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 序章 他   老旧的管风琴音在耳边独自清唱。暗夜,微弱的清风从纱窗中欢快地涌入。淡看这片世界的天空,清楚地看到厚重的云彩依偎在一起,带有淡淡的红紫色。   静静地撑着脑袋,望着眼前的夜色,我已无聊地要睡去,不能再去听耳边那古旧却悠扬的曼妙琴音。   “这夜色比我美吗?”突来的声音冲入我的耳膜,混杂进了玄妙的音律,飘飘渺渺,若隐若无。   “自然是比不上你。”早已习惯他那时刻充满自恋色调的语言。我扯下耳机,在刹那间,那琴音便离我远去。   我转过脸,望着他,却不知他为何样。   只能模糊地见到他那高大却冰冷的身躯。冰冷,哦是冰冷,毫无温度可言。这两个字绝对是对他最好的形容词。   若问我,他是谁?那请允许我在脑海中,搜索一番,然而开玩笑式地回答:“我的心魔。”   “您为何来找我?”我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用我惯用的高傲的眼神望着他。   他微微扬起头,我猜他的脸上一定挂着迷人且能蛊惑人的微笑。只见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在瞬间躺入我的蓝色办公椅:“你知道的,我就是你,你想我了,我就会来。”他不急不慢地用他那可以迷醉人的声音讲道,说出让我不忍脸红的话语,却实实在在地道出我的心声。   是的,我想他了,当我最为孤单的时候我便会想他。   我撇过头去,暗自嘲笑自己的愚笨。   他太了解我,了解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知道该给我什么了。   暗叹他的强大。   心中滋生起点点的幻想,而下一秒,却又被他一句话,给打碎了。   “那么,我可怜的,孤单掉队的小雀,你想我陪你玩些什么呢?像过去那般吵嘴?还是陪你玩自我演绎的独角戏?”   我忍不住扯起嘴角,知道他口中的独角戏,便是过家家。他在嘲笑我,我可以很明显地感到。然而,却无话可说。   “不用,都不用,我只是想您罢了。”我低下头,一边回应,一边走向自己的床。   “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我的耳边环绕着他的声音。他轻轻地从我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发出一丝声音,动作灵活优雅如猫,“那我便走了,拜~拜。”   话语间,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纤细的手指配合地摇了摇。紧接着的,他的身影便犹如飘渺在空气中的尘雾般淡去。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眼前,我都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12点的钟声猛然敲响,才又把我拉回现实。   我有些失落的躺在床上,将自己的身躯尽可能地缩成一个球,任由暗夜的孤独侵蚀自己。   不要走,我只是想你呆在我的身旁……   伸出手,我对着一片昏暗,哀哀地期盼。   继而期盼化为渴望:浸入梦旅后的暗夜,你是否会再回到我的身旁,轻抚我的脸庞?   恐怕会,恐怕不会。   而可悲的是,心底永远清楚,你不会。 正文部分 第一章 无资格(上)   我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双眸无光地盯着自己放在红色台面上的双臂。此时,自己的双手正配合默契地,你帮我我帮你地将手指上稍长的指甲剥下来。   一下一下地,恶狠狠地,似是有什么仇一般。盯着两只手的你争我斗,我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像是一个观戏的宾客,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相近的角色厮打,暗笑他们的愚蠢。却不知最为愚蠢的正是身为看官的我。   直到……一小片指甲被狠狠地连皮带肉撕了下来。   “嘶——”我疼痛地猛握住被撕扯掉皮肉的手指。   看吧,看吧,报应来了,这就是冷漠看他人斗争,自以为与自我无关的下场。   我轻轻笑出了声。   松开握着手指的手,接着便去查看自己的伤口。   那段被撕掉皮肉的地方已微微泛出了血色。   我愣愣地盯着那抹血色,随后满是厌恶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擦去。   一丁一丁地疼痛传来。   但我仍不知好歹地反复摩擦着。   擦掉你,擦掉你,擦掉你……   我觉得我的双眸都要目露凶光了。   而到最后,我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那般,松开了手指。   好无趣,好无趣……   似是无可奈何的,我只好再一次抬起头,双眼盯上荧屏。   那跳动的企鹅头像让我感到丝丝的心痛。   轻轻点击它,跳出来一个暗色的窗口。   我百般渴望的那人来找我了,与他的聊天记录却令我感到一阵比一阵疼痛的心寒。   那深刻扎人的字眼,让我感到羞耻。   却毫无办法用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回绝他的邀请。   只因这人,是我所深爱着的人。   双目无神地盯着,我只听到我的内心在大喊:   我的爱人啊,我深深眷恋着的人啊,我从心底期盼的人啊……   请不要,不要,把我当做你用来解闷的性工具好吗?   哪怕只是思想上的,也请不要,我恳求你尊重我的选择权。   但我却不敢对这屏幕上的人说,一点也不敢。   我只能卑微又卑微地一步又一步地后退,后退。   最后,彻底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去做。   因只有这样,我才能留有他,我才能继续我那不足道的爱嗬……   “你又在和他调。情了么,我的美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却极不符时宜地打破了这暗夜的宁静。   我的表情僵硬,冷冷地转过脸去:“嗯,如你所见。”   紧接着,他的脸便突然从我的身旁凑近荧屏看了看,随后,便在上下摩擦着舌头,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道是赞叹还是嘲讽。   呃,想想也不会是赞叹。   “您为何在这时候来找我?”我停下在键盘上灵活舞动的手指问道,“您知道我是讨厌在我与他闲聊时有任何人来打扰的。”   “嗯嗯。”他点头赞成,“那我先向你表达我卑微的歉意——”   我看着他在我眼前,极为“虔诚”地躹了一躬。随后他便挺直自己高大的身躯,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接下来,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我诚挚的邀请。”   说着他的双手插进袋中,却没有如影视剧中那般,递出一张邀请函或是名片。   他的声音仍在继续:“今晚,依托加索古堡将为您开放,我在那里恭候您的到来。”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切都没有变。   荧屏上的窗猛然抖动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已恍神太久。   还是继续和这荧屏上的远隔千里的人厮磨吧。   相比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来讲,还是他更好一点。   为何?因为他是实实在在存于世界的人,而那位已走的人,却是如飘渺于任何空间的一缕孤魂。   我盯着荧屏中飞速闪动的字符不语,专注地敲动键盘应和着对方每一个要求。   终于,在我百般妥协下,对方发出已满足的提示信号。   我忍不往地松了口气。心里期望着能和他聊些别的,但清楚只是奢望罢了。   “我睡了。”他简单地发出三个字,残忍地要把这一小时的聊天画上句号。   亲爱的,就不能与我谈些别的吗?曾在某时,你不是这样的。   然而,我唯一能做的除妥协外无他。   “嗯,你睡吧!”还是要执拗地在脸上挂上一丝惨淡的微笑。   “嗯。”他的这句回应,蓦地让我心暖,哪怕只一个字。   看着他的头像暗去,我才仿如一只在迷雾中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归家之路的小鹿那般,关了窗口,关了电脑。   头脑有些昏沉,我知道自己累了倦了,转眼想到:是时候去找他了,我的心魔。   爬上。床,全身放松地望着天花板。   在长久的沉静中,我竟突然笑了。   转头望向黑暗中的电脑,轻想: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我远隔千里的爱人?   没有任何回答,空旷的房间里回应我的只是沉默。   “呵。”我的声音略带冰冷。   冷不丁地想起曾在某本小说中见到的话,接着我便想引用加修改地用在这里,来作为我仍旧清醒时的最后一段言语:“我没资格给你嘱付,年轻时我们都无视别人的训诫。有些路非要自己走过才领略风雨滋味。倘若你决心要我,那么,亲爱的,我将会是你忠实的配角,亲自为你演绎。”   音色在空气中消融,恍恍惚惚之间,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允许我沉稳地睡去,在梦中找寻通往依托加索古堡的路。    正文部分 第二章 无资格(中)   依托加索古堡,是在另外一个空间的,独属于我那位心魔的一片领土。   而要去往依托加索古堡,唯一的方式便是通过梦境。   是的,梦境,由此可见,一切都是那么虚幻的存在啊!   呃,可我却无比神往着。   仔细算算吧!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假设每天都只睡一次,那我便有三百六十五次的机会,来到依伊托加索古堡。可事实上,我一年来到这里的机会不会超过五次。我多半是流连于古堡之外的世界,亦或是处于另一个绝美的精神空间。假设哪一天我很幸运,我来到了依托加索古堡,然而,古堡的大门却不一定会打开。   可以说,能来到这里,绝对是幸运的。因为那需要完美的契机,时间与空间的重合,真实与假象的连结。   只有一切都被计算地刚刚好,才能有幸进入古堡,去一睹古堡的豪华壮丽——虽说在外围望去,古堡的华美便已可以震慑人心。   因此,我格外珍视这次机会。毕竟这绝对是偶然中的偶然。   遁入虚空的虚无,在缓慢长久的缥缈后,终于一切都从新有了触感,一切都从新镀上了绚丽。   世界似乎是一片嘈杂,而在喧杂之后,便突然静了下来。我这才缓缓睁开眼,黑色的眼眸从底部生出一丝喜悦。   能感受到风的气息,无色无味的空气中却也能体会到气流的舞动。耳边突然出现了雀鸟轻啼的声音。我循着声源望去,眼前出现一片密集的树林。于是我猜想着,这夜晚中的天籁,是否来自某只探往新奇的夜莺呢?   银色的玉月高挂在夜空,独自一人将整片幽蓝的天空照亮,洒下清幽的瑕光,如一位随意却技术精湛的艺术家,将我的身形剪成绰绰黑影。   我伸出手,静静地感受空气中风的律动。   明明是梦境,却是如此真实啊!   古堡大门“吱呀呀”地打开,将我从自我的独自沉静中拉回现实。   走过雕有华美浮雕的大门,踩着琉璃般的月光,我心情大好地走我熟悉的路。   明明没来过几回,却已是记得那么清楚,我开始从心底佩服起自己记忆力。   这是一段直线性毫无曲折的长廊,右边是一排有序的大理石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雕有不同的神魔造型。他们的表情或是仁慈或是狰狞,他们的动作或是温柔或是放纵。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姿态,就好似在讲述一段延绵千年之久的故事。   我想如果有空,我一定会极有兴致地来回穿梭在其间,去感受他们之间丝丝勾连,探寻其中生与死的故事。   走廊的尽头,是盘旋蜿蜒的阶梯,金色雕花的的扶栏凌于其上。我轻呼口气,跨上第一层阶梯,望着手下的扶栏,忍不住暗叹:真可谓是一件优雅华丽的艺术品。   随着阶梯的增加,我逐渐不再关注这些扶栏的优美,双目盯着自己的脚尖,空寂的阶梯两旁随着我的走动逐渐亮起光,飘忽闪动,忽明忽暗。身影被照射在左手边的墙上,显得有些狰狞。   忽然间,隐隐约约地,我听到有美妙动听的旋律从头顶,沿着阶梯盘旋而下。   我的心头一震,随后便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玩偶般,双目变得空洞,脚步不再自然,却像是追随着旋律,盘旋而上。   当双脚停止在那扇熟悉的金色雕花木门前时,那奇妙的旋律也戛然而止。   眼前的门被打开,以此来迎接我的到来。   我茫然若失地走了进去,见到他正半躺在整个房间的一角,双脚安稳地搁在红色皮革的脚凳上,左手肘支在镀金的扶手上,手中捏着一张米白的信纸。就在他的右旁,一个身着华丽而古旧的欧式礼服的女人静静地坐在一架棕红的三角式施坦威钢琴前,素白的双手婉约自然地垂在礼服上。   或许是意识到我已站在了房间内,他轻轻地将手中的信纸搁在左旁的大理石圆桌上。我想他应是嘴角挂笑:“等你好久了。”   没有正对上他的脸,我视线缥缈地在整个房间里寻找一个能坐的地方。   似是臆测到了我的想法,就在我环望四周时,就在他对面的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把同他身下一样的红色躺椅。   猛然间,他身旁的女人又奏起音乐来,似是在提醒,又似是在警告着我,要我坐到那位子上去。   我微微感到一丝不自在,接着瞄了眼那个弹着钢琴,眯着双眼,似是沉静在乐曲中的女人。随后,才慢慢地走了过去,坐进了红色皮革间。   “那是什么?”我望着眼前优雅自在的男子,良久,指了指他放在圆桌上的那张信。   随后,便无视他的任何反应,直接伸手取过那张信纸。   然而,就当我刚瞄到那张信纸上内容的第一眼时,我便像是见到鬼般,又丢了回去。   那张信纸上,是满目的英文。且字体为Coppeplate,虽飘逸华丽,却让本就英语不好的我,更加感到头疼。   “哈哈。”冷不丁的,室内爆开他的笑声。   我听得出,他的笑声中充满了浓重的嘲讽。   却也只能无奈地独自生闷气。   也罢,早已习惯。   倘若哪一天,这个男人不再嘲笑我的话,我或许反而会感到不习惯。   “最近你和那个家伙怎么样了?”他先打开了话匣。   我抬头,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家伙便是指我的恋人。   “还是那样吧!一切都很好。”我转过脸,不想让眼前的这人从我的眼中读出哀伤或是其他。   “哦——”他见到了,也不戳穿,却故意把一个单音节的字拖得很长很长。   “你说——是不是我所做的还不够好呢?”等他的声音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只独剩钢琴音时,我才像是下定决心地问道。   “的确。”他立马回答,不带一丝情感色彩的声音。   “哪里还不够好?”我立马焦急地反问。   “哪里都不够好。”他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法官,十指交叉地放在小。腹前,用判定地口吻讲道,“你的动作……你的言语……你的神态……哪哪都配合地不好。”   他故意加重了“配合”这两个字的音。   我的心蓦地一冷:“那种事情……我也只能尽力做到那样了,还能怎么配合?”   说着,我的眼前出现了我与恋人在网上的聊天记录。   “他应有要求你发送语音吧?他应有要求你发送照片吧?”对面的人回答,“可你都拒绝了,这就是你的不配合,你的不尽力。”   我郁闷地盯着他的脸,却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的脸依旧如平时那般,只是模糊的,没有任何的神态。   说得再明确些,便是只能看见这个人脸的轮廓,却失了五官。是的,不得不说有些诡异。   然而归于他自本身带给我的亲切,我并不感到有多少的生硬突兀。   “可哪有次次都只聊那些的?!”我猛然提高了嗓音。接而声音又跌落到谷底,“而且聊完后便不再聊其他的了!他便那样走了!完全是把我当做……欲。望的工具……”   讲到最后,我已失了一开始的愠怒,只剩哀伤。   “呵呵,”他却是轻巧地笑笑,并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地讥讽我,“原来你都意识到了啊,我还以为你是迟钝而天真地认为着,那是他对你的爱。”   听完他的话,我忍不住垂下自己的眼帘。   他已赤。裸裸地告诉我,我的那个恋人的的确确就是在把我当做欲。望的工具。   而另外,他也说出了一个事实:在我心中,我的确还像是一个愚笨的痴情少女般,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的恋人对我要求的一切,是对我的爱,不是,绝不是发泄情。欲的工具。   我想以着这样的心态,坚持爱着,直到我亲身亲眼见到我的恋人的那一天。   “可过去,他不是那样的……”我开始打开一直珍藏着甜蜜温柔记忆的宝匣,“他会关心我,他会每日地向我问好,哪怕那天我不在线上;他会在我向他倾诉苦闷时安慰我;他会在我无趣时逗我笑,虽然他讲的笑话都很冷……可现在呢……”   “消失了,通通都消失了。”他猛地打断我的话语,接着我的话讲道,顿了一会,他歪了歪脑袋,“别告诉我,你还没意识到当初他做这些就是想让你自主地跳进来和他聊这些所做的铺垫罢了。”   “我……我很早就意识到了。”我把头低得更低,“可为什么他要那样?你知道的,我们分分离离好多次了,一开始这样也没关系,可都这么久了,应有半年了吧!他为何还是继续那样,继续只谈他所需的,撇去了对我所有的关心,为何!有意思吗?!”   “你是扑火的夜蛾啊!”他对我的情绪波动丝毫不关心,“如你所说,你们分离多次,是你一直缠着他不放。”   他一字一句,道出了我刻意避讳的事实。   是的,没有错,现在的爱恋,是靠我死缠烂打得来的。   “因为我爱他啊,我才一直缠着他不放的……”   “可你有资格么?”他立马反问,“你有资格爱他吗?”    正文部分 第三章 无资格(下)   我蓦地抬起头,对上他无表情的脸,猛然笑了。   爱一个人也要看那人有没有爱他的资格吗?难道我连爱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吗?!   他显然是臆测了到我的内心,微微地歪过脑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开口:“爱一个人自然要资格。”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声音缥缈,以至于在恍惚间,让我觉得与他隔着一道墙,“而你,自然也有那权力。”说着,他的口气变得僵硬,“但是,你无资格。”   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拉了拉颈前的蕾丝领,接着绕到了椅后,双臂支在椅背上:“我们都知道的,这是这个世界不变的法则——做任何事都要一个资本。有了资本,你才有相应的资格成为一件事中的一个角色。”说着,他将自己的脑袋用右手臂撑住,“如果这么说让你觉得很是利益化的话,那让我们回归到问题的本质上来——两个人相爱是因为什么呢?是你对他的不离不弃?是你对他的关爱有加?还是你对他的一片真情……”   “不是,都不是!”我听出了他语气中浓重的嘲讽,却不得不以最为客观的态度来回答他的问题,“是因为我们可以从爱情中获得共同的利益!”   “哦——”他故意拖长了音,好似他是一个无知的稚子。猛然,他又伸手捧住我的脸颊,“那么,请告诉,我智慧的女孩……为了谋得这‘共同的利益’需要的是什么?”   “是权利!金钱!名誉!”我猛地站来起来,咬牙切齿地对着他吼道。   “很好,说得很好。”他并没有为我突然的狂躁而生气,反是直起腰板,鼓起了掌。   接着,他那冰冷的手指便突然伸来,轻扶过我的脸庞,“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是懂得的,不是吗?”他语气中的猖狂让我觉得下一秒他一定会笑出来,“而这些东西,你拥有吗?撇去所有表面的附加,只光单独的一个你,你拥有这些吗?”   “没有,都没有。”我的声音渐渐小去,语气中渗着无奈。   “那又有什么资格谈爱呢?”他的脸转向一旁弹琴的女人,貌似是感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妥,而放软了语气:“你寻爱的心是真挚感人的,但是,知道吗?毫无资本的你妄想在这利益充斥的世界只凭自己的一番真意谋得爱情有多么的愚蠢。”   我没有立即回话,原因在于他说的都是事实。   爱情,绝不是单纯的你情我愿,小说中的青春纯爱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无稽之谈。正如他所想表达的本意——没有一定资本的人怎配谈爱?   是的,他没有错,我无资格。   “可……正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本,没有那个资格,所以我才与你签下了不悔契约!”我强硬地将音量提高了八个分贝,想在气势上再谋得一丝席位。   然而,当我自己的声音彻底消失在曼妙琴音中时,我的语气中却透出沦丧:“不悔的契约啊!一生都无法更改的契约啊!难道这还不够吗?!”   说到最后,连我语气中至少还残存的自信都消弭了。   而他,则是慢慢地转过自己的脑袋,模糊的脸上逐渐有了起伏,逐渐有了五官,有了表情。最终,我见到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着,水蓝色的双眼中透着狡猾。    正文部分 第四章 依托加索(上)   “原来你还记着啊!”他张口,语气中带着调侃的味道,顿了一会,他突然笑了,“呵呵,我突然想起来,说是你坚持爱着,不如说你只是在履行那张契约上的承诺而已。”说完,他便又把头转向了弹琴的女人:“毕竟,那张契约你无法悔改,呵,也不一定,确切地说应是你不敢悔改。”   “不是的,绝不是的。”听他把话说完的那一刻,我立马慌张地否决。   “不是?”他微微挑眉,用余光看着我,“我真不忍心揭穿你。”   或许是畏惧了他说话时咄咄逼人的口气,我忍不住低下头,只好沉默。   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我的爱其实只是在履行我在契约上的承诺这一点,或许的确是这样。   曾有人问过我: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爱你,现在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取乐?   我的第一回答便是:知道。   但我却以契约为理由告诉她,我只能爱他。   而这个人,是我恋人的前女友。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这张契约完全是一纸空文。它建立在完全不实际的背景之下,只单纯地承载着我一人有关爱的承诺而已。   而他,此时不知何时又坐在了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和我定下这份契约的男人,是为我完成契约上一切愿望的履行人。我唯一所需要做的,便是履行契约上的承诺——永远,永远,爱着那个人,   这份契约无法悔改,所以我称它为“不悔契约”。呃,其实,也不是不能悔改,如他所说,是我不敢。   我曾有过悔改的念头,毕竟那样痴情地等待是犹如地狱般的苦熬,但,那悔改的念头刚出生的当天,便立刻被掐死了。   我尝到了苦头,不论走到哪里,都像是突然与他人结了仇般,麻烦事接踵而来。这并非巧合,当我满脸气愤地找我这个此时正在我眼前的男人对质的时候,见到他一脸的嘲讽之时我便明白了。那天我所遇到的麻烦事,通通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特意制造出来的。这便是违反契约后的惩罚,也是来自这个男人的警告。   我怕了,彻头彻尾地怕了。   于是,自那以后,我再没有敢想过要与我的恋人断绝。   说起来,是我懦弱,懦弱不敢承受契约带来的惩罚,才一直到现在都坚持爱着。   “好了,还是不要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我对于你情感的这些事烦透了,厌烦透顶了,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将我从自我沉湎中拉了出来,“与其这些琐碎的事,我想我们会有更好的话题选择。Suchasyoudeam,youhobby,o……youbody.”   但他慢条斯理地吐出最后一个单词得时候,我忍不住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   “真是恶趣味。”良久,我说出了一句可有可无的抱怨。“那你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正当的趣味可谈?”他优雅地撑起脑袋,一脸认真地望着我,水蓝色的眼眸中盈满了笑意。 正文部分 第五章 依托加索(下)   “那你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正当的趣味可谈?”他优雅地撑起脑袋,一脸认真地望着我,水蓝色的眼眸中盈满了笑意。   而我却不得不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我与他之间,或许真没有什么可谈的。不是没有相同的爱好,不是没有相同的习性,不是没有相同的言语,而是因为不适合。当我们互相认真谈论起那些所谓“正当”的话题时,我们都会感到浓烈的尴尬。我与他就好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般,改变的是外形、性别、声音、动作……而在很深很深的内里,我们都是相同的存在。我们都很清楚,我们来自于同一处,使用着同一个灵魂。我们彼此喜爱着什么,需要什么,不用过多的言语,便能感知得到。   只不过,无论他,亦或是我,都懒得用实在的言语说出来罢了。   而当真正要说的时候,就好比现在,便会发觉,其实没有什么可去多谈的。   两个人用最为简单的言语互相交谈来了解彼此,而我们之间,连言语都不必存在。   突然没了话题,我与他一时有又找不到什么适当的话题。顿时,空旷的室内只剩孤独的钢琴音,独自一人充斥整个房间的角落。   “算了,如果你觉得继续呆在这里嫌闷的话,就去城里玩吧!”或许是像这样时间久了,连他也感到了不自在,便向我提议道,接着,他轻轻站了起来,水蓝色的双眼瞄向一旁圆桌上的信纸,“按照这上面说的,今日,城里应该有盛大的游行和露天舞会吧!”   “真的吗?”听到“游行”“舞会”这样令人感到兴奋的字眼时,我忍不住双眼一亮,陷入遐想,却也像是穷到家的女孩突然听到明日会有火鸡可吃的那般不敢置信,忍不住追问确定。   “唔……或许。”他却是没有再想对我多说什么,语气中充满了不在意。   说完,还没等我对他的不在意发表看法,他便在我注视的目光下转身优雅如猫地走向正弹琴的女人。   我见到他轻轻地将右手抚上女人的肩膀,似是不想打扰她弹琴的兴致。   但女人却立马会意,接着便安静地停下了在琴键上舞动的手指,继而听话安分地将白皙水灵的双手置于礼服之上。   琴声突然不再继续,让坐在不远处的我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见到他如魔鬼的诱.惑般,右手摩挲着轻轻地移向女人的微尖的下巴。他漂亮的水蓝色眼睛里盈满了优雅迷人的笑,让人瞧了一眼,便不禁幻想他是否是来自天堂的天使。   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我有些着迷,忍不住幻想自己就是安静坐在那里的女人。   但,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深知接下来他会做什么,而我,则不被允许。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抬起女人的下巴,让女人的视线里只有他自己。视线交集了一秒后,他才温柔地低下身躯,吻上女人柔软的唇。   我知道,到了这一步,我已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呆下去了。   于是立马站了起来,匆匆地走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金色的门扉在身后缓缓合上,锁住了房内的一片春.色。   我终于耐不住地轻呼口气,把在房中时积压的愤怒、委屈、无奈、哀伤、不自在……通通都在这长长的呼气中丢掉。   忽然,我听到沉闷的琴声从身后传来,继而,便是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我微微转头挑了挑眉,没有去多管。接下来便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思量着他的建议。   我说过,要来到依托加索古堡只能通过梦境,那么基本可以判断通往依托加索古堡的路便是存于梦境的。但是,当进入伊依托加索古堡后,我便发觉,古堡内的世界并非是彻底存于梦境的,而应该是一个真实的,单独存在的个体空间。   当漫步在古堡内的琉璃砖上时,我便被古堡中的繁华所深深吸引住了。   对,繁华。   不要以为伊托加索古堡是极为冷清的所在地。这里存有的可不止是我的那位心魔。这里有它的独特风光,有独存一体的法律条文,有世代居住于此守护着它的人民……   说起来像是一个国家了对不?是的,没有错,这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国家,一个占地以堡为单位的国家,一个虚实只靠来前来之人自我判断的繁华之地。   离开了他的居住所,绕过一条又一条铺有琉璃砖瓦的小径。我终于来到了堡垒的出口。   请不要误会,这里依旧是依托加索古堡的内部。   眼前是宽阔的大道,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脸上挂着纯朴的笑容,或是单独,或是结伴,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走去——幽廉尼雅广场。   我轻轻混进了人群,顺着他们的人流走着。   人们的话语似乎总是离我很远,缥缈如云烟。然而,他们的笑声似乎带着一种魔力,使我身体中的每一粒细胞,又一次蓬发了精神。像是新生,好奇地展开了自己手脚,尽可能地在这个世界探寻一切可知的东西。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好像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我有种幻觉,幻觉自己也穿上了这种虽看起来有些奇怪,却华丽无比的服饰,幻觉自己也出生于此,幻觉他们与我本是一家人。   我隐隐约约见到了人流的终点。巨大的幽廉尼雅广场之上,已是聚有一群又一群的人民。   走进了这个广场,才算真正感受到这里的欢愉。这个巨大无比的中央广场足可以容纳三万左右的人——差不多整个古堡总人数,一起在广场之上欢舞雀跃,共度狂欢。广场的中央是一个金色的阿斯忒瑞亚女神雕像。她的头上戴有着雕有螺旋花纹的头饰,俏丽的脸微微向上抬着,漂亮的双眸中虽然没有瞳孔,却犹如她所象征的意义那般——星月女神,折射出了星月般明媚的璀璨。她站立于一汪平静的许愿池之中,不时,池中翻起水花,弄湿了女神的裙裾。不过显然,女神并不介意——她那金色的脸庞上挂着的永恒微笑,便已说明了一切。   忽然,一直喧杂的声线变得饱满,变得整齐,最后汇集到我来的那个地方,是钟声。   人们便配合地停下了交谈,停下了欢笑,停下了游玩,双眼饱含期待地齐齐地望向了声源之处。   他不知在何时已站在了堡垒的阳台上——整个古堡的至高点,换了一身典雅的咖色花饰礼服,绅士地站在那里,水蓝色的眼眸闪烁光彩。   钟声消退,他便用流利的英语开口,磁性的声音靠着扩音器传达至每一个人的耳中:“我亲爱的人民们!今晚,我们又有幸地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欢庆!来吧,人民们,扬起你们的笑脸,舞起你们的身姿,为了依托加索的建立,为了依托加索的时光,为了依托加索的辉煌!我们将在今夜共度美好,阿斯忒瑞亚女神将祝福我们!最后,请大家将目光聚于对面的塔楼……”   随着他的声音,人们纷纷转身。时间像是停顿了一秒后,猛然,伴着一声优雅的长鸣声,几缕绚丽的光线探入夜空,随后,伴着一声响亮的轰鸣声,夜幕中便挂起了一连串闪着夺目光芒的英文字符“狂欢吧!”。   猛然间,四周喧杂,人们欢声笑语,开始在这片暗夜中演绎起华丽。   从塔楼出发的游行队伍在散落在四处的音乐声中开始,一路之上,人们挥舞着手中的鲜花,穿着亮丽飘逸的姑娘们在巨大的游行车上舞动起自己的裙裾,如同一只只飞舞的蝴蝶。每经过一处,便会有新的人加入。   幽廉尼雅广场上,热情的音乐奏唱,人们终于按捺不住躁动已久的心,纷纷伴着旋律结伴起舞。无论老少。   我见着眼前的女孩一手拉着裙裾,另一只手拉着与之共舞的男孩,脸上带着甜美的愉悦,左右勾脚点地后,舞步华丽地旋转一圈,接着背对着自己的男孩,纤细的手臂互相挽着,又一次地勾脚点地后,再次旋转,轻轻地与对面的男孩击掌,互相微笑着,便旋转着交换了自己的舞伴。   甚至连不会跳舞的孩子们也聚集在一起,办起了自己的游戏团……   唯有我,害怕自己的笨手笨脚搞砸了这个舞会,慌乱地在舞队里逃窜,身在这里却不知何去何从……但我依然向往。   这便是伊托加索,古雅而热烈,让如我这般的异乡人,在人们的欢笑中,勾起对这里的流连。 正文部分 第六章 陌生男孩(上)   “嗨,小姐。”正当我沉醉于这个真实,却又有些迷幻的世界之时,猛然,一个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我足足是愣了一秒之后,才缓缓地转身,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眼前,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只看一眼,我便喜欢上了他那双金色的眼睛。   原因不仅在于我从未在现实中见到过金色眼睛的人,更在于在这暗夜之中,但觉,这抹金色已明亮于星月的光辉,清澈、透明,更带有一种来自于太阳的纯朴。   细细地盯着,我竟好像已看入迷了般。   好吧,我承认,我在乎的不止是那双眼眸,而是他的脸。   直到他突然伸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微微张口,想问些什么,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你是异乡人吧?”到最后,还是他先打开了话匣。   我微微愣住,接着点点头,微微有些皱眉,用狐疑的眼神望了望他,才缓缓开口:“你……怎么是说中文?”   “你不也说中文吗?”他说着便笑了,笑声爽朗,与我的那位心魔的笑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虽也会如我眼前的这位男孩那般笑的透彻,笑的大声,笑的随意,然而,在笑声的末尾却不难听出笑声中所包含的嘲讽。   对,嘲讽!除了嘲讽便无他。   都说笑声会传染,忍不住,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然而,自己的笑声却是那般细小,小的在千万人的笑声下,在四处漫起的音乐里,在济济的人群中,一下子就如消失般找不着。   以至于当我抿起嘴唇,不再大大地扬起脸上的弧度之时,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笑过。   “我是因为知道你说中文才说中文的啦。”见到我不笑了,他才继续打开话匣,说出了我已意识到的原因。   我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呃,来自他乡的女孩,刚刚我就一直望着你,很是感到奇怪,为何你一直不去跳舞呢?今天你来到依托加索,还很幸运地遇到了建国庆,不去跳舞可是可惜了。”在短暂的静默后,又一次,那清亮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我抬起头,望了望他那双金色漂亮的双眼,这才意识到他突然找上我的原因:他想找个舞伴。   不自觉的扬起嘴角,我终于开口了:“没有人陪我跳啊!”   男孩很明显地睁大了双眼,金色的眼底中生出喜悦:“没事,我和你跳!”   说着,便顾也不顾我的反应,拉着我便跑进了舞队。   望着他奔跑的背影,我的心中莫名地感到失落。   我们,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人群中欢舞雀跃,却总有如我这般孤单的莺雀,茫然地站在一旁,只能靠自己的眼睛看,靠自己的双耳听,动用自己全身的感官去感受这里的气氛。无人会来过问,无人会来拉入。只有偶尔,我们互相碰到,达成一定的意见,我们才会鼓起勇气融入这个欢悦的典礼。   是因为人太多,而显得我们渺小,显得我们卑微吗?   恍然间,我竟觉得自己的鼻尖在发酸。   心中的悲伤的没有持续多久,在自己的旋转击掌间,我便已逐渐遗忘了那份自卑,悄然将它藏于心间。   虽然,我的身上没有穿上裙子,然而,我依旧可以撑着腰,学着身旁喘着长裙的女孩,勾脚点地,旋转,击掌……   我不得不承认,跳舞的确可以让人感到欢愉。   猛然,弥漫在耳边的音乐节奏改变了原有不变的节奏,变得时快时慢。舞队中的人们便也忽然默契地改换了原先的舞蹈方式,旋转着在舞队中找到中意的便彼此携起手,甜蜜的相视起舞。送对方一个善意礼貌的微笑,轻轻继续旋转,转进入另一只舞动的队伍中。   在几番的旋转后,我的头脑便已有些迷糊不醒了。   暗自在心底佩服这个国度的人们的平衡能力。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后,我才晕乎乎地停止了旋转,脱离了舞队。才扶着额头,虚眯着眼睛,踉跄地向不远处的长椅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长椅旁,突然地,脚下一个不稳,身体便向前冲去想与大地来个深情的拥抱。   我没有尖叫,只是微微闭上眼,等待着那个拥抱的到来。   而到最后,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接住我的,真的是一个拥抱。   忍不住地,我便伸出手臂,如同是饥渴的在沙漠中行走了数天,突然找到一片水源般,再也不肯舍弃,牢牢地抱住对方。   好温暖……   呃,温暖?   心中感到有些奇怪,过了好一会,我这才慢慢地抬起头,见到了我所抱住的人的脸时,才立马惊愕地一把推开。   我本以为是他——我的心魔,然而,要知道,他的身躯绝不可能会是温暖的。   我的眼前,站着的是那个陌生的腼腆地想找我去跳舞的男孩。   “呃……抱歉。”我转过脑袋,不想去看他的脸,“我不是有意要推你的。”   “没事。”他摆了摆手,接着便突然又拉住了我的手,“你跳舞跳累了吗?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他便又一次不拉着我匆匆奔向了幽廉尼雅广场的一角。   步伐逐渐慢了下来,眼前的人不再似刚刚那般多了,却可以见到一张长长的弧桌。弧桌上,摆着几个银制的酒壶与酒杯,酒壶之间,是由蛋糕、布丁、密糕、乳酪……封层堆叠起来的尖顶小塔。   他拉着我走近那弧桌旁,接着,便向接待来宾那般,脸上带着笑容,优雅大方地挥手:“如果想吃,就尽情地享用吧!”   我冷不丁笑出了声,原因在于他眉眼间的自豪,在于他表情中的自喜,自于他举止间的自然。   然而,还没等到我开口婉拒他的好意,他便已伸手拿起一个银酒杯,斟满酒,送到我的眼前:“不知道你喝不喝酒,但是试试看,这可是宫廷中最好的酒师酿造出的蜂蜜酒,一般都喝不到!”   望着他那闪烁光彩的双眼,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我少有的几次来到依托加索的机会中,我从来都没有碰过这里的食物,但一般来讲,我是绝不会吃这里的食物的,原因在于,这里的王——我的心魔,不允许。   至于,不允许的原因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正文部分 第七章 陌生男孩(中)   我又一次低下脑袋望了望就在眼前的酒杯,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呃……应该喝一点点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望着杯中纯净透明的琉璃色,我微微皱了皱眉,最后却也只好在脸上挂上微笑,附和性地伸手接过酒杯,再在对方炯炯的目光下,带着笑抿了一小口。   清冷的液体入口,先是一阵的甜蜜,然而,还未等人好好地去品味这酒中的甜蜜,便急转直下变成了酸涩,但没有持续多久,便再次化为了清凉,最后,几经变幻的液体便和着舌。尖的麻入了肚。   “还不错。”我将酒杯端在手中,特意在脸上盈满了笑意,在黑色的眼眸中点上一丝精神。   “那是自然的啦!”对面的男孩很是自豪地赞同。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忍不住感到心虚。   忽地想起曾经,那个人所说的——人总是喜欢欺骗他人,明明不喜欢却偏说喜欢,明明很在意却偏说不在意……欺骗本没有什么特殊,然而,你们却偏偏还要在欺骗的借口上加上一句赞美之称“善意的谎言”,真是令人感到愚蠢与可笑。   曾经我对他的这句话感到不以为然,但在后来,常常被他人欺骗,问其原因却已“善意”为借口,甚至到后来被他人教导使用这种所谓“善意的谎言”去欺骗他人时,我便愈来愈感到悲哀了。   其实,欺骗就是欺骗,事实已经存在便无法更改,所谓“善意”反而在某种角度上伤害了自己。   但是,明明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却依然如故地这样做着。   欺骗与被欺骗,都是自愿的。   但往往,在最终撕破脸皮之时,换来的只是悲痛而已。   “其实,我很早便开始关注你了!虽然,能见到你的机会不多……”忽然间,那清亮的声音再一次传入了我的耳朵。   “呃?”我有些讶异,不是很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我要告诉你,”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也不难听出话中的羞涩之感,“其实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有些惊愕。   望着对方带有阳光暖意的金色双眸,我只是迟钝地一言不发。   于是,他便继续说下去:“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见到你正静静走在古堡的小径上,知道吗?那个时候你脸上的笑容与新奇便迷住了我……”   他的声音愈说愈小,却不难压抑住眼眸中的兴奋。   我见着他微微红的双颊,心想着他一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找上我的。   “但是在后来,便不常见到你了,”他微微地下了脑袋,似乎有些失落,随后又猛地抬起,阳光般的双眸闪烁光彩,“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竟然会见到你!所以我觉得我们之间一定有缘分,所以……请问,你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面对这初衷的带有阳光味道的表白,我有些恍惚,心里依旧是不忍心去拒绝他。   但在有关“爱”的取向上,我没有丝毫的选择权。   “抱歉了,”我的语气虚弱,就好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我们不能相恋。”   他金色的双眸一暗,然而,没有预料中焦急,他的语气反而软了下来:“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被允许。”我冷冷地,不带任何表情地回复他。   “是因为总走在你身旁的那个穿黑袍的人吗?”他猛然又瞪大了眼,问道。   我一愣,会想起那个穿黑袍的人便是指我的心魔,心里猛地一疙瘩,语气更加哀落:“是的。”   “好吧。”他没有过多的强求,只是再一次低下自己的脑袋,最后,脸望向别处,卑微地请求:“你能听我唱一首歌吗?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了。”    正文部分 第八章 陌生男孩(下)   “唱吧。”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自卑,淡淡地说道。   他却是一脸的高兴,金色的双眸又一次闪烁起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便一下子窜进了人群,没了影。   我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地方,看着人流舞动,最后垂下眼眸,转身,轻轻地走到不远处的长椅边,坐了下来。   我常常在某时会极度恍惚,如在此时,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了何处,恍惚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甚至于将要去干什么。人们常常说发呆的人会脑子不转了,会变得呆若木鸡。但事实上,正好相反,发呆的时候,人的思维是极为活跃的,只不过,他的活跃,只是沉迷于自我世界中而已。然而于我,却是似乎于一种茫然无措。我会忘记了我的来处,忘了我的去处,忘记所有的一切。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四处,不带任何的感觉。   我把这称作“死亡”。   这样的时间长了,我怕我真会死。   于是在短暂地恍惚后,我便会极力地去脱离这种恍惚。用任何的方法,找人交流、游戏、运动、睡觉……尽量不让自己空闲下来,因为只要自己一空下来,那种虚无的渺茫感便又会袭上心头。   但是逐渐,我开始发觉即使自己很忙很热衷地去做某些事的时候,依旧会这样。   而到最后,我便会不断地重复,如疯了一般,在心里大喊:“我在死,我在死,我在死……”   利用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来驱散这种迷茫。   但在呐喊的同时,也很清楚的,我依旧活着。   那么,那个在死去的,到底是什么?   从未有人来回答我,而一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我回来了!”猛然间,那带着激昂调调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随声抬起头,见到那个金色眼眸的大男孩手里抱着个红色的贝斯,兴奋而喜悦地望着我。   “那么……应该可以开始了吧?”我望着他的脸竟不知道到底要在脸上做出怎样的表情。   “当然!”他的声音洪亮。   只见都他左手压弦,右手食指在弦面拨动,紧接着,缓和的低音便随着琴弦的颤动倾泻而出。   缓和的节奏,与此时弥漫在四周的轻快形成了对比。在短暂的前奏后,他金色的双眼自然而然地微微闭起,薄而略有失去血色的唇张起,磁性清亮的声音便盘旋在四处:“来自遥远异乡的女孩,欢迎你的到来;依旧清晰记着你的容颜,依然没有忘记你的笑脸;今夜之后,不会遗忘,你的眼光,你的肩膀;不愿遗忘,今日明月,今日星光……”   听着他的歌喉,低调优雅,曲调悠然,彷如是沉入水中的月,散发着独特柔和的白芒,却又仿佛隔得很远很远。   有些讶异,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给人感觉阳光开朗的男孩竟会唱出如此低缓柔情的歌。   “异乡的女孩,请不要轻易离去,请不要轻易放开;因为有人在暗处对你倾心,有人在暗处对你依赖……”   仿佛隔离了四处的纷杂,有一片刻,我竟然忍不住开始回想。   泯灭的记忆在心底被调起,有些片段在眼前被铺展开。    正文部分 第九章 往忆(上)   阳光倾泻,透过窗,肆意地如同打翻的颜料,在地上留下光辉。流动在空气中的光华,晕染了坐在电脑前的我。   “呀,一下子聊很久了。”我远隔千里的恋人,突然讲道。   “嗯。”我轻轻应了声,脸颊微侧,任由阳光轻抚自己的脸庞,有些心虚地问道,“你会等我吗?”   “会的。”他立马斩钉截铁地回复道,语气中透着坚定。   我望向他在视频中的脸,在麦色的肌肤映衬下,乌黑的双眼透着一种自信,让我不得不相信。   “但要等多久?”猛然间,他问出一个令我难以回答的问题。   “九年……吧。”想了一会,我不自主地别过脑袋,不敢再正视他。   九年的时间啊,于一个人来说,那是怎样的苦熬?   但将话说出去的同时,我却在我的心里有些小激动,同时带着一点渴望,于是又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你真的能的等得了吗?如果不行的话,也没有关系。”   从我的话里,便能听出我对他的回答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能。”他只是淡淡地,用最为简单的字眼,回复着我。但仅仅是这单独的字眼,却已让我无法自拔,我彻底地,一面倒好地对他感到倾慕与感动。   “为什么呢?九年不是一个短时间。”我的眼中饱含歉意。   “因为爱你啊,如果连九年也等不了,怎么说的上爱?”他说的平淡,但听得人动心。   别骗我,别骗我,就算残忍地伤害我也请别骗我。   “我只是担心,你看不起我,我没有钱,没有车,更没有房。”他的脸上,露出让我忍不住怜悯的自卑,“这样的我,你还会爱吗?”   “泽,会的,一定会的。”我清呼出习惯对他的称呼,认真地肯定我的答案,“我只求你能等下去。”   “嗯,放心。”他对我立下了承诺,脸上扬起微笑,只那一刻,我便深深地恋起他。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毫无资格去爱。而这场爱情,或许,终究是悲剧。   但是,谁说一定呢?谁说一定呢?!   只要我们能够坚持,我就不信我们不能够在一起。那时候,我是这样痴痴地想着。   随后,心一动,便找上心魔,签订了契约。   “我,安雪心,作为契约人,于今日与受约人定下契约。自契约生效起,我将永远、直到他的死亡,或是我的死亡,都爱着他。没有任何的脏污他念,不带一丝利益受惠地爱他,我将失去再次择爱的权利,自契约生效后,便只能爱他。”   我谦卑地双膝跪在地上,微微闭着眼睛,却满怀憧憬地在自我心魔的面前,说下契约的内容。   站于一旁的公证人,接着我的话继续讲道:“受约人自契约生效后将有职责尽全力保证契约人的生命、财产、名誉的安全,甚至完成契约人所下达的任何可及愿望;同时,负责督察契约人是否对于有关‘爱’的承诺有严格遵守,若是必要之时,受约人有权使用任何手段,施予惩罚。”语毕,公证人从手中的书本上撕下那张契约,“啪”地一声,书合上,公证人便将那张纸递给了优雅坐在我面前的他。   他望了望跪着的我,又将自己的视线移向那纸契约,猛然笑了,轻轻呼出两个字:“闹剧。”   我没有回话,只是谦卑地保持静默。   “你不后悔吗?”猛然,他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八分贝,语气中透着威严。   “不后悔。”我轻轻回答他。   “你不后悔吗?”他的脸上扬起笑意,水蓝色的双眸化为暗紫。   “不后悔!”我张开自己双眼,盯着面前的印花瓷砖,重复我的回答。   “你不后悔吗?”他又一次问道,继而站了起来。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提问,也是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不后悔!不后悔!不会后悔……”我也抬起头,对上他暗紫的双眸,不断重复同一个回答。然而,坚定不移的语气在最终却镀上了一丝哀叹与无奈。   “这是你说的。”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巧活泼,随后迅速的卷起手中的纸,置于我们之间。   那张契约便奇迹般地以卷好的姿态,悬空于我们之间。   我与他同时伸出手,只不过我伸出的是左手,而他是右手。我的手置于契约上方,他的手置于契约下方。冥冥之中,时间像是移动到了固定某一刻,我们手之间的那张契约泛起火花,被耀眼的火光吞噬着,最终消失在了我与他之间。   “契约已缔结。”公证人的声音很恰时地想起,没有丝毫情感的流入,冰冷如岩石。   “哈哈哈……”笑声猛在空气中爆开,显得很是突兀。他恢复了水蓝色的双眼,转身,没有多说一句话,笑着扬长而去。   公证人也携着她的那本书,追随而上。   留我独自跪在地上,且叹且思。   我本以为,签下这样契约的我,应不用担心我与泽的爱无法持续下去了吧?   但是,我错了,错得无以复加。而又或许,是我把契约的实质理解错了,才会鬼来的那般安心。其实,早就有做好任何突然斩断与他彼此勾联的准备。然而,当他淡淡地说出“我们分手吧”我依旧忍不住关了视频,泪流雨下。   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了,所谓的承诺只不过是一时所定下的初衷,对于任何长大的人来说,都会明白,承诺绝不会真如承诺本身那般长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深陷于承诺而无法自拔的人们的渴望。   我没有偏执地去笃定比我足足大了五岁的泽会等我九年,但我依旧努力地不断地给这个承诺一个勇气,一个机会,去信任。   何况于,哪怕他等不了我,但他至少应是爱过我的吧?而我也至始至终都爱着他啊!   曾经的美好永远是把锁,加上契约的束缚,我没有丝毫权利去放开他,不爱他,答应他的提议。   但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阻止这场爱情的凋谢。   他删去了我,至此后,我的联络单上再也没有了他的名字。   心很痛,很痛,很痛。   可其实痛的,是自己的不甘心:为何自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换回的却是衰败?   可我同样不敢将契约的具体内容告诉他,告诉任何质疑我爱的人。若有人问起,我只说我定下无法更改的契约,已无权利去爱他人。而具体是如何,无人会知晓。是我怕说出来后得到的只是他人的冷嘲热讽。我时不时地会想象若有一天,我真的说出契约的全部内容,听的人会是何种表情?而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只有一种,听的人必定会嘲笑我的痴念,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的自欺欺人——那契约中的受约人,你的心魔,真的存在?   以至于在惶惶已久后,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在思考,契约真的存在吗?   但是这样的想法总不会持续太久,而至于有一天,泽又找回了我,这样的想法更是立马消失殆尽。   开始我们都不说话,我等待着他的开口,我期望着他一定会开口道歉,但是,期望就是期望,从没有一定会发生的取向。最终,还是我耐不住性子找了他。   我们依然可以聊起来,但我们不再如过去般打开视频,开启语音地聊,只是单纯地发送信息。或许是因为这样,无论说尽了怎样的话语,我们都已无法找回最初的感觉。   其实,又或许,是心变了。我们彼此之间的心或许真的已没有先前那样澎湃。   但那又如何?我只求他在。   别抛弃我,别抛弃我,允许我卑微地请求,千万别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