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1章 初到广东 我叫周发,周天子的周,发财的发。 其实我爹给我取名时想叫我周“润”发的,结果那个润字不会写,又不好意思问人,就自己胡乱编了个润字,结果编出来的不像,胡乱涂抹了几次后,干脆就叫周发。 周发这个名字很好,最开始时,别人喊我烂仔发,后来叫我发仔,又后来很多人喊我发哥,至于现在,他们都很恭敬的称呼我为……周先生! 从烂仔发到周先生,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有好事,也有坏事;有喜事,也有悲事。但对我而言,最珍贵的则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原本我打算将这些事统统烂在肚子里,带到坟墓,后来想想,或许我应该说出来,是非曲直让大家评断,或许能从中间得到一些启迪。 有关故事里的人名,地点,甚至一些事件发生的年份,我都做了一些艺术性的改编,主要目的是不想让大家联想到身边的某些人,或者曾经经历过的某些事,以避影射之嫌。 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我们从2000年开始回忆。 …… 2000年七月,我把西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背上行囊,只身一个人闯广东,这也是无奈之举,家里实在是太穷了,穷到父亲背着我去卖血也没办法凑齐那笔学费,村口老瞎子说,这是我的命。 我不信老瞎子的话,只信眼前的事实,所以我背起行囊,踏上南下的列车。 一下火车,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惊讶。 同样是七月,同样是热,但北方的热和南方的热截然不同。 北方的热是干热,太阳照的你流汗,有风就会很凉爽。 南方的热是湿热,空气蒸的你流汗,有风也是热风。 我对着热浪吐了口唾沫,想说广州我来了,结果话还没出口,热浪就把唾沫送回来,糊了我一脸。 我狼狈地用袖子擦脸,偷偷向四周看,才发现自己多虑了,根本没人鸟我。 远处有人举着小红旗在喊:“东莞东莞,去东莞的长途空调车来买票了,三十一位。” 听到这个我心动了,因为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东莞,我同学就在东莞,已经两年了。 来时通过电话,他说只要你到了东莞,就是我的地界,随便你呼风唤雨。 所以我没有犹豫,背着背包挤过人群,手里捏着提前数好的三十块钱,大声喊着我买张票。 话音刚落就有人抽走我手里的钱,紧跟着塞给我一张红票,上面是手写的东莞车票四个字。看到这样的票第一时间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心说会不会是骗子? 没等我理出个头绪,旁边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抬头问我,“你也去东莞啊?” 女孩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白色连衣裙,披肩发,脸上擦着淡粉,那时还不流行眼影睫毛之类,很天然的美。 她说话的口音跟我以往听过的口音完全不同,我们老家的女孩子说话口音比较重,听上去特别憨,特别笨。但这个女孩说话的口音就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按我现在的经验肯定能听出她是湖南还是湖北,但当时我还是个土包子,只觉得女孩子说话好听人又好看,脑子都不会转了,只会傻愣愣地点头。 女孩笑了,露出一口好牙齿,大方地朝我伸手,“喏,我也是去东莞,咱们顺路哟。” 我笨拙地把手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然后才伸出去和她握手,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握手,感觉她的手软软的,绵绵的,又小小的。 女孩又笑了,“呐,握完手我们就是朋友了,路上要相互帮助哟。” 我再次点头,傻笑。这时摇红旗的男人喊话了,“好啦人够啦,我们先发车啦,买到票的跟着红旗走,千万不要走丢咯,走丢车票就作废咯。” 女孩闻言表情立马切换到焦急,原地跺着脚道:“哎呀要出发啦,快走快走,晚了就不能上车了。” 她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不动。 我往下一看,她手里拎着两口大箱子,每口箱子都有我的背包两个大。聪明的我立即知道了女孩不肯走的原因,根本不用女孩开口,很蛮横地把自己的小包塞进她怀里,自己双手同时出击,一手一个,拎起两口大箱子就跟着队伍走。 走出十多米我就开始后悔,充什么大尾巴狼啊,这两口箱子少说也有六七十斤,哪里拎得动。 后面传来女孩子关切的呼喊声,“不要提着走啦,哎呀你不要提着走啦,好重的。” 卧槽! 我一个大老爷们居然提不动两个箱子? 我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看扁? 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是用力,就是要表现给她看,哥有的是力气。 结果女孩生气了,她在后面朝着我大喊,“哎呀不要提了,你滚呐。” 什么?我愣住了,转回头看。 女孩表情很焦急,八公分厚的发糕鞋踩的咚咚响,走到我面前一把夺过箱子,生气地道:“滚呐,不懂吗?” 卧槽,我好心帮你拎箱子,你叫我滚?我感觉自己被耍了。然后……我看到那个女孩拎着箱子溜溜地滚着走了。 “看到没?箱子下面有轮子,可以滚的。” 霎那间,我脸红极了,灰溜溜地把箱子放下,抽出拉杆,在地上滚着走了。 或许是察觉出我的不爽,女孩嘻嘻笑了,“第一次来广东啊?” 我点头,不作声。 “那要我叫我大姐姐咯,我可是第二次呢。” 我白了她一眼,表示有什么了不起,其实是借机偷看她,她好漂亮。 “你来广东做什么呀?” 这次不回答不行了,我说:“打工的。” 她又笑了,“哈哈,来广东当然是打工仔啦,我是问你做什么工作,哪行的?” 我又白她一眼表示不屑,然后不自觉地咽唾沫。因为我从连衣裙胳膊开口哪里可以看到她的白色蕾丝边肩带。 年少无知的我就是那么纯,光看个蕾丝肩带都能激动不已。 我说:“我是来找朋友的,他在东莞。” “哦,他在东莞做什么?” “不清楚,他说他混的挺好,那一片都是他罩的,现在需要人手,就打电话叫我来。” 女孩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又对我道:“我是做发廊的,以后多多照顾哦。” 女孩说她做发廊,其实就是做小姐。这里有必要科普一下,小姐们都是流动的,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很久,她们会经常换地方,发廊里面的档次比较低,基本上靠鸡头保护,而鸡头一般都跟各地的社会势力混的很熟。 我说我朋友在东莞混的很开,又说需要人手,她就很自然的以为我朋友是混社会的,而我则是准备混社会的。 她作为一名经常换地方的小姐,很需要混社会人员的保护,因此她说让我以后多多照顾。 由此可见,她也是一名社会经验很少的小姐。 恰好她遇见了根本没有社会经验的我,鸡同鸭讲,所答非所问,又不自知。 她见我拎箱子辛苦,就道:“你累了吧,箱子给我。” 我坚决摇头,开玩笑,只是拉着箱子在地上滚而已,箱子不重,还是平路。要知道哥在老家那是拉着一板车砖上山呢。 怎么可能让妹子出力呢。 她见我不肯,也不再问,而是从包包里拿出面巾纸,仔细地帮我擦汗。 这个动作我可以接受,广州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别说拉箱子,就是站着不动也是满身汗。 很快我们要上的车到了,是一辆中巴车,几个凶神恶煞的售票员像催命鬼一样喊着众人上车。 我还没所谓,旁边的女孩却有点不高兴,担忧地自言自语,“糟糕了,该不会被卖猪仔吧?” “卖猪仔?”我扭头问,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车上的男人凶巴巴地朝我们喊,“上不上啊,快点啦!” 女孩就低着头往上走,说道:“哎呀不管了,先上车再看。” 所谓卖猪仔,就是车子到半路赶乘客下车,让另一辆车接收,当然了,需要再交另外一份钱。 后面的事不幸被女孩说中,我们果然被卖了,车子在半道里停下,所有人被赶到另外一部车子,标准乘客25,硬是塞进70多个人,车费还死贵,要一百块。 我很不想上那辆车,可是女孩说,如果不上,这里也不会有别的车经过,难道你想走路去东莞? 我只能说一句,草!乖乖上车。 上了车,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中巴里没有空调,两边开的窗子,有风还好点,可是快上高速时,车上的男人勒令我们全部关窗,不准向外看,谁要偷偷开窗户就地打死。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命令,包括我,都乖乖地关窗,拉窗帘。 先前说过,标准25人的车里被塞进70个人,现在又关了窗子,车里面顿时变成蒸炉,七十多号人的热量全部集中,再夹杂着泡面气息臭脚气息火腿肠气息劣质香水味,根本就是要爽上天的节奏。 偏偏这时还有人放屁,还是火车上吃的蒸鸡蛋屁。 当时我就呼吸困难了,可是想到怀里的女孩,又觉得这点苦不算什么。 是的,怀里的女孩,她现在半坐在我的腿上,我则坐在她的行李箱上,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车上没有更多地方了。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2章 英雄救美 起先我们都是站着的,车外的人还在继续往上挤,挤到后面有人说别挤了,后面没地方了。 押车的小黄毛急了,他攀着行李架从上往下看,指着先上车的我们喊道:“你们坐在行李箱上不就有地方了?” 当即就有人表示反对,是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小伙,他说妈卖批哦老子箱子坐坏咯。 小黄毛立时就炸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扳手,像野狗般窜过来,看样子是要对四川仁兄当头来一下。 那位仁兄不傻,立即表示服从,很自觉地骑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哎呦我坐就是了。”也幸好他说的快,小黄毛瞪着鱼眼珠子气鼓鼓的,紧跟着扫视四周,凡是被他目光扫射到的人就像中了邪术一样全部坐下,不管屁股下面是座位还是行李。 当他看向我们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女孩就一把将我按到行李箱上,自己也麻溜地坐在我的腿上,没有丝毫的尴尬和难为情。 小黄毛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晃着手里的扳手吼道,“老子警告你们,老老实实坐车,叫你们怎样你们就怎样,不要自讨苦吃。” 经他这么一恐吓,车内空间果然大了许多,后面的猪仔也顺利装车。 车子启动以后,再想站起来就不可能了,下面已经没有落脚之地。 女孩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觉得尴尬,毕竟,我是个刚刚年满十八的精壮大小伙。我在想,如果另一个箱子不放到行李架上或许就好了,最起码她不会坐我腿上。 曾经在路边摊看过一则笑话,说是拥挤的火车上一名男子邀请一名女子坐在他腿上,说他的腿是软座。女子拒绝,她说现在是软座,等我坐上去就变成硬座,说不定还会变插座。 看的时候觉得可笑,世上怎会有这种事。但在今天,我是彻底慌了,因为车子的摇摆颠簸,我这个软座还真的在变插座,插头按都按不住。 女孩察觉到什么,她回头看我,目光气恼。 我急忙道歉,结结巴巴地道:“我,这个,不怪我……” 话没说完,车里喇叭响起刘德华的经典歌曲,都怪我,都怪我,看不清事情快另有个结果…… 女孩噗嗤一下笑了,她转过头不再看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可以当做没发生,我却不能,我的脸发烫,身子也在发烫,心脏砰砰直跳。这时女孩忽然转过头,把头埋在我肩上,双手也搂住我脖子。 我瞬间懵逼,慌的不知所措,手都不知要放哪里。 就听女孩在我耳边低声说:“假装我男朋友。”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前面就传来女孩的哭声,很多人都抬起头,尽力地向前看。 一个刀疤脸中年男子站起来吼道:“都坐好,不管你们的事。” 前面的人瞬间又矮下去一大片,我伸长脖子,看见在司机驾驶室跟前,三四个男的围着一个黄发女子,几个男人都发出嘿嘿的坏笑,黄发女子蹲在地上,埋头呜呜地哭。 后来的我当然知道这辆车是湖南帮下面的一条线,他们主要是卖猪仔,偶尔也抢劫,看到漂亮妹子有机会也不会放过。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很有技巧,抢劫不会超过两千块,欺负女孩子也会看脸下手,那些衣着暴露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女孩子是首要选择,有些气场强大的女子他们也不会主动招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湖南帮新领袖上台才被彻底禁止,此是后话不提。 就说当时,我是茫然的,我像个木头一样呆呆地看着前面,几个男人在做什么我很清楚,他们两个人拉着女孩胳膊往上提,让她趴在发动机箱上面,另外两个则挡住车上猪仔视线,女孩的哭声不断,听起来很绝望,却也没做任何徒劳的反抗。 我的插座变成软座,拳头却硬了起来。 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八年抗战时的日本兵才做得出,万万没想到在人潮汹涌的南国也能遇见,而且施暴者和受害者都是中国人。 我难以抑制的想要站起来,女孩察觉到我的愤怒,她惊讶地看着我,急切地小声道:“你做咩哉?不要动!” 前面女孩的哭声似乎更高了,但车上的人真的就像猪仔一样,他们全都麻木的闭上眼,假装听不到。 就在我暴怒的前几秒,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前方炸裂,“王八蛋,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被这爆喝震醒,全部回头看他。 除了司机,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眯起眼睛嗤笑,又转头继续开车了。 那个浑厚声音的主人很激动,他迅速脱掉上衣,露出里面的迷彩背心。所有人都齐呼一声,这个男人的身份不言自明,他是个当兵的。 至少曾经是。 他的出现缓解了黄发女孩的危机,因为那几个男人全都回过头来,一起盯着当兵的看。 士兵也不是孬种,他从众猪仔中挤出,指着几个男人道:“大白天的你们想干嘛。”我能看到他背心覆盖不住的地方布满了壮硕的腱子肉,此刻正激动地跳动着。 我期待着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等待着这个当兵的将那几个混球挨个放倒,让他们退回我们多余的车钱。 然而我想错了,当兵的一句话刚说完,小黄毛的扳手就轮到他脑袋上,紧接着刀疤脸一膝盖顶在他小腹上,他连哼都没哼,就像一桩水泥那样,重重地倒下去。 车上的人全都吓傻了,像泥塑一样定格,每个人眼里都写着失望,失望过后,就是恐惧。 在这南国他乡,每个人都循规蹈矩,不敢招惹是非,因为他们知道,对于这里而言,他们太渺小了,少一个多一个并不会影响什么,但对于他们的家人而言,他们是天,他们是地,他们就是全世界。 所以,他们不能出事,也不敢出事。 女孩依然趴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索索发抖。 当兵的倒在地上,小黄毛朝地上唾了一口,用脚踢士兵的脸,笑骂:“叼毛,当兵了不起啊?丢!” 这次说什么我也按捺不住了,他可以打人,但他不能侮辱当兵的,做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我气的双眼冒火,但士兵的遭遇却给了我当头一棒,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贸然出去,也会跟他一样的下场。 尽管理想很伟大,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理想就变得无比脆弱。我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紧,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上了,我一个人能单挑他们五六个吗? 不上,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施暴而自己却袖手旁观? 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够伟大,而是现实逼迫的我们没法伟大。 刀疤脸在众人的簇拥下骄傲地审视着我们,仿佛这车上的乘客都是他的阶下囚,他哼了一声,威严而蛮横地说道:“这句话我只说一遍,在我的车上,就老老实实听话,谁也不要给我搞事。” 说完,刀疤脸阴狠地扫视众人,他的两个手下把士兵左右架起来,刀疤脸嘿嘿笑着,忽然用力一捅,士兵发出痛叫。 我坐在后面伸长脖子看,只知道士兵被捅,但捅的什么部位却不知道。 此时此刻,我心里一万个期盼,希望士兵被捅的是大腿而不是肚子。 前面又传来许多女人惊恐的哭声,她们紧紧的缩成一团,把士兵周围空出来,没人敢上前搀扶那士兵一把。 除了先前那个黄头发女孩,她知道士兵是为她受的伤,所以她第一时间扑过去嚎啕大哭。 我只看到士兵软下去,发出轻微的哼哼,其他的一概凭猜测。 女孩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小声在我耳边说,“千万不要冲动,他们会杀人的。” 车上气氛变的恐怖起来,所有人都闭口不语,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空气静的可怕。 因为士兵的出现,又发生了流血事件,车上的几个流氓也没了玩妹仔的心情,各自摆了个合适的姿势站立,相互点烟,冷眼看着车上乘客。 黄头发女孩哭声就没停过,此刻换成抽噎,她祈求司机道:“能不能停车,我想带他去看医生。” “这是高速路,停车你也出不去。” 司机这倒是实话,士兵受了伤,最近的医院也得下了高速才有。 仿佛是怕黄发女子心不安,又或者是故意说给乘客们听,司机慢条斯理的补充道:“放心啦,他是皮外伤,缝几针就好啦。” 黄发女子还在抽噎,“可是他流了好多血。” 司机哎呦一声,“流血又怎么样呢?都没有你每个月月经流得多,有什么好怕?” 黄发女子又道:“那能不能先找个纱布还是别的什么,先帮他止血包扎。” 司机一声嗤笑,“怎么,你心疼他?心疼他为什么一开始要叫呢?他们要玩你就给他们玩玩,又少不了你几两肉,你为什么不配合呢?非要哭?有什么好哭?男人女人不就是那样子啦,现在这样好啦,非得要见血才高兴?” 司机说完又指着士兵道:“还有你呀,为什么要管闲事?你有那个本事逞英雄吗?你知道逞英雄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以后管好自己,没事别逞英雄,广东这个地方别的不多,就是人多,小兄弟,记住这个教训。”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3章 血性男儿 司机说话的同时,我的心也在砰砰的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想不明白,车上有二十多个男人,为什么只有士兵一个人敢拔刀相助?同时我也愤恨,为什么那个拔刀相助的人不是我? 是我懦弱吗? 我是胆小鬼吗? 我在害怕什么? 刀插在身上很疼吗? 他们敢杀人吗?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被我提出,质问着我的良心,但最后都被心底的一股声音压低,你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你有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弟兄,你没必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牺牲什么。 想到这里,我羞愧的低下头去,不敢向前看,怕看到士兵的伟岸身影。还要把耳朵堵上,怕听到黄发少女凄惨的抽噎。 所有的这一切,都似乎在拷问我,你吃了十八年的饭,就长了这点胆量吗? 我想起初三那年跟体育老师打架,因为他借着教学生体操的机会吃女生豆腐,十四岁的堂妹哭着告诉我,说老师摸了她的胸。那天刮很大的风,我一个学生把老师揍的满操场跑,全校学生都在为我鼓掌叫好。 校长说要开除我,我大(注:父亲)拎着斧头去了校长室…… 事后我大请我喝酒,那是我印象中大第一次让我喝酒,他笑眼带泪,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娃终于长大啦,成大小伙子啦。” 如果今天我大在这场合,他会怎么做? 他会任由这帮混蛋为所欲为吗? 就在我正为自己方才的懦弱悔恨不已时,我感觉到身上忽然压力减轻,抬头去看,小黄毛不知何时来到我跟前,正用手提着女孩衣领把她往外拉。 见我看他,还用食指比了个嘘的姿势,“小声点,这次别闹的和刚才一样,今天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懵了。 女孩面色苍白地跟着小黄毛往前走,她回头看我一眼,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许她早就发觉那帮人看她的眼神不对,所以才会让我假装她男朋友吧。 同时我也感觉到车上其他人也在看我,似乎在嘲笑我说,“呀,你女朋友就要被轮了。” 去你妈的! 我体内某种东西被激发出来,三两步赶上去,随手一抓,小黄毛那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就被我抓在手里,跟着往下一扯,他不得不向后倒,仰面朝上,我根本不给他看清对手的机会,直接一个向下肘击,他就软绵绵地向下晕倒。 打架,是个技术活。 打人的位置力度速度都很重要,也就是所谓的快准狠。 但最重要的,是勇气。无论你有多高明的格斗经验,一旦缺乏了勇气,那跟废物也没什么两样。 前一次他们欺负黄毛女,我之所以不敢出手,是因为我没有勇气,我怕自己吃亏,怕痛。 但是这一次,我不再害怕,因为那藏在骨子里的血性已经被激发,属于西北愣娃的秉性开始主导思想,我便不再害怕。 正是从小说到大的那句话,人死鸟朝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哥生来就不是当孬种的料。 更何况,看车上这些凶神恶煞,他们也没有杀人的胆量。 我一个肘击下去砸在黄毛鼻梁骨,要知道鼻梁骨是头部最脆弱的部位,只要角度准确,中等力度就可致人晕厥,短时间内毫无反击能力。 在这方面我很有经验,都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 另外,因为对方人数多,所以我不是用拳头,而是肘击,肘击的力量是拳头直击的三到五倍,所以一般拳击比赛都禁止使用肘击,太过危险。 我却没有这些顾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出手,就要把他放倒,不然倒下的就会是自己。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桓古不变的道理。 一个肘击下去,黄毛鼻梁骨折那是肯定的,三十秒之内无法恢复战斗力。接下来就是那个刀疤男。 所谓擒贼先擒王,毫无疑问刀疤脸就是这辆车的老板,所有人都按他的命令行事。 从短时间看,似乎是坏蛋们占优势,但从长远来看,却是我占优势。因为我可以把事情闹大,哪怕弄出人命也不怕,毕竟我是在见义勇为。 而坏蛋们不行,他们在车里张牙舞爪,真正出了事,他们溜得比兔子还快,毕竟他们只是一帮运猪仔的流氓,核心目的还是求财。 刀疤男没想到我会还手,他还正在悠闲地抽烟,根本没料到我会来的这么快,也没料到小黄毛在我手下不堪一击,连三秒都没有就被我放倒。 所以,他没来得及准备。 而我,则在击倒小黄毛的同时,拿到了黄毛别在裤带上的扳手。 反观刀疤脸,他的手里除了一根烟就是打火机。 我没留给他过多的躲闪时间,第一扳手下去砸在侧脸,他左右摇晃着想要躲闪,可惜塞满猪仔的车上没有给他太多的躲闪空间,第二扳手下去就砸中嘴巴,第三扳手下去他人已经抱头蹲在地上,我直接一脚踏倒。 其余三个大呼小叫地想上来,但他们低估了群众的力量,从被贩卖的哪一刻开始,车上的人就开始愤怒,只是他们一直压抑,他们不想惹事,他们觉得自己是一盘散沙,所以他们只能默默忍耐。 士兵出手救人时候他们的热血已经被激发,只是信心还不够,所以能够任由坏蛋继续作恶。 但此刻不同,黄毛的跌倒和刀疤脸的惨叫给了他们信心,原来恶人也会倒下。 于是他们行动了。 就像我大常说的那句话:你要相信群众的力量是无敌的。 司机吓坏了,他努力控制着方向盘保持正常行驶,一边哆哆嗦嗦地大喊,“停手,快停手。” 很快,车子在路边紧急停车带停下,司机惊慌失措地拿起扩音喇叭喊:“我要报警啦,我要报警啦。”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适时响起,“报警是吧?来,用我的手机。” 说话的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士兵,他头上包着一条毛巾,鲜血糊了半张脸,右腿上绑着长袖衬衫,鲜血殷红一片。但看他的表情,却是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 见士兵这样,司机也慌了,他颤巍巍地对着众人跪下,痛哭流涕,“你们要想怎样嘛?” 士兵笑笑,“继续往前开就好了。” 车子继续向前,只是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这是那个士兵特别叮嘱过的,他说这辆车严重超载,速度过快容易出事。 司机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紧贴路边六十码速度行驶,旅途就慢了许多。 车上坏蛋虽然被解决了,但空间问题依然存在,各处还是熙熙攘攘。 我和那个女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原来的姿势,所不同的是,这次女孩是面对着我,而且,她将我抱的更紧了一些。 …… 车子一到高速出口就被扣留,是士兵报的警,同来的还有电视台记者,医疗救护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在现场指挥调度,众多打工者依次排队上了干净明亮的空调车,他们将会被免费运输到南城车站。 至于我和女孩,则被警车拉到公安分局做笔录。 所谓笔录,不过是一个程序,警察们只是大概问了一下车内情况,然后详细问了一下士兵和坏蛋之间的搏斗过程,至于我和坏蛋们的打斗,他们只是记录了一下,然后让我们签字,盖指纹。 其中有个场景我至今都记忆犹深,当时警察问我,“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和他们抗争的呢?” 我回答说:“本来我很害怕,但是我看到那位军人那么勇敢,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我就热血上头……” 警察:“你是说,你是因为军人的勇敢行为才受到的启发?” 我:“是的,那个军人是个英雄,我的确是受他的启发。” 警察:“那车上的其他人呢?他们也是受到军人的鼓舞?” 我:“是的,他们也是受到军人的鼓舞,我们都是在军人的英勇带领下才和匪徒们搏斗的。” 警察:“你以上说的都属实吗?” 我郑重地点头,“绝对属实,我当时确实是被那名士兵感动了,他是个英雄。” 警察点点头,他说很满意我的配合,不过最后还有个请求,希望我能把刚才的话对着记者再说一遍,要原原本本,一字不差。 他还说,政府决定颁发你一个见义勇为奖,奖金五千。 我很高兴,按照他说的做了,果然拿到了五千块奖金,不过奖状要过几天才有。我很开心,说奖状不奖状的无所谓,有钱就好。 从分局出来已经下午六点,天空乌云密布,就快要下雨。 我走在莞城陌生而又繁华的街道,手里紧紧捏着那五千块钱,激动的不能自已。 和我同去的女孩问我,“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哪位见义勇为的兵哥哥?” 我说好,但我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女孩让我去分局问,警察肯定知道。 我又绕回去找刚才给我做笔录的警官,我说我想见见那位英勇的军人。 警察说:“抱歉,他被转到广州医院,恐怕帮不到你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沮丧,我和他在公交车上明明说好了的,等下了车一起喝酒,他怎么去了广州呢?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他并没有转去广州,只是当时情况复杂,不方便见我罢了。事后他也曾努力找过我,无奈造化弄人,空耗了许多年光阴,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那天晚上,我猛呼朋友拷机,等了半天都不见回,正一筹莫展之际,女孩对我建议,“可能他现在比较忙,没时间回你电话,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住下,等明天再做打算?” 我想想也对,就依着女孩意见,先找地方住下。 因为我是初到东莞,所以找宾馆这种事还是采取了女孩的意见,就在分局附近找了一家普通宾馆,标间八十一晚。 我摇头说有点贵,女孩却说这已经是莞城最实惠的宾馆了。 我说好吧来两间,女孩又说你好笨,标间里面有两张床啦。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点发烫。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4章 阿莲 虽然我一早就听说南方妹子开放,但都以为那是传说,不过回想起今天在猪猡车上的种种情景,女孩子提出要住一间房也无可厚非。 只是有一个问题我弄不明白,她是放心我呢还是有意为之?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初出茅庐的我来说不算坏事。 反正怎样我都不吃亏。 八十块一晚的标间果然划算,里面有洁白的床单明亮的地板,还有一台能收三四十个频道的大彩电,洗手间也够宽敞整洁,还有免费的一次性牙刷牙膏。 我兴奋地在软床上来回折腾,又用宾馆的座机给村里打电话,让村人转告我大,让他明天早上十二点前回电话给我。又用宾馆电话呼朋友拷机,让他尽快回电话。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我各种作,却什么都不说,直到肚子咕咕叫时她才问一句,“你不饿吗?” …… 女孩带着我去夜市,要了两份炒米粉,两份花生糯米粥,一盘烤扇贝。我第一次吃这种南方食物,大呼过瘾。尤其是花生糯米粥,口感冰爽,香甜清凉,在这闷热的环境里是种享受。 我对女孩说,“你试试这样吃,一口冰粥,一口热粉,哇,那感觉爽爆了,就像,就像……”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就像冰火两重天。”女孩补充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激动地道,内心反复念叨这几个字,只觉得创造出这几个字的人是天才,太贴切了。 “原来你喜欢冰火两重天啊。”女孩笑嘻嘻地揶揄道。 我呵呵地傻笑,“是啊,在我老家是不可以的,我吃一口冰再吃一口热馒头差点没被我老妈打死。” 女孩听完噗嗤一声,幸好用手捂住嘴巴,不然她口里的冰粥肯定喷我一脸。她边笑边用纸巾擦,眼睛也越来越亮。 她说,“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我听完就扭捏了,长这么大听到最多的形容词就是愣子,二球,憨包,蛮牛等等之类,可爱?还真有些不习惯。 女孩低声说,“你要喜欢,我今晚就给你做。” 我没听清,“嗯?” 女孩就笑,摇头,“没有什么,没听见就算了。” 我就不高兴了,“你总是这样,说话老是留一半,相处这么久了名字也不告诉我。” 女孩还是笑,“我不是让你猜了嘛,你都懒得猜。” 我道:“我猜你叫王祖贤你说不是,猜你叫李嘉欣你又说不是,猜你叫朱茵你还说不是,那你叫我怎么猜嘛?” 女孩被我逗的直乐,弯着腰笑。 她问,“你以前在老家也是这么幽默吗?” 我摇头,“我们老家的人个个都是段子高手,我跟你讲的都是他们说剩下的。” 她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有女朋友吗?” 我有些脸红,摇头说没有。 她很惊讶,“怎么可能,你这么靓仔。” 我认真地点头,“真的,我们那里太穷,本地女孩子都想着嫁到外地,我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原来这样啊。”不知为何,她忽然变的很高兴,凑近我耳边问我,“你想不想喝酒,我帮你买。” 我急忙摇头,“不要,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她说,“我陪你喝。”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小激动,同时又有点奇怪,这应该是我的台词,为什么我还没说,她就先说了? 我还没说话,她就叫了一个啤酒妹过来,“先来六支,不够再要。” 看着她笑眯眯地倒酒,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她对我这么热情,莫非是盯上了我兜里的五千块钱? 这么一想我就浑身冒冷汗,临出门大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随身财物。 不行,我不能喝醉。 不过话说回来,光喝啤酒我能醉吗? 思索间她已经帮我倒满一杯,举起杯对我说,“来,第一杯感谢你今天在车上的所作所为。” 我犹豫了一下,举起杯喝。在喝酒的同时,我也在看她。 她却没看我,而是扬起脖子一口气干了。 女生都如此,我怎么能弱了男人的气势,同干。 她又倒第二杯,这次我先来,举起杯子对她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你还是连名字也不肯告诉我,那咱们喝完这杯酒就散吧。” 她愣住了,表情有点尴尬,眼睛眨呀眨,似乎在想着什么。 良久,她问,“你喜欢什么花?” 花?我给怔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随便说了一个,“我喜欢莲花。” 没想到她忽然一声惊叹,“哇,好巧,你喜欢莲花。” 我问:“这有什么好巧?” 她捂着脸猛点头,“因为我就叫莲花。” 我:“啊?” 她:“真的,我叫白莲花,他们平时都叫我阿莲。” 我半张着嘴愣在原地,狐疑地看着她,“有没有这么巧啊?” 她笑:“就是这么巧,这就是缘分,奇怪吧。” 我就道:“那你拿身份证出来给我看看。” 她说:“在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不都告诉你,我的身份证丢了。” 我又低头思索,还是不对,“你在警察局里面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她反问,“不是吗?” 老实讲,我们是分开做的笔录,我根本不知道她做笔录时候说的什么名字。 她不想告诉我名字,或许是有她的原因,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强求,就当她是白莲花吧。 我举起酒杯,“阿莲,为我们以后都能发财,干杯。” 阿莲笑吟吟地看着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六支啤酒很快喝完,我倒没什么,阿莲却开始活泼,拉着我说快走,回宾馆给你做两重天。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醉了,也不懂得两重天是指什么,就由着她性子来。路过楼下超市时,她还疯疯癫癫去拿了许多冰块,又买了跳跳糖。 我第一次见跳跳糖,问她是什么,她也不答,只是撕开包装往我嘴里灌,然后捏着我嘴唇让我体会。跳跳糖一见水就四处乱蹦,果然对得起这个名字,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她却捂着嘴巴笑而不语。 回到房间,她忽然一改疯癫形象,正色问道:“告诉我,今天在车上你为什么那么神勇?” 我答:“因为我看到那个士兵大无畏的献身精神……” “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她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跟今天在车上她被抓走回头看我时的感觉很相似,但又不一样。 我思索着,酝酿着,最终还是绊绊磕磕地说道:“其实,呃,我,嗯,就是,那个……我不想看着你被人欺负。” 我一口气说完后面的话,嘴巴就被一双热唇堵住…… 她说,她回头看那一眼,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她本来是想告诉我,让我看好她的行李。 但是,当她看到我为她举起拳头的哪一刻,她的心忽然就融化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迫切地想把自己献给我,完完全全,毫无保留。 这是无比疯狂的一个晚上,我终于知道了冰火两重天的含义,也知道了跳跳糖的用途。 这是有生以来,我最快活的一个晚上。 也是我到达东莞后所过的第一个晚上。 她给我取了个外号,一夜九次狼。并且还特别用笔把狼字写出来,她说,“你就是狼,吃人的狼,吃起来就没够的狼。” 我说我属狗,就是最普通的土狗。 她就吃吃的笑,说:“你是吃屎的狗。”说完又呸呸呸,“真笨,我怎么能说自己是屎呢。” 呆了一会她又问:“阿发你说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侧脸不满地看着她,“这还用问?你当然是我的婆娘了嘛。” 阿莲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我不,我不想当你的婆娘。” 我就有点惊讶,“为什么?” 她说,“我不想去西北地区那个破山沟。” 我就笑,“那怎么办?你昨天晚上不早说,现在你肚子里可能都有我的娃了。” 她就捂着肚子一脸惊叹,末了问我,“那你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我摸着她的头发笑着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她闻言忽然不闹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而后说:“昨晚太累了,睡会吧。” 她的话像是有魔力,我很快进入梦乡。 早上,是电话的铃声把我吵醒,我迷迷糊糊下床,去接电话,是我大打来的,他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事,就是给你汇报一下,我安全抵达东莞,并且找到工作,生活不用担心。 我大就说:“那没事就挂吧,打电话挺贵的,以后有空了给我写信。”言毕,不等我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我看看通话时间,刚好59秒,心说老头真会掐时间。 然后我开始喊阿莲,因为她不在床上。我叫了两声无人应答,顿觉不妙,赶紧看柜子,果然,阿莲的两个箱子不见了。 我又冲到床头检查我的背包,里面的钱还在,但是多了一张纸条,上书:东莞时价,包夜三百,薪金我已拿走,见你熟睡不忍打扰,望君日后兴隆发达,有缘再见。阿莲。 看完字条我赶紧数钱,来来回回三遍,结果都是一样,4700元。 也就是说,阿莲拿走了三百。 那是包夜费。 这个婊子!我狠狠地骂着,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阵失落,鼻根发酸。 她可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女人啊。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5章 算命大师 上午十点左右我同学回了电话,他很惊讶,“你这么快就来了?我以为你还要等两天呢。” 我坐在床上扣着脚丫,很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快报地址。” 同学说他在樟木头,让我从南城坐长途大巴,他今天不开工,请假在车站等我。 挂完电话,我简单收拾,却舍不得走。 这房间里有阿莲的味道,床上,被子上,枕头,到处都有阿莲的味道。 我用脚在房间慢慢丈量,脑子里回想着昨夜的疯狂,这房间里的每一处几乎都有我们战斗过的痕迹,窗台,柜台,洗手间,左右两张床,甚至是地板上,都有我们留下的汁液。 可是她为什么就这样走了呢? 一夜疯狂,就为了赚取我的三百块? 从宾馆出来,我又去了昨晚夜宵的地方,吃了同样的饭,然后漫步在街头……他妈的打车太贵,我找不到去车站的路。 一辆摩的都要五块,我靠!五块钱能买两份炒粉呢。 毫无头绪的我在街头转悠,其实是想试试能不能撞见阿莲,就算知道她是个鸡,我内心还是想见她一面。 漫步两小时后,我终于认清现实,这里是东莞,不是我们老家盘石镇,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撞见某个人,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就在我准备招手呼唤摩的时,一个公鸭嗓的男人突然喊我,他说靓仔靓仔,然后猛烈挥手。 我走去看,那是个面色紫黑的老男人,满脸皱纹,弯腰驼背,一开口就是满嘴黑牙,前面放着一块红布,上面写着看相算命。 我不太信这些虚幻飘渺的东西,但抱有一定的好奇,就在他面前蹲下。 公鸭嗓男人看着我,咧嘴嘿嘿笑,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在找人。” 我就愣了,觉得他是蒙的,于是回答他道:“我在等摩的而已。” 公鸭嗓嘎嘎地笑了,“后生仔你太多疑,防备心太重,这不是好事。” 我冷眼看他,不语。 公鸭嗓又说:“你在找一个女孩子,如果我说的对你就听,不对就请你转身离开,咱们也不浪费时间,好吗。” 当时我就震惊了,心说这公鸭嗓子真神,但心里还是有一丝顾虑,觉得他可能是在蒙。就对他道:“那你再说我一件事,要说准了我就信。” 公鸭嗓子立马接口道:“你家在黄龙一带,父母都是农民,今年刚刚高中毕业,18岁,对不对?” 此话一出我立时就惊呆了,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恨不得纳头便拜,称他为神人。 多年以我才明白,这些街头小把戏其实很简单,算命先生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他们能从你的乡音中听出你老家的地理位置,看你的穿着打扮就能知道你的职业身份,通过你的表情就能猜出他说的话有没有说准你的内心。 就比如他说我今年十八,却不说我属相,这是因为他看我面相不会超过十八,所以先诈一诈,如果我不言语他就知道我属狗,如果我表情有异他就知道我属猪,说十八是虚岁。这就是算命先生的聪明之处,几个简单常识下来,就能把人唬住。 当时的我,就被面前的公鸭嗓子唬住,诚惶诚恐地蹲在他面前,犹豫再三,对他说道:“我的确在找一个女孩,她今天早上才和我分开,还留着字条说以后有缘再见。” 公鸭嗓子哦了一身,让我伸出手给他看。 看完他就叹气,昨天晚上你们很疯狂,那是对你最后的留恋。她去赚钱了,不想让你打搅她。 这句话说完我更惊讶,他居然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很疯狂?还知道阿莲去赚钱不想被我打搅。事实就是如此,阿莲肯定是继续做鸡了,我之所以对她不舍,是因为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毕竟,她是我第一个女人,感觉独特。 后面我拥有过数不清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过目就忘,书上说第一个都是初恋,所以难以忘怀。 我对大师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敢再有半分怀疑,诚恳地问他,“我要怎么找到她?” 大师高深莫测地一笑,两手指出来搓搓搓。 我明白过来,问他要多少。 大师说,“看你心意。” 我从裤兜里摸出五块零钱。 大师嗯了一声,不去接钱,“你自己用这五块钱慢慢找吧。” 我咬咬牙,摸出一张二十。 大师冷笑,“心诚则灵啊。” 我把心一横,转身去开背包,从里面摸出一张老人头,拍在大师面前。 大师这才喜笑颜开,他举着老人头对着阳光看,还用手弹了两弹,然后慢悠悠地道:“你要寻她,要往东走,常平黄江樟木头,去她以前工作过的行业找,就能找到。” 大师说完,继续高深莫测,不再理我。 我就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瞬间恢复了动力,冲着大师一拱手,朗声感谢。谢完信心满满,感觉一百块没白花。 其实呢,大师还是在忽悠我,他看我的手是假,他早就从我的神态气色上看出来我昨晚很疯狂,九次啊,铁打的汉子早上也会萎靡不振。他又看我的外貌不丑,身体也足够强壮,所以断定我的女人不是变心,不是变心却要离开我,那就是因为穷咯。 这个大师经验还是不足,换了其他大师猜到这里就能断定我要找的人肯定是去做鸡了,但他还不敢肯定,属于刚入门的大师。 即便如此,他也成功的让我心甘情愿地掏出一百块。 我在路边挡摩的,大师忽然又跑过来低声道:“靓仔我看你人不错,就再送你一句话,能让你免灾。” 我问:“什么话?” 大师又伸出手指搓。 我此时已经对大师心服口服,赶紧又摸出一百块给他。 大师就低声道:“有一班叼毛盯上你了,你包内巨款要赶紧转移,要么存银行,要么花掉。”说完大师一溜烟地走了。 我听完立即看四周,果然出现了四五个绝非善类的年轻人,都是二十左右,穿着半吊子破牛仔裤木屐鞋,面目凶狠地吞云吐雾。 肯定是刚才给大师拿钱的时候露财了,这点社会经验我还是有的,心说这样不行,得赶紧坐车离开。 正想着路边过来一辆摩的,我赶紧招手。 摩的减速,慢慢靠近,结果刚到我身边摩的又加速,瞬间跑了。 我回头看,几个小子手里提着砖头朝我围拢,显然是他们吓跑了摩的。 我虽然憨,但不笨,根本没有过多废话,拔脚就跑。 跑了就糟了,一帮叼毛一起在后面喊:“抓贼,抓贼!” 我瞬间就疯了,一帮劫匪要抢钱,我要逃跑居然还被诬赖成贼,还有没有王法?还讲不讲法律? 什么阶段的人最可怕,就是二十来岁的愣头青最可怕,他们遇事根本就不考虑,全凭感觉走,尤其是有人带头起哄时。 你让他一个人来抢我他未必敢,但是一群过来他就像打了鸡血般勇敢。把这些小混混单独分开,没有一个敢杀人。但这么一群合在一起,真能把我活活打死。 这是我读高中时候就懂的道理,好汉双拳难敌四手,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跑。 我是在逃命,他们是在追赶,我被抓住就是死,他们追不上我没什么损失,所以我有BUFF加成,他们没有。 果然,在追出两条街后,他们累成狗,然后放弃了。 我再一次对大师产生了敬意,感觉自己两百块花的一点都不亏,要不今天就倒霉大了。 实际上,如果我一开始不搭理大师,根本不会发生这档子事。 摆脱了抢劫犯,我就依着大师的指引,把钱寄回去了四千,自己留下一千多做生活费,这样就算下次被打劫,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几百块丢了就丢了,不心疼,几千块丢了那就不行,那是我的命。 视财如命,这是我骨子里的基因决定,不可能更改。 几番辗转,我终于坐上开往樟木头的长途车,这次我长了心眼,不是在外面买票,而是从正规的车站里面买票。 超载的情况依然存在,但不至于那么恐怖,他们只是在两排座椅之间加了个座位,并没有发生人挤人的情况。 另外车上还有影碟机在放录像,很对我的胃口。 那天车上放的是周星驰的《喜剧之王》,99年拍的,听说片子很感人,但我一直没看过,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当看到伊天仇对着柳飘飘喊出我养你那句话时,我感动的哭了,我在想阿莲就是我的柳飘飘,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 其实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克制我的情绪了,但是这部片子放的也太应景,刚好是在我失恋,剧情又是那么的像,我不由得不哭。 我默默流泪了两分钟后,有人轻轻碰我的肩膀,我急忙侧头,看到了几张面巾纸,再往上看,是一张犹如童话里白雪公主才有的脸。 我呆呆地接过纸巾擦泪,又把纸巾叠起来擤鼻涕,声音很大的那种,完事后对女孩轻轻点头致意,说谢谢。 女孩也对我点头回礼,接着微微一笑,很倾城! 我的心瞬间乱了,连呼吸都变的不正常,不由自主地在想,如果昨天晚上在宾馆跟我疯狂的是她该有多好呀。 当然,我也只是这样想想,男人嘛,看见美女有想法很正常,这并不代表我是个朝三暮四滥情的人。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6章 奇迹出现 影片还在继续放,但我的心却没有先前那般稳,我在看录像的同时,也会不经意地斜眼看旁边的妹子,她穿白色圆领T恤,下身牛仔喇叭裤,脚下同样是厚底鞋。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代很流行这种厚底鞋,可能是因为这种鞋子能让妹子看起来更高,腿更长。 她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但是给人的感觉极其成熟,面相上也相当斯文,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静若处子。还有她的眼睛,无论何时都感觉是在笑。是的,没错,她的笑是在眼睛上,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馨。 还有她的鼻梁,挺拔而端正,嘴巴不大不小,唇略显单薄,接吻的时候一定不能太大力,不然可能碰到牙齿。 想到这里我赶紧把眼转回来,心里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真是太流氓了,怎么一看到美女就想着接吻去了? 你的柳飘飘早上才离开,这就忘了吗? 我继续正色看影片,然而喜剧之王已经结局,开始播放黑客帝国,这个我已经看过,就没那么认真,开始专心致志地进行侧面偷瞄。 当我第N次瞄她时候,她忽然抿着嘴笑了,似乎是忍了好久憋不住了才笑的,笑的她的胸脯也跟着节奏颤抖。 肯定早就发现我在偷看她,只是没有点破。 我觉得自己很丢脸,勒令自己把眼珠子摆正,绝对不再多看她一眼。 然而她却开口了,居然是浓郁的吴侬软语风格,声音软绵的让我全身都酥了。 她说,“侬哈去樟木头哒?” 我傻兮兮地嗯。 她眼珠子转了转,调皮又可爱,想了想,语速非常缓慢地道:“我第一次来这边,普通话不是很好,别介意。” 我赶紧回话:“你的普通话比我标准多了,声音也真好听。”说完赶紧打住,不再看她。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想跟她说话,可是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聒噪,恐她不喜,所以不敢多说。 并且,每次我看她眼睛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的发慌,手脚都控制不住颤抖,和她对话有压力,远不像跟阿莲之间那么随便。 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紧张,眼睛里越发笑的开心。她说,“我都不会讲话,人家都说我笨笨的。” 我心说哪有,嘴上却只是客气的笑,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聊天话题,急的手心都出了汗。心里责怪自己嘴巴怎会这么笨,跟女孩子聊天都不会。 她又接着问,“你去樟木头做什么?” 我答,“去见一个朋友。” 她点点头,“我也是去见朋友,哎,你是哪里人啊。” “陕西!”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跟她对话就像上战场一样。 还好她并不在意,继续道:“我是温州人,陕西……是在哪里?离湖南近吗?” 她这句话说完我忽然不紧张了,瞬间感觉自己逼格上了个档次,看着她手脚也不再发抖,有心打算给她科普一下中国地理,好歹也是二十岁的人,竟然不知道陕西在祖国的地理位置? 结果我还没开口,坐在她里面位置上的那个小白脸忽然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表情也似乎很不屑。 那小白脸的语速极快,转折也多,听上去像是日语,很可能是个日本人。 这我就不爽了,心说你丫的一个日本人竟然敢打断我讲话?还敢坐在美丽漂亮的温州妹子身边,表情竟然还敢不屑,哥今天必须得让你起来让个座以表示对泱泱大中华的尊敬。 岂料我还没开口,温州美女也叽里咕噜吐出一大串日本语,语速更快,但语气很轻,听上去似乎是在教训和反驳。当然,她是对那个小白脸说的。 小白脸听完表情不甘,却不再说话,而是拿起手中的杂志盖在脸上,又把包里CD的耳机戴上,靠着窗户假寐。 现在我明白了,小白脸可能是她弟弟。 等温州美女再转回头,我就急不可待地问:“你们刚才讲的是什么语言?听上去很好听。” 美女就笑,“是温州话,他是我弟弟,有点调皮,我讲他两句。” 这话显然被她弟弟听到,鼻子里哼了一下,然后转过头靠里睡去了。 原来是美女的弟弟,那就是自己人,不是日本人,我在心里立即打消了对他的成见,放弃了抢他座位的念头。 这时车里广播忽然有人喊话,终点站樟木头马上就到,请大家做好落车准备。普通话喊完又用粤语喊了一遍,我觉得特别好玩,也就是这个时刻起,我萌生了学习各地方言的念头。 尤其是温州话,我第一个学,就跟着这位美女学,我在心里如是说。 车子摇摇晃晃到樟木头车站,前面还有好多车,不知道为什么都堵住不走。 美女弟弟站起来朝着窗外看了几眼,叽里咕噜说了什么,美女哦了一声,侧头对我道:“我弟弟说前面有警察和医生,可能出了车祸。” 我是坐在中间的夹位上,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点头应和。心里却转过无数个念头,应该怎么和这位温州姐姐搭上亲密关系呢? 打架我可以说的头头是道,但在和美女沟通这方面,我纯粹是一张白纸。 前面司机忽然站起,跟售票员用白话商量一下,然后用喇叭喊:“不好意思大家,前面有事故,车子暂时过不去,大家就在这里下车吧。” 车上的人听了就开始起身,移动。我也抓起自己的背包,跟随人流下车。 往下走的时候,还有意的卡位,以确保自己身后就是温州美女,美女背后当然是她弟弟,这样一前一后两个男人保护,绝对没有人能揩到她的油。 可惜的是,这种想法只是我一厢情愿,等下了这趟车,她和我就各奔东西,以后再也难以相见。再以后,她会嫁人,生子。 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隐隐的痛,总觉得这样的女人嫁给谁都亏,只有嫁给我最好。 踏出车门的一瞬间,阳光刺眼,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先前跟她说话会紧张,因为她的气质相貌非常像一个人,像一个我从小到大都暗恋的女神。 她像赵雅芝! 这是樟木头车站外,距离车站还有五百多米,乘客下车无一例外地朝着一个方向走。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赵雅芝”和她弟弟站在不远处,她弟弟在用手机打电话,“赵雅芝”则在原地静静站立,见我看她,就微微一笑,轻轻挥手。 她真的太美了,以至于我挪不动脚步。 可是看看她的衣着打扮,再看看她弟弟身上的CD手机,我就知道,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我们永远都无法交集。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她也静静的看着我,眼神很独特,似乎在期待什么。 实际上她这时在期待我过去问她要联系方式,但没想到我硬是傻呆在原地,哪怕我向她多走一步,她也会向我走来。以上是她的原话,但对当时的我来讲,是不可能领悟到的。 就在我期盼奇迹的时候,奇迹终于出现。 一辆嘉陵125从她弟弟后方袭来,上面有两个人,前面的负责开车,后面的负责抢手机。 在2000年,大部分人还在使用拷机的年代,一部手机的价格不菲。 她弟弟穿着哈韩的大裆裤,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耳朵里带着上千块的高音质耳机,挎包里还揣着三千多块的索尼高音质CD,这样的打扮不被飞车党盯上才是见鬼。 几乎是一瞬间,嘉陵125后面的人就抢走了她弟弟正在通话的手机,她弟弟措不及防,被拉着扑倒在地。 嘉陵车手张着嘴大笑,目光很是不屑。 这种情况在那时的东莞稀松平常,几乎是十分钟就发生一起,警察根本管不过来。 若按平常这种情况飞车党肯定是赚了一笔,但在今天,他们却遇见了我。 准确来讲,是遇见了“赵雅芝”,如果不是“赵雅芝”的存在,有飞车党抢劫,我顶多在心里鄙视一番,绝不会出手干预。 中午被六七个叼毛追的像狗一样逃窜的一幕还记忆犹新,哪敢再多生事端。 但在“赵雅芝”的目光注视下,我就像打了鸡血般的勇敢,根本不用考虑,抄起旁边水果摊上的榴莲就砸了过去。 不要问我准不准,反正我在学校从来没打过篮球。 榴莲是否砸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骑车的人慌了,他想驾驶车子躲避,结果转弯过急,车子摔倒在地,两个倒霉的家伙被甩出去滚了好几圈。 那个榴莲离车头有十万八千里远,都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但这个时候不是计较榴莲的时候,眼见飞车党倒地,我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趁他病要他命是我一向奉行的优良传统,现在不上难道还等着他们爬起来捅我? 飞车党跟运猪仔的不同,那可是真敢拼命的。 我过去一脚踢在车手脸上,确保让他产生脑震荡,暂时不能反击。后面的抢劫者已经从爬起来,看着我面目凶狠,很自然的丢掉手机,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 但他忘了致命的一点,速度太慢。 我们之所以害怕罪犯坏人,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凶狠,并不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更会武功。就像眼前这个飞车党,我猜他以前在老家也是个普通农民,他连打架最基本的要素都不懂,就知道握着弹簧刀扮狠。 没等他用吼叫声攒满怒气值,我就一脚将他踹翻,同时四面响起联防治安队的哨子。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7章 张氏姐弟 联防治安队是东莞当地的一道特色,因为外来人口多,人口流量大,恶性事件更是层出不穷,本地正规警力管不过来,那怎么办?各个镇村自己解决,于是就产生了联防治安队。 担任治安队队员的一般都是本地人,那些水田变成高楼大厦的农民,没有其他工作可干,壮丁青年进治安队就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的治安队隶属村镇领导,管理制度还不完善,人员装备也不齐全,连身像样的制服都没有,基本上就是一套迷彩服,穿一套交警的荧光马甲,上面用红字写上治安队就算完事。 平时骑着摩托拉客,有事一声哨子就化为惩恶锄奸的正义力量。 虽然顶不上大用,但平时对付几个蟊贼还是绰绰有余。 这边一有人看见飞车党抢劫,立马就去通知治安队,车站门口更是重兵把守,一时间哨子大作,只见其声,不见其人。 躺在地上的飞车党听见哨子心慌,不敢恋战,就近去扶摩托想走。 我有昨天见义勇为的经验,心说今天又能有五千块入账,因此斗志昂扬,上去又是一番连环脚,车手被我踹的睡到,躺在地上用屁股磨着向后退。 另一个负责抢劫的也站了起来,大吼一声朝着我冲来,这次要是被他撞到,身上肯定多一个刀口。 我不敢大意,转着圈跑,毕竟他手里有弹簧刀,我赤手空拳恐怕吃亏。 说到底还是农民,只会握着刀子吼叫,我转到水果摊跟前他也追过来,根本不在乎我手里拿的是芒果还是榴莲。 这次是近距离接战,那么大一个脑袋我再砸不准真可以去死了。 一颗榴莲少说五斤重,又是浑身布满尖刺,那汉子又追的飞快,直接就被砸的不省人事。 四周联防治安队的哨子依然在吹,并且越来越犀利,似乎是在召唤千军万马一般。 但就是不见人影出现。 那边车手再次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扶摩托车,点火发动。 我盯着眼前的劫匪,心里焦急地期盼,希望治安队的人快点现身,因为我看到那劫匪满脸的血,如果他再攻击我,我恐怕没办法应对。 再打下去,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这两种结果都不好。 万幸,劫匪起来只是看了我一眼,摩托车就开了过来,他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然后跨上摩托车后座,两人扬长而去。 治安队员们适时出现,他们吹着凌冽的哨子,喊着听不懂的方言,凶神恶煞一般的围堵追赶。但还是让飞车党跑了。 年少懵懂的我茫然地站在水果摊前,不明白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麻痹的我都看见你们站在人群里面,但就是不出来抓人,非要等他们骑上摩托走了才大呼小叫的出来,拍电影咩? 一个像是头目模样的治安队员在我面前出现,他身高只比我矮一点,但块头很硬,气势很凶,后面跟着同样凶狠的治安队员,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 头目喊了一句什么我听不懂,但旁边一个家伙的回答让我心里一惊。 头目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旁边的队员回答,打架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队员发音是:打糕! 打架和打劫是两种概念,打劫的话我就是见义勇为,打架的话我就是扰乱社会治安,差一个字结果截然不同。 我预感到不好,举起手说我不是打架,我是见义勇为。 结果我就被人踹了一脚,那一脚很重,踹的是我的胸口,直接踹的我向后飞到水果摊上。 我想踹我的人心眼不坏,他如果想害我的话就会踹我肚子,以这种力道我直接就起不了身啦。 我躺在水果摊上正蒙,远处又传来男人的大声吼叫,吼叫的内容我同样听不懂,只是感觉到原本准备扑上来打我的人忽然停手。 看来,是有人救了我。 我从水果摊上下来,看见一个穿西装的汉子气呼呼地往这边走,表情不善,他盯着联防队员大声叱喝。 联防队的头目似乎并不怕他,也大声叱喝他。 两个人叽哩哇啦吵了几句,然后又都不说话。 等了几秒,西装汉子忽然笑了,拍着联防队的肩膀说了什么。联防队的头目表情这才有点改善,伸手接过西装汉子的烟,让汉子替他点上,然后俩人又笑了几句。 接着,那汉子笑眯眯地朝我招手,我赶紧过去,无论对方是谁,跟在他身边都比在治安队身边好。 汉子回头跟治安队摆摆手,然后揽着我肩膀,向着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赵雅芝”也在轿车跟前站着,看到我过来就一脸欣喜,几乎是跳跃着奔来,柔声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有点不自在。 西装汉子拉开车门,示意“赵雅芝”上车,她却拉着我,一起到了后座。 临上车前,我余光瞥见,西装汉子的表情很鄙夷。 轿车里面很凉快,后座也很宽敞,“赵雅芝”的弟弟已经坐在里面,看到我进来友好地点头,伸手出来道:“你好,张敬德。” 我也伸出手去:“周发。” 我想,他从对我不屑到主动跟我握手,刚才勇斗飞车党那一幕起了很大作用。 “赵雅芝”这时也摸着自己胸口自我介绍,“我是张雅婷。” “张雅婷……”我轻声念叨这个名字,然后点头道:“真好听。” 张雅婷就抿嘴笑,笑完问我,“你没事吧。” 我点头微笑,“不碍事。” 张雅婷显然不信,“我看你都飞到后面去了。” 我活动一下肩膀,举起双手给她看,“我这么壮,偶尔飞一下没事。” 车子往前开,具体去哪里我不知道,我很想开口说我有同学在车站等我,又怕我现在回去被治安队那帮人抓。此时我已经大概猜出,飞车党和治安队之间恐怕有联系。 但看张氏姐弟都闭口不语,我也就不好开口,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车子驶进一处林荫小道,拐进一家宅院。 那宅子外围都是石墙,铁门是自动开关,进去后门口有两条大苏牧,摇着尾巴前扑后跳。里面是一幢三层小洋楼,外观古朴,墙上挂满了爬山虎,门庭前更是绿树成荫,显然年头不短。 车子在前院停下,我们先后出门,张氏姐弟感觉都很欢喜,唯独我有点胆怯,总觉得自己和眼前这画面格格不入,是我玷污了这诗一般的美好画卷。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宅子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产物,是一个国民党少将的老宅,现今估价四亿。 我跟随西装进了大厅等候,有白衣阿婆过来送茶,那茶具都是琥珀色的瓷器,三根茶叶浮在上面,犹如一叶一叶的扁舟。 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紧张,有意识地把双脚往后藏,生怕我那三十块一双的回力鞋弄脏了那白绒绒的地毯。 没等我喝第一口茶,一个略胖的西装眼镜男从大门进来,就听张雅婷一声欢呼,雀跃地奔过去眼镜男的怀里,极尽撒娇。 难道是小三?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因为张敬德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阿爸!”尽管发音略有不同,但我也猜到,那个胖胖的眼镜男是他们的爸爸。 三个人用温州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很是亲热。我就在一旁静静的喝茶,等候。 余光看见,张敬德对眼镜男说了什么,还用手指我,又比了几个打人的动作,看上去他很激动。 眼镜男微微皱眉,点头,然后笑着看我一眼,但没有过来和我说话的意思。 稍后,眼镜男招招手,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西装青年快步奔来,站在眼镜男跟前毕恭毕敬。也不知道眼镜男对他交代了什么,就见他侧面频频看我,张雅婷却一脸紧张,似乎要阻拦。张敬德则面红耳赤,和张雅婷争论。 我有点忐忑,同时很气愤,你们为什么要讲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啊啊啊啊! 不多时,那个大高个西装男就向我走来,很客气地一伸手,看那意思,是要我出去。 我不明所以,呆呆地起身,跟他向外走。 到了门口,我还回头看一眼,张雅婷低头不语,似乎是生闷气。张敬德则对我笑笑,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加油?加什么油? 我跟大高个到了外面,大高个对我点点头,道:“比划一下,点到为止。” 我就日了,谁告诉他我是来比武的?我摇头道:“我打不过你,不用比了。” 大高个就笑,没有丝毫恶意的那种,他说,“少爷要求的,玩玩而已,对你有好处。” 我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是你们带我来这里,我根本没想来好不?谁允许你们替我做决定了?我几时在你面前表示过我很能打了? 我觉得这些人很没劲,尤其是那个张敬德,煞笔一个。我抱歉地对大高个笑笑,“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就向外走,步伐坚定,打定主意,头都不回。 背后传来张敬德的喊声,他说周发?周发? 大高个追上来,低声跟我商量,“打一场吧,就玩玩而已。” 我回:“要玩你陪他们玩,我不是玩具。” 就快到大门口,大高个叹口气,然后对我道:小心! 我刚回头看他,他就一拳打过来。 在我飞向大铁门的一瞬间,我很想骂一句:操你妈,爷还没准备好。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8章 醉眼迷乱 大高个的力道很足,一拳过来把我打飞,还好他打的是我脸颊硬骨,要是打我下颌,我肯定会当场休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货绝对是个专业拳手,要不就是特种兵退伍。 我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赶紧用手揉捏。 大高个很尴尬,摊手对我表示他无恶意,他说,“我以为你肯定会轻易躲过去。” 躲你妈,我内心如此说,拳速那么快那么狠,鬼能躲过去。 台阶上,张敬德一脸失望,眼镜男却看着我微笑,似乎觉得我有意思。张雅婷已经快步向我走来,眼睛里面红红的。 她说,“去医院看看吧。” 我说:“不用,皮外伤,过两天自己就好。”说完我就向外走,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妈的那个大高个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在我的女神面前出丑。 眼见我推大门,张雅婷急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依然摇头,“不用了,真的,我没事。”心里说,草,这门怎么推不开? 大高个忽然上前,按下墙上一个按钮,铁门嗡的一声,缓缓打开。 我看看大高个,看看大铁门,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啊。”张雅婷如是说。 我站在铁门外,恶作剧心理忽起,“说对不起没用的。” “那你要怎样?” “我要你亲我一下。”我笑着对她说,并挑衅地看着她。 张雅婷没料到我会这样讲,口型半张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我又笑笑,“不给亲算了,拜拜。” 说完,我立即转身,不带任何拖沓。 从进那道大铁门的一刻我就知道,我和我心目中的女神距离太远,远到我永远都触摸不到。 穷小子和富家女的故事永远只活在童话或者电影里,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 林荫路很长,路两边都是老宅子,我按记忆往外走,同时用手按摩脸颊,哪里已经不可避免的肿起一大块,疼痛蔓延到嘴唇,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我估计下午吃饭都困难。 后面忽然响起张雅婷的声音,她远远地喊着:“周发,周发。” 我停下脚步,回头,等候张雅婷跑到我身边。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也亮晶晶,然而我的目光却主要锁定她的胸脯,心说女人胸大了也不好,跑起来颤的晃。 她跑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纸,“有空打给我。” 我接过纸,上面是一窜手机号码。 我问,“那我可以亲你吗?” 她脸红了,看的出很不好意思,又有些恼怒,“你怎么老是这样啊,我们才刚认识。” 我咧嘴笑笑,扯动脸颊上的肉,生疼。 “再见!”我向外走去,心里说,再也不见。 …… 我回到了樟木头车站,当然,此时的我换了一身衣服,还买了顶帽子遮住我的脸,我怕被治安队的人认出来,更怕被飞车党认出来。 车站前面依然在堵,很多治安队员在周围看,我不想进去,就在外面找了个电话亭呼叫同学,很快,电话回过来,是个手机号。 “哈喽。”电话那头说,“请问是周发周总吗?” 听到这声音我就不由自主的笑,回答道:“是的,我是周总,请问你是马飞马总吗?” 那边哈哈一笑,“不,请叫我马董。” 马飞,我从小到大的死党,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可惜这小子志向不在学习,整日里就喜欢看那些花里胡哨的小说,高一那年因意外退学,然后跟随他表哥来到广东,眼下两年未见,也不知道有没有变样。 我在电话亭里耐心等候,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牛高马大的黑胖子向我飘来,远远的张开双臂大笑,多少年的铁哥们终于又聚在一起。 …… “这玩意以后就归你了。”马飞大咧咧地把一个摩托罗拉汉显放在餐桌的玻璃上,缓缓推给我。 我有些惊讶,“那你呢?” “我用这个。”马飞在自己跟前放下一块砖头,哦不,是菲利普移动电话,并很得意地用牙齿叼着天线往外一抽,“以后咱们随时随地都能联系了。” 我羡慕地看着那台黑色菲利普,并在心里幻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一台。 马飞看出我的意思,朗声说道:“既然到了这,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咱们弟兄好好干,早晚能混出一番天地,这手机算什么?车子,房子,女人,咱都要有。” 两年不见,马飞说话的神态都变了,俨然一副社会大哥的姿态。 “那你现在在这作什么?电话里问了那么多回你都不说。” “哼哼。”马飞一脸得意,“说出来你想不到,我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后勤管理人员,全厂数千名员工的生命安全都在我手里掌握。” “说人话!”我很不客气地拍桌子。 马飞就蔫了,闷闷地道:“还能干啥,厨子呗!” 一句话说的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撒谎,忍不住嘿嘿笑,真看不出,五大三粗的马飞居然也能当厨子,也难怪他这两年死活不愿意给家人说他在外面干的什么工作。这小子向来志气大,如果被人知道他是厨子,恐怕别人会笑话。 我给他倒了一杯啤酒道,“厨子就厨子,也没什么丢人的,还不好意思给家里说。” 马飞瞬间眼亮了,凑近我跟前道:“我不是嫌厨子丢人,我只是嫌赚不到钱丢人,现在你来了就好,咱们弟兄合伙,狠狠的赚他一票。” 我闻言也上了心,我们出来打工,为的不就是个钱吗? 马飞说,他干活的那个工厂有上千人,每天光吃饭都要花一万块,他仔细算过一笔账,老板给厨房的规定是每人每天十元标准,而厨房做出的真正成本才是每人五元,转手就赚了一半。这生意很划算,一天赚五千,十天就是五万,一个月就是十五万,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万,一年咱哥俩就能飞黄腾达。 马飞这么一说,我也动心了,的确利润很大,我来的时候心里有个目标,每个月能赚两千块我就心满意足,现在每个月能赚十万,那还不美到天上去? 但问题是,事情真的有马飞说的那么好赚吗? 要知道,2000年的东莞,普通工人月薪能到八百都是很不错了,大部分工人累死累活也不过四五百。 马飞说,“我已经做好了计划,明天先带你到厨房报道,等你熟悉一段时间,咱就在饭菜里面做手脚,逼得现在这个老板没法继续承包,然后咱们接手,把那食堂给承包了。” 这话说的我头皮一麻,“人家能老老实实把口里的肉吐出来吗?换做你是现在的老板你会这么老实?还有,咱两凭什么接人家的摊子,工厂老板又怎么会相信咱?” 马飞哈哈大笑,“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都已打点好,就等合适时机了。” 这顿饭吃的时间略长,不一会就到七点,马飞的菲利普嗡嗡地震起来,他醉眼朦胧地接电话,“阿玉啊,我现在回不去,哎呀不都跟你说过了,我来接我的好哥们,对,我现在在广州火车站,就这样了。”说完挂电话,丝毫不在意我震惊的眼神。 我说:“马飞,你个狗日的,当初在电话里说你忙,不能到广州接我。” 马飞闻言就贼兮兮地笑,“那倒是没骗你,真忙。” 我指着手机道:“那电话里又是怎么回事?” 马飞道:“阿玉,我老婆,但是我今天不想带你见她,我另有安排。” 我指着自己的脸道:“草,你个王八蛋,你要是去广州接我,我也不至于落个这种地步。” 马飞就笑,“好了好了,算我错了,是我不对,这不,现在给你补偿一下,走。” 马飞说的补偿,是带我去粉巷,这时的樟木头,遍地是发廊,晚上夜色微黑,各个发廊门口都亮起彩虹灯,各式各样的妹仔立在店门口,冲着来往男人发骚。 我看着那些衣着暴露的妹仔,不由得想起阿莲,于是对马飞道:“今天算了,我有点累。” 马飞哈哈大笑,“就是因为你坐车累,我才拉你到这里,让你好好放松一下,别说哥们不照顾,这才是真正的接风洗尘。” 说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拉着我向前走,“为了欢迎你,我今天一早就给你准备了一个妹子,绝对水色,过了今天之后,咱们哥们关系就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我反问道,“咱们现在的关系还不够铁?” 马飞眯着眼睛笑,“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只有在同一个战壕中一起放过炮的关系那才叫铁。” 见我还是不理解,马飞就直白地对我吼:“我要让你睡我媳妇,这关系铁不铁?” 我一下子愣了,面有难色,“马飞,你醉了。” 马飞手里夹着烟乱舞,“我没醉,听我的,跟我走,我让你看看我媳妇,咱老家十里八乡都没有那么美的女娃,绝对水色,绝对够劲。” 我越听越觉得马飞是醉了,扶着他向外走,“好好,我知道,那咱先找个地方洗洗澡好不?” 没成想马飞反过来又拉我,嘿嘿的笑,“好我的哥哥,我没醉,你跟我走就是了,有的是地方让你洗澡。” 最终,我还是没犟过马飞,他驴脾气一犯,谁都劝不住。不多时就拉着我来到一处台球室门口,笑嘻嘻地指着门口对我道:“看,这就是我老丈人家。”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9章 奇葩夫妇 这是一所五开间的白色平房,门前一大片空地,上面用彩条布遮挡起来,下面放了六张台球桌,几个赤身男子正在玩台球。 平房的门口摆了两台冰柜,上面放有啤酒饮料,后面一排木板则是香烟。 一个穿着粉红睡衣身材丰满女人坐在冰柜后面,听见马飞说话就笑吟吟地站起招呼,“小飞来啦。” 马飞得意地拍着我肩膀,对丰满女人道:“丈母娘,他就是我早上说过的好哥们,今天刚下火车,丽丽准备好了吗?” 丰满女人闻言神色不变,依然是笑吟吟的,只是把目光转向我,惊了一下,“哟,脸上那是怎么了?” 马飞嘿嘿笑,“他一下火车就遇到打劫,他火爆脾气上来,三拳五脚就把人打进医院,他自己也负了伤。” 马飞吹的这牛逼有点过,让我不自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逼装的太大。 但看丰满女人的表情似乎信了马飞的话,她还凑近我的脸看,啧啧叹气,一脸惋惜,“多帅的小伙,咋那么不小心呢。” 我余光瞥见,旁边打台球的几个小子都在看我,目光不善。 马飞继续嘿嘿笑,丝毫不在意,“丽丽呢?叫她出来嘛,我这哥们憋了二十年,早就等不及了。” 丰满女人就笑,“着什么急啊,丽丽怕是还没起床。” 马飞就急头急脑地要往里冲,“我去喊她起床,都几点了还在睡。” 结果刚进门就被人顶出来,是一个端着不锈钢饭盆的中年大叔。 马飞看到大叔就两眼放光,速度麻利地翻出他的软白沙,抽出一根递上,毕恭毕敬地道:“老丈人,抽烟。” 中年大叔摆手笑着推辞,“正准备吃饭。”说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我,并对我友好地点头。 这关系给我整蒙了,这两口子真的是马飞的丈人丈母娘? 门口塑料帘子又是一掀,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端着饭盆出现,很随意地瞟我一眼,然后把饭盆放在丰满女人面前,“吃饭。” 马飞则傻兮兮地招呼,“大老婆好。” 美女闻言回头笑笑,又进去屋里。 我再次懵逼,大老婆是什么鬼? 丰满女人看着饭盆里的饭却不动筷子,而是转头朝屋里喊,“丽丽,煮熟的鸡蛋还有没有?” 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回答,“没有啦!” 丰满女人又道:“那你赶紧煮几个,等下要用。”说完,她拿起筷子吃饭,眼睛却看着我笑。 我把丰满女人和刚才出来的美女面孔做了个比较,得出结论,那绝对是亲生的。 难道说,这丰满女人开店,亲生女儿接客? 却听旁边马飞聒噪,“丽丽醒了啊。” 丰满女人笑道:“你让她吃饭先,你们在那边玩玩。” 马飞闻言叹气,“也好,走,咱哥们玩两把。” 说着马飞走到那帮小伙子跟前,开口就问,“玩多大的?” 一个小平头回答,“飞哥想玩多大咱就玩多大。” 马飞一声冷笑,“一分十块。”说着就拿起球杆开球。 这点马飞很有把握,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一杆清的美名,没想到来了广东还没放下。 他在打球,我闲的无聊就找了张椅子坐下。 那边中年男人递给我一包槟郎,我随手接了,撕开袋子吃,结果刚咬几下,就感觉喉咙发硬,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一团气顶在喉咙出不来,很难受。 中年男子道:“第一次吃啊,没事,多嚼嚼就习惯了。”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开口道:“老丈人,来包红塔山。” 中年男子转身拿烟,跟来人打招呼,“今天手气怎样?” 来人晃了晃脖子,“别问了,从昨晚到现在没睡,输了八千。”说完拆开烟抽,“丽丽今晚有空吗?” 老丈人笑着摇头,“没空。” 来人又问,“谁的新郎?” 老丈人指了指我,来人就回头看我,我也抬头看他,那是一张凶狠的八字眉脸,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社会大哥。他嘴里斜叼着烟,乜了我一眼,然后对中年男人道:“这小身板能把丽丽伺候好吗?” 中年男人不答话,只是笑。我却听出了八字眉话里的挑衅意味,不过我懒得搭理他。 八字眉见我不接他话茬,又抽一口烟问,“莎莎几号出阁?” 中年男子答:“八月十五。” 八字眉吐口烟,“靠!还有两个月。”然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放在冰柜上,“那提前说好了,莎莎开红归我,其他人谁都不行。” 中年男人还是笑,不做承诺。 八字眉似乎不高兴,“行不行给句话啊。” 中年男人道:“到时再看,现在的事情谁能说准。” 八字眉又一声靠,叼着烟走,经过我身边时呸了一口,唾沫吐在我边上。 这是他第二次挑衅,若这是在我老家黄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这是东莞,我只能不作声。 那边,马飞正在打最后一杆,没注意到这边情形。 丰满女人似乎看出我在忍耐,从冰柜里面取出一瓶冰水走来对我道:“别跟他一般计较,他是这里有名的烂仔。”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烂仔这个词,但并不太明白这个词里的含义,接过冰水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用冰水紧贴我肿胀的脸。 其实我不跟八字眉计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的心思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挑衅,完全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那就是,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他们说的样法,似乎这两人就是夫妻,他们生了几个女儿,有叫丽丽的,有叫莎莎的,还有一个先前露过面,但不知道叫什么。 另外,从八字眉的话语里能听出,那个叫莎莎的似乎还是姑娘,但是破瓜的日子已经订好。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竟然带着自己女儿出来卖? 这样的父母已经不能称之为父母,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外面响起喇叭声,是一辆黄色中巴校车,一个模样俊俏的小男孩从车上下来,背着书包快速跑来,就见丰满妇女和中年男子都是眉开眼笑,抱着男孩左右亲亲。 看到这一幕我更气了,原来是重男轻女啊。 这时门帘子一掀,一个清凉靓丽的妹子出现,约莫十五六岁,穿着抹胸热裤,腰肢只有盈盈一握,双腿却拉的老长,脸型消瘦,面容清秀,打眼一看有种翁美玲的那种古灵精怪感,出来也不说话,而是抱着小男孩亲了一口,问道:“谁要煮鸡蛋?” 丰满的女人用下巴点了点我,“他哦,今晚的客。” 那妹子就转脸来看我,眼神里都是稀奇。 打台球那边有人吹起流氓哨,还有人在那边喊:“丽丽老婆,你起床啦。” 原来她就是丽丽? 难怪马飞和八字眉都念念不忘,果然生的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 丽丽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轻声问,“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吗?” 我点点头。 丽丽就笑,“进来吧,我给你用鸡蛋敷敷。” 我转头看马飞,他扶着台球杆对着我挤眉弄眼,“进去吧,过了今晚,你也是老丈的女婿了。” 台球桌旁边的其他年轻人都看着我笑,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丽丽小手一拉,我就呆呆地跟着走了。 进去门里光线变暗,首先入眼的是几件破旧沙发,中间一张黑色大理石茶几。茶几上摆了几盘菜,分别是生菜,空心菜,鸡腿,炒蛋。 先前出来那个大美女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吃饭,她的碗里只有几根空心菜。 另外还有一个大概十三四的小姑娘却坐在一个坛子上,见我进来瞪着大眼睛看,似乎很好奇。 我心里其实对她也很好奇,好奇她是不是八字眉口里说的那个莎莎,如果是,那这家人的父母就真的该遭天谴。 那女孩撑死不过十四岁,事后才知,莎莎天生娃娃脸,实际年龄大许多。 还有桌上的菜,我看到鸡腿是满满一盘,青菜却快被吃光。这表示什么?几个女儿只能吃青菜,鸡腿是留给儿子的。 瞬间,我对门外的夫妇两个表示出极端的厌恶。 丽丽没有留给我太多的观察时间,麻利地从锅里夹出几个鸡蛋,然后拉着我进里屋。 前两个门口紧闭,看来是其他人的房间,丽丽进的是第三个门,里面的装饰家具截然不同。首先墙上贴满了粉红色的壁纸,地上也铺着木花纹的地板,床是大红图案的席梦思,梳妆台也是赞新流行的款式,桌上还放着一台三星电视,最为显眼的,是墙角处做了一个椭圆形的透明玻璃罩,里面有一个大浴缸,比外面的环境不知好多少倍。 进门之后丽丽就把门关上,然后对着我笑,让我坐在床上。 她说,“你先躺下,我帮你消消肿。” 说着,她就拿着鸡蛋磕烂,熟练地剥皮。 我坐在床上内心忐忑,思想在上与不上的问题上摇摆不定。 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我决定克制自己的冲动。 我问她,“你今年多大?” 丽丽说,“十八。” 我哦了一声,十八啊,那就表示成年了。 这一刻,我忽然莫名地心发慌。 第一卷 烂仔是怎么炼成的 第10章 一夜夫妻 仿佛猜出我心中紧张,丽丽偷偷地笑。我问她笑什么,她却不说,只是将剥光扫净的鸡蛋轻轻放在我脸上,慢慢地滚。 鸡蛋上面尚有余温,烫在肿胀的地方有活血消淤之功效,鸡蛋光滑细嫩,和肿胀的皮肤接触感觉也是极好的。 我已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年,也知道此刻丽丽的身份,按说此刻应该可以大胆一些,无奈就是提不起兴趣,只是乖乖躺在床上,静静欣赏她的脸。 在柔和的白光映照下,丽丽的侧脸浮现出神奇光华,我能看到她唇上有极其细小的绒毛,在鼻息的鼓动下轻轻颤抖。 或许是我的目光过于专注,丽丽的大眼眨了眨,好似调皮的猫儿一样,“我脸上有花?” 我笑着摇头。 “那你看的这么认真?” “还不是因为你漂亮。” 丽丽闻言撇嘴,“漂亮有什么好。” “好看呐。” 她再次撇嘴,“好看有什么用,爽的又不是自己。” 这话倒是稀奇,瞬间把我逗乐,同时也感觉丽丽亲近了一些,不像方才两人之间陌生,如同没有灵性的死物。 “老板和老板娘是你的亲生父母?”尽管我能猜到事实,但就是忍不住想问,我想听听当事人的回答。说到底我还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亲生父母带着女儿做小姐的事件发生,因为这种事对我而言是不可思议的,直接打破了我对人情世故的传统认知。 “是啊。” 丽丽的回答很干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是在诉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她接着说,“我爸爸大前年做工摔断了腿,妈妈就带着我和姐姐妹妹弟弟来这里,原本以为能要到赔偿,结果钱花完了也没要到一毛钱,爸爸还在医院,妈妈只好去卖咯。医院要钱要的急,妈妈凑不够钱,姐姐也卖咯,至于我呢,纯粹是无聊,有个老板愿意出一万,那我就卖咯。” 丽丽讲话的同时,手上的鸡蛋依然在我脸上滚着,但我此时根本感觉不到鸡蛋,只感觉到莫名的憋屈,愤怒,又带着些没来头的同情。 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听上去是个悲伤的故事,但在丽丽嘴里却显得若无其事,我甚至怀疑丽丽是在骗我,但看她讲话的神情姿态又感觉不像。 一切都那么意外,但听上去却又很正常。 “所以说,你们都是自愿的?” “不然嘞?”丽丽笑着看我,把手里的鸡蛋放下,又拿起另一颗。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被逼的。”我呆呆地说。 “对呀,也可以这样说啊,我的确是被逼的。” 这个我就不明白了,问她,“刚才你明明说你是因为无聊,才自愿卖的。” 丽丽道:“对呀,我生活在这个地方,妈妈卖,姐姐卖,隔壁邻居全都在卖,整条街的女孩子都是卖,只有我一个不是,你说我会不会无聊?” 这话倒是说的新鲜,我原本还以为天下间的小姐都是迫不得已才跌入深渊,没想到还有主动投身到这个服务行业的。 多年后这个行业有了个新的代名词……失足妇女,但从今晚的对话看来,这个行业里的从业人员不仅仅是失足那么简单。 小丽说的话初时觉得好笑,但不敢深想,她其实是在抱怨自己的生活环境,抱怨整个社会,说的好像她不卖就没有别的出路一样。 可要细究她说的那些话,医院要钱……拿不出钱……卖,这因果关系倒是很顺啊。 我对她说:“其实你完全可以换另一种生活。” 她眨着长长的睫毛说:“对呀,等我存够了钱,就不会再卖了。就像姐姐,她现在钱存够了,准备回家相亲呢。” 我再次被小丽的思维震撼,原本还以为她是个傻姑娘,只有傻姑娘才会出卖自己身体。现在看来,她的智商不比我低。 我说:“你不上大学可惜了。” 她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太可惜了,哪怕我是初中毕业,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话说的我眼前一亮,脑中快速思索,计划对她说,其实你现在也可以改变你的生活,只要你愿意重返校园,我愿意供你读书。 结果我话还没出口,她就接着道:“你想想看,我如果有初中文化,我就去办个假大学毕业证,然后去酒店做A牌,那就是另外一种生活啦。” 我:“A牌?” 她:“对呀,A牌很厉害的,随便接个客人都是五千上万,做一年能存上百万,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点文化咯。” 看着她满不服气的样子,我心里默默地向广大象牙塔里的女大学生表示默哀! 原来她想学习更多文化知识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做一只更高级的契可因! 好有理想的一个契可因。 第二个鸡蛋滚的差不多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有人说:“丽丽,出来换衣服吧。” 丽丽就收了鸡蛋,低头在我脸上轻轻一啄,窃窃私语道:“换衣服啦。” 换什么衣服?我不太明白,但还是跟着小丽出了门。 外面,中年男子和丰满妇女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了两套衣服。另外一条沙发上坐着的则是丽丽大姐和小弟。至于那个莎莎,依然端坐在坛子上,见我看她,羞涩一笑,露出两只小酒窝。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旁边丽丽已经拿起一套大红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见我不动,就拿起另一套塞进我怀里,“穿上啊,还等什么?” 我把衣服抖开,竟然是一套绣有飞禽走兽古代新郎官的长袍,侧头看丽丽,是一件绣着花鸟牡丹的古代新娘长裙。 我不太明白,抖着衣服问,“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点头笑,对我解释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丽丽是我女儿,既然你喜欢她,我就将她嫁给你一晚上,等到了明天,你要不喜欢她,可以随时离婚。” 此话一出,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难怪马飞和八字眉都喊中年男子叫老丈,喊丰满少妇叫丈母娘。可不是嘛,这一夜夫妻也算夫妻,他们不就成了老丈人和丈母娘咯? 如此说来这对夫妻还不算完全丧尽天良,最起码他没有明目张胆的卖女儿,人家是嫁女儿。 虽然事实一样,但嫁女儿的名声明显好听一点。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对老两口竖起大拇指,这种掩耳盗铃的方法最起码不会导致他们晚上睡不着觉。 高,实在是高。 理解了他们的意图之后,我忽然变的欢喜,迅速将新郎袍子穿上,还左右走两圈看看,同时奇怪,“这袍子看着像新的,上面还有很多线头呢。” 丽丽鼻子一哼,嗔怪道,“当然是新的啦,虽然不算很正式,但毕竟是新郎官,怎么可能给你穿旧衣服。” 如此一说倒也好玩,带给我一种奇怪的新鲜感。后来我掌管大业时还特意喊来小丽推行这种新奇玩法,赚了个盆满钵盈。 换好衣服之后还要给丽丽披上红盖头,两人对她父母三鞠躬,并且见过大姐,小姨子,小舅子。 当然,只是一个过场,没有红包敬茶等繁文缛节。接下来就由我拉着丽丽入洞房。 难怪刚才第三个门里的布置的喜气洋洋,都是在为新婚做气氛啊。 此刻我也终于想起马飞说那句话的含义,我们两个还真是拥有过同一个媳妇,虽然只是场闹剧。 当我将盖头揭起来后,丽丽看我的眼神就不同了,多了一丝新娘的娇羞和对未来夫君的绵绵爱意。 我问她,“是谁想出来这个绝妙的招数?” 丽丽道:“当然是我咯,要不然怎么能收那么高的价钱。”她一边说着,一边宽衣解带。我见状也不再多问,开始解除武装。 在开始之前,丽丽还准备了几样东西,一个闹钟,一把尺,一本笔记。 我很奇怪,问道:“这是做什么用?” 丽丽娇羞地笑,“明天你就知道。” 因余前日已征战沙场九次有多,故今夜恶战无比漫长,敌军嘶喊绵延辗转,余音绕梁,期间更换作战方式无数,依然无法将余降服。至丑时三刻,敌军无力再战,便临时召唤援军,其姐加入战场,终将余斩于马下,此役方算圆满收官。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往左看,大姐已然离去。往右看,丽丽穿一身红装趴在桌子上写什么东西,我悄悄起身去看,她用碳素笔在日记本上写:姓名周发,年龄18,陕西黄龙人。 我大感惊奇,开口问道,“你记录这个做什么?” 丽丽被我吓了一跳,又很快恢复平静,道:“虽然是一夜夫妻,那也算是夫妻,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一个个早上起来就离婚,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念想。” 我再次被丽丽的超前思维镇住,同时也知道了昨天晚上她放那些工具的用意。这哪里是在留念想,分明就是在做数据化分析。 这个连小学都没读完的女人天生就是做生意能手,也难怪日后她会成为东莞娱乐界的大姐头,同时她也是最早提出建立东莞客户数据库的妈咪,其想法手段超出其他妈咪好几个维度。 但在当时,我考虑不到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的隐私就这样被她记录很不光彩,我气急败坏地夺过笔记,仔细认真地看过每一页后,才把笔记还给她,并郑重交代她道:“你记得不错,假如将来某一天你遇到有人比我厉害,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丽丽不解,瞪着无辜的眼睛问,“为什么?” “我要阉了他。”我如是说,穿衣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