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祸至 001 楔子   北宋大中祥符二年。   中秋这晚,不见月似银盘,但见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不时地撕开沉寂的夜幕;大雨倾盆,肆意地冲刷着大地的污浊。   东京城。汴京宫室。   僻静的小院内,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十指相握,泪水哗然。   “……姐姐不走,我也不走!”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双眸噙泪,嘟嘴说道。   “怡妹,林御医好容易为你争得自由,怎能浪费如此良机?你忘了,我们曾经的心愿就是找个世外桃源,平静地过一辈子!没有内争外斗,没有血腥杀戮……”   说到这,身着堇色深衣的女子似乎想起了往事,幽幽长叹了一声,才接着说道:“姐姐这辈子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但愿你能替我实现!”   “那姐姐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离开?这深宫大院,只有无止境的明争暗斗,有什么留念的!”粉衣女子拭去泪水,眼眸格外明亮,“姐姐……舍不得皇上吗?”   堇衣女子咬唇点头,修长的玉指覆在腹部,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已经怀了龙裔。皇上说了,等他自泰山封禅回来,就册封我为妃。”   “姐姐……”   粉衣女子知道多说无益,因此住了口。可眼泪却倾泻不止,犹如窗外的暴雨。   堇衣女子明白她的感受!虽非亲姐妹,可自从逃出乌思,两人相依为命,从不曾分开!如今这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了……   想到这,她自袖中拿出一对玉珏,口中说道:“这对玉珏你我各执一半,将来即使不能相见,我们的儿女还能凭此相认!”顿了一下,她调侃道,“我记得,当初有人老缠要和我做儿女亲家哦~”   粉衣女子赧然,忍不住嗔笑道:“姐姐又笑我,幼时的嗅事还提它作甚!”   “我可是一辈子记得的!”堇衣女子莞尔一笑,随即认真说道,“怡妹,姐姐看不到你和林御医成亲!这方璇玑锦图,就当是姐姐送你的嫁妆!”   “姐姐……”   粉衣女子愣住,没有伸手去接。   “姐姐不是让你替部落报仇!只是,我身在深宫,这锦帕于我无益,所以才交给你保管!”   闻言,粉衣女子默默接了过来,随后想到了什么,掏出一玉色小瓶:“姐姐,这药丸你拿着,每次炎毒发作时服用。还有,彦哥哥曾说,怀孕后,炎毒会转移到婴儿身上……”   不等她说完,堇衣女子大惊:“那怎么办?这一小瓶药丸是不是不够?”   “姐姐别急!”粉衣女子握住她的手,“彦哥哥说了,炎毒传至孩子身上后,此药丸便用不上了,必须以母血才能压制毒性!”   她口中的‘彦哥哥’,便是堇衣女子所说的‘林御医’。   堇衣女子慎重地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地轻搁在小腹。   “姐姐,”粉衣女子看了看窗外,眼泪婆娑,“我该走了……”   深夜,粉红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雨中,堇衣女子仍站在檐下,不舍地看着院门,全然不觉某双阴森的黑眸正死死地盯着她……     缘起祸至 002 卖身葬父   十三年后,即乾兴元年。   农历二月十五,传统的花朝节。蛰伏了一冬,男女老少纷纷到郊外踏青;待字闺中的女子则赏红、祭花神。   汴京西郊的花神庙。满院的桃花妖娆灼华,前来祭拜花神的妙龄女子个个盛装浓抹,腮似桃红、目若春水。一时之间,院内姹紫嫣红,春色满园。   “小姐你去哪?慢点!小心被人绊倒!”   庙内,一中年妇人越过层层人影,焦急地唤道。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人海中穿梭自如,不一会便到了寺院大门,嘴里还嘀咕着:被人绊倒?我不绊别人就算好的了!   “秋姨,我进城逛逛。帮我在爹娘跟前掩护一下!”   不等妇人答话,小女孩一溜烟地出了花神庙。轻巧的绣花鞋拾级而下,警鹄髻下的燕尾随着她的步伐轻快的飘扬。她的心,也随之飞扬:如此良机,怎能错过?   小女孩姓林,名若昔。平日里,爹娘极少让她出门,一是身体原因;二来,爹娘似乎在躲避什么!今日,若不是父亲要去迎一位故友,母亲又身子欠安,她哪有机会出门?   半个时辰后,林若昔进了汴京的西城门。   车如流水马如龙!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派繁华。林若昔既兴奋又暗自疑惑:杞县离京城这么近,为什么爹娘极少带我进城玩?   难得进城,今天定要玩得尽兴!林若昔东瞧西看,不一会便到了御街。御街是京城的中心街道,宽达几十丈。御街两旁是御廊,卖什么的都有!   没多一会,林若昔手里多了两串糖葫芦,一个纸风车。正啃着糖葫芦,听到旁边经过的两人议论:“真可怜,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却要卖身葬父!”   “是啊,孝心可嘉!”   八、九岁?卖身葬父?林若昔大眼忽闪,见街角的城墙下围拥着一堆人。好奇心起,她抬脚走了过去。   在水泄不通的人墙外又是转悠、又是踮脚,却什么都看不到!林若昔不由地嘟嘴嘀咕:“怎么这么多吃饱了没事干的人?”   水眸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哎!谁掉了银子?”她甩手将一块碎银仍出几丈外,大声喊道。   果然,人群顿时散开,数双眼睛朝银子的方向看去。林若昔趁机挤到最里边。   数丈外,一个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冷俊的脸上浮上一抹笑意。   “过去看看!”白衣少年握着手中的檀扇,饶有兴趣地说道。   “殿……少爷,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吧?不吉利!”跟在少年身后的小厮微微皱眉。   少年没答话,径自朝墙角走去。小厮摸了摸脖子,苦着脸跟了上来,眼珠却滴溜乱转,神色紧张。   林若昔挤到人群最里层。只见地上躺着一人,从头到脚盖着白布。旁边跪坐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女。那女子与林若昔差不多大,眉如柳、肤胜雪,娇柔秀美,脸上的悲戚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女子跟前铺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卖身葬父:若有好心人让家父入土为安,小女子愿终生为奴为婢,以偿大恩大德!”   字体娟秀,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看样子,这少女家里原本也是非富即贵,大概遭了什么变故,所以才落到这般田地吧!   林若昔心有恻隐,抬手探向荷囊,不由气馁:因为是偷偷出门,并未带银票,身上的这点碎银不过是杯水车薪!   眼珠微转,见周围的人虽交头接耳、面露怜悯,却无人付诸于行动。林若昔叹了口气,低头略略思索,眼睛顿时一亮。   她扔掉糖葫芦,小心地将纸风车放在地上,然后褪下手上的玉镯,并荷囊一起递给那女子:“把玉镯当了,大抵够安葬你父亲了!”   人群一片惊叹,有识货的人忍不住说道:“那玉镯质地圆润、色泽均匀,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   “是啊!这小姑娘出手够大方!”   “……”   见事情有了了结,围观的人边议论边散去。   卖身葬父的女子则双目含泪,磕头说道:“谢谢!从今往后,我侬琪儿就是小姐的人,愿终生服侍小姐!”   “不用不用!”林若昔忙扶起她,“侬姑娘快起来!大家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不需报答!”   侬琪儿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恩人:“敢问小姐尊姓大名,若有机会,侬琪儿定报今日之大恩大德!”   林若昔犹豫起来:父亲说过,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姓名身世!况且,我帮她又不是为了回报。   “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侬姑娘赶紧安排你父亲的后事吧,我得走了!”   说完,林若昔迅速转身,却不期撞在一个人身上,同时还踩了那人一脚。  缘起祸至 003 黑白大战   “对不起、对不起!”   她忙不迭地道歉,同时捂着被撞疼的鼻子仰头看去,只见那人面如玉冠、目如星子、俊逸非凡!   正是那白衣少年!   “没关系!”白衣少年强忍着脚背的剧痛,用力挤出一个笑脸,“你的鼻子……没事吧?”   “没事!”林若昔抚着鼻头摇头。   见她皓腕凝雪、语笑嫣然,白衣少年顿觉春风拂面、心驰神荡,不由地呆住!   林若昔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脸色赧然地说道:“告辞!”   白衣少年这才回过神,忙递过手中的纸风车:“等一下!这个是你的吧?”   见他手里拿着自己的纸风车,林若昔秀眉微蹙,正要说话,便听一声惊叫:“抢劫!有人抢劫!”   回过身,见侬琪儿急的满脸通红,小手指着不远处:“他抢了玉镯!”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十六七岁、衣着褴褛的少年正奋力奔跑,沿途撞到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人的竹篓被打翻,黄橙橙的鸡蛋碎了一地!   可恶!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抢劫,而且抢的还是别人急用的钱!白衣少年气性涌上来,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哇,武功不错哦!林若昔艳慕地瞪大眼睛,随即喊道:“喂,我的纸风车!”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担心,林若昔追上前去。   白衣少年的小厮回过神,也撒腿追了上去,同时还不忘摸摸脖子,似乎老担心项上人头不保!   “诶,等等我~”   林若昔闻声回头,见那小厮约么十三、四岁,长得胖乎乎的,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会武功?”林若昔问道。   小厮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   会武功的主子,不会武功的小厮,这搭配倒是少见!林若昔好奇心起,忍不住又道:“你叫什么?你家少爷是什么人?”   “我叫李麟,少年管我叫小麟子……”   李麟避重就轻地答道,似乎刻意回避林若昔的第二个问题。   林若昔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只看着李麟圆滚滚的身材、咯咯笑道:“小麟子,不如叫小圆子贴切!”   不等对方答话,她转头追白衣少年去了。李麟憨憨一笑,也赶了上去。   林若昔不懂武功,因此,等她追到小胡同,白衣少年已经跟十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打了起来!   但见白衣翩然、檀扇指东画西,地上顿时乌压压地躺倒一片,哀叫声不绝于耳!   “哇,好棒哦!”林若昔拍手叫好!   闻声,白衣少年心头一漾,跃身飞起一脚,一个旋风扫堂将最后两个混混踢倒在地,自己则飘然落地,华丽而平稳。   “把玉镯交出来!”白衣少年道。   “你说交就交,那我黑龙的面子往哪搁?”   被身后如洪钟般的声音吓了一跳,林若昔忙转过身,见胡同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人。   其中一个大约十七、八岁,身形魁梧、肤色黝黑,正是刚才说话、自称‘黑龙’的人。另一个十五、六岁,与黑龙有几分相像,只是身材略小一个型号,大概是黑龙的弟弟。   “老大!这小子多管闲事,快教训他!”   见靠山来了,地上的小混混们顾不得哀叫呻吟,赶忙爬起、涌到青龙身后。   林若昔忙躲在白衣少年身后,心里暗叫不妙:那黑龙明显是练家子。白衣少年比他小了五六岁,未必打得过!况且对方人多势众……   唉,不该趟这趟浑水的!   “天子脚下胆敢抢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白衣少年喝道。   “老子的拳头就是王法!臭小子不怕死,老子就成全你!”   说完,黑龙掌风呼呼地攻上前来。   “小心!”   白衣少年将林若昔推到一边,与黑龙打在一起。   两人一黑一白,一个拳掌生风、力大如牛,一个轻巧矫捷、势如闪电。林若昔顿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一时看呆了!   正看得入迷,旁边忽然多了一人:“小妹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   林若昔侧头看去,见那人一脸猥琐的嬉笑,正是抢玉镯的褴褛少年。   “没有了……”   她边说边退,后背立即抵在墙上,心下暗急:糟了,娘曾说,怀里的半块玉珏至关重要,千万不可弄丢! 缘起祸至 004 半块玉珏   那少年显然不信:她身上不可能就一只值钱的手镯!   “快交出来!”   说话间,他左手一捞,将林若昔制住,右手则探入她怀中。   “快放开我!”   林若昔恼羞地挣扎道。   虽还是小孩,但早懂得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对方是这般无耻之徒!只是,她人小力薄,又怎敌得过比她大一倍的人?   眼见玉珏就要落入那人之手,林若昔不假思索、狠狠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哎呦!”   褴褛少年一声痛呼,用力将林若昔甩了出去。   完了,今天不死也要重伤!林若昔无助地闭上眼睛,却觉一阵眩晕,身子已稳稳落地。   她缓过神,欣喜地转头看去,却是黑龙的弟弟!   原来,此人叫狄汗臣,是黑龙的堂弟。他父母双亡,自幼跟着堂兄东闯西荡。这几年才算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他虽感激堂兄的抚养之恩,但对堂兄的某些做法并不苟同,因此,平素极少参与帮中事务。   不过,他天生神力,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因此,帮中兄弟对他颇为敬畏。   “二龙哥!”   褴褛少年畏惧地瞅了狄汗臣一眼,随即眼睛一亮,忙捡起地上的半块玉珏。   “快还给我!”   林若昔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边说边跳着去够他手中的玉珏。   “还给她!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狄汉臣喝道。   褴褛少年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地将玉珏还给了林若昔。他很清楚,这位二当家的平日虽不管事,但若论武功,恐怕比黑龙老大还强!   林若昔忙将玉珏收起,然后朝狄汉臣说道:“谢谢大哥哥!”   听得她声如银铃、甜美悦耳,狄汉臣只觉神清气爽,因此说道:“你快走吧!以后不要独自出门。”   “可是……”   林若昔转头看向与黑龙打在一起的白衣少年,犹豫不决。   此刻,白衣少年已渐落下风。他虽武功不错,但毕竟年少,且缺乏实战经验,较之勇猛大力、又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黑龙还是略逊一筹。   “你跟他是一起的?”   见她不走,狄汉臣问道。   林若昔先摇头,复又点头,眨了眨眼说道:“大哥哥,能不能放过那位小哥哥?那玉镯,我们不要了!”   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位浓眉大眼的大哥哥心地不坏!   “你连自己都顾不上,为何要替不认识的人求情?”   狄汉臣不解地问道。从她含糊的神情可看出,她与那白衣少年并不认识。   “我爹说,人和人之间应该相互帮助,即使是萍水相逢。况且,他是为了给那位卖身葬父的女孩拿回玉镯,才揽上这事的。”   “玉镯是你送给卖身葬父的女孩的?”   狄汉臣又问。九岁的女孩卖身葬父那一幕,他也看到了。只是,见惯了各种不幸,他的心早已硬如铁石。   “嗯。”林若昔点头,旋即拉着他的袖子,着急地说道,“大哥哥,让他们别打了好不好?玉镯我不要了!”   狄汉臣的目光从拽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挪到她脸上:但见她肤如凝脂,目似清泓,纯净的不似凡尘之人。他心内忽的一软,原本尘封的灵魂仿佛苏醒过来。   “你放心……”   话未说完,那边的黑龙欲速战速决,双掌全力朝白衣少年推去。白衣少年来不及闪避,只得硬生生出掌与之对接。   狄汉臣和林若昔同时大惊失色:这一掌下去,白衣少年非受内伤不可!   出人意料的是,‘啪’地一声之后,但见白衣少年只退了一小步,黑龙却退出一丈开外。   “这是什么内功?”   黑龙狼狈地稳住身形,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衣少年。刚才对掌那一刻,双手仿佛被灼烧一般!   白衣少年似乎也很意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正在这时,胡同口传来喝斥声:“你们在干嘛!聚众斗殴,跟我去衙门!”   原来,白衣少年的小厮李麟见情况不妙,把御街的防隅巡警找来了。   “哦,没事,大家切磋武功而已。”   黑龙皮笑肉不笑。他虽横,却也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缘起祸至 005 跌落山崖   白衣少年似乎也不愿多生事端,因此没说话。   “没事就散开!”   闻言,白衣少年走到褴褛少年面前,摊开手说道:“刚才比武,托小兄弟替我保管玉镯,现在还回来吧!”   褴褛少年瞅了防隅巡警一眼,乖乖交了出来。   拿到玉镯,白衣少年很自然地牵起林若昔的手:“我们走。”   林若昔一阵迷糊,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的脚步。小厮李麟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盯着主子的手:主子一向不喜与人肢体接触,今天怎么……   回到御街,林若昔终于缓过神,忙抽出小手,说道:“多谢公子!我该回家了,麻烦公子将玉镯还给那位姑娘!”   不等对方答话,林若昔红着脸、扭头跑了。   “等一下!”   白衣少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镯,眼眸微转。只见他迅速走到侬琪儿面前:“这锭金子给你。”   侬琪儿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白衣少年风驰而去。   再说林若昔。她一口气跑出城门,心脏仍扑通蹦个不停: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会任由陌生人拉我的手?明明是初见,为何觉得他如此亲切?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被身后的声音唬了一跳,林若昔忙转过身,见褴褛少年和黑龙跳下马,在她跟前站定。   “你们……”   “把玉珏交出来!”   原来,黑龙虽五大三粗,却有个奇怪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各种精美的宝贝玩物!跟老大时间长了,褴褛少年倒也识货,知道那半块玉珏价值连城,因此百般撺掇老大来抢。   “不交!”林若昔杏眼一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抢小孩的东西,你羞不羞啊?”   黑龙面上肌肉微僵。这些年,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事他都干过,但抢劫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的确是头一遭!   褴褛少年却不理这套,逼上前来:“少废话,快交出来!”   林若昔连连后退,正心急如焚,却见一白色身影跃上褴褛少年的马、朝她飞驰而来!一阵头晕眼花,她已身在奔驰的马背之上。   “妈的!”   黑龙骂了句粗话,打马追了上来。玉珏是小事,但竟有人敢在他面前劫人,他不服气!   林若昔回过神,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正是那白衣少年。   “是你?”   “别说话!”   官道一边是山丘,另一边则是平缓的下坡。眼见就要被黑龙追上,白衣少年扯动僵绳、偏离官道,朝斜坡飞奔而下。   飞驰的速度,呼啸的风声,林若昔起先很是紧张。但圈在腰间的胳膊温柔有力、贴在后背的胸膛宽阔而温暖,让她没由来的安心!渐渐地,紧张感变成了兴奋的刺激,林若昔脸上挂着明亮、不合时宜的嫣笑。   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黑龙不免发狠,甩手弹出一钢珠。白衣少年暗叫不好,极速勒马,同时调转马头。只听一声长嘶,两人虽躲过了钢珠,却同时滚下马!   “闭上眼睛!”   无暇多想,白衣少年将林若昔护在怀里,一起滚下斜坡,跌落山谷!   从天旋地转中缓过神,林若昔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无大碍。回转身,却见白衣少年双眼紧闭,只是手仍环在她腰上。   “公子?公子!”   没反应。林若昔着急起来,细细检查他全身,并未发现外伤。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心头一紧,泪珠便簌簌滚落下来!   “小哥哥,快醒醒!小哥哥,不要死……呜呜~~都是我不好,如果早点把玉珏给他们,你就不会死了!呜呜~~”   正当她泪眼迷离的时候,白衣少年却忽地睁开眼,嘴角一汪浅笑。   “我没事。”   “小哥哥!”林若昔惊喜地瞪大眼睛,既哭且笑,“你刚才明明……哦~你故意闭气吓我!”   说话间,她不觉撅起嘴,长长的羽睫下闪着晶莹,看上去既俏皮又惹人怜。白衣少年心内一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替她拭泪。   林若昔身子顿僵,只微张着嘴,忽闪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白衣少年。 缘起祸至 006 彻夜不归   白衣少年也意识到此举唐突,手定在半空,四目相看。   “你叫什么?”   半响,白衣少年放下手,问道。   “我叫……”想到父母的千叮万嘱,林若昔随口道,“我叫木兮,取自‘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白衣少年喃喃地吟道,顿了一下才又道,“很特别的名字!”   林若昔一来心虚,二来,这越人歌乃是情歌,两人如此一人一句,似乎……因此忙转移话题:“小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被她一问,白衣少年这才察觉:左腿膝盖火辣辣地疼。伸手探去,最外层的长袍立即一片殷红。   他痛的倒抽了口气,却没出声,倒是林若昔一声惊呼:“让我看看!”   说毕,她也顾不得避嫌,撩开白衣少年的长跑下摆,又小心地将中裤挽上去。但见膝盖处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小哥哥,你别动!”   林若昔说完,起身四处搜索,不一会手中便多了几味草药。   两人身处谷底,身后是山崖,前面是卞河。林若昔飞速跑到河边,将身上的手帕沾湿,又迅速跑回来。   “小哥哥,你忍一下!”   她边说边轻轻擦去白衣少年左膝周围的血迹,再将手中的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然后包扎好。   整个过程,白衣少年的目光随着她流转,不仅忘了疼,反觉心甜如蜜!   “你懂医术?”待她忙完,他问道。   “我……只略懂皮毛。”   说话间,林若昔自思:爹到底在躲避什么人?隐姓埋名不说,还刻意隐瞒自己是神医的事实!   “小小年纪,医术便如此了得,真是了不起!”   白衣少年由衷地赞道。   林若昔悠悠一笑,说道:“其实没什么。我爹常说:‘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真正大智大善者,当以治国治人为己任;小智微善者才治病治事。”   她侃侃而道,却不想此番话成就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当得起‘仁’字的帝王!   白衣少年若有所思,良久才道:“你呢?立志要当‘大智大善者’?”   林若昔莞尔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呀,连‘小智微善者’都当不了!古人曾说:‘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疏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我只想像那‘不系之舟’一般,做个‘饱食而遨游’的闲人!”   白衣少年定定地看着她,心内忽然有丝慌乱:这么说,她必不愿被束缚在宫闱之中……   一个激灵,白衣少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啦!才初识,怎么会有与她相伴一生的念头?   “敢问令尊是何人?有如此真知灼见!”   他好奇地问道。   其实后面省略了一句:能教出如此不俗的女儿!面前的她,有大家闺秀的大方有度,却无其沉静板正;有小家碧玉的俏丽动人,却无其拘谨忸怩。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尽显天真烂漫之态!   “我爹……只是普通贾商。”林若昔言辞闪烁,随即转移话题,“小哥哥,我们该怎么离开这?”   此刻已是黄昏,爹娘该担心死了!   白衣少年四下一看,发现此处背山面水,若要离开,要么乘船去码头,要么以轻功跃上身后的悬崖。只是,此刻河面茫茫,并无船只;他腿上又有伤,无法施展轻功。   即使能施展轻功,那悬崖好几丈高,他也无法带她一起离开。   “只能等人来救。”   他似乎并不着急,相反,心底隐隐有丝喜悦。   林若昔却发愁地看着天边最后一抹红霞。今天算是闯大祸了,偷偷溜出来玩不说,还将彻夜不归……不知爹娘急成什么样了?   “小兮?”白衣少年唤回林若昔的神魂,“别着急,小麟子会找到我们的!”   “我是怕爹娘着急。小哥哥,你不怕家人担心吗?”见他丝毫不急,林若昔不免奇怪。 缘起祸至 007 寒症发作   白衣少年心道:此刻,父皇和母后正在汾阳祀神呢!不然,他哪能偷偷溜出宫来?   “我是男的,又比你年长,自然不怕家人担心。”他温婉地看着她,“只是,让你露宿野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倒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   林若昔嫣然一笑,在他旁边的草地坐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这是爹教她的。   “哦?你曾经露宿山野?”白衣少年似乎不敢相信。   “嗯,我爹每年都带我远游。一家三口驾着马车,日游山川湖海,赏美景、观风情;夜宿山林溪边,听松涛、闻鸟语。”林若昔一脸陶醉。   白衣少年羡慕地看着她的侧脸,半响才沉吟道:“青山绿水万古常新,其间识山水之趣者,惟渔与樵!令尊情趣高雅,颇有五柳先生的风范。”   提到自己的爹,林若昔倍感自豪和崇敬:“我娘最喜欢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梦想着寻一片世外桃源,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我爹则不然,他常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真正的‘隐’,在于心,凡事能大智若愚、淡然处之,才是真的隐士。”   若不是躲避仇家,他们一家不可能在杞县隐居吧!顿了一下,她又道:“我爹还说,他最钦佩的人是霍嫖姚(即霍去病,西汉名将),但他自己更愿像李太白那样,仗剑江湖、浮游四方。典型的心行不一!”   说到最后一句,她脸上挂着笑,让人很容易想象这一家的甜蜜!再想到自己,虽至尊至贵、却从未感受过天伦之乐,白衣少年心内黯然。   正在这时,林若昔指着天空,惊道:“小哥哥,你看!”   此时暮色已暗,但见天空乌云急涌,遮掩了初升的银月。   “怕是有暴雨!我们赶紧找个地躲起来!”   白衣少年说着欲起身,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一声惊呼。   “慢点!”   林若昔忙搀住他,眼睛则四下找寻。借着微弱的光,看到悬崖底的石头向里凹,形成一人多高、半丈深的洞穴。   “我们去那!”   说话间,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   白衣少年伤的是膝盖,左脚丝毫不能沾地,无法走快,因此催道:“你别管我,先去那躲着!”   “不要紧。”   林若昔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将白衣少年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充当他的左腿。心下却有些担忧:但愿寒症不要发作……   待两人一瘸一拐地挪到洞穴,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   “冷吗?”白衣少年问道。   “还好……”   林若昔声音有些无力,心里暗叫不好:出门的急,忘了带丹炎丸了!   听得她声音发颤,白衣少年忙握着她的手,冷如寒冰!   “你的手……”   话未完,便见她缓缓倒了下去!   “小兮!”   白衣少年忙接住她,发觉她全身冰凉!顾不得腿伤,他将她扶坐在地,自己则坐她身后,以内力帮她驱寒。   外边雨疏风骤,洞内寂静无声。林若昔只觉自己身在冰窟,唯有后背源源注入体内的热流聚拢着她的意识。爹不止一次以内力帮她驱寒,与以往不同,白衣少年的内功虽不如爹深厚,却暖暖热热,令她舒畅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少年满额大汗,林若昔终于睁开眼,虚弱地说道:“小哥哥,谢谢你!”   白衣少年收了功,将其搂在怀里,疑惑道:“你曾中过寒毒?”   他虽不通医术,但由于自己天生带有炎毒,又是习武之人,因此对脉息略有了解。   林若昔全身无力,只得任他搂着,口中说道:“我自娘胎带来的寒毒。不能受凉,也不能碰寒性食物。小哥哥,你的内力似乎属火性。”   爹曾说,练武之人,内力随自身修炼缓慢增加。有人为了加快修炼速度,会借助药物或特殊的外部条件。比如,热性药物加炎热环境,能修炼火性内力;而寒性药物加寒冷环境,则是寒性内力。 缘起祸至 008 懵懂欲念   以这两种方式修炼,不仅内力增长快,且杀伤力更大;但也有不好,就是容易走火入魔,甚至可能反噬自己的身体。   白衣少年修炼的正是火性内力。难怪与黑龙对掌时占了上风!   “我也是天生带有炎毒。为此,师父传授了我一套内功调息口诀,将体内的炎毒转化至内力当中。”说到这,白衣少年似有惊喜,“没想到这么厉害!”   他虽习武,却从未真正与人交手。   “原来如此。”   林若昔微微颔首。看他的装扮与气度,不像刀剑上讨生活的人,若非不得已,必不会冒险修习火性内力。   “对了!”白衣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将那套口诀传授于你,这样,你也能通过习武、化解体内的寒毒。”   林若昔轻轻一笑,说道:“那套内功调息口诀我也会。只是,我不喜习武,所以平日只以药物压制体内的寒毒。”   “你也会?”   白衣少年很是吃惊。师父曾说,那是他的独门秘诀!   “爹教我的。”   林若昔简单答道。身上渐渐有了力气,她便离开白衣少年的怀抱,在一旁坐下。   此时,乌云散开,骤雨初停,四周一片静谧,徒增了几分暧昧。云破月来花弄影。两人静静地看着从云层探出半个脑袋的圆月,一时无话。   “咕咕~”   不知谁的肚子大唱空城计,打破了沉寂。两人面面相觑,旋即大笑!一路打架、逃命、坠崖,都没来得及吃饭!   “你饿吗?”   他和她同时出声,随即又是一笑。   淡淡的月光,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倍觉亲近。   凛凛的夜风,虽寒意袭人,心却温暖如春。   片刻后,林若昔止住笑,说道:“可惜我没学到爹的本事。不然,抓鱼、猎兔,然后烤着吃,就不用饿肚子了!”   “我是男的,又比你大,该我照顾你的……”白衣少年愧道。   “哪里!你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方才又耗费内力给我驱寒……”说到这,林若昔话锋一转,笑道,“不说这些谦敬、客套之词了!不如找点事做,好忘掉饥饿!”   说罢,她起身撷了片树叶,置于嘴边,顿有美妙的音符自她口中悠扬流远。   这曲《渔樵问答》本是古琴曲,乐曲飘逸潇洒、曲意深长。被她这么一吹,却多了几分清扬婉转!   白衣少年完全陶醉其中,脑中只有这四个大字:拈叶成乐!半响,他拿出箫与之合奏。静谧清冷的夜空,但闻两种乐音缠绵飘荡,久久不散。   没多久,白衣少年抱住酣然入梦的林若昔,哑然失笑:他手中的玉箫乃昆仑的暖玉所制,吹出的乐音带着纯阳罡气。普通人会觉其音炎热逼人;林若昔因体内有寒毒,是以只觉浑身暖融舒畅、困意眷眷。   为让她睡的舒服些,白衣少年索性将她抱至腿上,搂在怀里。起初,他借着淡淡的月光静静地打量她,心内涌上丝丝异样的甜蜜;渐渐的,全身莫名地燥热起来,胳膊越收越紧,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   “嗯……”梦中的林若昔只觉透不过气,忍不住嘤吟出声,两弯黛眉拧在了一起。   白衣少年猛地醒过神,忙松开胳膊。只是,全身血气乱涌、喉咙紧涩,令他无比惶然:我这是怎么了,怎会有如此龌龊的念头?难道……我真正成年了?   他压下想一亲芳泽的念头,闭着眼凝神静气。可怀里的小人却怕冷似的,两只小手紧紧地缠着他的腰,软软的身子一个劲往他身上贴!温香软玉在抱,懵懂而澎湃的欲念差点吞噬他所有的理智!   他突然意识到:抱着她睡觉是多么错误的决定!只是,他没法放开她。且不说不舍,此时尚是冬春之交,野外的寒冷可想而知,更何况她还身患寒症。   这么想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个漫长的夜,可怎么熬呀……   白衣少年辗转难眠,林若昔却睡得出奇的安稳!一夜好梦,朦胧醒来,发现自己被暖暖、紧紧地抱着。她一个激灵:难道昨夜她和他就这么相拥而眠的?偷偷抬眸,见白衣少年似乎还未醒。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寒气逼人。怕吵醒他,更贪念他身上的温暖,林若昔窝在他怀里没动,心里自思:反正都这么睡了一夜了,也不差这么一小会。   只是,小哥哥的心跳怎么这么快?林若昔有些纳闷,芊芊葱指放在白衣少年的左胸处。不对劲!小哥哥不仅心跳过快,体温也偏高!难道发烧了?   林若昔的心提了起来,忙探向白衣少年的额头!   “别动!”   白衣少年声音粗噶,突地睁开眼,同时捉住林若昔的小手。   昨夜,他好容易才睡去,清晨却早早地醒了。醒了之后才发现,那种念头愈加强烈!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这小东西还不停地撩拨他!   听他声音嘶哑,林若昔更担心了:“小哥哥,你是不是发烧了?让我看看!”   “……我没事,你别动就行!”   他尴尬无比。他怎么好意思跟她解释,他是欲火焚身!   “可是,你身上滚烫,脸都烧红了!”林若昔以为他讳疾弃医,因此想挣出小手替他把脉,“小哥哥,你身上藏了什么,这么硬?”   适才挣扎,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她好奇地探过手去……  缘起祸至 009 原来是箫   “别碰!”白衣少年猛吸了口气,旋即按住她的手、将她紧锢在身下,同时嘴唇覆了上去!   “小哥……呜~”   林若昔先是惊愕地看着他,呆呆地任他在她脸上囫囵啃咬,良久才缓过神,旋即‘哇’地哭了起来。   “小兮……”白衣少年仍喘着粗气,眼神却清明了许多,“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薄你,我……小兮,你别哭,我让你打一下,好不好?……”   见她揉着眼睛哭个不停,他既心疼又自责。慌张无措之际,他拿起她的手,用力砸在他胸膛。   “呜呜~好疼!”林若昔哭得更厉害了。   白衣少年恍然醒悟:虽是她‘打’他,但痛的却是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   从小到大,他哪哄过人?因此,此刻只觉口拙舌笨,索性抱她坐起,握住她的小手在嘴边轻轻揉着、吹着。然后又在她背上急促地拍着,口中说道:“别哭、别哭……”   林若昔正欲止住哭,结果被他这么一拍,禁不住一阵咳嗽!白衣少年更慌了,忙放轻手上的力道,将她搂在怀里轻抚她的背。   好一会,林若昔终于缓过气,‘噗嗤’笑出声来,眼眸却还噙着泪:“小哥哥,我没事……”   “真的?”白衣少年略松了口气,随即面上赤红,“刚才……刚才我……”   想到刚才的事,林若昔略略低头,嘴唇微微撅起,委屈地说道:“小哥哥刚才好凶哦,眼睛血红,还咬人……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说完,她抬眸探询地看着他。白衣少年避开她的目光,窘得不行!幸好她年幼,还不懂男女之事,否则,他真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没有,是我……”顿了一下,他决定说实话,“哥哥是因为喜欢小兮,才……”   不等他说完,林若昔恍然大悟,眉开喜笑:“哦,我明白了!就像我看到陈叔叔家的小妹妹一样,喜欢的恨不得咬她一口!”   白衣少年愣住:这个‘啃’跟那个‘咬’还是有差别的!不过他没说出来,她不生气就好!   “那小兮会不会像喜欢那个小妹妹一样喜欢我?”半响,白衣少年直白地问道。   林若昔面带娇羞,低头说道:“嗯……只是,男女有别,况且小哥哥不是小孩,所以我不能随便咬……”   白衣少年喜得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看着她。林若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问道:“小哥哥,你身上有什么,怎么硬硬的?”   “我……”白衣少年灵光一现,忙拿出玉箫,“你说的是这个吧?刚才……是不是咯到你了?”   “哦,原来是玉箫!睡觉带着它确实不好,容易折断不说,还咯人。”林若昔边说边接过玉箫,细细欣赏。   白衣少年大舒了口气,忙转移话题:“你会吹吗?”   “会一点。”林若昔说着,将箫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一曲《关山月》还未吹完,林若昔便欣喜地说道:“这玉箫好神奇,令人暖洋洋的!”   “若不嫌弃,玉箫送给你吧!你体内有寒毒,这支暖玉箫正适合你!”   “这……”林若昔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左右为难。她爹是珠宝贾商,因此她知道:这暖玉本就是稀罕之物,能制成箫,可见此玉有多大、多罕见!她和他才相识,怎能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   只是,虽是初见,她却已把他当作亲近之人,又怎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这样好了,你的玉镯归我,这样你就不欠我了!”白衣少年自怀中取出林若昔的玉镯。   林若昔大惊:“你没把玉镯给侬姑娘?那她……”   “你放心,我给了她一锭金子,足够她往后的生计。”怕她怀疑他的动机,白衣少年忙又补充,“我是怕她被当铺的伙计骗了!这玉镯本想还你,如今正好,玉箫给你,玉镯由我保管,如何?”   “也好。”林若昔点头一笑,“只是,我占便宜了!”   白衣少年暗喜,然后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自称黑龙的人为何追逼你?” 缘起祸至 010 七日之约   林若昔犹豫了一下,拿出玉珏说道:“他想抢我的玉珏。”   “你这玉珏……哪来的?”白衣少年一阵激动,“我也有一块!”   两人将手中的玉珏贴在一起,居然是一对!   林若昔不敢相信地看着白衣少年:“我的玉珏是我娘给我的,她说很重要,万万不可弄丢!小哥哥,你的是哪来的?”   “是母……”白衣少年一顿,将‘后’字咽下肚里,“也是我娘给我的。据说,我还在襁褓中时,非常依赖这半块玉珏,必须捏在手里才肯好好吃奶、睡觉!”   两人四目相望,心潮起伏:他和她生来有缘?   怔忡间,忽闻头顶有人大喊:“少爷!少年,你在哪?”   “是小麟子。就找来了……”白衣少年喃喃自语,眉头微蹙,似乎并不高兴。   “真的?这么说,我们可以离开这了?”林若昔却欣喜若狂,“小哥哥,我扶你起来!”   两人来到洞穴外,仰头看向悬崖顶,齐声叫道:“小麟子(小圆子)!”   小圆子?白衣少年不解地看着林若昔。林若昔嘻嘻笑道:“这叫象形法!”   白衣少年乐了:“确实形象!”   悬崖顶的李麟喜得热泪盈眶,探出圆圆的脑袋说道:“少爷,你没事吧?我马上让人救你上来!”   不一会,白衣少年和林若昔被救上悬崖。   “少爷,你的腿?”见主子一瘸一拐,李麟大惊,忙吩咐一侍卫去找轿子和大夫。   见状,林若昔说道:“小哥哥,回去后,腿别沾水,好生静养!我……先走了。”   “小兮!”白衣少年心头一紧,情不自禁地拽住她的手。   “小哥哥……”林若昔扫了李麟等人一眼,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   白衣少年却不肯松手,只回头吩咐李麟等人:“你们去那边等我!”   待他们走开,白衣少年忘了膝盖上的伤,朝林若昔迈了一大步,脚下顿时一晃!   “小心!”林若昔忙搀住他。   “小兮,我们还会见面吗?”白衣少年双手扶在她肩上。   还会再见吗?林若昔一阵迷茫,瞥了远处的李麟和若干侍卫一眼,心道:虽没问过,但眼前的小哥哥必是出生显贵。父亲平日最怕的就是跟官场中人结交,所以,她和他还是别来往的好!   可是,想到不能再见,她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你不想再见我?”见她不说话,白衣少年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林若昔忙解释,“我平日没机会出门,昨天那样偷跑出来已是难得,所以……”   “只要想,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白衣少年渴切地抓着她的手,“小兮,你家住哪,我可以去找你!”   “我……”林若昔仰头望着他,很是为难。她不想瞒他的,可爹娘的叮嘱犹在耳边!   见她有难言之隐,白衣少年说道:“不方便告诉我?小兮,为什么你不问我的姓名和来历?”   这点,他很疑惑!虽然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她丝毫不好奇,这或多或少让他有些挫败!他哪知道,林若昔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的姓名、身世不便告人,是以从不打听人家的。   见他一脸失落,林若昔忍不住说道:“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小哥哥,这就够了!至于姓名、家世,不过是外在的标签而已!”   “小兮!”白衣少年暗喜,“既然如此,我们约定再会的时间?”   不等她回答,他又说道:“我们七日之后在昨天初次相见的城墙下见面,好不好?……或者,来这悬崖边,这里视野开阔、俯瞰汴河,很适合放风筝!”   七日之后?也就是二月二十三日。她记得,每年的这天,母亲都会闭门一天。或许,她能趁机溜出来玩!   这么想着,林若昔点头道:“好,那我们七日之后在这相见。”   “嗯!”白衣少年喜不自禁!   见他如此高兴,林若昔的心也满满的。只是,想到一夜未归、爹娘不知有多着急,她忙道:“那我先走了!小哥哥,能不能借我一匹马?”   白衣少年让侍卫牵了匹马过来,然后扶林若昔上马。   “小哥哥,再见!”   林若昔正要扯动缰绳,却被白衣少年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