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一章 父女起争执 异乡遭车祸   门前的合欢树在夕阳的映照下镶嵌进天空,被夕阳熏烤着发红的天空静默地注视着大地,而大地上的人儿复又抬头凝视着幻化无常的天空……时空下,总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树下驻足良久,方舟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如果自己也是一棵树、甚至是一只蚂蚁、一个单细胞生命也好,就不会体味人生的种种,没有哭亦没有笑,没有记忆,没有痛苦与烦恼,可自己偏偏是个人,而且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人,让父母失望的人,方舟只是摇摇头,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慢慢走回家去。只是方舟没有想到,即使是没有思想的植物、动物,甚至是组成自然环境的山石水土也在为生存奋力挣扎着,生命本就是无休止抗争中获得的片刻安宁。   方舟大学毕业这年正赶上全球性经济危机,在投了近百份简历后,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终于熬将不住,败下阵来。   细数自己半年来到过的地方,比大学四年里去的地方都多。有时候也是打着找工作的招牌出去玩,所以几个月下来京城的小吃街逛了,青岛的海滩踩了,云南的寨子住了,长江水里也游了。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方舟一肚子的懊恼,有时为了安慰一下自己那点卑微的自尊心,也只能发发牢骚,怪上天不公,世道不平。   和她一起找工作的还有两个哥们,但在一起经历了数十场招聘会后,一个落户于洛阳,另一个奔赴西安。只有她,无处安身,家里却又一直催着她回家。最后,无奈,只能放弃在外飘荡,回了家。   滴…一个陌生号码,“喂,您是?”   “啊,小舟,我是阮江,西安新号,嘿嘿…”   “哦,以为谁呢。这么久不联系,还以为你蒸发了呢。”方舟假嗔道。   “你工作事情怎么样了?要不让你老爹给你找个汉,嫁了得了。”阮江坏笑道。   “切,净会说风凉话,你在西安可好?”   “恩,好的不得了,咱这初来乍到,就得领导赏识,整天在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纸,嘿。”   “哦,那你过的真是悠闲自在啊。”   “话不能啧(这)么说,以后咱吃苦的时候多的是,趁现在米(没)啥事,先享享福。”   “你呀,还是那副德性,没法说你。”   “嘿嘿,要不我给领导说说,让你来我们这?”   “我晕,你要是有那本事的时候,我早当上省长了。”   “省长夫人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看,你还是嫁汉生娃吧。”   “你个死孩子,算了,你忙吧,不浪费你话费了。”   “那中,我也有事了”   挂了电话,方舟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三人一起找工作,本以为三个人能在一起,住在一个地方,平时工作,不工作的时候就结伴出游,游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惜现在,却是一个人窝在家里,另两个人也天各一方,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哎,罢了,天下本就无不散之筵席。友谊,在这个高速运转的时代里只能当做生活的调味料。朋友都难能结上几个,更别说是知己了,难啊!   晚饭的时候方舟的爸爸突然问道:“方舟,你是怎么打算的?”   “您意思是?”方舟刚出口问道,就被父亲一口话给堵上。   “我的意思?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这么没主见呢?”   听了父亲这句话,方舟满肚子的委屈便一涌而出,我不就那么一问么,至于这么动怒?哼,从小你就嫌我没主见,没想到到现在你还这么认为,真不知道这辈子我们为何要做父女!我承认,我怕你,从小就怕,我怕你说我没骨气,怕你说我不懂事,更怕你说我不争气,我事事小心,处处留意,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够好惹你发怒;我在家里什么时候像别家孩子一样随心所欲的干过一件事?我装的很懂事,装的很努力,装的很乖,装的很听话,可是真正的我,你又何曾了解?我在外面找工作,你们不同意,这可好,回来待在家里你们又发愁,现在又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句没主见给堵了回来。呵,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差劲?我就这么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还没来得及再次张口说话,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来不及掩饰掉下的泪花,方舟放下碗筷迅速逃开了。屋子里传来父母的吵嚷声。   躲进自己的屋子里,任眼泪肆虐。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后,一根根思绪在脑袋里盘旋: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呢,连个工作都找不到,还让父母跟着操心。也许我根本就不适合工作吧,虽然,平时和同学之间关系处的都还不错,他们甚至夸我能言善辩,呵,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只是能演善变而已,胆小、羞怯,这些都是我的弱点。我没办法不红着脸和初次见面的异性说话,更没办法和初次见面的人变得熟络。虽然在熟人面前,我总是那么健谈,而那些,往往是自己刻意去锻炼的。所以,招聘会根本表现不出令人满意的我,哎,究竟该怎么办呢?去当尼姑?潜心钻研佛经,这样就可以断了七情六欲,忘记所有烦恼吧。我,怎么总是逃避问题?太懦弱了。想着想着,方舟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舟舟,开下门。”   方舟擦干眼泪,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打开房门。   “妈,你们吃完了。”   “舟舟,还气着呢?你爸说话就那样口无遮拦,你还不知道他。别难过了,工作的事情慢慢来,最近正好在家帮我照看生意。”   “呵呵,妈,您别担心,我没事,我没有生爸的气。恩,工作肯定会找到的,你们也别总是操心了。”   “其实,我们都想让你离我们近些,才不想让你出去找工作的,你爸也是怕给你在家里安排了工作,但又怕到时候你不愿意,他那样也是为了你好。”   “恩,妈,我知道,您给爸说说,我没生他气,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也困了。”方舟握了握母亲的手。   “那,好吧,早点睡吧。”母亲关上门走了。   方舟蜷缩在床的一角,不再想什么,只是看着窗外亮起的点点光晕,那些暗黄色的光点摇曳着,黑色的苍穹下,变成一串串欲言又止的省略号,街上晚归的车辆打着白亮的车灯,那两道直直的光柱便刺破空气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车里的人儿固然是看不见的,方舟想象着,那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车子开过时光线透过玻璃窗留下一瞬间的白亮,之后,便只剩下一串串沉吟着的路灯。方舟看着那些昏黄染织的晕色,那些圆圆的光点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直到再难分清哪里是灯,哪里是天空。   许久,方舟拿起手机,不知该不该拨通上面的号码,就那样打开通讯录,遂又关掉,反反复复好多次。方舟是个敏感的孩子,她不是不想找人诉苦,只是怕打扰到别人,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不过,最终她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忙么?”方舟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舟子,怎么回事?声音怎么不对劲啊?”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   “恩?是么?呵呵,你听错了吧,我声音不还是原来那样子。”方舟赶紧笑道。   “不对,肯定有事,怎么了?说说嘛。”对方又追问。   这下方舟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稀里哗啦一涌而下。“小川,我又和我爸闹别扭了。”声音里充满无限委屈。   “你爸逼你嫁人?”叶永川问道。   “你个猪头,想哪了啊?”方舟一下子破涕为笑。“其实,也就芝麻大点的事,就是我太敏感了,好了,不说这个事了,反正我跟我爸就是性格不和。”   “你啊你,都大人了,怎么还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哭呢?不管怎样,你爹肯定都是为你好的”叶永川开始说教起来。   “好了,好了,这个我都知道。真是的,就不会安慰一下人家。”方舟生气的说道。   “这个周末我有空,找我来玩?反正你现在在家也没什么事嘛。来了我报销费用哦。”   ……   两个人一言一语,聊了将近半个小时,挂掉电话后,方舟握着手机又看了看,然后,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六点多钟,方舟随便找了点吃的垫垫底,就开始整理一些随用的东西,装在一个黑色阿迪双肩包里,准备外出。   “舟舟,你要出远门?”方舟的母亲看见背着包的方舟问道。   “不出远门,就去趟洛阳,妈,最近在家很压抑,想出去散散心,好么?”方舟露出一脸的可怜相。   “洛阳啊,怎么想去那里啊?你自己,我还是不太放心啊。”   “妈,没事的,我同学在那里,会照顾好我的。再说咱们家离那里也不是非常远啊,过两天我就回来,您就甭担心了。我不给我爸说了,到时候您给他说一声吧。”方舟解释道。可是方舟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后母亲的最后一别。   “那好吧,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通电话。”母亲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这可大大出乎方舟的意料。   “好的,没问题,那我走了啊。”说完就带着行囊朝车站出发了。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汽车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下车后肚子有点饿,不过方舟也来不及吃东西,就打了个车去叶永川的公司了。   “喂,小川,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方舟给叶永川打了个电话。   “晕,不是吧,你骗我?”叶永川用极不相信的口吻说道。   “不信你就下楼看呗,真是的。”说完有点生气的挂掉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便见叶永川一路小跑的朝公司大门跑了过来。   “天啊,舟子,真是不敢相信,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真是太好了,嘿嘿,我得好好带着你玩玩。”叶永川兴奋的说道。顺手把方舟的包接了过去,拎着她就走。   “停,你不回公司了?”方舟赶紧拽住叶永川。   “都快五点钟了,也该下班了,我就不回去了。再说你来了,就是不下班也不回去了。”叶永川一脸认真的说着。   “你说你周末有空,我就过来了。”   “过来的好啊,嘿嘿,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一路上肯定又没吃什么东西,明天带着你好好在洛阳转转。”听到叶永川的这些话,让方舟心里一暖,眼前这个大男孩,总是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总是那么了解自己,总是能让自己觉得安心。   方舟重重的点头,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吃过洛阳有名的水席后,方舟拍拍肚子说:“吃的好饱啊,肚子又鼓起来了。”   “没事,明天一玩就又瘪了。”叶永川微笑道。   从饭店里出来后,方舟和叶永川就沿着马路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欣赏洛阳这座古城的风景,一边寻找晚上的落脚地。   洛阳市区并非十分繁华,但是人却很多,刚吃过晚饭这会,满大街都是人,有穿着暴露的时尚少女,也有穿着古板的买菜大妈,有坐在手推车里的新生婴孩,也有年逾七旬的白发老人,有摆地摊的,有逛夜市的,有坐着乘凉的,有走着散步的,一堆堆的人群,把夜晚的洛阳城装点得热闹非凡。   方舟哼着歌,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座历经千年的古城。这么一座城市,在经历了时代变迁后,早已失去她原本的古朴,只有遗留下来的几处古建筑,还依稀证明着这座城市的古老。   走过一座长桥,路经洛阳最大的王城公园,在一个十字交叉路口找到了一家看似不错的宾馆。   累了一天,方舟早就哈欠连天了。对面的叶永川搔了搔后脑勺,问道:“舟子,我回去,还是在这陪你?”方舟眨了眨眼睛说:“随便,我无所谓。”“呵呵,那我就留下陪你吧。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叶永川高兴的说道。“恩啊,不过,晚上可别跑错地方跑我床上。”两个人洗漱后聊了会陈年往事就准备歇了。   早上快要醒来的时候,方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睁开眼睛,看到的竟是叶永川那张放大了的脸,而自己身上正搭着叶同志的手。“叶永川,你个死猪。”方舟大吼道。   “怎么啦?”叶永川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   “怎么了?哼,你看看你在谁床上呢?”方舟怒道。   “怎么,这不是我的床么?你,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我说昨晚上怎么睡的那么热呢”   方舟看了眼对面的床铺,不看还好,看后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竟然是她跑人床上,结果还做贼的喊抓贼。她的小脸蹭一下的就红的跟个柿子似的。   “恩,这次就当我吃次亏吧,哎,谁让我长的帅呢,容易让人犯罪,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叶永川一脸正经的挖苦着方舟。   “真是的,什么你吃亏啊,怎么说也是我吃亏。好了,反正我穿着衣服睡呢。起床,出去玩了。”方舟气呼呼的说道。   叶永川捂着嘴偷笑,脸上却洋溢着点点幸福。   待两人收拾完毕后,已经日上三竿,打了个出租车,朝旅游团预定的地点驶去。   到达目的地后,就看到一辆蓝色的大巴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车上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个人,看样子大多都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像他们这样的小青年还真是没几个。   找到后面的两个位子坐下后,方舟和叶永川就又闲扯起来。   车子穿过热闹的市区后,便驶入一条宽阔的大路上,路的一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而另一侧却是十多米深的沟堑,从车窗往外望去,就能看到沟堑另一侧绿油油的玉米地,大片大片的绿色,让人看了心情很是愉悦。天空亦是湛蓝无比,洒着一层薄薄的云,阳光似金子一样泄了一地。   这样美好的天气里,方舟和叶永川更是兴奋万分,笑声不断的从他们口中飞出。   但是,就在这绚丽的背景下,谁也想不到悲剧的色彩正在酝酿。   车子稳稳的行驶着,在一个转弯处,司机预先按响了喇叭。可是就在转弯处,一辆装载了满满一车煤的运煤车好像失灵似的,直直的撞上迎来的大巴车,大巴车的司机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动作,便连人带车一下子滚下高高的沟堑。后果,可想而知……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二章 死者长已矣 生者常戚戚   待方舟有一丝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动弹不得。眼皮更是一点也抬不动,她能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甚至听到小鸟的啁啾。可是却怎么也挣扎不动。   在挣扎了无数次后,方舟终于将上眼皮微微的抬起。   入目,不是医院白色的墙壁,也不是家里雕花的天花板。该怎么形容呢,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带到了南方古镇,头顶是绸缎质地的床幔,床头床尾垂下的大红流苏有她的手腕那么粗,侧过头去,便看到一幅画工精细的屏风,上有四季花鸟图案,线条流畅,着色淡雅,一看就非俗物。由于有屏风遮挡,屋内其他地方便看不到了。入目的还有床边的一张小圆凳,整个凳身都是红褐色的木料,凳面更是光可鉴人。   方舟不由得心里一阵唏嘘,天啊,这是谁家啊,装修得这么考究,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古代了呢。现代人的品味还真是稀奇古怪啊。   心里正嘀咕着,突然就看到一团淡紫色飘然而至。还未及等方舟开口,便听那团紫色大叫道:“天啊,你终于醒了。你可睡了两天两夜了啊。你长的好奇怪啊,穿的也好奇怪,你是哪里来的奇人呐?对了,你刚醒,我不该问这么多,你先休息,我去叫爹爹”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话后拔腿就往外走。   “等下…”方舟刚发出声响,那团紫色早已飘然离去。   方舟刚刚看到的那个紫衣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发髻,头绳也是紫色的,眼睛很大,很像小孩子玩的玻璃球,骨碌碌的转个不停,鼻子有点塌,嘴唇薄薄的,整体看起来也算得上一个漂亮的孩子,并且还是中国娃娃式的,因为她的衣着和头发都很像那个传统娃娃。   “等下…”为什么那句等下听起来不像自己的声音呢?“我是方舟”天啊,这声音,分明,分明是叶永川,“叶永川,你在?”不对,这声音,难道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啊,嗯,我是方舟。”这的确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叶永川的声音,方舟彻底呆如木鸡。   抬起手想揉揉太阳穴,却看到一手修长的手指,天啊,这是小川的手,难道?把手轻轻的抚上胸口,这次她彻底石化掉,那里平平如也,哪里还有往昔的巨峰耸立。而下身明显感到多出来一些东西,她颤抖着伸向多出来的那个器官,身子一下子僵住,彻骨寒风席卷全身。   方舟不敢相信,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睁开,该死,还是一样。又用手狠狠掐了一把脸蛋,疼的她直倒吸凉气。“对,发生了车祸,然后,然后我和小川交换身体,并且穿越了?晕,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我肯定是在做梦,奶奶的,这梦也忒真实了点。”   “爹爹,你快点。”外面响起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不多时,小丫头便拉着一位中年男子来到床前。   方舟寻思着,这个梦也忒逗了,还有故事情节,哈哈,心里窃笑两声。   “公子,您醒了,身体可否还有不适?”说话的这个人得有三十五岁靠上,头发束成一个髻挽在头顶,剑眉环眼,宽额窄颌,一脸英气*人。一身灰色绸缎开襟长袍,袖口宽的直至膝盖上方,腰间束了暗褐色腰带,还配了一对青色玉佩。   “呵呵,没有不适,貌似可以下床了。”方舟说着便要起身。   “公子元气大伤,还是多休息些时日吧。”方舟听后,倒也不客气,继续舒舒服服的躺着。反正是做梦,就跟着剧情走呗,方舟心里得瑟着。   二人寒暄一番后,便各自通报了姓名,方舟得知中年男人复姓上章,名筑,而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名叫上章柔,原来这家人是做家具生意的,怪不得家里装修得那么考究。   等等,这还叫做梦么?做梦有这么详细而准确的剧情?天,真的穿了?对了,刚人家问自己哪里来的时候,还编了个谎话说什么来自大海上的一个岛国,坐船出游,不料遇到风暴,如此云云,便到了此地。要真是穿了,这个谎话还说得过去,妈呀,谢天谢地没说什么出格的话,要不人家肯定把自己当成别国奸细给干掉了。   一番户口调查之后,中年男人便领着女娃走了,临走前女娃还恋恋不舍的看了方舟好几眼,看来这个好奇宝宝对这个海外游客甚是感兴趣。有了这张王牌,看来日后的日子不愁不好过啊。   三天过后,方舟彻底认清楚自己不是在做梦,在从新审视完自己这个身体后,他决定以男儿身在这个时空里大干一场,以前找工作总因为自己是女孩而被拒之门外,嘿,现在咱也是爷们了,看那些拿着性别说事的狗考官还得瑟不。   一身古装上身后,方舟彻底呆掉了,人家穿古装都那么帅,怎么这小子穿上后跟个刚还了俗的和尚似的。这里的镜子也够特别,全陶瓷的,看来这个时代的陶瓷业不错啊。在一面黑色瓷镜前照了四五遍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出去溜达一圈。   刚要出门就碰到上章柔那个小丫头,“哥哥,你要出门?”小丫头怪有礼貌,见面就叫哥哥。“呵呵,是啊,躺了那么多天了,都不知道太阳长啥样了。”   “哈哈,哥哥真会说笑话,对了,你的那件衣服为什么没有袖子啊,还有啊,你的行囊也好奇怪。”小丫头调皮的笑着。   行囊?难道是我的那个黑色包包?   “行囊在哪?”方舟按耐住心中欣喜。   说话间到了东边一间客房,一张红木圆桌上赫然摆着他的那个黑色阿迪包。   方舟激动的扑了上去,倒把一边的小丫头吓了一大跳。   “嘿嘿,看哥哥给你变魔术哦。”方舟得意的笑着,刺啦一声,拉开了拉链。   手机、相机、P4、一些换洗衣服、女性卫生用品、内裤、内衣、牙刷…从家里收拾的宝贝都安然无恙躺在包里。   “哈哈哈…”方舟看到这些宝贝后大笑数声。笑后又沉默起来。   可惜啊,这些东西好多我都用不着了,恩,这些女性用品倒是可以送给这个小丫头,呃,日后还要教她怎么穿胸罩,晕,我现在时男的啊,怎么可能看人家小姑娘的裸体,哎,不想了,头都大了,日后再说吧。   “哥哥,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是高兴啊,激动啊,兴奋啊。”方舟拐着范伟那口东北腔。   “来,小柔柔,哥哥教你吹泡泡。”拿出那包绿箭口香糖乐的合不拢嘴的招呼这个古代小姑娘。   这丫头倒是伶俐,半个时辰后便学会了,兴奋的吹了半天,结果吹得腮帮子疼的饭都嚼不动了。   有这个活宝妹妹整天在身边转悠,在上章家的日子过的也倒是悠闲惬意。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世界里,父母和妹妹怎么样了,哎,死者已矣,留给亲人的只是无尽悲伤吧。   的确,方舟在另一个时空里过的逍遥自在,而这边世界里人人都是心惊胆战,坐立难安。   车祸后不久便有人打电话给120,经过抢救,十多人幸免于难,其他人全部遇难,而有好几个人的尸首都再难辨别,这其中就有叶永川,据说只找到他的一条银色手链。   白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进冰冷的病房内,白色窗帘,白色墙壁,白色床单,还有桌子上一束白色百合花,病房里如此单一的白,并没有让人联想到纯洁,只是相反地会让人想到黑色,想到死亡。这样纯粹的白掺进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让人禁不住打冷颤。   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双眉紧蹙,像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边,点滴有节奏的滴落,另一边,一个面容憔悴的男孩伏在床边像是刚刚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男孩看见后,激动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小舟,小舟…”男孩攥紧女孩瘦削的手,眼泪却早已淌了一脸。   女孩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接着又惊恐的双眼大睁。“舟子,舟子在哪?”女孩大声喊道,喊完后,嘴巴却大张着保持着那个姿势。   这声音,这声音是舟子的。可是怎么好像是从自己嗓子里喊出来的呢?他猛的坐起身,却发现面前垂下两撮长长的头发,再往下看,天啊,那高高隆起的竟是女人才有的胸部。叶永川呆呆的坐着,心跳几乎都停了。“镜子,给我镜子。”他又吼道。一边的阮江吓坏了,二话不说赶紧去取镜子。   当叶永川看到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后,就彻底石化了。手一松,镜子便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舟,你怎么啦,我是阮江啊,你,不认得我了?”阮江小心的问道。   叶永川听到阮江的声音后,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阮江,我认得,你告诉我舟子怎么样了,哦,不,是叶,叶永川怎么样了?他在哪?”   “小舟,永川他,在别的病房,你刚醒,先好好休息。”   “那你带我去看他,现在就去。”   “小舟,永川还没醒,你去了也没用。”   “阮江,是不是她已经不在了,是不是,你说。”   “小舟,永川他,还昏睡着呢,你就别去打扰他了。”阮江心虚的说着。   “阮江,你看着我说,她到底怎样了。”叶永川这下急了,他心里明白舟子十有八九有事,要不阮江不会是这种态度,他们哥们几年,他还不了解阮江。   “小舟,只找到永川的一条手链,他,回不来了。”一行清泪应声落下。   “舟子,她果然,果然…阮江,我不是方舟,去的是舟子。”叶永川幽幽的说着,缥缈的声音,似乎人也一点点变成虚幻的影子。   “小舟,你别太伤心了,永川去了,你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啊。你先休息,我通知叔叔。”一会功夫,病床前便多出三个身影,方舟爸爸坐在一边,妈妈坐在床边拉着女儿的手,方舟的妹妹方渔在一边偷偷抹眼泪。叶永川见状,只能假戏真做,扮起方舟来。   病房里经过一番闹腾后又安静了下来,阮江走到床前帮叶永川拢了拢额前凌乱的发丝,看着眼前的女孩,忍不住将手放在她的脸侧,轻轻的说:“小舟,我知道永川喜欢你,可是,你知道么,在永川认识你之前我就喜欢你了。永川走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呵,好家伙,阮江你小子真以为我死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舟子,哼,还想趁我不在将舟子据为己有。你也真是够哥们啊。哎,可惜啊,躺在这里的可是我叶永川。   “我,其实一直都喜欢小川的。”叶永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阮江眼角划过一丝抽痛,但又立刻恢复笑意,他握着叶永川的手,低头,在他薄薄的唇上印上浅浅一吻。“我会,等你。”说完走出病房,留下一脸愕然的叶永川。   我,竟被阮江那家伙亲了,他娘的,我可是男人啊,只是,哎,这身子是舟子的,舟子,你还活着么?活着的话,又在哪呢,他们都说你去了,可我不信,你一定是去哪了吧,在外面玩够了就快点回来吧,回来了我就永远陪着你,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心里一阵酸楚,一行热泪顺着眼角滴落在枕边。   一个星期后,叶永川出院了,回的当然是方舟家。突然间由叶家小伙变成了方家姑娘,这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叶永川自己最清楚。只是方家父母发现车祸后的女儿性情大变,而且好像还有些轻微的失忆症。叶永川也回过自己家,看到亲生父母的那一刻,差点当场哭出来,幸亏自己控制力好,才没有当场出丑。   寒暄过后,叶永川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容颜,心里便一阵抽痛,于是便自告奋勇的让自己的父母收她做干女儿。叶家父母倒也挺喜欢这个女孩,觉得冥冥之中她和他们的儿子有好多地方很相像,便答应了下来。如此一来,这个身为女儿身的男子汉便挑起了赡养四位老人的重任。这个倒也不算什么,毕竟来日方长,让他苦恼的是每天对自己死死纠缠的阮江。看来以后的日子没得安稳了。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三章 落水鹅不飞 巧遇命中客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语,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来到这个时空已半月有余,方舟平时除了跟着上章大叔学习一些木工知识,剩下的时间就是陪上章柔这个机灵鬼玩了。只是方舟后来得知上章柔并非自己猜测的十三四岁,过了这个年头,她就满十七了,看来古代女人发育的真是很晚。   这上章柔娘亲死的早,她爹又总宠着她,虽说好多媒婆都上门给她说亲,她愣是赖在家里不嫁,让她爹也是无奈至极。这孩子也许是怕自己嫁了,留下爹爹一个人吧。平时虽说调皮一些,但心里总是透亮的。   上章家位于望海城西北方,往东不出十里就是大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近似于真理的话在望海城再一次得到实践的检验。城里人大多做了些海产买卖,鱼虾蚌螺、珊瑚珍珠各种海产应有尽有。只是这上章家偏偏别出匠心地做了个木工活计,不过听上章大叔说,他们一家也是后来才搬到这个偏僻的临海小镇的,具体是因为什么,方舟没有好意思问,毕竟牵及别人的家事,还是少说为妙。   往西直走约莫三里便是一处官道,直通西北方向的万树城。从上章家出发,往西走至官道,再沿官道一直走,直到看见一条岔路口,然后拐入右面的一条林荫小路,不出一里便是这里一处有名的淡水湖——鹅不飞。   当方舟听到这个湖名时,确实小吃了一惊,这名字听起来也太逗了。古人起名字不都是引经据典,格调高雅么?这“鹅不飞”三个字的确很俗,而且非常俗。可是,数日后,当方舟偕同上章柔来到著名的鹅不飞湖时,却忍不住想夸夸那个为此湖命名的人。因为湖面上真的有好多天鹅,而且都停着没飞。真是太他妈名副其实了,方舟心中赞道。   从宽阔的大袖子里抽出一桶薯片,两个人就开始对着湖面啃了起来。工业化后的自然环境跟古代真的是没法比。   浓郁的绿色中稍夹鲜黄的树木将湖水团团围住,午后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湖水便携着碎金般的光点跳动着,一群天鹅栖在那里,远远望去,便看到高贵的白天鹅,典雅的黑天鹅,还有,几只灰不溜秋的野鸭子。天鹅和野鸭子也能友好相处?这个问题貌似方舟从来就没思考过。   “哥哥,这个为什么这么好吃?”上章柔捏着一片薯片问道。   “因为是膨化食品嘛。”方舟很是耐心的解释。   “什么是膨化食品啊?为什么膨化食品就好吃呢?”上章柔这个好奇宝宝穷追不舍的问。   “因为……”方舟真后悔和上章柔一起分享他最爱吃的薯片。“柔柔,你说水为什么叫水,而水为什么就能解渴呢?所以呢,这都是解释不清楚的,自然界的东西就是很自然的存在了,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解释,正如你问的薯片为什么好吃,也是不需要解释的。”   “哦”上章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小脑袋。方舟看着上章柔一脸写满孩子气的郑重,忍不住就又想逗弄小丫头了。   “柔柔,哥哥要给你变魔术了,你站在这,恩,后面的湖水当背景真他妈棒。”方舟这孩子很不好的习惯就是激动的时候生气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句国骂,“好,别动啊。”咔,快门声音响起,一张真正的古代美女照片问世了。   “我,我怎么到那里面了,我还活着么?”看着液晶屏上的自己,上章柔吓的赶紧摸自己的小脸。   “当然活着了,傻丫头”方舟揉了揉上章柔一头微微泛黄的发丝,接着说道:“这个是数码相机,恩,就像你们画画一样,只不过相机可以的把你更加完美的画下来,高科技产品,解释了你也不懂。好,现在站在对面的那棵树下”方舟得意的指挥着。   上章柔迷迷糊糊的就又被这个哥哥拽到一棵柳树下。虽是初秋时节,柳色依旧泛着苍翠的绿,丝丝缕缕,万条垂下,装点着树下一身紫衣的小丫头。上章柔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睫毛装饰起来的黑葡萄般的眼睛,也在湖水的映照下荡漾起点点涟漪。   不行,太近了,方舟往后退了两步,效果还是不甚理想,又退了两步…   “哥……”那边还未来得及提醒,这边便扑通一声跌入湖中。方舟连扑腾都没扑腾一下就沉底了。“哥,哥,救人啊……”岸上,上章柔的声音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狼嚎。   水下,意识模糊的方舟无奈的悲叹红颜薄命,来之不易的二次生命就这样被自己毁了。就当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双手将自己拦腰抱起。神啊,这是神仙派来的仙子么?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又哭又笑的上章柔,还有,蹲在一旁的陌生男人。只见他浑身透湿,头发还淌着水,湿了的发丝黏在脸侧,不仅没有让人觉得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妖娆。微扬的凤目,在濡湿的睫下闪着灵动的光彩,高挺的鼻下是因浸了水略显淡紫的唇,微启的唇间露出一丝皓洁的齿。这个人,真美。方舟看着他,仅想到这几个字。   “你,是神仙?”刚一醒,方舟这家伙就没头没脑来了句这个。   这让其他人,包括一个站在树下还未被方舟发现的人,脸上都是一愕,头顶貌似都写了个大大的问号?这人,被水浸傻了?   啪啪两声脆响,方舟嫩嫩的脸蛋就被蹲着的男人打了两下。   “喂,长的帅也不能打人啊!”方舟蹭一下就坐了起来。众人又是一愕,好像没傻。   “哥,是他救了你。”上章柔赶忙打圆场。   “笨,他这么湿,瞎子也知道是他救了我。可是,救了人也不该打人啊。哼。”   “笨蛋,一来,瞎子是看不见的,二来,我打你是为了救你。你如此不情愿,看来我还是把你放回湖里好。”眼看说着就要动手。方舟一见不对劲,态度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赔笑道:“英雄,对不住了,刚才是俺不对。”接着又抱拳信誓旦旦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重谢。”   “嗯?谢我,只是,你拿什么谢呢?”美男眯眯的笑着。   晕,人家救人都不图回报,今天怎么碰到这么个主,方舟堆满笑容的脸立马又蔫了下来,一想,相机还在手中,忙举起一瞅,天啊,相机没了。怎么说那个相机也是自己攒了好几个月的钱买的,心里那个沮丧啊、懊恼啊、后悔啊。   抬头瞅了一眼愣住的美男,方舟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帅哥,能不能再帮俺一个忙,一个很小很小的忙。”方舟竖起右手指放在鼻子前方,一副很女人的样子。   “什么忙?”美男似乎很有耐心与善心,这大大出乎方舟的意料。当方舟说出让美男帮他下水捡相机时,美男竟眉毛都没皱一下,纵身一跃,湖面上就荡起一圈圈圆圆的波纹。   不大会功夫,美男便跃出水面,手上多了一个方形物体。   竟然还能用,看来进口货就是他妈好使,要是山寨机子估计早他妈废了。心里那个欢喜啊。看着重见天日的相机方舟虽然很是不舍,但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还是性命重要,况且人帅哥二话没说都帮了自己。   于是,咬咬牙道:“给,送你这个,这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买都买不到的无价之宝。”男人看着方舟手上巴掌大的长方形物体,纤细的眉梢也忍不往额间聚拢。“这是?”   方舟很无奈,这帮古人好麻烦,方舟只好硬着头皮三下五去二的简单介绍了一下相机的使用方法。   “请问,怎么称呼您?”介绍完毕后,方舟赶紧岔开话题,生怕对方接着问个没完没了,他可没有闲情逸致给古人上光学物理课。   “莫问。”美男答道。   “你,也太没礼貌了吧。”方舟上下牙齿打磨着挤出一行字。   “在下姓莫,名问。”美男眼睫调皮一眨。   狂晕,见过丢人的,也没见过问个名字也丢人的。方舟脸上一红,讪讪道:“呃,好名字啊。我叫方舟。”   莫问意味深长的笑道:“好,记住了。”   “公子,是不是……”树下之人好像等的着急了。方舟这才注意到树下竟然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你,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方舟指着树下的黑衣人道。   莫问只是笑而不答。一拱手道:“就此别过。”便和树下之人消失在树影之后。   “哥,我还在那里面呢。”待人影消失后上章柔马后炮的来了句雷人台词。   “晕,忘了删了。你那张倒是无所谓,万一看到我以前的照片?天啊,我怎么这么没脑子啊,怎么能送他相机。”说完往官道方向追去,四野寂寂,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哎,只知道个名字,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但愿他比较愚笨,没学会刚才我教他的方法。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方舟骚着头皮自言自语。   “哥,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呵呵,我是说,这湿衣服穿着好难受,要不,咱回家?”   上章柔同情的看了看方舟,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便慢悠悠的往回赶路。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方舟就先派上章柔拖住她老爹,自己就偷偷溜回自己的屋子。要是让上章大叔知道他掉湖里并且差点淹死,估计这日后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出去玩了。   晚上的时候,方舟躺在床上,脑袋里却重播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那个叫莫问的男人,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么?晕,我现在可是男人啊,怎么会去想一个男人,对,现在想的应该是女人,可在这个世界里貌似只接触过上章柔这个女性同胞,哎,可怜啊,做男人都做的这么悲惨。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四章 半途遭歹人 险走谭函城   落水事件已过去半月有余,这日方舟显得尤为高兴。一边哼着歌,一边傻笑。因为刚刚从上章大叔那儿得来消息,明日就要出发去一个叫谭函的地方,据说那里离京城巨近。嘿嘿,这下可有的玩了。   “哥,你那堆宝贝带着不?”上章柔收拾完自己的行囊后就开始惦记方舟的那堆宝贝了。   “恩,那就带着手机吧,虽然像素没相机高,不过也能凑合着照。而且手机电池有一块太阳能的,不怕没电。哟呵,去了一定要逛逛京城啊”方舟兴奋的说着。   “可以让重光表哥带我们玩。”   “你还有表哥?那有表姐不?”   “有啊,重云和重霞表姐。不过她们都出嫁了,家里现在只剩下重光表哥了”   “耶,太棒了,看来这次京城之旅会很好玩啊。柔柔,快来帮哥收拾东西。”   两个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打点完毕。剩下的就是等着明儿一早的太阳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听到上章家一阵嘈杂,待天大亮,上章家的马车早已驶出二里开外。前面是个赶车的中年汉子,再往前是一匹年纪不小的老马,栗色的毛发在金色的阳光下越发的油亮起来。马车的左侧则是上章筑骑的一匹枣色骏马。   起初上章大叔也要方舟骑马,可这个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女孩连马都没摸过,更别说是骑了,只好乖乖的和上章柔挤进马车里,于是,这家伙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学会骑马。来了古代不过过马瘾,也太可惜了。   将近中午时分,一行人赶到一处路边小茶棚。说是茶棚,其实也卖一些主食,只是店面特别简陋,后面是一间低矮的草房,前面则是用茅草搭出的一片草棚。四人来到茶棚处,要了点茶水,又要了几碗热面汤,就着自带的干粮吃了起来。   哎,古代就是古代,饮食业如此落后,若是以后我有钱了,开他个上百家小吃连锁店,保准生意红火。方舟边吃边念着自己的生意经,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都别动,谁动老子就砍了她。”大伙正吃的津津有味,突然不知从哪里蹦出几只大马猴。再一看,手里拿的可都是真家伙,明晃晃的大刀在日光的返照下闪着刺眼的冷光。不用说,这几个人定是附近山上的劫匪。在上章柔脖子上架刀的人还是个独眼。另外三个站在三步开外,围成一个三角形,天啊,这可是真劫匪啊,可不是从电影荧幕上走出来的。这帮人都身穿黑色束身衣,头上裹着黑头巾,那个独眼,看起来像是这帮人的老大。“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否则谁也别想活命。”那个独眼喊道。   “你们是真正的劫匪?”方舟竟傻了吧唧来这么一句。这让众人都是一愣,那个独眼一愣之后,遂又骂道:“娘的,你小子不想活了。”   “哈哈,大哥,您息怒,我这是第一次见真正的山贼嘛,比较兴奋,对了,给你照张相留个影吧。”方舟睁着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凶神恶煞,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群杀人土匪,更没意识到那刀还在上章柔脖子上架着。   …一阵沉默“二狗,你看这小子是不是个傻子啊。”哈哈,一群黑衣人轰的大笑起来。   “大哥,其实,我老崇拜你们了,知道不?你像人宋江,虽然是山贼,不照样集结了一群英雄好汉,活的轰轰烈烈。”   …又是一阵沉默。靠,这年头连山贼也他妈装深沉?方舟心中大骂。“大哥,他认识宋大哥?”后面一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声。晕,不会吧,难道这个时空里也有个宋江?而且也是个山贼?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方舟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看来这次劫难很有可能会化险为夷了。   “你认识宋大哥?”独眼这次竟有些礼貌的问道。“其实我和宋江兄也是一面之缘,只是他有恩于我,方某人可是一直惦念于心,想着有朝一日能报了昔日之恩,可惜,这么久都未曾见大哥一面啊。”方舟说完,叹了一气。装的还挺像回事。   “宋大哥现居月山,若你要见大哥,席某可带你去。”看来方舟戏演的不错,这独眼竟没有一丝怀疑。只是,听了这话,方舟可慌了,这个宋江,自己根本就没见过,要是真去了,还不当即被人大卸八块啊,要不就是像食人族那样把自己煮成人肉粥?   “呃,实在是不巧的很啊,只因叔父与我有急事赶赴京城,今日之邀,实难从命啊。既然知道宋大哥落脚之地,改日定当登门造访”方舟学着古人两手一拱,做上一揖。   “不妨,不知阁下尊姓?我回去后也好告知大哥。”这独眼还真是热情,让方舟很是无奈。   “在下姓方,名无期。”方舟随口编了个名字。   “好,这事包在俺身上。”说罢告辞了方舟,领着他那帮手下便消失在树影之后。   待人群走远后,方舟才长吁一口气:“妈呀,这叫虎口逃生么?这阴差阳错的事竟都让我碰见了。”   “舟儿,莫非你不认识那个宋江?”上章筑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座上的上章柔和赶车夫,还依旧惊魂未定。   “呃,怎么说才好呢,我们家乡呢,也有个叫宋江的,是个山贼,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就碰巧是那帮人大哥呢。”“若不是舟儿那句话,我们今天至少就是钱财一空了,若是碰见心狠手辣的,说不定性命都难保啊。”上章筑安慰道。   “不好,上章叔叔,我们快走,万一这帮人回去报了信发现被骗了,定会追回来的。”说着就搀着还在发抖的上章柔上马车。几鞭子下去,马儿就撒开蹄子狂奔起来,车后便扬起大团的尘土。只是后来方舟才知道这样逃命狂奔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那个所谓的月山,离他们那天所在的小茶棚竟有数百里之遥。   一路奔逃,终于在天黑之前看到谭函城门。眼见城门就要完全合上。前面上章筑赶紧驱马上前。   “官爷,开下城门吧。”上章筑下马客气的说道。不料这看门的却一点都不通融。“天黑闭城门,要过等明天吧。”这可气坏了马车里的方舟,这城门明明还没关呢,凭啥不让过。正欲下车帮上章大叔解围,却被上章柔一把拉住。“哥,你不用去,爹有舅舅给的令牌,哼,就凭他们?”“晕,你大舅是干啥的?武林盟主?”方舟两眼放光。“哪有什么武林盟主啊,舅舅是这里的知县。”“哦,原来是想搞点特权啊。哈哈。”车子里正说着,那边城门已经打开。看来这令牌还挺好使。   城门外虽是荒凉寂静,可到了里边可是另一番景象了。自城门往里不出百步,便看到街头忙活收拾行头的小贩,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就是街道两边林林总总的店铺。什么来福客栈、长春堂、翠香楼、如意坊、李记炊饼铺、聚百宝当铺…看得方舟是眼花缭乱,这京城边上的一个小城都这么繁华,要真到了京城这一双眼睛肯定都不够用,想着想着心里就跟灌了一罐白砂糖似的,那个甜啊。   走了有五百多步后,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前,左拐,又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条街显得稍微冷清了点。等走了有一阵后,方舟才知道为啥这街冷清,因为上章柔她舅舅家就在前面。   “谭函县衙。”方舟抬头看着一块蓝底金字镶银边的匾额大声念道。和中国古代不一样的是,这衙门口蹲坐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两只…怪鸟?   “柔柔,这是什么?”方舟指着两只大怪鸟问道。   “这是神兽云天。”上章柔一脸虔诚的说道。只见眼前这两尊怪鸟,长着鹿头虎身,脊背上还插着一对翅膀。   看来古人都有乱拼动物的坏习惯,看后方舟得此结论。参观完雄伟的府衙大门后,一行人便绕到府衙后面,远远便看到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一起不禁会让人想起动画片老夫子那对活宝。   走近才发现那矮个子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肥胖的缘故,脸上竟然没有几道褶儿,一身镶紫边深蓝长袍更增几分贵气。这无疑便是上章柔的姑父重天宇,而旁边那位就是重光,只见他一身淡蓝素锦袍,深蓝腰带在夜风触碰下微微荡漾。一双深潭碧水般的眼睛,和着暮色愈发的清凉。瘦削的下骸骨和他舅舅倒是有几分相似。峨冠长袍,翩翩玉立,宛如天宫之仙子,魔界之妖子。   一瞬间,方舟直觉缥缈乎如入仙境,碧蓝水晶宫,自己坐在红珊瑚雕琢的龙椅上,一旁是眼前这个俊朗脱俗的美人捧着玉盘,将一杯葡萄美酒递于自己手中…   “姑父好。”美好的幻境被上章柔一句不知趣的话打断,方舟的魂儿又被拉回现实。   “柔丫头终于来看姑父了,呵呵,这丫头还是这么招人喜。”说完一双锐利的目光扫向方舟,“这位是?”   “哦,一个远房侄子。”上章筑说道。这个远房侄子是经过大家商讨后,觉得最适合向外人解释的身份。   一旁的重光这才把目光移向方舟,但那道目光真的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惊鸿一瞥。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方舟便觉一道冷漠的目光扫过全身,如果说目光有温度的话,他确定那目光一定是零下,因为他觉得毛孔里的水分子们好像正在结冰。   一众人寒暄过后,便入了府衙。穿过一条卵石铺砌的小径,便来到府衙后院。坐北朝南的房子,正中是中堂,左右各一厢房,西边一侧还有几间房子。   庭院里植有杂木花草,虽是深秋,但庭院中却是草木新而花色艳,让人误以为时至盛春。一行人刚一落座,一位妇人便风风火火赶至中堂。来者便是上章柔的姑姑上章珈。“柔丫头,你可来了,快把姑母想死了。”说着就捏上章柔的脸蛋。   “姑母,我好着呢,倒是您,又瘦了不少,重光表哥是不是总惹您生气啊。“说罢用眼神秒杀重光一次。   “要是你一直住在这里,你表哥就不会惹我了。”方舟听这话,这话有内容,哈哈,莫非上章柔要嫁给这个重光?古代不是总把姑表亲戚往一块拉么,还美其名曰:亲上加亲。怪不得进门时候感觉那厮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冷呢,恐怕是以为自己把他未来媳妇抢走了吧。   姑侄二人亲热够了,这妇人才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陌生人。   “这是?”上章珈用一种疑惑而又掺进一丝愠怒的眼神看向方舟。这让方舟更加深信不疑,柔柔这丫头是这重府未来的媳妇。   “哦,我也是后来得知的,他是三叔公儿子鑫兰兄长和一个海客的儿子。哎,只怪鑫兰兄长去的早,这孩子一直跟着母亲过活,去年母亲又过世,到现在才得以认祖归宗。”说罢,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像方舟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侄儿似的。   “好侄儿,以后缺什么了就给姑母说啊。”上章姑母听罢,竟泪水涟涟。这上章筑的演技还真不赖。   “姑母。”方舟喊了一声,竟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来了,一时悲戚无限,泪如泉涌。姑侄二人抱头痛苦,一边的上章父女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好家伙,假戏真做了啊。   一阵折腾后,大家终于觉得肚子扛不住了,于是便一同去西屋用膳。   酒足饭饱之后,一大家人又进了中堂拉起家常,浑不知窗外的月亮早已越过树梢。   “啊…哈…”一声长长的哈欠从重光口中发出。这小子怎么真么没教养,哎,不知道他爹娘怎么教的,方舟心底暗叹。重天宇见状,非但没有责怪儿子,反倒关切的问:“光儿,困了啊?”晕,这也太娇惯自己的儿子了吧,哼,这小子肯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草包。方舟不屑的扫了重光一眼,得到的却是重光更为冷漠的一瞥。这让方舟很是恼火。   “啊,时候的确不早了,大家就早点歇息吧。”上章筑连忙说道。于是乎,更令方舟郁闷的一件事便接踵而来,他要和这个大草包同住一屋。这么大的府衙,难道缺房子住?方舟心中大喊。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五章 重家冷血郎 夜来独惆怅   到了之后,方舟才知道,他和重光虽同居一屋,却是完全隔开的两室。中间隔着一间小书房。方舟就住在右室内。   奔走了一天,身体虽然不是很累,精神上却早已崩溃。方舟砰地一声倒在床上。看来最舒服的地方还是床上,哈哈,真爽,就让我这样睡死过去算了。正当方舟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声声幽咽的琴声飘然而至。丝丝缕缕,若清泉之细流,枝上之飞絮。   “妈的,半夜三更招鬼呐。”方舟气呼呼的推门便骂,完全无视琴声之优雅。   席上美男先是一愣,随之便是很不屑的一句冷哼。低眉信手续续弹。方舟见状顿时怒火中烧,啪,一根琴弦在方舟掌下应声而断。沉默…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只是想让它停下来…”说着,眼泪便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滚落。重光又是一愣,心道,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破口大骂,怎么一下子又跟小女子似的哭哭啼啼,这个男人,真是有趣。   “算了,弦断了而已,我会修好的。”终于收起他那冷漠的眼神,换上另一种眼神,方舟敢确定,那是一种玩味的眼神,温度比冷漠低上十度。他,是人么?人类的眼神何以这么冷?   算了,管他是不是人,没追究责任就万事大吉,道了句谢,拔腿就溜回自己的房间。把门从里面插上,褪去身上长袍,方舟终于在没有琴声骚扰下安安稳稳的睡觉了。嘿,关键时候还是眼泪最管用,不管是男人女人大人小孩。   第二天,天刚一蒙蒙亮,便听到上章柔的嚷嚷声。   “重光表哥,你就帮我画一张嘛。”上章柔不知死活的声音钻进方舟的耳朵里,正在做梦的方舟被上章柔这么一闹,恨得只想把牙给咬下来。但是,人毕竟是理性的动物,所以他没咬。“柔柔,一大早的干嘛呢。”方舟喊道。   “哥,你不知道吧,重光哥哥可会画画了,我呀,让他帮我画张我的画像。哼,他就是不答应,你起来帮我”上章柔向方舟撒娇道。   “切,不就是画嘛,哥哥给你画。”方舟上学那会学过素描,画的人物画与本人还是有五六成像的。晾它古代也没这绘画技巧,这下非得挫挫这小子的风头。方舟边想边穿好了衣服。来到书房,他就傻眼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哪里有什么铅笔?这,这可怎么办?海口已经夸下,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窗外的景物。   等,那植物是什么东西,不管它是什么东西,通身长长的尖刺不正好用来当笔嘛,哈哈,看来天助我也。取了几根长刺,把端部掐去一段,又在石板上打磨两三下,便兴奋的钻回屋子。一旁的重光和上章柔眼睛里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哥,你这是干嘛?”上章柔忍不住问道。   “It’sasecret。等着看好戏吧。”方舟兴奋之下,还拽了句英语。   这让上章柔又忍不住问道:“哥,你说的什么话。”   “呃,家乡话。呵呵,来,坐这里,让哥给你露一手。”不知过了多久,至少自己的肚子早就发出抗议的咕噜声,方舟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虽然由于作画工具太过拙劣而影响了整张画的画品,但清晰的笔路、合理的阴影搭配,使整张画的立体感凸现出来。当然那几根刺也都壮烈牺牲了。方舟的胳膊也在高频率的蘸墨动作中宣告罢工。   “这是什么啊,哥,你,会画画?”上章柔小心的问道。“晕,这么漂亮的素描画,你这丫头好不识货,亏哥哥我忙活一早上。”重光也接过画看了一遍,然后双眉紧锁,若有所思。“你,从师于何人?”没想到重光倒问起自己的师傅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此话真是不假。   “就这样的画啊,在我们那三岁孩童都会。”方舟轻蔑的说道,算是报了这几天冷眼之仇。重光双眉几乎拧到一块,想不到自己研习书画数十年,竟然还不如一个普通孩童。丢了画,郁郁的走开了。方舟本想挫挫重光风头,没想到效果却大大超过了预期值。于是小声问道:“柔柔,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表哥向来很大度的。”上章柔歪着脑袋很不解的说,再瞅瞅那张画,还是不明白那画究竟好到哪儿。   咕噜一声巨响,方舟的肚子又大闹起来,于是,二人撇下重光不说直往厨房奔去。   本以为来到谭函会好好玩一番,结果一整天都闷在府衙后院,这让方舟很是郁闷。不过,傍晚时分却得到一个好消息,晚上泡温泉。温泉?天,没听错吧,这里竟然有温泉,耶,太棒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洗澡问题都是在木桶里解决的,大浴池?那简直是白日做梦,可这梦,今天竟成真了。方舟心中狂喜。   晚饭过后,一家人收拾妥当后,穿过西侧的一处石板小路,往右一拐,便看到一处装修考究的房舍,屋檐下的匾额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浴”字。   进了门便看到铺满绣花垫子的小厅,左右各一红木雕花门,一处门上挂着翠色美玉,另一处则挂着绣花香囊。没想到这小小县衙的内府,竟有这么个供人消遣的地方,看来这重天宇也不是什么好官啊。   方舟一边数落着人家县令,一边却想都不想就惯性的跟着县令夫人往右边走。前面的重光眼瞧着方舟竟朝女眷那奔去,本不想提醒他,最终理性还是占了上风,轻唤一声:“你,错了。”“哦,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做工精细的香囊。”方舟心知自己犯了错,嘴上还死不承认。重光冷哼一声,不作理会。不过这次方舟可真得感谢重光,要不是他提醒,结果就只能以尴尬收场了。方舟心里对这个冷面美男稍稍感激了一番。   虽然逃过了一劫,但令方舟更为尴尬的事还在后面。他只顾兴奋着泡温泉,却全然忘记了是要和另外三个男人一起泡。   眼见其他人都开始解开身上的腰带,这边方舟却低着头心里扑扑的跳。虽说现在自己也算是个男人吧,但,这么刺激的画面还是接受不了。看见自己的身体(其实是叶永川的,也不是自己的啦)也就罢了,现在竟要他现场观看三个男人的脱衣秀,这实在大大超出自己的最低防线。   一边正解衣的重光瞥见方舟竟还站那一动不动,便走上前来。正低头苦思的方舟猛的一惊,打了个激灵。“你怎么不脱?”重光疑惑道。   晕,这话要搁在别地肯定会让人误解。好家伙,不是一直对我冷漠如冰么,怎么突然在不该热情的时候热心起来了。哼,一定心怀鬼胎。方舟心里想着,却难为情的说:“我,我其实想去茅房。”伴随着一道鄙视的目光,重光甩出一句出去往右走便转身走开。留下一脸怒容的方舟。   眼见那边快要一丝不挂了,方舟忙推门而出。在小厅静坐片刻后,方舟大脑里一直盘旋着三个字:去?不去?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方舟决定豁出去了,去。于是去到更衣室褪掉身上衣服,拉开门的一瞬间,方舟才发觉刚才的思想斗争白做了。只见池水上方,水汽缭绕,恍恍乎如入仙境,哪里还瞧得见半个人影。   伸脚试了试深浅,刚刚没过膝盖,于是方舟大起胆子往里走去。   低着头走了丈许远,水便没过心口,正欲停下,却听砰地一声撞上一堆柔软的不明物体。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方舟算是深有体会。抬眼,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重光。这么大的池子你不待,偏偏来挡本大爷的路,奶奶的,我今儿个算是倒了血霉。   “对不起啊。”方舟心里一边骂着,嘴上却用可怜巴巴的语调道着歉。说完转身就要溜。可胳膊却突然被重光一把抓住。   “干嘛?”方舟扭头怒视。重光只是直直的看着方舟不说一个字,目光在水汽的熏染下竟显得格外灵动。怒视无用,转身再挣,身后的那只手却同时松开。脚下一个不稳,方舟向前跌入水中。咕咚…富含矿物质的温泉水冲过口腔顺流而下,方舟一双手在水里乱扑腾。   然后,身后一双手臂将自己拦腰托起。“你…”方舟刚要大喊,却一下子被重光用双唇封住,声音在嗓子里变成低低的呜咽。一阵狂热的吻过后,方舟再没有大喊的力气,只是压低了声音问了句:“你…该怎么说呢…同性恋?”“什么是同性恋?”重光歪着头凝视着方舟。   两个大男人裸着抱在一起,还做这么让人狂喷鼻血的事情,除了同性恋,方舟确实想不到其它更合适的词了。   “哦,应该说是龙阳之癖,或是断袖之癖之类的吧,通俗一点就是男的喜欢男的。”方舟歪着头一副很纯真的样子。   重光很不满意的冷哼一声“你的想法倒真是奇怪,我只是封你的口而已,腾不出手,只能用嘴了。”   “切,是就是,还不好意思承认。像你这样的帅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方舟斜着眼睛说道。嘴里不说心里说,即使是封我的口也不至于吻的这么投入吧!呃,莫不是男人性趣上来,不管男女老幼一切统吃?晕,男人还真他妈恶心。   “你该下来了。”重光将方舟放入水中,转身就要走。“等等,刚才开玩笑的,你,真的很讨厌我?”方舟小心的问道。话说方舟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个人见人爱的活宝,像这样遭人冷落,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没有,你很有趣。”重光脸上竟闪过一丝笑意。方舟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   重光说完便游走了。方舟没有追过去,不是他不想,是他真的不会游泳,万一那边水深,自己就玩完了。找了个角落,舒舒服服的靠着岸边光滑的石头上,要是天天都能泡温泉就好了,天天泡,对了,我为什么不和重光搞好关系呢,关系铁了就可以住在他家,反正在哪都是寄住,怎么说这里也比上章家好,呵呵,虽然这样想有点罪恶,但是,还是想住在这,柔妹妹啊,以后我就不陪你玩了,这孩子,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决定了,下一步作战计划,让重光留我在重府。哈哈,我就不信我搬不动重光这块又冷又硬的大石头。方舟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作战计划,浑不知其他三人早已上岸。   “死了么?”脸颊被人拍了两下。方舟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便看到重光衣带整齐的蹲在池边。“没死也被你吓死了,说,什么事?”方舟气呼呼的说。   “我们都出去半个时辰了还没见你出来,上章舅舅让我过来瞧你死了没有。”重光邪恶的瞅着方舟。这种人,怎么可能跟他讲和,哼,宁可不要温泉,也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方舟拉着一副苦瓜脸,很不情愿的向来时方向走去。   “你先出去。”方舟到底还是不习惯裸着被人看。“你上你的岸,我又没挡你的路,为何要出去?”重光却叫起板来。其实重光本打算叫完方舟就出去的,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犯抽,非要一直盯着方舟出浴更衣,而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何竟会隐隐的觉得耳根发烫。   这一夜,月色宁静,重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胸中竟有一丝丝的心潮起伏,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是孩提时第一次放风筝的好奇,是打碎了爹爹珍贵的瓷花瓶的恐惧,还是突然发现隐藏在自己后院的宝藏的喜悦?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让重光难以入眠,他讨厌自己为什么有了人的感情,一直这样冷漠着不是很好么?可是自己究竟是放不下那份好奇与冲动。翻身下床,推窗,一阵菊香冲入房内,微带寒意的秋风拂过脸颊,掠着耳际散乱的发丝起舞,这位翩翩玉立的佳公子第一次陷入苦恼之中,而且是因为一个刚刚接触几天男人。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六章 茶香绕舌尖 孰料遭暗算   温泉事件过后第三日,天朗气清,秋风和畅,院子里大朵大朵的菊花恣意开放,红如火,黄如金,煞是好看。重知县心情大好,吩咐他家公子带着上章柔和方舟游京城。这可乐坏了方舟,除了吃,他最喜欢的就是玩了,整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待车马备齐后,三人就准备上路了,为了安全和方便起见,上章柔也一身男儿装扮。一匹马在前,一辆马车在后,和来重家时一样,方舟和上章柔坐马车。这可让方舟郁闷了好一阵,明明是男儿身,却偏偏和小丫头一样坐马车。不过,都城的诱惑却冲破这层郁结将兴奋注满方舟每一根神经。   “柔丫头,京城都有什么好吃的?”“城墙有多高?”“在那能不能遇到皇上?”……一路上方舟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有时候问的上章柔都哑口无言。不过,方舟从上章柔口中得知这大宋朝的开国皇帝是大源启,建都于泽洛,传至本朝已历经五代。古语有言曰:富不过三代。不知这大宋朝国运如何?   快到晌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门口,上章柔心想终于可以解脱了,剩下的就交给重光表哥吧。进城之后,没走多远车马就停了下来。下车一看,竟是一家三层高木结构建筑物,上书“清风客栈”四个镏金大字,再看那门脸装饰,要按星级划分的话,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四星级了。方舟一行人的房间在二楼东面,依次为己、庚、辛号房。上章柔的房被夹在中间,重光和方舟伴其左右。一切安顿好后,重光便带着两个乡下孩子游京城了。   正赶上晌午,于是先找了家京城有名的酒楼——醉香楼吃饭。一看到这名字方舟就感觉胃里满满的了,为什么古人给饭馆起名字时都一个样。不过菜一进口方舟就敲着桌子大呼道:“名字俗了点,饭品却一点都不俗。”这一呼可不打紧,引来数十道好奇的目光。其中有一道好像似曾相识,凭着直觉扭头一看,果真发现有熟人。   只见西面靠墙处,一双微扬的凤目正紧盯着自己,右手托起的茶杯里,还冒着腾腾热气,雾气后的人儿便显露出几分仙风道骨,飘洒脱俗。   “哎呀,那个,你不是那个救我的神仙么?”方舟激动地指着那位正准备喝茶的客人大叫道。这下,数十道目光齐齐的从方舟身上转到凤目美男那里,一口刚进嘴的热茶愣是从美男口中一喷而出。   方舟可乐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拍着美男肩膀道:“虽然他乡遇故知是件令人激动地事,老兄你的动作也太夸张了吧。”天啊,这个人,明明弄的夸张的是你,现在又把罪名栽到我头上,罢了,不和你一般见识。莫问一边想着一边用手绢擦着茶渍。   抬头瞧见方舟,却又忍不住换上弯起的笑眼,“方公子,是吧,我可记着您呢。我说,你好像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神仙见笑了,恩,下次俺一定注意。”方舟陪笑道。   “你别总叫我神仙了,我不是告诉你名字了么?”   晕,他叫什么来着,姓文,不是,姓罗,天啊,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方舟一脸紧张的呆在那里,最后一脸赖皮的说“哈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叫你神仙也不为过,哦,难道你想当齐天大圣?”   这下凤目美男彻底傻眼了,这个人到底从哪儿来的?“好了,不说这个了,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人多热闹。”说罢,方舟就拉着帅哥往自己饭桌上拽。“且慢”桌子对面的人一把拦住方舟,“公子,这不妥吧…”美男嘴角上扬,唇舌间呼出二字:“无妨。”   “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家公子的。”方舟白了那人一眼。   莫问微笑着摇摇头,便同方舟一道去了。身后侍从打扮的人也悻悻然跟了过去。   落座后,屋内算是又恢复了正常,吃饭的,喝酒的,耍贫嘴的,吹牛的,热热闹闹,熙熙嚷嚷。   “在下莫问。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莫问拱手朝重光问道。   “重光”冷漠的眼神裹夹着齿间吞吐的寒流,让人全身一寒。“呵呵,这个小妹妹我是见过的。”虽然上章柔一身男装,还是被莫问一眼看穿。方舟在桌子下面使劲掐了他一把,又悄悄说道:“我们故意让他打扮成男的,你可别戳穿啊。”莫问一边龇着牙揉着大腿一边点头答应,还不忘加上一句:“下手真狠。”   于是,一顿饭,在方舟的大呼小叫声中,总算是结束了。旁边的莫问吃的倒是乐哉悠哉,可是对面的重光却一脸凝重。那个小丫头上章柔在众多帅哥的陪同下吃饭,高兴的嘴巴都顾不得合上。   “莫问兄弟原来住在京城啊,呵呵,以后来京城玩了找你蹭饭吃啊。”方舟这次总算记住人家的名字了。   “你说的,以后再来京城就找我,给你。”莫问从脖子上摘下一件墨色球形物体塞到方舟手中。   “今日还有急事,改日再会。”说罢还未等方舟开口,就领着跟随侍从翻身上马疾驶而去。远处的官道上扬起丈许尘土,答答的马蹄声也渐行渐远。方舟愣愣的盯着远方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那个球形物体,低头一看,只见那杏仁大小的圆球内闪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游丝,忽而如盛放的菊花,忽而成散落的雨丝,密密匝匝,幻化无穷。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都走远了还望。我看他不见得是什么正经人。”冷不防的重光冒出一句话,声音中充满鄙夷。   “我看你啊,是嫉妒人家长的比你帅吧。”方舟挖苦道。   “随你怎么想。”重光扔下一句话便扭头往客栈方向走去。身后的上章柔拽了拽方舟的衣袖道“哥,你手里的宝贝…”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方舟,一副巴巴的可怜相。“这个嘛,回客栈再看。”于是将黑球系在自己脖子上,便领了柔柔朝重光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重光到了客栈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方舟和上章柔并不理会重光败坏的情绪,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方舟的房。   刚一坐下,上章柔就嚷嚷着看宝贝,其实,方舟也早就耐不住满肚子的好奇了。解下那颗黑球放于掌中,这时才发现,黑球表面竟雕刻着不知名的动物,刀工之精细让人看后赞不绝口。“柔柔,你看这是什么动物?”方舟将黑球递于上章柔。   “这个,莫不是上古神兽海洛?”一对细细的柳眉柠在一起,这丫头认真思索的样子还蛮可爱。   “海洛?”   “恩,莫多海的神兽,蛇身鹏翅鹿首。现在很少人雕刻这种纹饰了,我也是在爹爹为数不多的收藏品中见过。嘿嘿,说不定这个黑球是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呢。”说完重又给了方舟。   “我的相机更是独一无二的绝品呢,糟糕。”   “怎么了?”   “忘了问相机的事情了。”   “是呢,哥,我还在里面呢。”   “只顾吃了,也忘了问他家住哪了,郁闷,郁闷啊。我说柔柔,你怎么也没想起来呢?”   “人家也第一次来京城么……”   二人在房间里说着说着不觉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里一股危险地气息正渐渐*近。   将近晚饭的时候,重光终于现身了。刚推开房门便听到方舟房间里传来的阵阵笑声,瞄了眼轻掩的房门,招呼也不打就推门直入。“吃晚饭”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这个人估计上辈子是块千年老寒冰,以至于这辈子说起话来都冒寒气。方舟也习惯了他这种傲慢的态度,叫上柔柔去吃饭。   这次换了家叫明月轩的地方,店面不大,但室内装修堪称一流。这回他们没有坐大厅,而是选了个二楼的雅间。“小二,给上壶茶。”饭饱之后,方舟哟喝着。“好嘞,爷稍等。”抹布往肩上一搭,便取茶去了。   “哎呦——”这取完茶的小二刚到雅间门口就被一壮汉撞了个满怀,一个趔趄,茶壶便脱手而出,这壮汉倒是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愣是将茶壶稳稳接于手中。然后,憨憨地笑了两声,又将茶壶物归原主。小二眼睛瞪的老大,直夸壮汉好功夫。再看门内,方舟早就拿着筷子僵在那里,眼睛里放出灿烂的小星星。   “真是好功夫啊。”啧啧的赞叹两声后,又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雕虫小技。”重光又泼来一桶带冰渣的水。   “哟,难不成咱重大公子也会武功?”方舟阴阳怪气的说道。这让重光出了不少鸡皮疙瘩,这人,是男人么?   “哥,你是不知道啊,重光表哥从小就开始练武了,还拜了位有名的师傅呢。”   “哈哈,看来我是有眼不识泰山,高手,以后还请多多赐教。”听罢,方舟态度立马从北极转到赤道。两手一拱,笑的是那个好看啊。   这时小二已将茶水送了过来,帮每个人满上后便笑眯眯地出去了。   三个人喝了些茶水便起身回客栈。   出了明月轩不到十步,方舟便嚷嚷着头疼,接着上章柔也跟着叫了起来。“不好,那茶……”重光还未说完便和方舟上章柔齐齐倒下。   两个时辰后,一阵冷风吹过,重光缓缓地睁了睁酸沉的眼睛,然后猛地坐起,再看看周围,竟是一片荒草地,身边柔柔还昏睡着,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到方舟的影子。“舟儿,舟儿……”重光扯着嗓门大呼两声后,将拳头重重地砸向地面。   轰——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叶永川将方舟往怀里拉……接着是刺骨的凉,冻得发红的双脚踩在冰凌上,一阵阵钻心的寒气灌入全身。方舟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却看到自己被反绑着扔在地上,浑身上下湿淋淋的。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蒙骗老子的手下。”只见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粗粗的一字眉下是一双精光狠厉的眼睛。再看周围景色什物,怪石嶙峋,火光烛天,这山洞的确有够大的。再瞅那座上之人,一看就非好惹的主。方舟心下大乱,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您竟真忘了小弟?哎,也难怪,大哥现在飞煌腾达了,怎么还能记起小弟我?”说罢,摇了摇头,面色很是凝重。   座上的山大王先是一愣,后又掳着胡须沉吟片刻,再仔细瞧了瞧方舟,猛的指着方舟说道:“难不成你就是鹿城那个小叫花?”   方舟两眼闪光,这下可得救了,赶紧重重地点头。“嗯,就是我啊。”   “哈哈,原来是你啊,我说你怎么会知道老子的大名。老子可找你很久了啊。”说罢哈哈大笑几声。   方舟怎么觉得这话说的怪怪的。还没待自己反应过来,就听这山大王吼道:“小的们,来呀,把这小子给我扒光了衣服煮汤喝。”妈呀,还真是食人族,方舟心中大喊。   “哼,你小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当年在鹿城若不是你背地里放暗箭,老子今天也不会混到这步田地。”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端起一坛子酒猛喝一口。   “老三,你可认清楚了?”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咚,从石壁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男音。这声音甚是动听,似溪流擦过卵石般悦耳赏心。一袭青色衣衫乍然出现,妩媚精致的脸蛋,一对忽闪的紫眸摇曳生姿,再加之一头褐色的长发,柔美的身段,整个人简直就似魅惑众生的妖灵。方舟彻底傻眼了,莫不是入了妖怪的洞窟?我又不是唐僧,佛祖开眼啊。   “大哥,你看,就是这小子。”络腮胡子指着方舟说道。   “妖灵”踱到方舟面前,食指勾起方舟的下巴。“倒是个美人坯子,老三若是放心的话,这个人就交于我处置吧。”说罢,唇角带起一抹邪魅的浅笑。   络腮胡子打了个寒噤,脑袋往衣领里缩了缩。“交给大…大哥我再放心不过了。”   “如此我就先谢过老三这份厚礼了。”说完竟一手拎起方舟往肩膀上一扔朝石壁后面走去。真是看不出来,这柔柔弱弱的小身板,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这让方舟很是吃惊。   石壁在机关发动后訇然中开,穿过一条不长的通道,便见日光四射,满山秋叶红黄相间,流水在断壁处铺洒成水晶帘幕,碧空白云下一派洞天神境。神仙的居所也不过如此吧,难道此人不是妖而是神?方舟再次陷入纠结。   山洞对面是一处崖壁,两座山之间以索桥相连,山谷处并非云海缭绕的深渊。葱茏的灌木以及尺来高的荒草将谷底染成绚丽的水彩画,从索桥位置到谷底不过十多丈。   过了索桥,便看到一处嵌于山间的楼阁,三层高的楼阁修建的清新脱俗,格调高雅。只见门前立于二人,一红一白,站于正门两侧。走近一看方知二人俱是绝色佳人。   “玳儿回来了”红衣女子上前说道。   “这个是?”白衣女子斜眼看了一下六出玳肩上的男人后皱眉问道。   “宋江交给我的要犯。”斜着眼角朝方舟飞起一抹不怀好意的阴笑。   “赤若带他去梳洗一番,小白跟我来。”说完将方舟朝红衣女子手里一扔,彷佛扔的是一团极轻的棉花,而赤若更是双手一伸便将方舟稳稳接住。这,连女人都这么犀利,方舟彻底被这些人的力道震住了,木鸡般被人扔来扔去。等一下,刚才他叫那个女人什么来着,如果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小白。方舟一手指着白衣女子不知死活地大笑道:“小白,你说她叫小白。哈哈…”这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边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以为方舟精神错乱了。不过,若是白衣女子知道方舟笑她的名字和小新的狗一样的话,她一定会当场捏死方舟。   “赤若,快带他沐浴。”六出玳恍过神来便又吩咐道,愣在一边的赤若忙领命带着方舟往后堂走去。   一番沐浴后,赤若便要帮方舟更衣。方舟却害羞道:“劳烦姐姐费心了,我自己就行。”   赤若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你别害羞,我是男人。”   “男人?哈哈,姐姐真会说笑,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怎可能是男人。”   赤若脸上波澜不惊,拉开帘子站在方舟面前,下一刻,抓起方舟的手就往*伸去,方舟的脸蹭一下就染满了红霞。嘴巴张着,愣是没吐出一个字。这个“女人”还真是男人,脑袋瞬间忘记如何转动。人妖?他是人妖?“你是…人妖?”方舟惊惧道。赤若没再理会方舟,拿起手边的浴巾帮方舟擦拭起来。   片刻后,方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只见镜中人儿一身淡紫罗裙,一头乌发梳成漂亮的发髻,金钏银钿装点其上,活脱脱的一位古装大美女嘛。   “我眼睛有毛病了吧,告诉我,镜子里是谁?”方舟扭头问赤若。   “你”   “OHmygod”方舟心中惊呼,我又变成女人了。哈哈哈,低头一看胸部还是一马平川,顿时又低着头哭丧起来。   “为什么把我弄成这样?”方舟不解。   “玳儿喜欢。”   “就是刚才扛我的那人,话说他叫什么来着?”   “六出玳。先提醒你一下,他可比宋江下手狠,待会你可小心了。”   “不是吧,看他比那个妖怪头子宋江善良多了。”赤若轻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吱呀一声推门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飘入耳中。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七章 险入蟒蛇口 幸得故人救   “嗯,果真不错。”六出玳击掌赞道。   “哥哥,那就带他去吧。”小白脸上带着浓浓的坏笑。这个小白可是六出玳的亲妹妹,名叫六出白。这六出家起名字还真是重男轻女,男孩起那么好听,女孩就随便找了个空白色贴上了。   “赤若,去幽潭。”六出玳嘴角微翘。   阁楼后面不远就是一汪碧潭,水面静如明镜,山色倒映其中,如刻画在湖面上的巨幅秋色山景画。   “好美,要是带着相机就好了。”三人再次瞪眼,心照不宣确定此人精神真的错乱了。   “放他下去吧。”六出玳单手一挥,赤若就一手扣住方舟双手,一手抬起腿脚,只听见扑通一声,方舟就像个大铜人一般,沉入湖水之中,湖面顿时荡起一圈圈硕大的波纹。方舟在水底扑腾着喝了几口水,发觉湖水咸的泛苦,更令他奇怪的是自己虽不会游泳,身子却一点点的往上浮。   死海?这湖里的水质难道和死海一样?哈哈,矿物质盐超级丰富,泡起澡来对身体也好,就是这深秋季节的,这湖水忒冷了点。一阵寒流从脚底窜上脑门,方舟打了个大冷颤。   该死的,这个大变态,把我打扮成女的不说,大冷天的还让我洗冷水澡,奶奶的,什么时候我翻身了一定整死你。六出玳是吧,老子我记住了。方舟牙齿打着架,心里却早已把六出玳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面上却嬉皮笑脸道:“我说六出公子啊,这么营养的湖水,大家何不下来一起洗?只让我一个人享受岂不可惜。”哈哈笑了几声,就开始哼着洗澡歌,装模做样洗了起来。   六出玳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光彩,这个男人还真是特别,到现在还故作镇定,哼,接下来我看你怎么办。   “小白,叫金戟。”六出白听到这话后脸上竟泛起兴奋的笑。只见她从脖子里掏出一把拇指大小的骨笛,吹了几声不成调调的单音后,便听到水底一阵沉闷的低鸣。方舟神经细胞顿时成紧绷状。难道是水怪?这对变态兄妹,看来今天真想整死我。闭着眼睛感觉着水底搅起的水波一阵阵涌向身体,方舟的身体也缩成了一团。   一捧水花从水底喷涌而出,一条浑身金灿灿的巨蟒一跃而起。   “黄金蟒?”方舟惊呼道。一双眼睛顿时化作元宝状。“真是个宝贝啊。”嘴里啧啧有声。岸上,六出白一张小脸却拧成了苦瓜状。“哥哥,你带过来的那个人确定是人么?”六出玳也是纳闷,这个犯人从带过来之后就没有一刻正常过,难道是被自己吓的真的精神不正常了?抬头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方舟。狠狠地咬了咬牙齿。“小白,吹笛。”   笛声再次响起,一阵阵悦耳的笛声下,巨蟒扭动着身体朝方舟扑了过去。这条黄金蟒有三丈有余,微黄淡白的蛇皮上有着纹理细腻的金黄花纹,只那额上一点扎眼的红让这条蟒蛇显得特别起来。黄金蟒是极其温顺的动物,且又特别稀少,由于是先天性的遗传因素导致这种蟒蛇极难饲养,这两个变态兄妹竟养了这么大一只,这让方舟馋的直吞口水,只是有一点很是让人诧异,这蟒为何住在水底?   巨蟒慢吞吞的将整个身体缠上方舟纤细的腰肢,方舟摸着金灿灿的蛇皮只顾得啧舌头,浑不知巨蟒在笛声的驱使下正一圈圈的收紧身体。待他觉察时,早被巨蟒铁桶似的紧紧箍住。   岸上的六出玳嘴角漾起满意的邪笑。他喜欢看到这种场景,这种人在濒临死亡时脸上或震惊或愤怒或悲戚或恐惧的神情。那些生命最终的表情会一直刻画在脸上,直到肉体腐烂,形神俱灭。是的,六出玳看到这种场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说不出的喜悦与兴奋,彷佛这种濒死的面容变成了实体一般将他空洞的心充塞起来。   方舟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声音也卡在喉咙里,这种濒死的情景他可是遇到过好几次了。只是现在,突然就想到了柔柔,想到上章大叔,还想到了重光…柔柔这丫头,找不到我一定会哭鼻子,还有上章大叔,肯定很着急,那个冷血的重光…意识一点点的模糊起来,眼前的景物也在眼睑合上的那一刻隆重谢幕。游离的精神突然捕捉到远处的喊杀声,然后是岸上的只言片语…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一片冰冷黑暗中如同走到了十八层地狱。   “大,大哥,兄弟们已经招架不住了,还是先避一避吧。”宋江提了一对流星锤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老三何故如此慌张?”六出玳露出一丝不屑。   “大哥,这次他们是动真格了,你猜我看到谁了?禁军总教头苏子玉。”宋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哦?连他都来了。哼,有意思,我去会会他。”六出玳脸上一抹得意一闪而逝,望了一眼就要见阎王的方舟,吩咐六出白停了笛音,便朝前山奔去。   笛音停后,巨蟒金戟复又没入水中,一圈波纹荡起,方舟的身子晃了两晃。深秋的冷风裹夹着几片血红的叶子,悠悠地落于水面之上。方舟一身淡青色罗裙在湖水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清雅脱俗,再加上那一两点红叶的修饰,远远望去竟像是浮出水面的水精灵。只是这精灵闭着双眼,嘴唇已经变成暗紫色。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只见那人足下轻轻一点便轻巧地落于湖边。看来这人轻功不弱。白衣人朝湖中望了一眼,心道这谁家小姐,精神肯定出问题了。伸着头眯缝着眼又望了一下,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接着扑通一声便跃入水中,顿时水面上绽出一朵美丽的大菊花……   红木雕花大床上,方舟将自己裹得跟个大肉虫子似的,一床做工精细的绣花锦被在他的蹂躏下变得面目全非。嘴巴里流着口水,一边还嚷嚷着:“我吃红烧肉,今天我就吃红烧肉。”床边坐着一袭白衣的璧人。眼尾上翘的丹凤眼、高矮适中的眉骨、加之蝉翼般翕动的眼睫;眼波流转处顾盼生辉。此时,但见床边人儿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遂又拿起锦帕拭去方舟嘴角的口水。   “公子,您还是休息会吧,这烧也退了,让属下守着吧。”说话这人,一身暗紫紧身衣将身体流畅的线条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墨色头发高高束起,紫色冠带飘然脱尘。一双澄澈明亮而透着精光的鹰眼在略显古铜色的皮肤衬托下熠熠生辉。此人正是禁军总教头苏子玉。莫问摆摆手,视线仍旧停留在方舟脸上。   “子玉,荒落那边怎样了?”   “我与六出玳交手不过十几回合,他们见形势不利便抄密道逃了。我们搜了整座山也没发现密道入口。”苏子玉言语中透漏出一丝遗憾。   “这条狐狸跑的倒是挺快。”莫问嘴角上扬却又一脸严肃。   说话间床上人儿却猛地睁开了眼,这让莫问也小吃一惊。这么突然的睁着眼,还真似诈尸一般。   扭头,方舟猛地坐起,伸着右手食指,眼球更是瞪得快要从眼眶里蹦将出来,“莫问?!”分贝绝对能达到一百,因为放在博古架里的花瓶好像晃了一晃。就连莫问和一边的子玉都忍不住想捂起耳朵。好家伙,内功不错啊。   方舟使劲咬了一口自己的大拇指,龇牙咧嘴的喊疼,看来不是做梦了。莫非又是面前这家伙救了自己?天啊,又要欠人情了。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啊。”方舟算是恢复正常点了。满脸堆笑的向人道谢。   “这次怎么报答我啊?”一抹狡黠挂上莫问眼角。   “这个,那个,哦,对了”方舟很卡通的将右拳击在左掌上。“我送你的相机呢?”   莫问疑惑的看了一眼方舟,将手伸到枕边,拿出一个包了红色锦缎镶金边的小盒子。   方舟还未等莫问打开就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便立即石化,相机没电了。“你,你用过这个没有?”方舟狐疑的问道。“没有,拿回来就放那里了。”“真的?”“真的。”“你确定?”“我确定。”“你发誓不骗我?”莫问彻底无语,这人好麻烦。“你爱信不信。”方舟抱着相机直呼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没发现自己的照片。   “子玉,你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对了,记得做上红烧肉。”莫问扭头吩咐道。   “红烧肉?你这里有红烧肉?”方舟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接着道:“嘿嘿,我最爱吃红烧肉了,看来老兄你和我一个爱好啊,嗯,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果然咱们很有肉缘啊。哈哈哈。”方舟大笑着,爪子还不忘拍着莫问的肩膀。心道,先套套近乎,说不定就不要报酬了。想来以前本大人也是社交能手,这么个古代小毛孩都搞不定,真是有失我昔日的名声啊。其实,这个社交能手嘛,完全是方舟的自我安慰,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肚子里的本本可是算的一清二楚。   不大会功夫,一桌丰盛的饭菜便端了上来。汤菜齐全,饭香扑鼻。方舟肚子里的饿鬼们早忍不住发出抗议的咕噜声。摸了一下肚皮,厚脸皮的说道:“开吃?”莫问瞅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笑道:“吃完了可别忘了欠我的东西。”玉般的手指在方舟微微泛着红晕的脸蛋上使劲捏了一把。   方舟彻底崩溃,他怎么还惦记着。哼,小人,不就救了我一次么,至于这么小气嘛。嘴上却笑着道:“呵呵呵,怎么可能。先吃饭。”不等莫问招呼,便一屁股在靠窗的小圆凳上。下一刻,更是不顾形象的狼吞起来。吃的正欢时,抬头正对上盯着自己的一双颠倒众生的凤目。“呃,你不吃?”方舟停下高频率的夹菜动作。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早用过午膳了。”莫问托起下巴道。啧啧,那姿势怎一个媚字了得。方舟咽了一口吐沫。晕,长的漂亮也不能总拿出来显摆吧,我看此人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不对,纨绔子弟好像没这种气质,要不就是隐居山林的隐士?不过他应该会武功,要不是会武功怎可能救了我?嗯,肯定是江湖上某个不为人知的大侠。   饭毕,一群丫鬟打扮的人便来处理现场了。一干人退了场后,莫问就书归正传了。他一手托着胳膊肘子,一手捏着下巴,姿势要多酷有多酷。然后,围着桌子踱了半圈后道:“你…”声音顿了一下,“你和荒落有仇?”   “荒落?”方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六出玳为何抓你?”莫问狐疑道,眉头微微蹙起。   方舟拍了一下桌子,大骂道:“奶奶的,我怎么不知道他为何抓我,我不就说认识宋江嘛,至于大冷天的把我扔湖里喂蛇玩,那个地痞无赖、流氓变态。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大爷我学到绝世武功,一定灭了他。”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这个方舟,也就会逞逞口舌之快。   “你认识宋江?”莫问一对眉毛快拧到一块了。认识宋江又为何被人拿去喂蛇?再说,宋江那个恶贼跟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呃,说来话长,话说那天中午…”方舟正要展开自己的长篇大论。却见苏子玉推门而入,递给莫问一张字条。莫问展开后眉毛便紧紧地皱起,眉宇间形成一个大大的“几”字,须臾便缓缓展开,嘴角浮上一丝浅笑。“小子,你先在这里歇脚,本…”捂嘴咳了一声“我有急事要办。”方舟可乐了,一下子节省了自己数千字的麻烦解释。“您忙。”方舟乐呵呵地说道。莫问用很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方舟,终是领了苏子玉去了。   待莫问走了约莫一阵子,方舟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自己竟然忘了问这是什么地方,而且怎样通知到上章大叔他们,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拍了拍脸蛋,告诉自己等莫问回来得赶紧往家里捎信。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八章 暂歇玉珠山 识得真莫言   方舟捶捶自己的腰板,扫视一圈后,发现床头放着一套淡青色衣服。抻开一看,立马火冒三丈。使劲摔在地上,又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盯着衣服愣了会神,复又捡起放回床上。晕,自己穿女装的样子肯定也被莫问看到了,真他妈丢人,大老爷们穿裙子,肯定跟如花不相上下。没想到啊,哎,真是没想到我竟然会和人妖画上等号。   方舟在屋内巡视一番后,在一个漆了锃亮黑油漆镶银边雕花衣柜里找了一套墨绿色外衣。穿上之后还算合身。将腰带胡乱一系,披头散发的便踏出门去。看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院子里干枯的枝桠上停着几只暮鸟,方舟辅一开门,鸟儿们就嘲哳几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估计那些鸟儿是被方舟的打扮吓跑的。如果开门走出的是风度翩翩的莫言,那些鸟儿非但不会飞走,说不定还会婉转的唱上一曲。你说同样是人,为啥差别就这么大呢?   方舟住的小院还算宽敞,左右各有两间厢房,门前植有低矮的灌木,也有一年生草本花木,只是秋色里都只剩下枯黄的枝干。一两丛常青树依旧吐露着翠色,和着盆栽的菊花,给这萧杀的秋色增添了几分生机。不知哪里飘来阵阵琵琶声,在这秋意浓浓的傍晚沉吟低唱。秋色固哀,亦比不上琴声之哀。   方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穿过几个院落后便看到一潭人工开挖的湖水。碧水微荡漾,残荷话凄凉。看着湖水中满目枯枝乱叶不禁想起李清照的词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只可惜这里没舟,只有湖心亭一座。而琵琶弹奏者正端坐于亭中,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那是个女孩,发髻梳成漂亮的云髻,不像上章柔那么弱智的发型。一身鹅黄色的罗裙在秋风的拂动下掀起一角。   老实说,方舟是真不想再靠近湖水半步,打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好像跟水结下了怨似的。在鹅不飞湖差点淹死,在六出玳的后山差点喂蛇。这两次要命的体验让方舟畏湖九分。二话不说,扭头便往回走,走了几步后,使劲一跺脚,终是耐不住心中那份好奇,调转了方向朝湖心亭走去。好奇心杀死猫,果真不假。   稍微走近,才发现抱着琵琶的女孩长的真是很标致。圆润的鹅蛋脸,腮边飞起被暮色染就的淡淡金黄,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眼睛微微闭合着。估计是陶醉在自己的曲子中了吧。方舟刚一走到女孩身边,琵琶声便戛然而止。女孩抬头眨着一双透着清凉眸子的眼睛,几乎和方舟同时问道:“你是?”   “我是莫问的朋友,暂借住在这儿。”说罢搔搔后脑勺,咧嘴一笑。   “莫?”顿了一下后接着道:“呵呵,原来是大哥的朋友。我是莫言,叫我言儿吧。”女孩轻轻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脸蛋上的一对小酒窝更增几分可爱。   狂倒,这家人也忒会起名字了,一个莫问,一个莫言,莫非这家人的习惯就是禁口?一会是不是还会遇见莫说,莫笑,莫哭,莫闹啊。切,真是怪癖。方舟心里嘀咕了一番。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姊妹兄弟啊?”方舟故意逗人家玩,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德性。   “没有了,家里只有大哥和我。”莫言却很认真的回答了方舟。这让方舟很是不好意思。   “呃,呵呵,我叫方舟。”方舟赶紧扯开话题“真是才女啊,听说这玩意特难学。”方舟指着莫言手中的琵琶道。   “方兄说笑了,这东西就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是会的。”方舟彻底鄙视自己的没常识,的确,现在是古代,女孩子家除了做针织女红外就是习琴棋书画了,当然,这也是对于有条件的人家来说的,若是一年到头都是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哪还来的钱财学这些个高雅之物。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此话真是一点都不虚说。   眼前这女孩便是生在富贵人家,长的是粉嫩水灵,要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肯定面黄肌瘦,皮糙肉厚。这一点似乎从古至今都是不变的。再品评一下她说的话,更能确定这女孩家非富即贵。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方舟不知为何想了这么。也许心中有一丝丝的嫉妒吧,这种嫉妒是发自女人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虽然现在是男儿身,却终不能改掉女人的秉性。   两个人坐在亭中说了会闲话,方舟发现这个女孩并非像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那样傲慢无理,她很活泼,也很健谈,知识面也很广,若是在现代应该也算得上一位知性女青年了。天色在不觉中暗了下来。秋风扫过,顿觉一股凉意袭来。方舟拉了拉宽松的衣领,换上郑重的神色道:“言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莫言先是一愣,回道:“什么忙?”   “帮我捎个信,或着送封信什么的,反正只要能告知谭函知县我的下落就行了。上章大叔他们找不到我肯定都快急死了”   “谭函?这里就是谭函郊外的玉珠山,下了山不出三十里便是谭函城了。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紫溟峰,此峰易上不易下。没有密道你是下不去的。”   “那你告诉我密道不就完事了。”方舟嘻嘻一笑。   “这个…”莫言脸上露出一丝很为难的神色。小丫头虽然快言快语,但还是留了一手,毕竟还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来历,若是哥哥压来的重犯,自己岂不是犯下弥天大错。虽然眼前的人看起来很是和善,莫言还是撒了个小谎。   “这个,密道钥匙都是由大哥保管的,要下山只能等大哥回来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捎信。”莫言虽然留了一手,但又不想让方舟太失望,赶紧答应他帮忙捎信。莫言还是很喜欢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男人的。如果是平日里让她遇到这种不修边幅的人,特别是男人,她肯定会不屑的冷哼一声,不知为何今日非但不讨厌,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听了莫言的话后,方舟闪着小星星的眼睛立马换上一对大大的感叹号。不过,还好,至少能捎信,人要知足,知足常乐。方舟自我安慰了一番,看着夕阳隐去最后一丝余晖,谢过莫言一番好意,二人出了小亭朝相反方向走去。   方舟刚进了小院,便见几个丫鬟端着各色饭食进了院子。方舟嗅着饭香,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一脚跨入屋内,便见一个人坐于桌边。手里正拿了一个玉石坠子把玩着,一身绛紫撒花长袍凸显着此人的高贵典雅,肤色白皙,发如碎金,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与贵气,帅气中又带着一丝乖张与跋扈。   这人,混血儿?长的真他妈好看。方舟只看一眼便觉得要狂喷鼻血。还未等方舟晃过神来,就被后面的人猛地一撞,肩胛骨顿时火辣辣的隐隐做疼。扭头刚要发怒,却看见莫言一张写满歉意的脸。   “对,对不起。”莫言大口喘着气。然后,指着座上之人大叫道,“你,不是已经送你下山了嘛,你怎么又跑回来了。”金发美男这才放下手中的玉坠子,抬眼瞧见门口的小丫头,还有,小丫头旁边揉着肩膀披头散发的男人。   “我不是惦记着夏儿你嘛。”金发男人嘴角荡漾着一丝调侃的坏笑。   “夏儿?小名儿?”方舟插了一句。   “呃,呵呵,是是,小名。”莫言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   那边的金发男人又闲不住了“哟,我还真不知道南溟夏大名叫什么来着。”金发男人斜着眼别着头准备看好戏。   “你叫南溟夏?那莫言…”方舟不再说话,静默的走开。   原来自己被骗了,而且有可能不仅仅是莫言,还有莫问。可是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为什么骗我?那密道什么的也是假的吧。”方舟坐了下来,抬头盯着愣住的南溟夏。   南溟夏傻愣着,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金发男人道:“看你惹的好事,哼,金国三王子月玄。”月玄二字很明显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南溟夏本就看这三王子不顺眼,现在竟然当面拆穿自己,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咬月玄两口。   方舟嘴里念叨着“月玄”二字。心道,这里不仅有个宋朝,还有个金国,不会还有西辽、西夏和蒙古吧?只是这宋朝的国都并非汴梁,更不知道皇帝姓什名谁。这金国的王子不姓完颜,竟然姓月。   方舟凭着自己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分析着,最终定下结论:这个时空是与大宋朝平行的另一同名时空,历史大的框架没有变,变的只是标识人物的名字而已。从唯物主义观点看,现实的人无非是一定社会关系的人格化,所以无论时间如何流逝,终究也是不同人物在时代背景下粉墨登场又颓然谢幕而已。不觉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言儿,哦,不对,夏儿,你是公主?”方舟看向南溟夏。月玄听后噗嗤笑了出声,南溟夏却顿时一头黑线。我说好大哥哎,你从哪儿弄回来这么一活宝啊?   “她呀,可是我金国未来的王子妃。”月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   呃,方舟这下彻底大悟,原来这金国王子是来抢亲的,如此看来,这南溟家的家世也不可小觑,既然能和王家和亲,估计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公侯爵。   再看一眼嘟着嘴一脸怒容的南溟夏,不觉悲从心来。和亲,一定是皇家选了夏儿去和亲。冷哼一声,立时便想到诗人戎昱的诗来“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这便宜倒是都被当政者捡了去,不知害苦了多少清白女儿家。   扭头看着夏儿,竟语气坚定地说道:“好妹妹,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陪嫁去的,奶奶的,不就是小小的金国嘛,咱们打,不讲和。”扭头瞪着月玄,“那个金国的什么王子,回家告诉你老爹,甭想在我们大宋朝讨媳妇。”方舟偶尔真的很犯抽,竟说些没头没脑的大话。这让南溟秋听的也是一脸茫然。   月玄莫名其妙的看着方舟,一点也不发怒,只是微微眨了眨那双棕色的眸子,“夏儿,从哪牵回来的小狗?以后可要好好调教调教,狗儿可是不咬主人的。”说完竟然对着方舟露出一抹嫌恶的笑。   说话间一阵吱呀的开门声飘然入耳,但见一身白衣的莫问推门而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大哥?”“莫问?”南溟夏和方舟同时出声。“不对,你应该也不叫什么莫问吧。”方舟生气的扭头一哼。   “夏儿嘴巴好生快啊,大哥才出去这么大会,你就把自家家底全漏了。”说完宠溺的捏了捏南溟夏小巧的鼻子。   “不是我,都是他。”南溟夏撒娇的指着对面的月玄。这让方舟听的很是牙碜。说实话虽然自己以前也是女孩,但从来没在人前撒过娇,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自己比较有男人气概的原因之一吧。   “哦,原来是小玄又回来了。”莫问很苦恼的用食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秋儿这么不欢迎我啊。”月玄假嗔道。   “秋儿?你该不是叫南溟秋吧?”方舟指着莫问道。   “嗯,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南溟秋咳了一声接着道“不过,不过,不过”一连说了三个“不过”,听的方舟是大跌胃口。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   “不过,你听到我的名字为什么不吃惊呢?”南溟秋疑惑的看着方舟。   本来光是南溟这个姓氏就足以让人心生敬畏了,更别说是鼎鼎大名,妇孺皆知,老少皆熟的当朝宰相兼枢密院枢密使南溟秋了。   “我为什么吃惊,不就是被人当回猴儿耍了。罢了,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本大爷就不做计较了。”方舟拍着胸脯很义气的说。   其他三人彻底石化,此人看起来并非山野村夫,甚至还可以说略懂文墨,为什么连鼎鼎大名的南溟秋都不知道,没见过其人也就罢了,其名也应该听过吧。方舟看着三个人用看到珍稀动物般的目光看自己,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问题么?”   “你脑子有问题么?”三个人竟异口同声道。方舟一脸无辜的望着三个好奇宝宝,心想,自己肯定惹上什么大来头的人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继续用海客身世蒙混过关。于是乎翘着二郎腿往凳子上一坐,大言不惭的说道:“我是从大海另一边来的海客,所以这里的很多大事件大人物我都是不晓得的。”说完朝三人灿烂一笑。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九章 言者本无心 闻者却有意   屋内人看着方舟各怀了心事,细细琢磨这个言不由衷的海客。   “天色已晚,各自都先歇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议。”南溟秋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砸向每一个人,语气带着一种只能服从,不容置疑的威严。   于是,方舟被安置在东厢房内,而月玄则住在正好与方舟对面的西厢房内。南溟夏也乖乖的回了自己的别院,很显然她走的很不情愿,因为她很想和大哥探讨一下这个海客问题。   秋天的月亮白白的,一抹银灰挂上树梢,描上屋脊。便见月色下一道人影闪进南溟秋还亮着灯的屋内。   “公子,什么也没查到。”说话的是苏子玉,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叫南溟夏相爷或大人,是因为他从小在南溟家长大。从小和南溟秋一起研习文墨,一起切磋武艺。小时候两个人要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苏子玉渐渐意识到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不分尊卑,恣意妄为了。于是,两个人之间便被所谓的阶级、立场、地位、名分等等一切世俗的条条框框划分在不同的台阶上。本来平起平坐的朋友,便成了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虽然私下里二人依旧很随便,但终是改变不了根深蒂固的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看来他说的话也有几分真。海客?”南溟秋嘴里发出一声轻哼。“我朝船运技术尚不能出海远航,更别说其他弹丸之国了?除非他长了翅膀飞过来。再看他相貌与谈吐分明就是我国中人。不过他那个什么相机倒是暗存玄机。”说完猛地坐直了腰板,“子玉,把他看牢了,管他从哪飞来的,但绝不能从我这里飞出去。”说这话时,南溟秋一脸严肃,眼睛里却闪着发现猎物时的欣喜。   “是”子玉拱手答道,然后迟疑地说:“公子,莫不是荒落派来的奸细?”   南溟秋莞尔一笑:“这个不会。”   “万事小心为上。”子玉嘱托道。   “我说子玉你呀,可是越来越像你爹了。”南溟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皓洁的齿。   “没事我先告退了。”子玉一脸不自在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露头,月玄就敲响了南溟秋的门。   “秋儿,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只见南溟秋左手托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敲了好几声都不见动静,推了一下门,竟然开了。环视四周,屋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月玄把盘子往桌上一扔,便气呼呼的夺门而出。   刚跨出屋门,就听到东厢房内传出方舟大嗓门的说话声。   “我真没骗你,骗你我是你孙子。”方舟无奈的一摊手。   南溟秋不作言语,闷闷地在心里盘算着,也许这小子说的真是实话,他口中的宋江说不定真是他们家乡的那个宋江。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确和那个人有几分神似,莫非连宋江也把他认成岑紫了?   正思索间,身后的门却突然被一股猛力踹开。只见月玄双手抱于胸前,靠在门柱上,一脸的鄙夷:“哟,也没见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呀。”说罢以手遮眉,望了望西边的天。转头盯着方舟话里藏针的说道:“这大清早儿的可真热闹。什么时候这大公子也对捡来的野狗感兴趣了。”   方舟心想这月玄也够可以的,除了骂人是狗外真看不出他有什么大本事。于是心中稍作盘算,决定戏弄这厮一番。只见他蹭地从床上蹿了下来,鞋子都没顾得穿就跑到月玄跟前,压低了声音附耳道:“你句句不离狗字,莫不是知道我的真身了?”   月玄一下子就蒙了,什么真身,这人傻么,不知道我是在骂他?却又忍不住好奇的钻到方舟设的圈圈里“什么真身?”   方舟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坐到圆桌旁。“装,你肯定在装,你肯定已经知道我是犬神第二十八代传人了。”说后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呀,说漏嘴了”这方舟,耍起人来也不是好惹得主。   “犬神?”这次连站在一边的南溟秋也忍不住和月玄异口同声地问道。   “犬神啊,你们不知道?”挥着两只爪子叫道:“来来来,坐下且听我慢慢道来。”于是,围着圆桌,三个男人坐了下来。   且见两个听众听的是一脸茫然,说书的却是唾沫横飞,讲的不亦乐乎。这日后谁要是传出去,贵为王子的月玄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宋朝宰相大清早的围着桌子听一个所谓的海客讲故事,闻着估计不是笑的牙抽筋,就是笑的胃痉挛。   “话说战国初年,天下大乱,妖兽肆虐,战火连天,民不聊生。但在白山深处却有一处幽雅之地,听说那是犬神之所。犬神见天下即将崩坏,于是率领天将驱魔扫妖,平定乱世。在犬神的庇佑下,天下终于太平。天将归于天,犬神隐于山。话说无巧不成书,一日但见一个人间女子路经白山,恰逢犬神沐浴,于是二人一见钟情,便有了半仙犬夜叉。这犬神与前妻犬圣本还有一子杀生丸,却说这杀生丸殿下才貌出众,仙法高强,他更是瞧不起血统不正且身为半仙的弟弟。二人你争我斗,穷期一生。但他们一个生活在仙界,一个生活在人界。于是就有了我们犬神一族的人类了。到了我这代,仙的成分能占上一成就很不错了。只是我没什么仙缘,跟普通人没啥区别。”方舟讲完后,只见月玄低眉沉思,一脸忿忿然。貌似对故事情节深信不疑。再看那南溟秋,却托了腮帮子傻笑,看来这个根据犬夜叉编的故事没蒙到这厮,真是气人,他咋就这么精呢?   月玄沉吟片刻,便转身消失在门外,留下一脸愕然的方舟。南溟秋看在眼里,就解释道:“你这个故事正好讲到月玄的痛处。金国国王本有三子,太子与二王子皆出皇后柳涅氏,柳涅氏本是金国地位仅次于国王那赫族长的长女,其母贵子亦贵;而这三王子,却是地位卑微的南木族普通牧民之女。下面的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了吧。”   原来如此,方舟心中了然。看来这孩子命还挺苦。一入侯门深似海,更别说是入了宫闱之间。后宫就更不用说了,免不了的明争暗斗、耍狠施阴。女人们玩起狠来,十个男人也比不上。不说别的,就说那吕后、贾南风、武则天等。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流。看那月玄小时候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虽说在人前贵为王子,在人后谁又能体味到其中苦辣呢?   方舟心中黯然,忍不住轻叹一声。   “想什么呢?”南溟秋修长的手指在方舟眼前晃了两晃。   “哦,我是在想你究竟是什么人呢?竟然和金国王子有往来?”方舟一拍大腿大叫道:“皇子?你肯定是宋朝皇子。”   “不是。”南溟秋摇了摇手腕子。   “驸马?”   南溟无奈的摇摇头。   “通敌卖国的奸臣?”这次方舟附耳低语道。   南溟秋彻底无语了,这个男人说话怎么总是口无遮拦,要是在朝堂之上,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这家伙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最后终是在方舟的妄加猜测中招供了。“我就是当朝宰相兼枢密院枢密使。”   “厉害,军政一把抓啊,没看出来你小子挺有能耐的嘛。”这毫无阶级尊卑概念的方舟竟然没头没脑地大笑着拍着南溟秋的肩膀。   如果说方舟的海客之说是八级大风的话,那么方舟这次的举动在南溟秋看来绝对可以称得上十二级飓风。风到之处,片草不留,其威力可想而知。   可是,为什么眼前之人能这么淡定自若,一点也不顾及尊卑?为什么他见了权势不趋炎逢迎、亦不畏惧胆怯?为什么见了我不下跪?为什么……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莫不是真是什么海客?犬神后人?一大堆问号在南溟秋大脑中盘旋飞舞。最后却什么都没问出口,只一句:“我饿了。”便偕同方舟朝饭厅去了。   出了小院,沿着石板铺就的小径,走了约莫五十步,便是饭厅。   进门一看,只见南溟夏正和月玄斗嘴皮子。夏儿见大哥进了屋,也便住了嘴。这两个人,真是天生的冤家,一见面就吵。   一顿饭下来月玄没说一个字,只是安静的吞着饭,偶尔偷偷瞄方舟一眼。南溟夏一直喋喋不休的问这问那,好奇的不得了。   饭毕,月玄却叫了方舟来到一处小亭。这小亭修在一簇假山的侧后方,比较隐蔽。方舟观望着园中景物,不觉在心中暗赞一番。宰相就是宰相,住的地方和县衙比起来真是判若云泥,可是刚来那会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哎,要早知他是宰相就要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在这个时空里还可以弄个一官半职干干,嗯,七品就算了,至少也得五品以上……哈哈。方舟正在心里打着如意小算盘,却听见月玄幽幽问道:“那两个兄弟最后谁赢了?”   呃,这孩子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编的故事呢,可怜的娃娃,小时候肯定没少受冷落,方舟想着,不禁对这个皇室小王子心生怜悯。   “最后啊,兄弟俩化干戈为玉帛,讲和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方舟定定地看着月玄略显棕色的眼眸。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月玄吟着,脸上露出凄凉一笑。   “你,今年多大了?”方舟很煞风景的问了一句。   “嗯?十七。”月玄顿了一下竟乖乖的回答了。   啧啧,十七岁都长的这么成熟,看来皇家的孩子们营养就是好啊。不过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想不成熟都难啊。   方舟很仗义的拍拍月玄的肩膀,一脸正经的道:“阿月,以后就让哥哥我疼爱你吧。来,哥哥抱。”方舟伸开双臂。   月玄本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竟真扑到方舟怀里,虽然方舟比月玄矮了有半头高。这就是所谓的哥哥么?自己以前是多么希望有人能这样抱着自己,没有任何语言,更不掺杂一丝杂念,这么纯粹,这么温暖。就像一片凋零的花瓣,突然被人捡起,然后缝在香囊之中,被主人随身带起,那种满足的归属感,自己何尝不想拥有。可是,皇宫里,哪里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样的生活自己早就够了,也倦了,可是为了生存又不得不继续跳进那团泥淖。哎,人,究竟为何而生,又为何而存呢?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便见南溟秋立于亭前一簇翠竹前。   月玄扭头见了南溟秋,赶紧推开方舟,一坨红晕飞上脸颊。   方舟脸不红,心不跳。大刺刺地拍着月玄的肩膀道:“好兄弟,以后有啥事了哥罩你。”然后很自然地扭头朝南溟秋灿烂一笑。“小秋,有什么事么?”好家伙,这方舟,还没跟人混熟呢就叫的这么亲热。   站着的南溟秋只觉得身上掉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捂嘴又咳了一下道:“有人找你。”   “找我?”方舟很吃惊地指着自己鼻子尖说。“会是什么人呢?”食指尖戳着脑袋,做冥思苦想状。   “见了就知道了。”南溟说完,一脸不悦扭头便走。后面传来方舟咚咚的跑步声。 第一卷 不鸣则已 第十章 一诺值千金 亲人重相聚   话分两头说,却说那日重光起身不见了方舟,心下半是焦急半是担忧。将上章柔送至客栈,嘱托道:“柔柔,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明月轩查实一番,待明日一开城门我们就回谭函,再做计议。”上章柔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样子是出大事了,因为没有看到方舟。小丫头乖乖地点头,重光便夺门而去。   上章柔坐在桌前,双手托着腮帮子,盯着忽上忽下的灯焰,细细回忆着。晚上吃饭,吃完饭喝完茶就走了,只是出门后觉得头疼,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哥哥难道被人抓走了?这丫头反应真不是一般的慢。   其实,上章柔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哥哥的影子,只是那记忆很是模糊,依稀记得那个哥哥长着圆圆的脸蛋,笑起来会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偶尔会将自己用木头雕刻的小玩意拿给自己玩。只是一个雪夜后,哥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于柔柔都弄不清楚那个哥哥是否真的存在过。   现在,突然又有了一个哥哥,而且总是陪着自己玩,还会讲好听的故事,变出好吃的东西。这个哥哥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且已经在脑子里烙下深深的印记。可是,怎么突然又不见了呢?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想着想着,柔柔就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豆大的灯花噼啪作响,窗外一阵秋风扫过,夜,可真凉了。   梆鼓从巷子里传出,大街上高杆上的红灯笼顺着风忽忽的摆了几摆,入夜已是三更。只有墙角里的蛐蛐还不知疲倦地擦着翅膀发出阵阵低鸣。   重光来到明月轩前,只见店门紧闭,估计店主伙计们都已酣然入梦。一个纵身,便飞上二楼外挑的红木栏杆。伸手一勾,纸糊的窗户便随着答的一声轻响露出一条细缝。重光推窗而入,猫着步子细细搜罗,好在月色皎洁,透过窗户的月光正好将屋内摆设照个清楚。在雅间内觅了半天,也没寻到半丝线索。轻轻地将门拨开,走至二楼的回廊之上,低头继续寻觅,仍是一无所获。无奈叹了口气,将门窗关好后,又从栏杆处一跃而下。   正当他失望而归时,却在门口台阶下发现一枚闪着银光的腰牌。趁着月光仔细一瞧,却不知上面刻了些个什么文字。那令牌有半个巴掌大小,木质盾形,只那文字是用了银线镶上去的,下面的绛紫穗子上还穿着一颗玉珠。   重光将腰牌收好,便往客栈去了。   到了客栈,却见得上章柔满脸泪痕。重光一向冷漠,谁知看到女孩子哭竟也不温言劝上几句。   “表哥,哥哥怎么样了?他不会有事吧。”柔柔看见重光一个人回来了,心里更是揪做一团。   “他,不会有事的。你先睡会吧,明早就回谭函。”说完将门轻轻一阖,往隔壁去了。   第二日,东方天际刚泛起一丝鱼白,二人便乘了一匹马往谭函奔去。   不到晌午,二人便回了谭函府衙,重光将事情经过于父母舅舅详细禀告,一家子人便坐下来商议解决良策。   府衙之内忙活了几天后,终于在第三天得知方舟下落。于是重光就随舅舅接方舟回家,可柔柔却不依了,说什么都要随他们一起去。上章筑无奈,只好带了女儿同去。   如此,一行人便来到玉珠山的紫溟峰上。刚坐了一会子,便见方舟跨门而入。   方舟行至厅前,就觉呼吸一窒。厅中之人,正是自己惦记于心的上章大叔和柔柔,还有那个冷血动物重光。先跑到上章大叔面前深做一揖,“大叔,实在对不住了,净给您添麻烦。”   上章筑拉着方舟的手道:“傻孩子,大叔怎么可能会嫌你麻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方舟分明看到上章筑眼中一屡屡疼爱,一丝丝关怀,微微凹陷的眼窝还有眼球上点点红丝都写满了无限惦念。方舟心头一暖,搂住上章大叔竟泣不成声。   上章筑拍着方舟的脑袋,念叨着:“傻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方舟抹了抹眼泪道:“我是太高兴太激动了。”说罢咧嘴一笑。走到上章柔跟前,拍着小家伙的脑袋:“哥哥不在家时,听话了没有?”只见上章柔牙齿咬紧下嘴唇,眼睛里蓄满的泪水打着转。方舟不再说话,一把将柔柔搂在怀里道:“好妹妹,这次是哥哥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上章柔双手紧紧抓住方舟的衣服,恨不得扯掉一块布下来。“哥,…以…以后再也不许丢…丢下柔柔一个人走。”方舟很纳闷,这次纯属意外,又不是自己故意让人逮走的,听柔柔的话好像是自己故意走掉似的。哎,这孩子肯定是吓坏了。看了一眼最边上的重光,眼睛里露出歉意的一笑。重光只是闷闷地将头低了下去,没有还方舟一记不屑的冷眼。   不知什么时候,月玄已经倚着门框站定。眼睛里写满嫉妒与羡慕。   “小秋,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只是我现在实在没什么东西送你了,以后,我保证一定会送你个大宝贝的。”一番折腾后,方舟很郑重地向南溟秋道谢。   南溟秋听到“小秋“二字,只觉浑身不自在,想怒又不敢怒,不过还好,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抖搂出去。   “方兄弟叫我莫问就好,那个小名还是…不叫的好。”南溟秋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   方舟心领神会,便不再言语。突然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拍脑门叫到:“大叔,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一个叫莫言的人写的信。”重光一句不带温度的话应声而出。   方舟扭头看向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的南溟夏,感激地说道:“夏儿,没想到你真的会帮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之,以后夏儿的忙无论什么我都会帮的。”   一诺千金重,方舟心里反复沉吟着。   南溟夏喝了口茶水,朝方舟微微一笑,算是应下了。   一旁的南溟秋却偷偷将牙齿咬的紧紧的,一脸阴沉地看了一眼喝茶的南溟夏。自己万万没料到竟然是这个妹妹将自己到手的猎物拱手送人。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送出去的冥玉还在方舟手中,心下稍稍一松。风筝即便是飞到再高,只要绳子在手中,就不怕他不回来。可是,南溟秋却没想到一但绳子断了,便只能望天兴叹了。   还未到晌午,方舟一行人便要辞别紫溟峰下山去。南溟秋面上挽留一番后,便领了众人朝出口去了。   出了院子大门,拐过一处石径小路,再往前便是一处山洞入口。进了山洞,南溟秋啪啪击了两掌,便见石壁上亮起莹莹绿光。方舟忍不住唏嘘两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听到其他人一丁点的吃惊声,方舟好奇的不得了,小声地问柔柔:“看到石头亮了,你怎么不吃惊?”柔柔亦低声说道:“哥,这个是音石,只要有声音就会亮。”   方舟忍不住在心里狂赞一番,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古怪的玩意,赶上我们的音控灯泡了。看来日后要学习的东西多着呢。   出了山洞,便是一处崖壁,崖壁之上悬着几个大木头笼子,看上去有一人多高。方舟刚想问这些笼子是干什么用的,就听南溟秋道:“请诸位乘此下山。”电梯?古代的电梯么?只是看不到机关在哪里。从这么高的崖壁上下去,安全系数能达到不?方舟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峡谷,身子不觉微微一震。看来这南溟夏的话也不全是谎话,从此峰下去,的确很难。   “日后可别忘了回来啊。”南溟秋朝方舟展颜一笑,眼睛闪过一丝无奈与不舍。   方舟打心眼里还是很感激南溟的救命之恩,踱到南溟秋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使劲抱了南溟一把,然后很严肃地说:“兄弟,大恩大德,俺会记一辈子的。”   南溟先是一愣,复又反手一把搂住方舟,在他耳际轻声呵出一道气流:“我记下了,该还的时候我会要的。”方舟只觉脸上微微一烫,很尴尬的松开手。心却开始扑通扑通地猛跳。眯着眼睛,朝众人挥了挥手,就随重光从崖边一处缺口处走下一小段台阶,然后进了木笼子。   木笼一次能载二人,当然这是指一般体型的人而言,若是百来斤的大胖子,那就另当别论了。柔柔和她爹乘了一架,方舟只能别无选择的和重光待在一块了。   笼子晃晃悠悠地匀速下降,二人分站左右,却无言语。下至一半处,绳子猛地一滞,笼子就晃了起来,方舟脚下一个不稳便跌入重光怀中。   妈呀,真险。真是怀疑我能不能活着下去,望了一眼泛着红褐色光泽的崖壁,方舟心里捏了一把汗。浑不知手里还紧紧攥着重光的衣服。抬头看见没有发怒的重光,心里窃笑一二,这块大寒冰还是有点人性的嘛,还以为会一把将我推开呢。   “那个,太晃了,能否借胳膊一用?”方舟还是有一点点害怕的,即使眼前是块大寒冰,为了活命也得想法子弄个凸透镜把他给化了。   重光眼睫微微颤了一颤,没有说话,伸开宽宽的袖子将方舟揽在怀中。方舟的耳朵正好紧贴着重光的心口,强有力的心跳声冲过皮肤组织,传到方舟耳膜深处。这孩子,心眼也不是太坏么。   一炷香的功夫,四人终于到了谷底。   “哥,你真胆小,还要表哥保护你。”刚一出笼子就听见上章柔这小妮子脆生生的声音。   “呃,呵呵,哥哥我有恐高症”方舟尴尬的笑了笑,寻思着,这丫头眼可真尖,自己那点小猫腻全让她看着了。看见了就烂肚子里得了,偏偏还要说出来,女人的嘴巴真是快,不过也多亏了女人这个脾性,上章大叔才尽早地得到自己的消息。   举目四望,发现谷底比峰上略显荒凉,遍地杂草丛生,奇石林立。深秋季节,地上落满了枯黄的叶子,真个是满地黄花堆积,只是这黄比不得金菊之灿烂。一坨坨跟烂泥巴似的贴着地,踩着厚厚的叶子,就会发出擦擦的声音,偶尔也会有一两声踩断枯枝的脆响。方舟边走边欣赏着纯天然的山景,行至一拐角处,一簇嫣红枫叶杀入视线,红艳艳地让人抚掌叫绝。   “重大侠,能不能帮我采几片红叶啊?”方舟小声嘀咕着。红叶好看是好看,就是树太高,方舟蹦了几下也没够着,只好扭头朝重光求救。   “要这个作甚?”重光问了一句,手上脚下却也利索,轻轻抬脚一弹,一簇红叶便得于手中。   方舟欣喜的接过红叶,神秘兮兮地说:“回去就知道了。”   行了约莫有一里,便望见前面树上拴着两批骏马,前面一匹枣红色,后面则为纯白色。   方舟揉揉眼睛,四下张望一番后,发现的确没有马车,心里可乐了,终于可以骑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