汇一通，别有一番旖旎的风景。这里聚集很多未来商业接班人，可说是美女如云，帅哥如海。 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灰色休闲裤的女孩，肤如凝脂，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是透明的发光体一般，惹人注意。柔顺的长发被扎成马尾，阳光倾泻在上面，仿佛是一匹透着乌黑亮丽的黑色丝绸。一双明眸清澈的却似盛满孤单的空洞，像是任谁也无法不了解她心里的一切。 寒若水，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孩，是高二A班班长。名字是奶奶取的。一个平凡却优秀让人羡慕的女孩，不止全部功课好，还拉一手好的小提琴，每年的奖学金她也当仁不让的第一个。 兀自走在午后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好久，午后的学校是热闹而喧哗的，阳光里充斥同学们的欢声笑语。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衣着靓丽，他们笑容张扬，他们高谈阔论，而她，安静沉默，面无表情，白色的连衣裙有些褪色泛着微微的黄，却依旧阻止不了她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额头上有应景的汗水冒出，但她一直淡漠地看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身边发生的一切对自己似乎无关紧要。 夏天对她来说是一个让她伤心，让她心痛，让她失去所有都是在夏天，所以她从小就不喜欢夏季。 太阳的能量从上面猛烈的直射下来打在寒若水头上、脸上、全身，以为已经冻结的冰冷的心却总在这时毫无预兆和她作对，变得闷闷的，像堆积着一股欲要燃烧的火焰。 停住脚，她把手放在额头遮挡住多余的紫外线，微眯着眼睛，漠然地望一眼居高临下散发能量的东东，然后慢镜头似的缓缓扭过头，低下。真的讨厌夏天，讨厌夏天里的太阳、讨厌夏天里的沉闷、讨厌夏天聒噪不休的蝉鸣，讨厌夏天一切的一切。 “听说了没，百货大楼大减价，今天最后一天，下午放学一起去怎么样？” “好啊，上次在那里看上条裙子刚好兜里没钞票没买成，刚好可以去看看。” “好啊，好啊，放学一起去。” “行，一言为定！” 还在教室外长廊上就听见里面闹闹哄哄的声音：议论声、争吵声、欢笑声……当然声音分贝最大的还是刚才决定要一起百货大减价的两个人，听声音就知道是班里的“大喇叭”兼购物狂的林笑和唐书。她们的零花钱基本全花在打扮自己上面，是学校出了名的“死妖精”。 伫立在教室门口，刚好看见林笑和唐书眉开眼笑，双双击掌的画面。 看着里面的追逐，听着里面的吵闹，他们没发现教室门口寒若水。淡淡地看着他们表情里的亢奋，不喜欢烈日下的沉闷，也害怕这样的吵闹，这样的欢笑。 犹豫着，迟疑着，还是在几秒后走进教室，躲过那些追逐，穿越吵闹的声音，把它们统统抛在半空中。 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一本科普杂志，拿出MP3把耳塞塞在耳朵里就当其他人都不存在，那些追逐和吵闹当然也就不会存在。而他们，她知道他们不会介意她这样做，在相处的时间里他们已经习惯她的沉默，习惯她的习惯，当然，即使被他们发现，她也不会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 她就是这样我行我素。 “若水怎么好像一直都这样不开心？”林笑偏头看着寒若水，若有所思地说。认识两年了，从第一天认识她似乎就一直冷漠地对待身边的所有。 “就是啊。”旁边的唐书状似不解地接口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要不你去问问？”林笑手肘捅捅唐书，促狭地笑着。 “要死！”唐书诅咒一下，敲一下林笑的头，“你干吗不去？”她说。 两个人相视一下。 她们都明白若水很好说话，不苟言笑的表情却总给她笼罩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很想关心她一下，或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但当接触到她的冷漠表情时总会一次次望而却步，一直不敢靠她太近。 唉……两个人同时叹着气，又摇摇头。在发现另一人和自己做着同样的举动时，两个人相视一笑。 教室里两台挂式空调不知疲惫地转动着，凉爽的风轻飘飘地从两侧落下来。渐渐没有了刚才闷闷的感觉，MP3播放的小提琴曲也让若水沉闷而冰冷的心变得平静许多。 “啪！”的一下巨响。教室的同学纷纷侧目看向声音这边，看着突然闯进教室的女生，她真的很有两把刷子，谁都不敢轻易靠近的若水，她却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为此，他们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朱雅筑。一个大集团的千金小姐，也是这所私立学校的继承人，又是个单纯得不能单纯的女生。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很单纯很容易让人靠近的样子。她是个超级韩剧迷，每次都被剧里的情节所感动，或是感动的痛哭流涕，或是被逗得哈哈大笑，只是她从不记演员的名字，只记住演员扮演的角色。 她不喜欢父母给她取的名字，说她的名字很难听，雅筑雅筑，换过来叫就会变成蛀牙，叫全名就变成朱雅筑（蛀牙猪），所以她不让别人叫自己全名。 手里的书被雅筑突兀地按趴在课桌上，很无力。塞在耳朵里的耳塞也被无情地扯了下来，音乐瞬间在耳朵里中断。慢吞吞抬起眼睛，若水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一张脸灿烂地笑脸。 “你干嘛？”若水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没有表情，冷若冰霜。 雅筑鼓着眼睛，摊着手摇摇头，像是在说刚才的事和自己无关。 “呵呵”接着雅筑又好看地笑两声，“我的大班长，你干嘛总这样认真啊，你难道真的不会有累的时候？”又笑着，傻傻地样子。 若水白雅筑一眼，她虚度光阴也不让别人认真么？接着，若水像扫脏东西样扫开按在书上的手，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雅筑扭头看一下旁边一群等着看好戏的同学，他们对她竖起大拇指，她对他们玩味地吐一下舌头。 “若水，”雅筑抓着若水手臂，用能让人瞬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唤了下若水的名字。她不理她，她垂着头，把脸贴在肩上，挫败地叹息一下。在老妈那百试百灵的招数偏偏怎么在若水这就用就屡试屡败呢？雅筑苦恼地想了想，然后一下跳到若水课桌上坐下，还故意用手肘放在书上支撑着下颚，挡住她的视线。 嘿嘿，这下你总该休息下，听我说话了吧！ “你知道吗？我刚在外面碰到老郝，他说过几天我们班会转来一个同学，是个男生哦！”她说，表情亢奋。 “是吗？”她这样的在问，眼睛却漠不关心地看向窗外高远的天空。 真感激老师自己把安排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开心时可以看看外面的天空，或看看从窗前低飞的小鸟，偶尔还能看见它们停歇在窗外娇小的身影。这时，两只燕子从窗边一闪而过，来不及看清它们的样子，看清它们飞翔的姿势，它们就已飞走好远，只剩下一个匆忙留下的黑色身影。 高远的天空应该是它们最美的天堂吧…… “看什么呢？”一只“凤爪”在眼前晃晃，打断若水的思绪。 “没什么。”没表情。 “你有没听我说话吗？” “有啊，你说我们班过几天会转来一个同学，是个男的。”依旧望着窗外，她漫不经心的重复着她说过的话。真不想回答，可不回答她肯定会被烦死。 “是啊是啊，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雅筑呵呵笑着，“不过不知道他会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个帅死人不偿命的美男子呢？”歪着头作思忖状。 旁边的同学在捂着嘴偷笑。 “不晓得他长得像信王子，还是像律王子？……律很帅，但太优秀，让人有靠近他就会有压迫感的错觉。信，不是很帅，但是很酷还带着点孤单的味道，让人想要心疼想陪在他身边的感觉。唉……”雅筑长长的叹息，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转而又笑脸如花，“呵呵，管他长什么样子，只要不恐怖，不是只菜鸟就OK啦！” 一个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心不在焉。甜蜜的笑着，像是已经看见了那个转校生在自己面前一样。 若水闭一下眼睛，无奈中夹带着挫败。 “喂，你干嘛又不回答我？”察觉若水无视自己存在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连问题也不回答时，雅筑干脆把头探到她面前，闻到她头发上海飞丝的香味。“你说他会长的像谁，是信，还是律？”她不回答，她又陪着笑脸问。 “不知道。”他长得像谁又不关她的事。 “你说说嘛？”她捅捅她手臂说。 她还真锲而不舍。“不管他长什么样，都和我无关。”说着使劲抽出她压着的书，合上它把它好好放进抽屉里。 雅筑汗颜，瘪瘪嘴，那些同学一阵好笑。 第二章 明知道得不到回答，问题还在继续。每次都会不知不觉加入很多志趣相投的同学。第二节课下，那个问题又在激烈中讨论着，支持长得像律的和支持像信的打成了平手。 若水侧身挤过围在那里的同学，独自往教室外走。 “喂，若水，你去哪？等等我……” 雅筑还真反应慢，若水都走过教室最后一个窗户她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于是大叫一声，拨开人群，撒腿追了出去。还好她走的不快，刚好她的速度够快，很快就追上了。 干嘛走那么快也不叫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干嘛还走那么快都不等等我。雅筑嘟着嘴，心嘀咕着，一脸的幽怨。 但才一下下而已，她又笑着搂着她的肩膀，很亲密的样子。 她扭过头看她一下，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不喜欢吵闹，不喜欢笑，也不太喜欢说话的若水，只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四处走走、看书、听音乐和拉小提琴，有点封闭自己的味道。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怪人，如水般的平静，却又让人望而生畏的怪女孩，所以别人不敢靠的她太近，面对她时也小心翼翼。 她的冷漠让别人误以为她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但其实他们对她的评价却是心知肚明，只是早就习以为常。 但身边的雅筑和他们不一样，她不害怕她的冰冷，不害怕她的冷若冰霜，似乎从两人相遇那天她就一直无惧的面对着自己。依稀记得那年相遇，自己独自一人在图书馆看书，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似乎已经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好久，她漫不经心地抬头，隔着两张桌子那里一个穿着青蓝色薄衫的女孩。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于是起身离开，没想到她竟然跟在她身后。后来两人总是能在学校里某一个地方不期而遇。 后来成为朋友才知道，所谓的不期而遇，其实是她煞费苦心的安排，想方设法想从别人那里了解她的事情，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打听，知道她事情的人都给出相同的回答“不知道”。 一个下雨的午后，若水抱着书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都在细雨里，忽然感觉没有了雨在脸上的湿润，抬头看见一把粉色的伞就在自己头顶上方，面前一张语笑嫣然的脸庞。听见她说“这样也不怕被淋病，女孩子都是娇贵的，在没找到保护自己那个人时应该懂得保护自己。”她说“我喜欢雨天，喜欢走在雨里的感觉”。话音刚落，粉色的伞已经落向地面，她抱着她胳膊，像认识很多年的亲密的朋友说，我们一起走吧。若水被这个奇怪的女孩拽着茫然地跟着她走了很久，听见她说“我们做朋友吧？”她看看她，说我不需要朋友。冷冷的声音让她骇然。 但是女孩并没因此而放弃，反而那天起她就天天出现在她眼前，每次都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也不管另一个人是不是愿意，是不是会回答，总是在最后说我们做朋友吧。朋友。两个字让若水温暖，也难受，曾经她也把一个人当自己的朋友，想一辈子珍惜的朋友，两人一起长大。但是被自己当做朋友的那个人却一次次伤到她体无完肤。朋友，是她要不起的吧！像华丽的橱窗里昂贵的洋娃娃。而且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不过是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女孩。于是她对她视而不见，她却对她热情如火，就算她不理她她也锲而不舍的缠着她，直到她答应和她做朋友为止。她便大声宣布“寒若水是朱雅筑一辈子的朋友！” “今晚去我家好不好？”雅筑的话打断若水的沉思。 “不去了。”淡淡的回答。 “干嘛，干嘛又不去？”雅筑不满地扁扁嘴，抱怨道，“每次叫你去我家都拒绝的这么爽快，我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老爸老妈都那么喜欢你，你倒好就是不去我家，弄得老爸老妈总在耳边唠叨你什么时候去家里，搞得你像是我藏在外面不敢带回去的情人……” 像往常那样雅筑不爽地唧唧咕咕叨叨着，她知道若水总以沉默回答她，但已经习惯这样和她说话的方式，即使她始终沉默她也会一直说，一直说，因为她想她开心，不希望她孤单。 她也明白自己的沉默有多可怕，可怕到常常连她自己都会忘记自己的存在。可她清楚她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唯一一个不在乎自己冰冷的朋友。 又是这样，从认识那天开始她就难得说话，好容易听见她说话又总在寥寥句话后又保持自己的沉默，但自己还是那么无可救药的喜欢她。犹记得那年两人相遇，雅筑在图书馆对着书长吁短叹，郁闷地用手不断抚头发，不知道谁发明要读书。抬头时忽见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她低着头，乌黑的秀发滑下遮住她脸庞，却依旧遮掩不了她美丽的轮廓。她安静地看着书，她则愣愣的看着她，等她抬起头看看她到底什么样。 仿佛某种意外的巧合，她看着她抬起头。天！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生！捂住嘴巴，心惊呼着。但女孩美丽容颜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盛满挥之不去的寒意，似被谁装进千年不化的冰霜。女孩看了下手腕上时间，优雅起身，拿着书走出图书馆。她鬼使神差的跟在女孩后面很久，直到女孩走进教室。心说：我一定要成为她的朋友！于是，她制造各种机会和她不期而遇，和她说话，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如愿以偿。 从回忆里回来，雅筑扁着嘴，装可怜样看一下寒若水，“明明每次两个人，却总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 她怪嗔着，却笑得很开心。那时她追着她到处跑，害别人一度以为她是玻璃。想想，自己还是有很多委屈呢！ “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仗义哎？若水。”雅筑扁着嘴，装可怜样看一下若水，明明每次两个人，却总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很累诶！她怪嗔着，却笑得很开心。 “你为什么总那么安静啊，你在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某位帅哥吧！”雅筑跳到若水面前，倒退着走。 本来想生气的，哪怕一次也好，但只要看若水淡定的样子，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寒若水，寒若水……难道她的名字是有魔力的，连别人心中的心火都可以灭掉！雅筑郁闷地想。 若水看着雅筑，给她一个：很无聊的眼神！扭过头，她以为若水也和她一样那么喜欢帅哥？ “若水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不说话，那么安静？”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能和她靠的更近，更容让她开心。 她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力。不是不想回答她，只是她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的安静，安静到令人害怕。可能是太阳能量的照射，若水的心骤然变得沉甸甸的。 一些同学从她们身边经过，他们都会笑着和雅筑打招呼，对若水也会象征性的点点头。她会对他们还以笑容，而她只是“冰冷”的看他们一下。 “若水喜欢夏天吗？”在阴凉处，雅筑看着若水，没话找话问。 “不喜欢。”她回答的果断。夏天有她不愿忆起的回忆。它们在夏季总像梦魔缠在身边。 “那你喜欢那个季节？”雅筑像好奇宝宝样的询问着。“让我来猜猜我家若水喜欢哪个季节。”左手肘放在右手手臂上支撑着下巴，冥思苦想。 “冬天。”望着骄阳似火的天空，若水淡漠的声音响起。 冬季寒冷不会让她有闷闷的感觉，冬天她可以把自己藏在厚实的寒冷里，更重要的是冬季是她和一个人相遇的季节。 想起那个人，有淡淡的忧伤，长长的想念涌上心田。 他过的好吗？还记得她吗？ “你喜欢冬天？！”雅筑像不敢相信地赫然睁大眼睛，缓了缓说。“咦，冬天太冷了，会把每个人变成胖子，我不喜欢冬天。”她说。一直以为她喜欢秋天和夏天，就和她一样，没想到她却喜欢冬天。 就因为喜欢冬天，所以她才会有和冬天一样的冰冷！？ 她看看困惑地她，转而望一下遥远的天空中那颗红色的东西。 “我喜欢夏天。虽然很热，却有很漂亮的衣服裙子可以穿。不像冬天，人人都会变成了端午节的肉粽子。”她呵呵地笑笑着像个孩子。突然，她一下子跳到她面前，把手背在背上在若水面前走来走去，“更重要的是，在夏天有我最爱的冰激凌。在最热时吃冰激凌，冰激凌从嘴里被吞进肚子里时，那种全身都带着凉丝丝的甜甜的感觉简直是太爽了！”雅筑继续“独角戏”，还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吞了吞唾沫。 若水凝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突然耳边传来一叹息声，她低下头转过去看旁边的人，以为她真的受不了她的冰冷。却听见她满腹委屈的声音：“好想吃冰激凌哦！” 她错愕。她还真是可爱。 “可惜现在太阳大……我又不想去买。”而且课间休息时间也不充裕，又长长地叹一口气，还把脑袋搭耸在肩膀上。 真的好希望夏天可以快点过去，甚至希望从来就不会有夏天，这样失去的就不会失去了对吗？心也就不会痛了对不对？若水总这样傻傻地望着天空天真的想。 她真的很不喜欢夏天，但夏天还是会如约而至来在她身边。不想回忆的回忆因夏天的出现一次次出现，心里的伤口在结痂时一次次被撕裂，藏在伤口里的人儿一次次侵袭着她滴血的伤口。于是，每次她都倔强的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会心里的伤口，流血的裂痕。 这样心，就不会难过，也不会痛了。但是她同样也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就像鸵鸟在害怕时会把头深深的掩埋的沙里，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自己了。 第三章 “若水真的好漂亮！不像是凡间的凡人。” “不是凡人是什么，是妖怪啊！” “不是啊。我觉得若水像仙女，就电视里最美的那种仙女。” “是啊，她真的很美。可有点冷。我原以为只有男生可以很冷，原来女生也可以这么冷。” “她是有点冷，不过她不高傲。她的冷你不觉得很像金庸小说里的小龙女吗？如果她真的冷学校也不会有那么多男生喜欢她，女生也不讨厌她。她学习好，人也好，老师也当她是宠儿，更重要她小提琴拉得超棒。可惜很难听她拉一曲。” “是啊。唉，要是能有她一半就好了，我们也不用在学校被老师训，回家还要被老爸老妈唠叨。” “就是。老天怎么对她那么好，把好的都给了她一人。” 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学生在面前走过，你一句我一句评价着若水，说到无奈处还不约而同地摇摇脑袋。看着她们渐行渐远，她们的话一直在若水耳边来回飘荡着。老天对她很好，把好的都给了她一个人，是这样的吗？老天真的把好的东西给她一个人了吗？心，无声的问着自己。 “呵，你听她们在夸你哦！”雅筑扳过若水看着自己，她眼睛里的空洞让她心疼。认识几年了，她的眼睛里始终藏匿着她不了解的落寞和孤单。 看着她，雅筑忽然有想要哭泣的冲动，连忙眨眨眼睛。“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所以你把你的漂亮和优秀分我一点好不好？”那样我就不用那么努力读书了。读书，她觉得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 “是吗？”她问，声音仿若蚊蚁，“如果可以，我愿意全部给你……”只要不再失去，只要生命中最重要的能回来。就算丑陋无比，痴痴傻傻也没关系。 呃？她听不明白她的话。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美丽和优秀？要是有人说她美丽和优秀，她会比吃蜜还开心。 若水……雅筑回神，若水闭着眼睛迎着阳光，炙热的温度落在脸上，身上，却融化不了她心里的坚冰。看着若水黯然的背影，看着她闭着眼睛依旧充溢着忧伤的脸颊。雅筑知道，那里藏住了她看不见的苦楚，也是永远无法了解的。 那些夸奖的话或许能让别人开心，却不能让若水展开笑颜，不能带给她开心，更不会让她引以为傲。别人眼里她是漂亮的，什么都很优秀真，像是老天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一个人。漂亮可以是天生的，但又有谁知道优秀她是怎样努力才做到的吗？别人所说的老天给了她所有的宠爱，但是这样的宠爱她真的不想要，因为她在这样的宠爱里一次次的失去，一次次的感觉着自己的孤单。 其实很羡慕别的女孩，她们总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过的那么快乐。可她却无法像她们那样。 生活中总是遇见很多的苦涩，而这些苦涩也只有自己独自品尝。 “朱雅筑……” 远处，何尚大叫一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看向边，顿时让朱雅筑铁青着脸。丁晓樊尾随他身后，手里提着些什么东西一甩一甩，满头大汗往这边来。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星星闪闪。 “若水。”晓樊说。 “大班长。”何尚嬉笑着，油嘴滑舌的样，有亮闪闪汗水的从他光洁的脑门慢慢淌下。 睁开眼睛，金色的阳光在睁眼时变成了迷茫的蓝色，然后慢慢恢复单薄的金色，那么耀眼，那么刺眼。若水颔颔首，算是对他们的回应，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 雅筑跳起来猛敲一下何尚的头，“有没有说过不许叫我的全名？”她双手叉腰，凶神恶煞地瞪视着他。 他哑然，随后又不以为然地扁着嘴，既然不让别人叫她的名字，干嘛还取这样的名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是蛮横！看着她，有时他真想暴揍她一顿。 而晓樊温和地笑着，让人如沐春风。若水想笑，可笑不出来。 笑，真的走了，不回来了吗？ “你这个花和尚不好好待在你的庙里诵经念佛，居然跑到这里乱走，不怕你佛祖爷爷发现你偷懒怪罪你啊？”雅筑揶揄着何尚，不理会他微怒的表情，她就是这样一直的欺负她。 何尚长的挺好看的，一张娃娃脸，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为人很好，总助人为乐，别人都喜欢他把他当弟弟般。只是他的名字何尚和和尚刚好同音，因为怕热又剃了个光头，于是他像是注定做好让别人“笑”的准备。 “咦，副班怎么会和这花和尚混在一起，难不成你已看破红尘，想出家和你的好朋友一起青灯古佛，陪伴佛祖爷爷吗？”揶揄完何尚，现在又换晓樊了。“以后副班要带着他你们要好好念经诵佛哦，记得要每天替我和若水祈祷哦，我们有时间也会去看你们的。”她拍拍他肩膀，笑着说。 晓樊不和雅筑计较，大气的笑笑，笑容很清爽，像夏日里突然而至的细雨，沁人心脾。 “你……”何尚青筋崩裂，这死丫头真的让他头疼！想发飙，但又压住那股喷薄欲出的火，“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好男不跟女斗。对吧，晓樊？”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晓樊说的。 晓樊笑笑，很腼腆。 何尚看雅筑一眼，脑子灵光一闪，接着挑衅地笑着拿过晓樊手里的袋子，从袋子里拿出一东西。是冰激凌，还是草莓口味的。 雅筑眼睛倏地落在冰激凌上了，闪闪发亮。草莓味的冰激凌，那可是她的最爱！ “嗯，在现在咬一口冰凉透心的冰激凌，那感觉……简直是爽呆了！”何尚咬一口冰激凌，斜着眼睛看雅筑，故意说得满脸的陶醉。 小小的冰激凌一圈一圈从下往上缠绕着，一转转的菱形附在上面，粉粉的颜色像刚初生婴儿的笑脸，下面是用蛋做的薄皮，可以吃。小小的冰激凌缓缓地升腾着冰冷的雾气，一丝一丝，若有似无。 “哇！冰激凌！我的最爱！”雅筑像没看见身边一双挑衅的眼睛，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冰激凌，眼睛不断冒着光，喉咙里的口水也在“咕噜咕噜”地下咽着。“花和尚，我正想吃冰激凌呢！你还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啊！”她说。 他看着她，冷哼一下，想吃冰激凌嘴巴也不知道学乖点。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吃人家的口软！ 雅筑伸手就要去抢何尚手里的袋子，被他一下机灵地闪开，还不忘饶有兴趣地舔一下冰激凌故意瞥她一眼，哼，气死你！气死你总好过你气死我好！反正气死人不偿命！ “给我冰激凌！“雅筑不依了，伸出手，瞪着何尚命令他。 “这又不是买给你的，对吧？晓樊。”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冰激凌。“若水给你吃冰激凌，是薰衣草的。听说薰衣草可以美容，你吃了说不定不现在还漂亮一百倍哦！”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漂亮的吧，即使那个女孩子已经有够漂亮，够倾国倾城。 接着又挑衅地看了一人一眼。 “花和尚，给我冰激凌！”冰激凌就在眼前却吃不到，雅筑都快抓狂了。 “凭什么给你？”不许别人叫她全名，她又凭什么这样欺负别人？他就是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气气她，给自己暂时报一下仇也好啊！何尚得意的想。 若水很想把冰激凌给雅筑，避免耳边的吵闹，可她只喜欢草莓味的。 “臭和尚，快点给我冰激凌！”雅筑涨红脸，命令道，像个高傲的公主。而何尚不以为然地边吃冰激凌边把身体左右摇摆。 “好了何尚，别逗雅筑了，冰激凌就快化了。”晓樊说。他从不愿欺负别人，也不愿见别人欺负，永远一副好好男孩的样子。 “可以给她，但她必须给我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也不叫我花和尚了。”他趁机约法三章。他知道她最喜欢草莓冰激凌。 “干嘛跟你道歉？”雅筑一副死不悔改的与他对峙。又没说错，他本来就是花和尚啊。其实她很清楚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她对每个人都会的样子，但惟独对他她一直那么蛮不讲理，有恃无恐的欺负他，自己都不晓得究竟为什么。 也许……是仗着一起长大的关系，知道就算自己无理取闹，他也会包容她，不会真的生气。 “你……”何尚涨红着脸，接着又笑着说，“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这臭丫头，仗着一起长大，还真打算吃定他一辈子！ “啊呸！”她喷他一脸唾沫星子，“你要算好男，那这个太平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他气得龇牙咧嘴，胸口不断起伏着。而她趁他不备一下子抢过袋子，还在他面前得意地晃晃，一副胜利的喜悦。 若水对眼前漠不关心，眉头却几不察觉的皱在一起。她不喜欢这样的吵闹，很心烦。只有晓樊轻轻地笑着。 雅筑从袋子里拿出一草莓冰激凌，迫不及待地撕开上面那一层纸，对着冰激凌狠狠地咬一口，哇！真是全身冰凉，太爽啦！ 转眼间，不小心看见若水皱紧的眉头。她又不开心了吗？转念想想，是自己太吵才让她那样吗？知道她不喜欢吵闹，但也不会阻止别人。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切！”何尚不屑地看一下雅筑的吃相，不屑地哼一下，“堂堂千金小姐跟饿狼一样，还跟男生抢东西吃，都不晓得你还是不是女生。”他说。 “你管我！”她回过神，不耐烦地回了句。 四个人一下陷入了沉默，但那份沉默没有维持多久。 雅筑、何尚边讨论着转校生的事情，一边享受着冰激凌带来的冰凉感觉。晓樊安静着，悄悄地凝视着一个人，她沉默地总是让他不禁心疼。而她，若水，默然地看着远处，偶尔咬一小口冰激凌，让冰冷的感觉侵满全身。 上课的铃声还没打响。 突然，一个人从人群中走过。 那人的身影让若水一下子愣住，送往嘴边的冰欺凌停在唇边，失神地跟着那道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那身影让她觉得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甚至带着震撼。可是现在偏偏一时想不起那人的身影她在哪里见过。 心存疑惑地看着那个人，看着那人的身影越渐越远…… 冰激凌握在手中，忘记了吃，正一点点的融化着。 是他！ 猛地想起那身影是谁，抓着冰激凌，就往那人去的地方追去。 “若水，你去哪里？要上课了。” 看见她突然跑开，他们齐声道。 是你吗？ 哲文。 是你终于回来了吗？ 一直往那人走过的地方寻找着。 惊讶、惊喜、焦虑、怀疑统统充斥着若水的心，充斥着全身。 没有找到那个身影。 一个人站在没有人经过的地方，上课的铃声在这时响起。 失望的情绪一下子蔓延至全身…… 不是他。是啊，那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呢？若水提醒着自己，同时也在嘲笑着自己。 低下头，自己没有哭，却看见手里的冰激凌“哭”得很伤心。 第四章 “奶奶，我回来了。”若水走进家门，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失落。 奶奶，其实应该是姥姥才对，可若水不喜欢那样叫。从小就一直叫姥姥为奶奶，说是那样和奶奶的距离近些。其实她知道自己不叫奶奶为姥姥的原因是因为父亲，一个从不曾在她视线里出现过的男人——父亲。 放下肩上的书包，刚坐在沙发上奶奶就穿着白色的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奶奶已年过六旬，头发已有些灰白，纵横沟墜皱纹里写满生活的沧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身体还算健康。 “若水回来了。”奶奶慈爱的捧着若水微红的脸，“热坏了吧？我弄了橘子水放在冰箱里，你去拿着喝吧。”她说，脸上总有慈祥的笑容。 若水弯着腰搂住奶奶的脖子。 奶奶是她最爱、最珍惜、最重要的人，也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很小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是牵着父母的手过马路、去游乐园，去学校开家长会，她的身边永远只有一个奶奶。 在她心里，奶奶就是她的全部。 “奶奶做了鱼香肉丝吗？”若水闻到奶奶衣服上有鱼香肉丝的味道。那是奶奶的拿手好戏，是她的最爱，从小吃到大都吃不厌。 “是啊，我的若水喜欢吃啊。”奶奶拂一下她头发，笑着说。 “谢谢奶奶！”吻了吻奶奶苍老的脸，那里有奶奶经历风雨的证明，“奶奶，我先回下房间。”她直起身说。 “好，你去吧。” 经过奶奶的身边，走出几步后听见身后传来奶奶轻轻地叹息声，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到，但她还是听见了。 奶奶知道若水心里的苦涩，可怜她小小的年纪就要承受很多本不该她承受的事情，心里也随那些事情的发生裂出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曾经那快乐的若水？她能快乐，成了奶奶心里唯一的希望和期盼。 看着那孤独的身影走进房间，奶奶抹了下眼角，又叹了口气，走进厨房。 奶奶每次叹息都叫若水寸心如割，知道奶奶一直在担心她，知道奶奶心里的希望和期盼，很想为了奶奶快乐起来，试过了，可每次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奶奶说，不要再为了我勉强自己，让时间去冲刷心里的伤口，总有一天所有的伤口会愈合……她知道奶奶是最爱自己的人，明白奶奶一直了解她的苦涩，除了内疚她现在什么都无法为奶奶做到。 奶奶，对不起，若水对不起你。关上房间门，靠在门上，心说出了这句她无法说出的话。 一个很旧的书柜，上面整齐的摆放着许多书。一张不像书桌的书桌，安静的守护在那里。没有华丽的衣柜，没有奢侈的梳妆台，没有昂贵的化妆品。简单的房间，简单的摆设，简单的空间，是若水可以真正放开不再让自己伪装的地方。 刚向前跨出两步，就看见一张照片好好的摆放在床头上，走过去放下书包，在床上轻轻地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照片把它捧在手心里，精致的相框里放着一张照片，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位老人的身边，老人带着慈祥幸福的笑容，她们也幸福的笑着。 看着照片里的一个人的样子，心里有太多的悲伤涌出，眼睛有一些迷离。 “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可以在身边陪伴，我的妈妈却不能在身边陪着我呢……”声音一下变得哽咽，心里的思念不断膨胀，“妈妈，你知道若水有多渴望有妈妈在身边吗？”这样的话不知问了多少遍。 但是不管她问多少次，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手指轻轻拂过母亲的脸庞，认识的人都说她有和母亲寒翊拥有一样美丽的容貌，甜美的笑容，可她并不渴望自己的容貌有多美丽，笑容有多甜美，也不渴望自己有多么的优秀。宁可自己只是个傻傻的有些丑的女孩，只要有母亲一直在她身边就好。 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她，没有她长大时和母亲的照片，更没有她、奶奶、母亲三个人的全家福。看着这张她用电脑整整制作三天的全家福，酸楚的眼泪不断充溢着眼睛，它们在里面调皮的嬉戏想要出来。不能哭，不能让母亲看见她的眼泪，不能让奶奶看见她的红眼圈。用力吮吸一下鼻子，让那些调皮地眼泪重新回到它来时的地方——肚子里。 放下照片，转过身。 窗外漆黑一片，伸展在窗外茂盛的树枝随风张牙舞爪地摇晃着，投射在窗户上的树的影子也在狂乱地挥舞着。 若水有奶奶，奶奶对她疼爱有佳，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一人，只希望爱能让她不会感到寂寞和孤独的存在。然而，不管奶奶对她有多好，对她的爱有多深，心里有个角落始终是空落落的。那是为母亲留的地方，奶奶始终无法填满她失去的母爱。 空落落的地方其实又何止只有属于母亲的地方，还有两个地方是空落落的，一个是从一开始就在自己生活里缺席的父亲，一个是给她温暖让她信任的却又离开的男孩。后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若水，出来吃饭了。”奶奶在外面大声的说。 “好，我就出来。”她说。出门前没有忘记要先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情绪，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可以让奶奶看见她的难过和悲伤。 饭桌上，奶奶已经摆放好饭菜，它们的香味飘散在房间里。 奶奶招招手，示意若水坐在自己身边。走过去在奶奶身边坐下，对奶奶笑笑，只是那笑容显得勉强。 “来，若水，多吃点菜。”奶奶说，一直不停往若水碗里夹菜，堆得碗像座小山。 “嗯，你也多吃点，奶奶。”说着给奶奶碗里夹一块挑好鱼刺的鱼。 “好。”奶奶始终慈祥地笑着，居然忘了自己吃饭，似乎只要看见她吃的开心她就开心了。 饭桌是从乡下带来的。抬起头，看见不大的桌子剩下的两个位置，一个很久前就一直空着，另一个也空出了好久，真的好久，久到常常怀疑那个空了很久的位置，是不是在曾经某个时候被人填满过。看着空出的位置，心也一瞬间变得空空的。 奶奶和若水有共同思念的人，那份思念从那个人的离开开始就一直生根了。原以为一个人的晚饭会难以下咽，没想到两个人的晚饭也会食不知味，那那时三个人的晚饭呢？似乎已经忘了三个人晚饭时的感觉。 “每天的学习是不是很累？你看你都瘦了。”奶奶抚摸着若水的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疼惜。知道高中的生活很紧张。每天晚上都看见她房间的灯很晚才息。“如果累，就不要再学小提琴了，奶奶……” “不，奶奶，我不累，我很好，我不想放弃小提琴。”若水打断奶奶早就想说的话，坚定地说。可以让她放弃一切，可放弃小提琴她做不到。 “奶奶，不要让我放弃小提琴好吗？”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奶奶，那是她唯一能感受到母亲和母亲唯一能相通的东西了。 母亲离开时她抱着小提琴哭了整整三天，后来就不管学习再累都要坚持学小提琴。以为若水的改变是母亲的离开而起，不希望小提琴是她不能快乐的“绊脚石”。 “好吧，，只希望你不会太累。”许久，奶奶开口说。她坚毅的眼神让奶奶心疼，让奶奶无法勉强她。 “不会累，我会很好。”有小提琴，她会很好的。 夜幕四合，终于度过了漫长的周末。 也许两个人都不愿面对饭桌的冷清和食不知味，和往常一样若水和奶奶匆匆地结束了晚饭。本来若水想帮奶奶洗碗让她休息的，奶奶却说要让她好好休息，结果两人“争执”很久，最后她还是让奶奶赶出了厨房。 “奶奶一会儿熬绿豆汤你喝点，免得上火。”在进厨房时奶奶说。 “好。” 第五章 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突然的热气袭来，像是要灼伤她。 夜空中挂着一轮皓月，还有满天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好安静，好美丽的夜晚！望着那片遥远美丽的夜晚好久，它们应该不会寂寞的吧？因为它们有彼此的陪伴。 飘散在家里的香味现在飘向了窗外。 转过头，挂在墙上的小提琴，墨黑色的琴盒安静地注视着若水，像是在对她诉说着什么。走过去取下它，打开盒子取出小提琴来，轻抚一下雪白的琴身。每次拉琴前都会轻抚一下琴身，这已经变成她不变的习惯。 小时候母亲总会给她拉小提琴听，那时的她只是个懵懂地小孩，当然不懂曲子里隐藏着母亲怎样的感情，却感动在那一个个美妙好听的声音里。很奇怪为什么只要母亲的手轻轻的拨动那个可爱的小东西它就会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一次次看着母亲做着相同的动作，一次次听那些好听的声音。后来才知道那可爱的小东西是小提琴，那些好听的声音就是音乐。 从那后，她喜欢上了小提琴，慢慢也懂得了什么是音乐，音符。 闭上眼睛，拉动琴弓，悠扬且带着点悲伤的曲子在房间慢慢的回荡，打破了四周的沉寂。曲子的名字是《离开你的那一天》。以前母亲就最爱拉这曲子给她听，每次都拉好几遍也不愿停下，但从不告诉她曲子的名字，只告诉她这曲子能让她想念一个永远也忘不掉的人。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却好奇那个让母亲忘不掉的人是谁，也感动在奇妙的音符里。 长大的她学会了这首曲子，在整理房间时发现了母亲遗留下的曲谱，和一本日记。知道了曲子的名字，明白了母亲想念的人是谁，也懂得了这曲子其实代表了母亲对那个人全部的思念，那是对爱的人独一无二的思念，更了解了就因为这首曲子母亲输了自己的一生。 现在她也经常拉这曲子，明白了母亲拉这曲子时的心情。母亲将自己所有的思念都在这首曲子里，她在拉这曲子时想的是一个人，而她在拉这曲子时想念的却是三个人。 “若水……”曲子结束，奶奶轻唤一下若水的名字。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奶奶。奶奶把手在她脸上，帮她拭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落下来的眼泪。“我的若水哭了，是想妈妈了吗？”她哭，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嗯。”她点点头，“我想妈妈了……”好想好想，也好想另外两个人。 “你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奶奶会心疼的……”奶奶轻轻地，一下下爱抚着若水的脸颊。 很想哭，可是不能哭，摇摇头，“奶奶，我不哭，若水很坚强的。”放下小提琴，盈着泪光她说，“奶奶抱我一下好吗？只要奶奶抱一下，若水就开心了。” 依靠在奶奶怀里，鼻尖的酸楚感越发的强烈…… “若水，你不止是妈妈最宝贝的女儿，也是奶奶最宝贝的孙女，奶奶希望若水会快乐，像从前那样的快乐，可是我的若水总是那么的不快乐，奶奶好心疼，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奶奶的若水变得快乐。奶奶什么都可以不要，奶奶只要奶奶的若水能更永远的快乐。” 奶奶一下一下抚摸着若水的头，眼神变得迷离。 “奶奶知道若水承受了很多委屈，知道若水每天有多努力，每天过的比别人辛苦。时间还是没能让若水心里的伤口痊愈，奶奶好心疼若水不开心，也好心疼若水一直让自己坚强……” “对不起奶奶，若水总是让你担心，”若水猛地抬起头，“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和以前一样快乐。”可是，她还会快乐起来吗？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样回答。 “好，奶奶相信你会做到，奶奶会等着若水快乐起来的那一天。”说这话的奶奶底气明显不足，她也不确定若水是不是真的会快乐起来。 点点头。可是……真的……做得到吗？ “奶奶，爸爸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已经很久没有提起了。不管是爸爸，还是父亲都是家里一直的禁忌。曾经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父亲，不止一次缠着奶奶或母亲，可怜巴巴地问，我的爸爸在哪？为什么每个小朋友都有爸爸自己却没有？每一次都惹得母亲落泪，奶奶也会生气的让她不许再问。不想让奶奶生气，不想母亲落泪，她记住奶奶的话，再也没问过一次有关父亲的事。可父亲两个字让她陌生却又占据着心里重要的位置。长这么大从未叫过这样的称呼，也不知道父亲是谁，连什么样子都不晓得，她是不是有些可悲？ 奶奶一怔，推开她，看着雪白的墙壁，眼神陷入久远的空洞。奶奶怎会不知道若水对父亲的渴望有多强烈，怎会不了解离开的女儿对那人的爱有多深，可一想到女儿的生命因那人而变得短暂时，她还是不能原谅那人给女儿带来的痛苦。 “奶奶，你生气了吗？”若水宁可自己不开心也不愿见奶奶难受，哪怕是一点点。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以后不问了，奶奶，对不起。”真的很后悔。 “……若水长大了，有些事也应该让你知道了……”奶奶从久远的沉思中回来，“让奶奶想想，奶奶会告诉你的。”一直不想提起的事，终有一天还是会必须去面对。 点点头，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起，暗哑的铃声像老奶奶吃力的说话，打破家里的沉寂。 会是谁来了？奶奶和若水对看一眼，去开门了。 “奶奶”，门刚打开就听见一清脆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愉悦。一看是许久没来的雅筑，奶奶也开心的请她进屋。雅筑乐着，一下蹦进屋里。真搞不懂她怎么可以把千金小姐当得那么平凡，看她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像千金小姐，倒像长不大的天真的邻家小女孩。 雅筑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旁边的小提琴。 若水刚刚有拉过琴了！真是，早知道就不和老妈蘑菇了。 “看来我又错过那美妙的音乐了。”懊恼地翻一下白眼，吐一下舌头。她还真是没长大，每次错过若水拉琴的时间她都会做同样的动作，几乎成了她招牌动作。 “下次拉给你听吧。”若水已经收好小提琴，把它好好的挂在了墙上。 “这次不行吗？……”抬头看见已经挂在墙上的小提琴，刚才的话变成了废话。“下次你只拉给我一个人听，而且……”这是个好机会，要好好把握，“要拉三遍才行哦！”她得寸进尺。 颔颔首，算是答应了，不过她还满贪心的。 奶奶去厨房端下午熬好的绿豆汤。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炎热，怕若水学习太累中暑，隔三差五就给若水熬绿豆汤。 “雅筑，你怎么会来这里？”现在已经很晚了。 “怎么？不欢迎？”雅筑故作不悦地看着若水。没办法，老妈下了命令她不能不照办。“喏……”指指放在茶几上的东西，“老妈亲手做的热呼呼的绿茶糕，要你一定要吃完。”突然看见若水微红的眼圈，若水哭过吗？ “阿姨？”那个一直对自己视如己出的温柔女人。 “对啊，老妈下午回来的，买了好多的礼物。本来想把你的礼物给你带过来的，可老爸老妈都不许，非要让你自己去拿才行，像是怕我不给你一样。”她看着她，呵呵的笑着，“其实要你拿礼物是假，想要见你才是真的。都不晓得老爸老妈怎么那么喜欢你。” 若水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见若水的样子，意识到自己也许说错了话，“哎呀，我说这些可不是要让你内疚，我只是发发牢骚，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不然我都没脸见你啦！”雅筑急急的解释，她是真的在乎这个朋友。“你可不许生我气哦，不然……不然我哭给你看。”她居然威胁她。 知道这个朋友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母亲告诉她若水是个值得她珍惜的朋友，还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说的秘密，不要去强迫，耐心的等待，终有一天她会告诉你的。 平时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雅筑一直记得母亲给自己说过的话，一直在耐心等待若水对自己真的敞开心扉。 “我知道。”低着头，声音淡淡的。 一阵绿豆汤的幽香飘来，奶奶端着三碗盛好的绿豆汤过来。翠绿如翡翠的绿豆密密的浮在碗里，里面还漂浮着些许红色的东西，像是玫瑰花的花瓣，色泽特别的好看。 “雅筑……”奶奶放一碗绿豆汤在雅筑面前，“尝尝好不好喝。” 雅筑脸上也突然开出一朵花，笑着打开面前放绿茶蛋糕，开心地说，“绿豆汤加上绿茶蛋糕，味道一定好极了！”她的话怎么听着像某个广告的语言。 除了雅筑，家里基本上没有别人会来。家，总是那样的冷清，两个人在冷清的家里也是那样的静默。是习惯还是无奈，不知道。只有每一次雅筑的到来才会让家里多些生气，多些平时没有的热闹。 奶奶很感激雅筑到来，她总有办法让若水多说话，不那么沉默。若水也感激雅筑，她没办法让奶奶总那样开心的笑，她每次到来奶奶都会很开心。感激她，感激她帮她弥补了自己现在不能让奶奶开心地遗憾、内疚。有她在，两个人就不用面对彼此的静默，也可以忘记心里的伤心，哪怕那只是暂时的。 第六章 夜色深重。 推开窗户，依旧有风带着热气迎面扑来，里面还夹带着一些栀子花的芬芳。寒若水抬头望者着天，不过只是一朝一夕的时间，昨晚还是朗月星空，今晚却是换做乌云密集。 身后是奶奶和雅筑的说笑声。下午放学，雅筑突然说老爸老妈有应酬，她不想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四壁，清冷的饭桌，于是和若水一起来家里。心急火燎地做完功课，把书本一扔便跑去厨房帮奶奶打下手，任奶奶怎么赶也赶不出她。从雅筑来，奶奶一直笑声不断，若水也浅浅地勾起嘴角，心说“雅筑，谢谢你帮我做了我做不到的事情”微仰着头，闭上眼睛，艰难地将唇角扯出一个笑弧，却满满的心伤。 不开心了吗？端着洗好的樱桃和苹果，刚走出厨房就雅筑看见若水静静站在才窗前。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开心，那么安静，满腹心事？一直都是这样吗？还是是什么事情的变化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你从来不说，是我还不值得你信任吗？ 从认识到现在一次也没有看见她放肆的笑过，笑也轻轻地，仿佛一阵轻风，稍纵即逝。 到底是什么是让若水失去了属于她的笑容？看着静默地站在窗边的人儿，朱雅筑好想跑过去抱着她，问她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失去了笑的力气。 故意扯着嗓子叫若水过来吃樱桃，她慢慢转身，过来在凉椅上坐下，吃着颗颗樱桃，却始终沉默着。似乎她就是沉默，沉默就是她。 “奶奶，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朱雅筑盯着奶奶好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她还真会说话啊。奶奶差点没喷出嘴里的绿豆汤。 “奶奶已经老咯，怎么可能年轻？奶奶要是真像雅筑说的那样，那奶奶就成了老妖怪了，恐怕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奶奶和朱雅筑都仰着头哈哈大笑，寒若水却在看着她们的笑容三秒后，沉默不语地低头，心却有些安慰。其实，奶奶应该有雅筑这样快乐的孙女在身边才对，才会让她开心，不懂整天担心。 “我以后可以常来奶奶家吃饭吗？”过一会，朱雅筑又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奶奶糊涂了，连寒若水都茫然地抬起头。 她想干什么？ “我一直都不知道若水为什么可以这么漂亮，现在我有点明白了……”说着朱雅筑端起旁边的橘子水喝一口，廉价的的东西也这么好吃。看看一脸迷惑的寒若水，“若水这么漂亮，一定是吃了奶奶做的饭菜才会那么漂亮的吧。所以我也要吃奶奶做的菜，说不定有天我能和若水一样漂亮哦！”她正经八百的说。 朱雅筑今晚很开心，不止和寒若水一起吃饭，知道奶奶做的饭菜有多好吃。在吃饭时还一直抱怨家里的大厨说什么自己是一级厨师，做的饭菜却还没奶奶做的好吃。吃晚饭听若水拉了小提琴，虽然那曲子让她哭了，可还是很开心。 于是一开心，话就多了。 “奶奶可以吗？我想和若水一样漂亮。虽然别人也说我很可爱，但是可爱比漂亮还是天差地远，不然学校里的男生也不会只给若水写情书，只追若水，都没人追我，更没人给我写情书。一个人都没有哦！”说着撅着嘴，委屈的想要哭的样子。 她在说什么啊？若水蹩起眉头，警惕着。 果然。 “你说有很多男生追若水，还给她写情书。”奶奶惊讶地问，目光炯炯有神。这对奶奶可是大新闻，以为不会有男生喜欢冰冷的若水。 “对啊对啊对啊，可惜，她一个都不喜欢……”好像挺替那些男生惋惜的，乘风中学的男生几乎都是少爷级人物，个个都是未来商业场上的巨子。她也是未来家族的接班人，和那些男生也算门当户对，他们似乎一点看不见她。难道自己就这么差吗？ “是真的吗？” 没想到奶奶会那么认真的问自己，若水差点没晕倒。 “你别听她胡说，奶奶。”若水有些气恼。 “我哪有胡说，那些追你的男生的情书还是我帮你收的，还帮你还给他们，我……”她继续捍卫自己没有说谎，丝毫没察觉有人变了脸。 “雅筑！”若水叫了雅筑，声音淡淡的。简短的两个字，却让雅筑有瞬间坠入冰天雪地的“恐惧”。 糟糕！若水生气了！雅筑没有怪若水对自己冰冷，是自己的话太多说了不该说的话。她陪着笑脸对她说：“好嘛好嘛，我不说了，是我说错了好不好？你别生气哦！”既然要和她做朋友，就要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对自己的冰冷。 她想，一定要想办法让若水开心才好。 屋里一阵沉静，诡秘的气氛在里面飘荡。 若水生气了吗？看一下若水还绷着的脸，雅筑好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开心话就多，什么话都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让若水不生气？巴望着奶奶，希望她“救”自己一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奶奶摸摸若水的头，“人有时要学会忘记，这样学会忘记的人才会快乐。”希望她幸福，忘记所有的不开心和忧伤。 雅筑抬着头，张着嘴，诧异的看着奶奶，不明白奶奶话里的意思。而低着头的若水知道这话是奶奶说给自己听的，奶奶希望她可以向雅筑一样生活的开心，可以像她那样的开玩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她怀里撒娇。奶奶以为若水的改变是母亲突然的离开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的伤害，其实，不全是。 有件事若水隐瞒了奶奶。 若水，奶奶是希望她做个快乐而且像般水透明的女孩子，她在长大后却成为了一个如水般冰冷的而且冷漠地女孩子。是她理解错了奶奶的意思，是她的名字无意间成了她的“诅咒”，还是心里的伤口真的无法愈合了？ 笑容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真的越来越少了。 墙上的钟“当、当”准确的敲了十下。 “呃，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不然老爸又该唠叨我啦！”雅筑站起身，伸了大大的一个懒腰，坐的时间太久也会累啊。“你们都不知道，我老爸唠叨起来比我老妈还要唠叨的厉害。”她夸张的说。 奶奶留雅筑留下，希望她在这里多些时间，也许若水会早点快乐起来。其实奶奶很精明，怎么会不知道若水有事情还藏在心里呢？是不想问，也是在等待。 雅筑笑着拒绝了。她很想留下来，可想到刚才说错话若水冰冷的语气，还是有些后怕。还是回家吧。 “奶奶，下次我来你还做好吃的，我要喝绿豆汤哦！”雅筑在临出门时转过身对奶奶说，一点也不客气。 “好。”奶奶说。 送雅筑下楼，头顶的夜空如墨，若水忍不住抬头凝望着它。那里的黑无边无际，仿佛是深不可测黑洞，让人惧怕却又让人觉得奇怪的温馨。直到接雅筑的车停在面前，雅筑拍拍肩膀若水她才收回头。 雅筑困惑地看看若水，又望了下天。还真是搞不懂她，怎么有人可以看天空看得那么出神，乌漆抹黑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这时的夜空，不知何时乌云不动声色地将月亮严密的掩盖起来，星星也悄悄地消失在云层背后。 “若水……”车门打开了，刚要跨进里面的雅筑突然转过身说。若水等待她的问题，她突然不说了，看着她似乎在思忖该不该问出自己心里很久的疑问。想了想说，“没什么了，以后在问你吧。”她走进车里坐下，打开车窗，“我走了，我来你家里好几次了，下次换你去我家哦。”挥挥手，离开了。 车，已经离开很远了。人，一直还在原地。 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她总是静默的听她叽里呱啦的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她却很少说自己的事情，总以沉默和冷漠相对。知道自己欠她一些回答，也知道自己应该替她解开一些心里的疑问。 第七章 夏天为什么会这么的漫长？越想让它走得快一点它就越是和你作对，放慢脚步像履步蹒跚的老奶奶。 花园里的蝴蝶和蜜蜂喜欢这样的天气，在花丛中忙得不亦乐乎。同学们喜欢这样的天气，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雅筑喜欢这样的天气，每天都不忘吃下几个冰激凌。 每个人似乎都喜欢这样的天气，只有若水，她讨厌这样一层不变的天气。 “喏，给你的。” 刚抱着郝老师批好的作业走进教室，就看见雅筑坐在自己课桌上两只脚交叉着。若水放好作业本过去，雅筑把一盒包装精致的东西地在若水面前。她看着她，是什么，难道又是阿姨送的什么礼物？一想到那些礼物若水的心就变得沉甸甸的。 “这是我在你桌上看见的。肯定又是哪个男生想追你。”雅朱筑晃晃手里的东西，那东西发出空响声。还好不是阿姨送的。若水松一口气。 “这和我没关系。”若水事不关己地回答着，拉开椅子，淡淡地说。“你帮我还给他吧。” 雅筑顿时倒抽一口气，是热的。她还真是冷的可以！ “还给他？！干嘛还给他？不要白不要嘛！何况我又不知道那个他他是谁……”以前给若水送礼物告白的男生都会留下自己的名字或是小卡片，这次却什么也没有，是怕会还回去么？管他呢！雅筑满心期待的打开盒子，期待里面会有惊喜。 又是一盒满满的巧克力！还是最好的德芙！雅筑嫣然一笑，心早在看见盒子里摆放整齐的巧克力时乐疯了。 除了夏天里冰凉透心的冰激凌，巧克力就是她第二喜爱。雅筑呵呵地笑着，“这些男生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明知道你不喜欢巧克力，居然还是不断送你巧克力……”这样不被拒绝才有鬼！ 看着雅筑手里捧着的巧克力，若水心里像打翻世间所有调味料，难受的她立刻扭过头，闭着眼睛用力呼吸一下。 “追别人居然不晓得追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真是够笨！”雅筑自说自话，摇摇头像是在替那个无名男生可惜。“不过我不会让他的心血白费，就让我帮你把它们统统接收吧！”说着，她就往嘴里放了四颗巧克力。 “你们看，雅筑又在吃巧克力了！”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这句话，班里的同学如梦初醒般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手争着抢雅筑手里的巧克力。啊！饿狼来啦！雅筑心里惊呼一下，接着护着手里的免费巧克力上蹿下跳，然而那些同学又怎会轻易放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呢？ 教室一下炸开了锅，闹哄哄的。 若水冷眼扫视一下闹哄哄的同学，转身往教室外走去。 夏天里的阳光火辣辣的，每一次想抬头看看天空时，眼里赫然充溢的灼热疼痛都会让若水在抬头后的一秒仓惶低下。 “干嘛走得那么快，走时又不叫我？害得我差点被那一群疯子生吞活剥了。”雅筑理理散乱的头发，“没一点千金小姐、大少爷的样子，整个儿就是一群饥不择食的饿狼！”她好像忘了自己也和他们一样。 听着雅筑的抱怨，看得出来刚才的一仗她是惨败而归。看着虚无的前方，若水不回答雅筑的说话。 “若水，我觉得你真的很奇怪啊！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巧克力的吗，为什么你却不喜欢？”记得有次她把一盒巧克力拿给她，她好看的脸一下布满黑线，大声叫她把巧克力拿开。“我就喜欢巧克力。甜甜的、黏黏的，就像……恋爱中的两个人，很幸福。”她点点头，像在给自己的话肯定。 甜甜的、黏黏的，就像恋爱中的两个人很幸福……若水回味着雅筑的话，巧克力真的会让人幸福吗？心里涌出一些惆怅。她和她始终是不同的，她不会明白她所经历的。 曾经她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味道，不知道巧克力里有着怎样的甜蜜。但是一个男孩的突然出现，他给她一块用银色的纸包裹的很精致的东西告诉她那是巧克力，甜甜的，粘粘的，很好吃。第一次，她将巧克力握在手心，知道巧克力长什么样子，也第一次知道巧克力又怎样让人无法割舍的味道，是幸福的香甜。后来每天男孩都会将一块德芙巧克力放在她手心里，每一次咀嚼她都会感受到巧克力里的幸福，感受到男孩对自己的关心。后来男孩突然离开了，再没有人给她巧克力，渐渐她也忘记了巧克力的味道，因为那些香甜的味道在心里变成了苦涩，她开始抗拒。 雅筑看着若水，对她，她有太多的疑问和疑惑。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若水看着前方。 “对啊，我有话要问你，而且很多，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 “你问吧。” “哦。”雅筑想了想，一定要问一个好的又不让若水不开心的问题才行。“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是现在这样……”那个“冷”字她还是没说出口。 “我很冷是不是？”若水看着雅筑，替她说出那个字。她是挺冷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做朋友？”她说。 “因为喜欢你啊。我第六感告诉我你外表看似冷若冰霜，内心其实是热血奔放。”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就算你真的内外都冷也没关系，反正我怕热，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热，也省下冰激凌钱了！”她说，呵呵的笑着。 她在说什么啊！若水皱起眉头，“不觉得这个笑话很冷吗？”她声音低沉的说。 “呃！？呵呵，是有点哦！”她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她不是真的“冷”。母亲跟她说过，每一个喜欢音乐的人他们的心都不会是冷的。 雅筑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快乐。看着雅筑欢愉地笑颜，若水看得有些近似发呆， 曾几何时，若水也有过雅筑这般快乐的笑容，只是那样的笑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太短暂，像夜里盛开的昙花。 病房的一切似乎一直都和外面分隔着，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即使外面的太阳在大，里面的温度始终冰冷。 “若水……答应……答应妈妈……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寒若水跪在病床前，看着母亲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对她说。 点头答应着，她拉着母亲有些冰凉的手，小小年纪的她并不知道一直疼爱自己的母亲就要和她天人永隔，并不知道死神正一步步向她们靠近，但是有眼泪渐渐涌进眼窝里，簌簌往下掉。 “妈妈不在身边……若水要快乐……不要哭泣……”母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旁边的医护人员静默地站在旁边，旁边的医疗器嘀嘀嗒嗒的响着。 妈妈要去哪里？是去天堂吗？母亲真的要去天堂，不要她了吗？记得奶奶两天前告诉她，母亲会离开她，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问奶奶，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奶奶告诉她，很远的地方是天堂。 母亲交代着遗言，小若水不停地点头，眼泪也不断顺着脸颊滚下来，落在母亲干枯的手背上。一旁的奶奶看着母女泪流满面自己也早已是老泪纵横，在场的医护人员也潸然泪下，可怜她这么小就母亲在身边呵护，这么小就要经历生死离别。 “若水……”母亲吃力地再唤一声女儿的名字，再吃力地摸摸女儿的笑脸。眼泪一直往下落，有太多太多的不舍。“若水……妈妈最爱的宝贝……原谅妈妈……原谅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 若水使劲地摇头，说：“若水不让妈妈离开，不让妈妈去天堂。妈妈答应若水会一直在若水身边，会一直拉小提琴给若水听。你是妈妈，不可以撒谎。”不明白天堂真正的含义是什么，可若水哭得好厉害…… 这时，远处传来一些声音，猛然打断若水悲伤的回忆。 心，慢慢地纠结在一起，眼里也盛满悲伤的落寞。母亲告诉她小提琴是父亲送的礼物，让她找到父亲时把小提琴交给父亲。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话母亲就慢慢闭上眼睛，还未探到她小脸的手也慢慢地无力垂落下去。 若水哭着呼唤着母亲，想让母亲醒来再看自己一眼，一遍一遍摇晃着母亲冰凉的手，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母亲，可母亲没有听见，死神无情的在她眼前带走了母亲无法睁开眼再看她一眼。她停止了哭泣，护士用白床单覆盖住母亲苍白的面容时，只是以为母亲累了，睡着了，就像母亲曾给她一次次讲过的《睡美人》的故事里那个睡了很久的公主。 第八章 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天空，那里的蓝色是那样的干净。 天堂，一个美丽的地方，很遥远，也许根本就不存在。最重要的亲人一旦“离开”，我们都会希望“离开”的亲人会去天堂。那里会有人间没有的美好，不会有人间的生死分离，于是天堂就成为每个人心中最美好的国度。 午后的餐厅，里面的人还很多。看着他们灿烂的笑脸，若水心里涌上一阵阵莫名的惆然。 别人的笑容后面是幸福，自己笑容的背后却是别人无法了解的酸楚。 “若水，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雅筑坐在对面，双手捧着脸注视若水。虽然不太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还是点点头。“为什么我每次去家里都没见过叔叔阿姨，你也从来不说。”她说。 心猛烈地颤抖一下，身体僵硬一下，以为不会问的问题她还是问了。若水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害怕触及心里最深的思念。 可是，她应该让她知道了。 拿出皮夹，若水把里面的一张照片取出来交给雅筑。雅筑接过照片，茫然地看了看若水，在看见照片时她一脸的惊诧——上面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她们怎么一模一样？你有双胞胎姐姐或妹妹吗？”真是惊讶啊！简直是跟克隆的差不多嘛！ “她就是我妈妈。寒翊。”若水指着右边的人说，“可是……在三岁时她就离开了我……”去了所谓的天堂。 她看看她，“我没有见过我爸爸……”不知道他的样子，甚至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是私生女。”她低声的说，以为早就不在乎了，可“私生女”三个字还是在出口时让她心生疼一下。 “若水！”雅筑愕然地抬头看着若水，没想到她经历这么些可怕的事情。可是她平静的表情像刚说的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问你这些，对不起，若水。”看见她眼底深处藏匿的难过，她真的好后悔，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看着她眼睛里的歉疚，若是咧咧嘴角，那里隐藏了数不尽的苦涩。 其实，从未想过要刻意的隐瞒自己的身世，既然母亲都能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毫不犹豫地将她带来这个世界，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害怕的呢？之所以不说，是不愿看见心被撕裂的伤痛。 “若水，阿姨好漂亮啊，像仙女一样。你和阿姨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说，别人一定以为你们是双胞胎。”雅筑试图转移着若水的悲伤，她笑着，可是眼里却噙着闪闪发亮的东西。 拿过照片，若水凝视着照片上的母亲。每次想和母亲照相，母亲总哄着她然后拒绝她。母亲离开了，整理母亲的房间时才猛然发现她和母亲之间的照片真的是少得可怜。“这张照片，是我用电脑合成的……“喉咙像被鱼刺卡住一般，让她说不出话，让她难受。 “我以为若水和我一样有爸爸妈妈疼，有爸爸妈妈可以撒娇……“可是，没想到她那么可怜，那么小就没有了妈妈，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她把她当好朋友，却连这些都不知道，怪不得她眼神里总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悲伤。想象着若水可能经历过的不开心，雅筑控制不住地轻轻抽泣着。 若水吃了一惊，“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我……我心疼你啊……”若水好可怜啊！老天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残忍，给了她人人羡慕的美丽，好的成绩，为什么却要偏偏剥夺她幸福的源？怪不得她在让她分她一般美丽时，她会说，‘愿意把美丽都给她。’ 我心疼你啊，短短的几个字狠狠地震惊着若水的心，除了奶奶，好久没听见有人对她说过这几个字了。 可是，看着哭泣的雅筑，她愣住了，不知该怎样才能让她止住眼泪…… 雅筑哭泣着，眼睛仿佛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终于明白每次去若水家都看不见她的父母，还以为他们在国外工作或是经商，结果……也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拒绝去她家里，她是害怕看见别人家里的温暖，自己却无法拥有。 雅筑不停地哭，哭声越来越大，引来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他们困惑地看看哭泣的朱雅筑，又困惑地看着若水，她怎么哭得那么伤心，难道她欺负她了？他们的脑子满满的问号…… 她哭什么啊？若水看看餐厅里的数双奇怪的眼光，又看向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雅筑，轻轻地碰碰她。“你别哭了好不好？”她抬头看着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你如果继续哭，我以后都不会再告诉你我的事情了。”没办法，只好试试这样的“威胁”，看看能不能帮她关掉“闸门”。 “好嘛好嘛，我不哭了。”若水话一出，果然，下一秒雅筑就关掉了“闸门”。看来这招挺管用的。 雅筑允吸下鼻子，伸起手，用胳膊胡乱地摸一下满脸的泪痕，她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好邋遢，真怀疑她是个冒牌的千金小姐。而一直看着她们的同学，看着她突然的举动，一片汗颜。 “你知道你爸爸的名字吗？知道他在哪里吗？或者他知道你是他的女儿吗？”她的问题还真多，像个好奇宝宝。 眼神突然黯淡下来，若水的望向窗外。“我不知道爸爸是谁，不知道他在哪里。而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良久，她喃喃的开口，声音沙哑。 母亲曾经告诉她，她和父亲是在一次朋友的PARTY上偶然遇见的，那时的她已是很出色的小提琴手，去过很多国家演出，身边有很多的追求者。因为卑微的骄傲，曾经她伤害了一个深爱自己的男孩，心存内疚，告诉自己是自己考虑太多错失了一份真爱，让他远走天涯，是她亏欠他太多，所以她一直心如止水希望能等到那个男孩回来。直到遇见父亲那天，她的心终于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不想像曾经那样错失，她选择勇敢面对，于是他们相爱了。但就在母亲沉侵幸福的爱情里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爱人是有家庭的。她独自痛苦挣扎了很久，抚摸着肚子里蠢蠢欲动的小生命，她知道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应该争取自己的幸福，可那样就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破裂，或许会有另一个孩子失去父亲。于是，她选择悄悄地离开，选择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爱。 “若水……”雅筑看着失神的寒若水，轻唤她一声。若水回过头。“对不起。”本来是想帮若水找到父亲，没想到又一次让她伤心了。 摇摇头。她会找到父亲，即使大海捞针一般她也要找到父亲。因为她忘不了母亲每次说起父亲在笑着留下的泪水，忘不了母亲离开时不舍得却绝望的的眼神，忘不了母亲离开前的交代。 爸爸，希望你不会让若水失望，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若水在心里默默的说。 “若水，”雅筑突然握住若水双手，“你记住，你不是孤单的一人，你不只有奶奶，你还有我。记得，如果你想找人倾诉，我会做你最好的听众。若是你感到累了，想找个地方靠靠……”雅筑重重的拍拍自己的肩膀，“这个无限期借给你使用，而且分文不取哦！”她认真地说，可表情却很滑稽。 若水看着雅筑，很感激她的心疼，想对她笑笑，试过后，还是笑不出来。谢谢你，雅筑。本想说出口，可这几个简单的字怎么代表她对她的感激。 第九章 “怎么样？若水的琴拉得超棒吧！”雅筑背着若水的小提琴，回头得意地看看身后的两人。 节体育课刚上到一半，雅筑就发现失去了若水的身影。自从知道若水的故事，她就害怕她会独自一人，害怕她会一个人伤心，害怕她会悄悄掉眼泪。于是，破天荒叫上了晓樊和何尚和自己一起找若水。 知道若水不喜欢吵闹，可是有何尚这个“活宝”在她就不会去想不开心的，就不会把悲伤藏在眼里。 可是，围着学校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若水，就在有人快要急得哭时，突然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音乐声音。仔细听了听，发现是小提琴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若水在拉小提琴，只有她清灵的琴声里总透漏淡淡的哀伤。接着顺着音乐的声音而去，在静默地音乐室找到了若水。 “还用你说！”何尚硬生生的说。看看前面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若水的琴音里是那样的让个人觉得悲伤，悲伤到有种想哭的冲动。 “切！要不是我叫你来，你能听见这么好听的音乐！“雅筑回头，毫不客气的送个何尚一个白眼球。这家伙就是欠揍！ “那我是不是得感激你？”何尚板着脸。 “不错，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也。”雅筑笑着回头，不理会那张臭脸，长辈般拍拍何尚的肩膀。 “谢你，下辈子吧，小提琴又不是你拉的。”何尚拂掉肩膀上的手，看着雅筑有些僵硬的表情，得意地笑着。“不过，就凭你的智商，拉小提琴，下辈子吧！”他说着，故意将“下辈子”加重。 “你……”雅筑睁大眼睛，脸都快被气绿了。 “好了，你们别吵了。若水都走不见了。“晓樊无法容忍他们这样下去，大声的说。看着远去的背影，一阵难受。 听晓樊这么一说，雅筑猛地回头，若水都快走到楼梯转角处了。回头对晓樊吐吐舌头，转身向楼梯口追去，离开前不忘瞪一下何尚。 “若水……”想问她是不是吵到她，或是不高兴了，看见她紧皱的眉头，她生生把那些话吞回肚子里了。 若水不开心了，是她不该带他们来吗？跟着若水慢慢走下楼去，雅筑时不时留意一下若水脸上的表情。为什么若水总是不开心，怎么才能让她开心呢？雅筑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样让若水开心，可是，没有答案，而且也不能问别人。 看着她拧紧的眉头，真担心她的眉头会有不会平复的一天。 而身后的两个人，晓樊默默地看着若水的背影，为什么她总那么安静，连背影都那么安静，带着淡淡的孤单，落寞。似乎从第一见面开始，她就给他感觉这样的感觉。心有疑问却无法开口询问，害怕会不小心触及到她的难过。何尚大大咧咧的一边走边踢着脚，将地面踢起一阵尘埃，无意间抬头，看见晓樊的眼神，这家伙，喜欢就说啊，弄得一副爱在心里口难开，老是默默地守护。 “雅筑……” “怎么了若水？”终于在沉默很久后听见若水的声音，雅筑简直是欣喜若狂，于是不等若水说完就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突然从楼梯口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心顿时跳漏了一拍。哲文，是你吗？来不及多想，若水匆匆地跑下楼梯，将另外三个人遗忘在楼道里。 三个人茫然的对视一眼，雅筑大叫一声“若水！”便跟着追了出去。身后跟着晓樊和何尚。 哲文，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看着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的身影，若水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心被震惊深深的填满。那个背影，的确是他想念很久的人的背影。这一次，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把他弄丢，要追到那个背影看看是不是他。 可是，就在快要追上那个背影时，一个学生突然从那里经过，猝不及防地把若水撞倒在地。跟在身后的雅筑一看，惊呼一声，心急如焚地跑到她身边，扶起她，着急地询问她有没有被摔倒。而她，仿佛忘记了一切，眼睛四处寻找着那个背影。 为什么……她又把他弄丢了。看着人群里不见的背影，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像是要沉入最深最黑暗的深渊。 哲文……心念一遍那人的名字，腿像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力量，渐渐弯下去，双手抱着双腿。 “若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着了，快告诉我啊……”雅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若水却只是静静地蹲着，看着地面被风轻轻掀起的灰尘。 雅筑突然站起身，上前一步揪住撞倒若水的男生，凶神恶煞地盯着他问跑那么快是被鬼追还是赶着投胎。真恨不得给他两拳。男生看见眼前一对簌簌冒火的眼睛，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旁边的晓樊、何尚不知所措。突然，若水站起身，掩面跑出了人群。 若水……晓樊看着跑远的若水，抬脚追出去，又忽然停下，哭了吗？心无声的问，无声地痛了。 不知向前跑了多久，若水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往前跑，止住脚双手撑在腿上，曲着腰，看着地面气喘吁吁，长长的头发滑下，遮住她双颊。又把他弄丢了，真的找不到他了吗？眼里似乎有水汽在升腾，心里也想被什么东西於塞着，快要无法呼吸。 “若水……你怎么了？”雅筑小心翼翼地问，害怕不小心把她伤害。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她怎么也无法看着她孤单的离开，她要陪着她。 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雅筑几秒，若水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她诧异地被她拥抱着，刚刚抬头的若水，分明眼里噙着满满的泪水。而现在，有东西掉在她的脖颈里，灼热、冰凉。 “若水你怎么了？你刚在找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若水突然慌张的跑开。那次雅筑央求好久若水才答应陪她去上街，本来一直相安无事，可是就在雅筑挽着若水挑选一对浅蓝色的水晶手链时，她忽然挣脱她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我……我找不到他，真的把他弄丢了。”若水声音嘶哑的回答着。 他？！他是谁？对若水很重要吗？可就在雅筑准备问若水时，她陡然地推开她默默地往一个地方走去。 不远处的榕树下，一个身着阿迪达斯白色休闲T恤的男生，阳光透过茂密的枝桠斑驳的洒在他身上，他微微地仰着头，像在迎接阳光的沐浴，又像在凝望榕树轻摇时优美的姿态。因为男生背对着寒若水，她看不见他的样貌，只看见他修长俊逸的背影。而他，静静地，没有感觉有人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 这样的背影在那个人离开后，不止一次在梦里遇见，不止一次在梦里慌乱地追逐。再次看见这样的背影，能在睡梦以外再见到这个背影，若水已是很知足。可是，是他吗？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的背影，心心念念的哲文吗？装着满心的疑问、惊喜、希翼，她缓缓地向他走去。 “哲文……”站在男生身后，若水轻声呼喊一句在心里每天反复想念好多遍的名字。男生陡然地转过身，看见眼前的女孩，眼里盛满震惊。 男生有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乌黑整洁的短发。白色的T恤领口呈v字型敞开着，露出他的锁骨。他虽然站在榕树下，茂密的树枝挡去了一半的阳光，但依然可以闻见他身体散发的浅浅地阳光的味道。若水看着他好久好久，原本明亮的眼神顿时黯然下去。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深深呼吸一下，若水几不可察地摇摇头。他不是哲文，他不是，他嘴角没有那颗痣。 也想过也许那个追逐的背影不是自己等待的人，也反复思量如果不是自己该怎么面对，然而这一刻却什么也忘了，眼睛仍是不愿离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 “若水……若水……若水……” 雅筑扯扯若水的衣袖，她抽离不舍离开的地方，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围着好多的学生。他们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听见他们窃窃私语，谁都不敢相信一直冷若冰霜的寒若水会看着一个男生目不转睛，转而又黯然神伤。 “对不起……”若水再次对男生道歉。转身离开，留下自己的惆怅给身后凝视她的男生。男生看着她慢慢离开的身影，对她的心疼翻江倒海。他只是在正式来这所学校上课前来看看，没想到就这样和自己想念的人不期而遇。很想大声呼喊一次女孩的名字，像曾经一般，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听见心里低声呼喊着女孩的名字——若水。 鼻尖飘过一阵清幽的栀子花的香味。 若水眼神迷离，却又苍凉，那种苍凉像是深入骨髓。心里涌起的一丝丝卑微的希望，早已在她不知时消失殆尽，如从不曾来过般。离开的人还会再回来吗？分开的两个人还会记得彼此的存在吗？她记得他，想念他，他呢？回想起她吗，哪怕是短暂的一秒……这一刻，寒若水深刻的体会了原来很多事情都是希望越大，失望时心痛才更透彻。 “若水……” “雅筑，”若水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雅筑，看见她的担忧。“我没事，我会告诉你我怎么了，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雅筑点点头。虽不知道若水怎么了，可是她眼里的失落让她心疼。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若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的笑呢？她问着自己。哲文？记得若水每次失魂叫出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对若水很重要？只有他才能让若水开心吗？ 第十章 今年的夏天仿佛特别的漫长，炎热的天气一直围绕身边，似乎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 天空里的太阳在午后更加的炽烈的散发着热量，若水和晓樊走在回教室的走道里，知道她不喜欢太阳的灼热，他特意走在走道外面，但阳光还是穿过他侧身将光投射在她的身上。 “若水，你是认识他的吗？”晓樊把心里酝酿很久的疑问说出口。他？若水困惑地看他一下，不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指谁。“我是说资料里的那个转校生。”他指指她手里的资料袋。 “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刚才看见你在看资料时的眼神，好像你是认识他的。”对，他看见她在取出资料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是吗？”若水握了握手里的资料袋，“我不认识他。”是自己一时的迷惑见过他一次而已。 打开资料袋，资料上面赫然出现的照片的确让若水有不小的惊异，没想到会是他。照片的下面写着他的名字，朱槿。她看着照片上的男孩良久，心里莫名的涌出一阵骚动。他不是他，不是他等的人。把资料放进资料袋，心里有一些轻松，却又夹带着一丝的失望。 晓樊不再问，两人一下变得沉默，像有沉重的物体压着心口甚是压抑。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注视着她的侧脸。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美丽，不是一时的冲动，只因为她干净却空洞的眼神。很早就想告诉她自己的感情，又担忧她会果断地拒绝或是讨厌自己，不想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于是，他告诉自己，喜欢不一定要让对方知道，只要每天能看见她，和她说说话，或许有一天当她回头的瞬间她会看见一直在身后默默等待的自己。 一些学生和他们擦肩而过，友好地和他们笑着打着招呼，他们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让若水羡慕。 “雅筑，你知不知道转来我们班的同学长什么样子？都快放假了还不见人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吴云尔手撑着下巴，趴在雅筑课桌上，好奇地眨着眼睛。 “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那谁谁的什么人，我怎么知道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雅筑不耐烦地反问道。要是她知道转校生是男是女，她早就得意地四处炫耀了。 “你和若水不是最好的朋友么？她就没给你透露点消息？”胖胖的刘韵儿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包薯条。 猪！又在吃！“若水如果告诉了我，你们不是就知道了？”雅筑白眼一翻，嘀咕一句。她现在也极度郁闷，居然忘了问问若水。转念一想，就算问了她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这段时间那个没有出现的转校生成了他们讨论的焦点，已经传了差不多两个月，但是眼见着暑假都要到了他们还不知道那个神秘的转校生的庐山真面目。男生希望转来的是个女生，这样他们便又有眼福了。女生希望转来的是个男生，这样他们便又有了新的追捧的对象，更重要的是她们想知道是不是没跟男生都会喜欢若水，抵挡不了她的魅力。 “雅筑，若水她那么优秀，所有人都喜欢她，为什么她要那么的冷漠呢？学校那么多男生喜欢她，她看都不看一眼。”吴云尔若有所思地说。 “谁说若水她冷漠了？你了解她吗？不了解就别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小心闪了自己的舌头！”雅筑一听吴云尔的话，霍地站起来，用力拍一下桌子。她最讨厌别人说若水的不是。“你以为若水都和你们一样花痴，见了帅哥就哈喇子流一滴，掷地有声！”她气呼呼地说，不屑地瞪她一眼。 吴云尔红着脸扁扁嘴，糟糕！撞枪口上了。忘了雅筑是若水保护神，谁都可以欺负雅筑，但绝不可以侵犯若水。其实吴云尔也很喜欢若水，很想和她做朋友，但是她胆子太小，不敢靠“冰山”太近。 和晓樊刚走到教室门口，若水就看见自己的座位四周被同学围得水泄不通。伫立在门口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没有多余的感觉，只有些淡淡的诧异。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在不知觉间成为别人谈话的焦点，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冷漠吗？ 晓樊轻轻地笑着，却在看见若水僵硬的表情时笑容骤然消失。 “如果我能有若水一般漂亮一般优秀就好了。”刘韵儿嚼着满嘴的薯条突然冒出这么句话，含糊不清，薯条屑纷飞。 “就你现在的肥样也想和若水一样？恐怕希望很渺茫，说不定要等到下辈子才行。你啊，就慢慢的等着吧。”唐书上下打量一番刘韵儿，一点不担心会伤害到她的痛楚。 “也不是啊，在梦里也可以啊！”林笑也附和道。 大家哈哈的笑着，刘韵儿窘迫的红着脸，难道想想也不可以？ “你们懂什么？我老妈说了，我这叫福气！”半晌，刘韵儿挤出这句话，只是话一出口，旁边的同学笑得更猛了，好几个笑得趴在了地上。 “原来……原来所谓的福气就是你这样的……”元英捂住肚子，吃力地用手捏捏刘韵儿肥胖的身体，结结巴巴的说，“那……我们还真的是无福消受，我们的身体……实在太单薄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刘韵儿也跟着一起笑着，样子憨憨地像抱抱熊。 定定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笑声。好想自己也像他们那样疯疯癫癫的说笑，或是说一些别人无伤大雅的“坏话”。一直努力想让自己开心起来，但是，似乎她多努力也无法走出一直包围着自己的冷漠。亦或者，是自己本就不想离开。 “若水，你不进去吗？”晓樊提醒道，抬头时看见了若水眼里藏匿的渴望。 她回头，看见他微笑的脸庞，浅浅地笑宛如盛夏里忽然而至的凉风，让人神清气爽。 他们走进教室，同学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两个人，依然继续他们的说笑，讨论着若水。站在他们身后，心里掠过一丝的愉快，嘴角毫无声息地悄悄勾起弧度，被旁边的晓樊尽收眼底。 她以前也是个快乐的女孩吧？晓樊忽然冒出这样猜想，定定地凝视着她微扬的唇角。很想知道曾经的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又是什么让她变得这样的冷漠，让冰冷将自己的真实深深的掩埋。一个人的改变绝不只是偶然那样简单。他们在笑，笑得无忧无虑。她也在笑，却笑得孤独，寂寥。该怎样让她对自己敞开心扉？ “若水？！” 漫不经心地抬头，陡然看见人群后面的若水，雅筑惊诧地叫出她的名字。若水在这里多久了，她有听见刚才的谈话吗？她懊恼地低呼一口气，自己怎么才会变得细心，如果若水听见那些话不开心怎么办？ 听见雅筑突兀地叫出的名字，站着的同学立刻转过身看见这身后的人，趴在地上的同学猛然抬起头，坐在桌上的刘韵儿更是倏然从桌子上跳下来差点摔在地上。他们与她对视着，画面似乎在这时定格。 若水走到自己课桌前，看见上面落满薯条屑。旁边的同学依然惊魂未定般地看着她的面无表情。 “班……若……班长……我马上……帮你擦……擦干……”方才还是口齿伶俐的刘韵儿这会儿似乎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说着，立刻撩起自己的裙摆在课桌上擦拭着。 她在害怕？还是因为说了别人的坏话在恐惧？若水看着眼前表情惊慌，动作慌乱地女生，眉头慢慢靠拢。 糟糕！若水生气了？！雅筑看着若水，现在她也有些心虚。明知道若水的不喜欢，刚才就不该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别擦了。”若水抬起刘韵儿的手，淡淡开口。 “班长，我……”以为若水会生气，刘韵儿的手微微地战栗着。 “快上课了，回自己的的座位吧。”似乎也担心会继续吓到刘韵儿，说话的声音里有了难以察觉的暖色。 可是，她依然惊骇地看着她，张大着嘴巴，半晌才闷闷的挤出一个“哦“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