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童年 前言 我的童年   梦里,出现了舒克和贝塔。当看见两只可爱的小老鼠顺着绳子从飞机上滑下来的那一刻,我的眼眶被涌上的泪水打湿。   啊,童年!   童年对我来说既遥远又邻近。说遥远,是因为我已到了而立之年,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流淌,那段单纯美好的岁月已与我渐行渐远。说邻近,是因为我的记忆力惊人,很多往事至今仍历历在目,仿若昨天般清晰。时间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小时候总觉得时间就像蜗牛一样,过的很慢很慢,仿佛自己永远都长不大,那时经常听电视上说到了2000年会怎么样。我就想,2000年,这该多么遥远啊,可转眼间现在已经是2015年了,想来真是不可思议。但如今呢,却总感觉光阴似箭,一晃儿几年就过去了,似乎没什么东西值得细细回味,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有这样一种迷茫——怀念过去,幻想未来,但却把握不好现在!或许,正是由于我们受困于当下的种种压力,而未来的生活又触摸不到,所以才会在心底泛起对童年那段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怀念和追忆。   正是由于对美好童年的怀念驱动我下定决心写了这部小说,并在心中信念的支撑下坚持了下来。   这部小说是一个讲述童年时期亲情和友情的故事。我是故事的主人公,名字叫蓝天,出生在1984年12月,按现在的定义就是80后,尽管我并不喜欢这种叫法。我的父亲叫蓝星光,母亲叫童金芝,都是善良老实的普通人。我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蓝梅,是一个聪颖、独立、正直、有爱心的女孩。相对于大多数属独生子女的同龄人,我的童年在物质条件上是要贫乏一些的,当时我甚至盼着生病,因为生病就能有好吃的,虽然如此,我仍然感到很幸福很满足,并不觉得自己亏了什么。父母之间的爱,骨肉之间的爱,姐弟之间的爱,这些点点滴滴的亲情使我们这个四口之家充满了温馨和阳光。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厦门上大学的姐姐每次假期回家之前,明明这一天还没过去,妈妈就等不及似的把日历又翻过去了一页。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种紧紧维系在纽带上的爱,才激励和促使我们全家携手跨越了生活中的沟沟坎坎。   小说的另一个关键词是友谊。我总觉得,童年时期与小伙伴的交往是单纯不含杂质的,只要能凑到一块儿就可以玩耍了,不管之前认不认识,不管你家有钱没钱,不管你长得好看赖看。不像成人世界的某些交际,出于金钱、权力、地位、利益、舆论等种种世俗因素的考量。我的小伙伴陈子强,他家正风光时,他也愿意跟我这个连变形金刚都没有的人交朋友;而在他父亲沦为阶下囚,家境逆转的时候,我和另一个好友常赢也没有嫌弃他,依然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即便打架了,也不记仇,打完了就好,还是朋友,还可以延续友谊,不会像大人那样耿耿于怀,在心里留下疙瘩。记得我们学校曾组织过一场郊游,在队伍行进中,我的鞋带开了,我蹲下来把它系好,然后就跑上前回到队伍里,在这过程当中,我不小心把一名同学的食品包装盒撞坏了,当时他很生气,冲着我就喊:“看着点儿,长点眼睛好不好!”我回头一看,只见他对我怒目而视,样子可怕极了。可就隔了短短两三分钟,我讲了个笑话,把周围的同学都逗乐了,而刚才还被我激怒的那名同学的笑声在这里面恰恰是最响亮的。   或许看过小说内容的人会发出这样的质疑,你那时年纪还小,一切都懵懵懂懂的,家里发生的事和一些见闻你怎能记得这么清楚?我要说的是,一来我的记性比较好,童年的某些经历至今还记忆犹新;二来父母和姐姐的回忆以及家中的大量老照片也帮了我很大的忙。这几种因素是我创作这部小说的重要信息来源。   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相对于父辈来说已经很富足了,不愁吃不愁穿,但跟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当今时代比起来,还是很质朴很纯粹的。那时,花一毛钱可以买一根冰棍、一袋无花果,兜里再多几个子儿,还可以吃一袋朱古力豆、喝一袋透心凉;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丰富多彩的娱乐节目、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信息。没钱买足球,我们就干脆把易拉罐踩扁了当球踢,即便是这样,我们却仍然过的很快乐。很多时候,幸福与否真的跟物质无关,决定它的既是当时的一种感觉和体验,也是成年过后的一份回忆和品味。这种童年情结早已根深蒂固地烙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一本小儿书、一本故事会、一部动画片、一支老歌、一幅画、一件玩具、一首唐诗、一种味道……可能都会勾起我们童年时代的记忆,那感觉就仿佛穿越了时光,又重新回到了小时候。   童年是充满着好奇的时代,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们心里总会冒出无数个问号,身边的很多事物也会引发我们的兴趣和关注。一块漂亮的石头、一朵美丽的花、一只跃起的昆虫、一件离奇的事件……或让我们俯身拾起、或让我们驻足欣赏、或让我们生出捕捉的欲望、或让我们萌发探索的冲动。然而现在,这些宝贵的东西正在我们身上流失,在匆匆的脚步和快节奏的生活中,我们却忽略了身边的风景和近在眼前的美丽。   童年又是一个懵懂而敏感的时代。我们怕鬼、怕黑,容易轻信大人的吓唬,听到一篇恐怖的故事,我们睡觉时会紧张的不敢合眼。邻近青春期,也会为身体上出现的“异常”而担惊受怕。记得在我十二岁时,由于生理上的早熟,在洗澡的时候,同学们把一丝不挂的我围起来,就像看怪物一样,眼睛紧紧盯着我下体那团毛绒绒的东西,把我弄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裂一道缝钻进去。所以往后每一次去澡堂,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碰到同学。其实,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人或早或迟都会遇到,只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童年吧,一个不知愁滋味而又冒着傻气、少见多怪的懵懂年代。如今它已随着时间的长河而远去,再也不会回来。有些人已永远失去了童年,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岁月流逝,我心不老”,而这不老的心就是一颗永远透亮的童心。 啊、童年 第一章 海滨之旅   “蓝天,赶快起床,我们要赶火车了!”   在朦胧中,我感到一双大手隔了一层被在拍打我的肩膀。   睡梦中的我被爸爸叫醒了。   “我还想再睡会儿。”我慵懒地揉了揉眼皮,心有不甘地说。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伴着饭桌挪动的声音,爸爸带着略显急躁的语气说,“我们要赶火车,你不是很想去大连吗?”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骑在海豚上,正高兴呢,就被你给叫醒了。”我的话里透着一股抱怨。   “大连就有海”,爸爸说,“说不定你能在那儿看见海豚呢。”   我这个孩子很好哄,把什么都当真,一听爸爸这么说,我就变乖了。我踹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同时懒洋洋地抻了抻两只胳膊,然后慢慢起身。在爸爸的帮助下,我穿好了衣服,等着吃早饭。   不一会儿,在厨房忙活的妈妈和姐姐就端着碗筷进屋了,爸爸帮她们俩把东西分别摆在了桌上。   早饭很简单,就是粥和馒头就着咸菜,我还不怎么会使筷子,索性就用勺子吃。   “妈,蓝天都快5岁了,怎么还穿开裆裤?”姐姐嘴里含着粥,话说的有些含混不清。   “蓝梅说的对,又不是一两岁。”爸爸特意瞄了瞄我的裤子,显然他也很赞同姐姐的意见。   “可他就是爱穿呀,都这么大了也不嫌丢人!”妈妈咽下一口馒头,瞪了我一眼。   “我说小弟呀,你就别穿了”,姐姐劝我说,“裤子上还开了个窟窿,小风吹进去,******不凉吗?”   听了姐姐的话,爸妈都呵呵呵地笑了。爸爸接着开玩笑说:“重要的还不是这个,我最担心的是,他穿开裆裤出去玩儿,一条狗出现在他面前,看见他的******垂下来,它会不会扑上去咬呢?”   爸爸说完,姐姐笑的差点没把粥给喷出来。   “别吓唬孩子了,赶紧吃饭吧”,妈妈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爸爸。   “那还是换了吧。”我平时是最怕狗的,听爸爸这么说,他真是有些害怕了。   没办法,小孩就是好吓唬。   吃完早饭,妈妈从衣柜里给我找了一条不带窟窿的裤子穿上,那条不合时宜的开裆裤就像垃圾一样被她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柜子里。   “妈,我看你还是别把开裆裤放衣柜里了,扔了它算了,没人穿了。”姐姐提议道。   “干嘛扔呀”,爸爸不同意,“留着做纪念吧,那可是历史的见证呀,等蓝天长大了,给他看看,好让他知道自己的成长轨迹。”   “哼,就你诡计多”。妈妈含着笑意白了爸爸一眼,“好好好,那就留着。”   快到赶火车的时间了。上午9点左右,爸妈和姐姐就提起行李出发了,妈妈一手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一手紧紧牵着我,仿佛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似的。姐姐大了,不用特殊照顾,她手里也拎着一只袋子,和提着行李箱的爸爸并排走着。我跟其他同龄的孩子不一样,我有一个比自己大6岁的姐姐,当时快上小学四年级了,她鹅蛋脸,皮肤很白,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条粗粗的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部。   临行前,爸妈还跟对面屋的杨叔夫妻俩告了别,嘱咐他们平时照顾一下厨房,别的就不用管了。   当时老百姓的居住条件不是很好,在一个中等城市里平房还占着很大比例,就算住楼房,大多数也是并户,就是一个单元里同时住两家甚至三家,共用一个厨房、一间厕所。我家从很早起就住楼房了,表面上看起来挺风光,但一直到我这一代,却依然是住在拥挤的并户里。但有一点我家算是幸福,那就是我们有两间卧室,这对当时很多住并户的家庭来说都是奢望。   那年代路况也差,家门口的那条路还是条土路,车一过就会扬起灰尘。交通工具方面,出租车是稀缺的,公共汽车也不多,这就导致每回坐车都十分拥挤。家人拎着大包小裹好不容易才挤上了公共汽车,可谁知麻烦事儿又来了,由于车上摩肩接踵,我被挤得哇哇大哭,快透不过气来的爸妈和姐姐还得哄着我,安抚我别哭了。   到火车站了。   到大连得一天一夜,可爸爸没买上卧铺票,一家人只能坐硬邦邦的硬座来熬上一宿了。   搭载我们的火车是绿皮的,车厢壁厚厚的,我还以为是水泥做的。“这得糊多少泥巴呀?”我心里想着。   旅客很多,车厢的行李架上大包小包塞得满满当当,我有点儿害怕了,这火车一动,架子上的行李会不会哗啦哗啦地砸下来呢?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家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场合里有这么多的人。人们的衣着打扮都是很简朴、很单调的,没有穿花花绿绿的,女人烫个发,男人穿个西服上衣就算时髦的了。   随着汽笛声的响起,火车缓缓开动,开始驶离家乡,后来速度越来越快,车轮发出的“咔哒,咔哒”的声音听来真是一种有节拍的音乐节奏。窗外的建筑和树木仿佛也装上了轮子,只不过是向后飞逝着。   车窗上方的电风扇正在左右摇晃着,吹出的阵阵凉风多少缓解着车厢里的闷热。车上的广播里先是飘出了一段旋律,有的人跟着哼唱;接着又传出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有人听着听着就哈哈笑了起来。   “爸,这是相声吗?”我一脸好奇地问。   “是啊”,爸爸就坐在我的正对面,听到我的问题他回答说,“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不好笑”,我的回答有些不屑。   “呵呵,那是你还听不懂,等你长大了再听,到时候你就会跟着乐了。”爸爸说。   “噢。”我像是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   “儿子,你饿不?”紧挨着我坐的妈妈,用满是关心的语气问道。座位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只敞口的塑料袋,里面有面包和西红柿等食物。   “不饿。”   “嗯,那就待会儿吃吧。”   姐姐坐在爸爸一旁,她靠着车窗,一只手托着下巴,正出神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她在想什么呢?   火车在向前行进,而旅客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也一刻没停歇。   “这时间过的也太快了”,一个手里拿着“大哥大”,穿灰色西装的旅客感叹着说,“眼瞅着就要到90年了,记得80年那年我开了餐馆,想起来就跟昨天似的。”   这时很多人都扭过头来瞅了这个手持“大哥大”的人一眼,那些眼神看起来都很异样,有人嘴里还发出“切”的一声,仿佛在说:“你显摆什么呀?”   “爸,那人手里的东西咱家能买吗?”我问。   “那可是身份的象征”,接着爸爸摇了摇头,“咱家可买不起,太贵了,就连万元户也买不起。”   “什么是万元户?”我在爸爸的话中又捕捉到了一个兴趣点,把刚才还感兴趣的“大哥大”抛到了脑后。   “就是家里有一万块钱的人。”爸爸笑着说。   “那咱家有一万块钱吗?”我突然又把问题拐到了自家,在满满一车厢的人里公然提出了一个很是敏感的话题。   面对我的口无遮拦,爸爸笑而不答,妈妈瞪了我一眼,同时竖起食指抵在唇间,示意我不要乱问。正出神欣赏窗外景色的姐姐,思绪也被我冒失的问话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她把脑袋转向我,小声提醒着我说:“机密,机密!”   看着爸妈和姐姐的态度,我不得不收起了好奇心。   没过多久,那个炫富的家伙起身上厕所,周围的人趁他不在,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他,嘲讽他:“臭显摆个什么呀,也不怕被打劫!”   “他应该不怕,看看他手上的大砖头(大哥大)没有?平时打电话,谈生意,干仗的时候就是武器,那家伙削到谁脑袋上,脑袋准开花!”   …………   爸爸是个谨慎低调的人,不喜欢乱嚼老婆舌,他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议论当中。   夜幕降临了,除了远处零星闪烁的灯火,外面一片漆黑,仿佛是火车驶入了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隧道里一样。车窗外万籁俱寂,此时最响亮的动静就是火车的车轮声了,很多旅客陆续入睡,原本喧嚣的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晚上气温低,妈妈怕我着凉,就在我身上披了一件毯子,“谢谢妈妈”,我头枕在妈妈的肩上,慢慢地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天亮,此时车厢里又恢复了生机,离大连也是越来越近了。奶奶去世时,舅爷舅奶曾来过我家吊唁,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姐姐也不过才一两岁大。   “舅爷就是奶奶的弟弟吧?”我问姐姐。   “对呀”,姐姐回答说。   舅爷和舅奶的身体还好吗?生活怎么样?随着离终点越来越近,我们一家对舅爷舅奶的好奇和关心也愈发强烈了。   到了,到了。一天一宿,坐硬座真是有些疲惫了。   大连火车站的形状四四方方的,大概是那种“火柴盒”型建筑,感觉没有家乡带尖顶的火车站漂亮。   家人拖着行李出了站口,开始环视周围的人群,听爸爸说,舅爷要亲自来迎接。   可问题是,舅爷在那儿呢?出站的人很多,视线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我们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到舅爷的人影。   就在全家有些着急的时候,一个老头笑眯眯地从后面拍了拍爸爸的后背。爸爸猛回过头一看,顿时两眼放光,一阵惊喜,“舅”!爸爸伸出双臂抱了抱那个老人,仿佛是盼到了救星一样。   “等很久了吧”?   “呵呵,没有,没有,刚出来。”   舅爷70多岁了,别看他上了年纪,但身体硬实着呢,“老当益壮”这个成语想必很适合他那时的境况。听爸爸说,舅爷扛过枪、打过仗,一身硬骨头,后来转业到了一家造船厂。   “舅,金芝也来了。”爸爸边看着舅爷,边朝妈妈伸出了手臂,仿佛是把妈妈当做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来介绍一样。妈妈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很精神。   “嗯,还是那么俊!”舅爷称赞道。   妈妈有些羞涩,但还是开心地笑了,亲切地叫了声“舅”。   这时,舅爷弯下腰,把头凑近我和姐姐,笑容可掬地说:“孩子真招人喜欢”。说完,伸出那双大而粗糙的手摸了摸我们俩的脸蛋。舅爷身材高大魁梧,弯下腰在地上投射的影子几乎把我们姐弟俩给罩上了。   “舅爷好!”姐弟俩很有礼貌地向舅爷问了好,鞠了躬。   “这小丫头长大了,上次去的时候,才不大点儿”,舅爷接着又面向我说,“这个小小子嘛,那时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舅爷的这席话,把我们都给逗笑了。   “好了,跟着我走吧”,舅爷豪爽地把大手一挥,“我儿子也来了,我跟他分头‘侦查’,他在那边儿还傻等着呢。”舅爷的手指头隔着出站的人流朝那个方向指了指。   舅爷见我们随身的行李比较多,赶忙伸手就要帮着拿。“舅,你是长辈,上岁数了,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拿呢?”爸爸说。   “哎呀,来吧!”舅爷动作麻利地从妈妈手里抢来一只大塑料袋,走在最前面带路。   “舅爷的腿脚真利索”。姐姐不禁称奇。   和舅爷的儿子——我应该管他叫伯伯——见面时,他跟我们一家都问了好,显得很亲切,然后就热情地招呼我们上他开来的那辆面包车。   我们上了车,车子不快不慢地开向舅爷的家。   “舅,我几年不来,大连的变化很大呀,你看这楼房盖的,一座接一座。”爸爸边说边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象。   “是呀”,舅爷说,“我们的生活也开始变好了。”   “大连的地理位置好,靠海,正赶上开发,所以发展的也快。”伯伯边转动方向盘边说。   伯伯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他做的是食品批发的生意,赚了很多钱,那辆车就是他买的,那年代像他这样有车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小滨哥呀,听说你的事业是蒸蒸日上啊”,爸爸夸起伯伯来,“你是第一批敢吃螃蟹的人,了不起啊!”   “哎,一点儿小买卖而已,现在比我牛的人多了去了。”伯伯谦虚地说。   “这小子从小就机灵,有心眼儿”,舅爷不无自豪地说,“小时候,他组织几个小伙伴看他和几个同学表演打鬼子,每个人还收一分钱的‘入场费’。   伯伯感慨地笑了笑,车上的人也跟着乐。   就在大人聊天叙旧的时候,我也没闲着。来到一个新的城市,我也好奇呀,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色,很长时间视线都不愿意离开车窗。   大连真是有大城市的气息,高楼大厦一个挨一个,路上的车多,人也多,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当时像大连这种现代化的城市,全国还是没有几个的。   “爸,大连的马路上怎么也跑火车?”我盯着大街问了这个让他感到奇怪的问题。   “呵呵,我说儿子”,爸爸回答说,“那不是火车,那是有轨电车,应该是大连城市的一个特色吧。”   “哦”,我还是有点儿似懂非懂。大连为什么要有有轨电车呢,是公共汽车不够用吗?   其实,我以前也听过“有轨电车”这个词,第一次听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些害怕地问:“有轨电车上是有鬼吗?”   姐姐听我问完,就纠正我:“有轨电车的“轨”和妖魔鬼怪的“鬼”不是一个字。”   听姐姐解释,我从此才修正了对有轨电车的定义。   经过大约一小时的车程,我们一行终于到了舅爷家。舅爷的家在一楼,跟我家一样,这个楼层对上了岁数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便利。他家的房子很宽敞很明亮,是两室一厅的,当时在家乡,如果能住上这样的房子,那简直就是神仙的生活了。   舅奶见到了远道而来的亲戚,高兴地合不拢嘴,毕竟她都很多年没见过爸妈了,也很想看看他们的下一代。   “星光啊,现在工作还好吧”,舅奶亲切地询问爸爸,“是请假来的吗?”   “我现在很好,舅母你放心”,爸爸说,“厂子不忙,抽空出来的。”   “哎呦,金芝!”舅奶把妈妈拉到面前仔细端详着,目光中透着亲切。   “舅母!”妈妈满脸可亲的笑容。“现在身体怎么样?”   “我还好,就是眼睛有点儿花。”   “平时多休息,岁数不饶人啊”,妈妈语气中满是关心,“我听说你还在做针线活儿,我看还是别再做了,太累眼睛。”   “嗯,听你的!”舅奶的脸上乐开了花。   “你还在饭店上班吧?”舅奶问。   “是啊。”   “怪不得呢”,舅奶拍拍妈妈的胳膊,“你刚结婚时的照片我看了,那时候瘦不拉几的,现在富态多了,饭店真是滋润人啊!”   “呵呵,什么滋润不滋润的,我就是个普通的服务员。”   舅奶性格大大咧咧的,很开朗很豪爽,像个老顽童,有时你甚至会认为她开的玩笑有些过头了。她喜欢姐姐,时不时地会拨弄她粗粗的辫子,可她更喜欢我这个4岁的小男孩。她经常把我揽在怀里,像是她亲孙子一样疼爱。一开始,她还捏我的脸蛋,后来发现我脸上的肉不多,就不再捏了。有一次,她过来跟我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我的裤子给扒下来了,然后就拍手哈哈大笑。我急了,嘴里骂骂咧咧的。爸爸听到后过来扯住我的胳膊,严厉地对我说:“你嘴里嘀咕什么呢,舅奶是喜欢你,你怎么是这个态度呢?”   “呵呵,没事儿,没事儿。”舅奶总是这样乐呵呵的。   还有一次,姐姐往脸上抹了雪花膏,她当着大家的面问我她的脸漂不漂亮。我说,没舅奶的脸漂亮。姐姐很惊讶,问我为什么。我回答说,舅奶的脸上有花,你的脸上没花。我刚一说完就惹得大家一阵大笑,尤其是舅奶,数她笑的最欢。   舅爷家客厅的墙上挂着一面很长的相框,相框上的玻璃干干净净、明明亮亮,里面镶嵌着一张大合照,密密麻麻的,估计得有1000人,人脸有些模糊,如果不特意指出,真是看不清谁是谁。爸爸告诉我们,这是毛主席视察大连造船厂的时候,跟厂里工作人员的合影,其中里面就有舅爷。“舅爷,哪个是你?”姐姐迫不及待地问。“呵呵,是这个”,舅爷手指着倒数第二排中的一张脸,“这个就是我”。舅爷给我们一一介绍,那张大合照除了毛主席外,还有周总理和朱总司令。听舅爷的讲述,我们一家人的眼中都流露出羡慕和敬佩的神色。那个年代,有机会跟领袖在一起照相,真是莫大的幸福和荣耀。   晚上,舅爷一家给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其中有我最喜欢吃的香肠,当然更多的是海物,像大虾、螃蟹、海菜等,都是我从来没吃过的。“逮饭!”舅奶操着大连方言,招呼客人动筷子。在吃饭期间,舅爷和舅奶一个劲儿地给我们一家夹菜,生怕我们吃的少。妈妈给我剥虾皮、摘虾头、扒螃蟹壳,可她还是放不下心,用小刀把我盘子里的虾肉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她说是怕我噎着。   大家吃饭的时候,舅爷家的电视还开着,里面正在播日本科幻电视剧《克赛》,内容是克赛大战岩浆怪兽。这部电视剧在家我就看过,很喜欢。爸爸还给我买过一顶克赛帽呢,戴着它那样子真是神气,仿佛我自己就是克赛,正手持利剑,以昂扬的斗志准备与邪恶的妖魔鬼怪大战一场。   七月时值盛夏,正是蚊虫多的时候。晚上睡在舅爷家,床边还挂起了一面蚊帐,把我们和企图入侵的蚊子隔绝开。清晨睁开眼睛,透过蚊帐,室内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朦朦胧胧,仿佛是屋里起了一层雾。来大连之前,家里从来没挂过蚊帐,所以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生活方式。   伯伯要出去谈生意,把他的面包车开走了,在屋里隔着纱窗能很清晰地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有车开真神气!”姐姐望着启动的那辆面包车,羡慕地说,“我以后也要有一辆这样的车。”   吃完早晚后,爸妈帮舅奶收拾碗筷,我和姐姐则在一旁玩儿起了石头剪子布,谁输了就弹谁一下脑瓜崩儿。舅奶从厨房出来,还是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把我和姐姐爱抚了一番。   “我儿子把车开走了”,舅爷对爸妈说,“但我还是想晚上带你们出去看看大连的夜景。”   “舅,不用麻烦你了”,爸爸说,“我们想出去就自己去,你还是留在家好好歇着吧,这两天招待我们够累的了!”   “你们对大连不熟,把你们扔在外面,我自己留在家,这叫什么事儿!”舅爷坚定地摆了摆手,“不行,怎么能这么对客人呢!”   大概是舅爷一时心血来潮吧,他脑子里竟萌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他说他要用自家仓房里的一辆三轮车拉我们去,本来态度已松动的爸妈,一听舅爷有这样的打算,赶紧表明立场:“舅,这可万万不行,你是长辈,岁数这么大了,还骑三轮车拉我们这些小辈儿的,我们怎么能过意的去!”   “啥都别说了,听我的!”舅爷有点儿急了,“我身体硬实着呢,你们多少年都不来了,就不能满足当舅的这点儿心意?”   爸妈又劝了劝舅爷,但舅爷依然执意要那么做。舅爷的倔脾气爸爸是了解的,他要是认准做一件事,八匹大马也拉不回来。既然舅爷的态度这么坚决,爸妈也不忍心再辜负他的盛情,就只好答应了。   舅爷的那辆三轮车真大,我们一家四口坐上去绰绰有余,在我看来,它好像是全世界最大的三轮车了。   舅爷坐在车座上,两只大手有力地握住车把,一下下有力地蹬着脚蹬,拉着我们往商业区进发。   大连的夜晚很繁华,大街两旁的灯光五颜六色的,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虽说到了晚上,但商店里仍然门庭若市。眼前流动的彩色光影让我们一家大开眼界。家乡虽然也是规模不小的城市,但当时商业却并不繁荣,一到天黑就差不多万人空巷、一片冷清了。   长大后我回想,当时我的屁股下虽然是硬邦邦的木板,没有坐上伯伯舒适的面包车,但坐三轮车的经历却给我们带来了别样的体验。   在三轮车上,你可以更随意地仰望星空,更自由地呼吸清新的空气,那种感觉是坐在汽车里无法享受的。满天的星辰是那样的明亮闪烁,仿佛是镶嵌在夜空中的颗颗熠熠生辉的宝石。而且,它们好像都有生命,每一次闪烁,都是在朝我笑,在跟我说话。夜空、星星、月亮,多么美好而浪漫啊!仰望星空,不单单是一种欣赏,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对茫茫宇宙和未知世界产生无限的遐想,而这正是探索与创造的源泉和动力。   大连是一座美丽的海滨之都,如果到那儿不去看看海,就等于没有来过这座城市。   伯伯谈生意回来了,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家和舅爷舅奶一起坐着面包车游览了大连的海景。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从当年拍摄的照片中可以看到,大连的海是湛蓝的,天空也是湛蓝的。辽阔的大海一望无际,仿佛跟浩瀚的天空连在了一起。在高处看,海水波光闪烁,好像上面洒满了发光的宝石。   我们去的地方是老虎滩,在大连应该是个很有名的游览地。海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穿着泳衣、挎着救生圈的人,防暑的遮阳伞也比比皆是。   老虎滩这个地方以前有没有老虎出没我不知道,但它确实跟老虎沾了点边儿。姐姐抱着我照过一张相,我们身后是一座很大的雕塑。雕塑展现的是一只面目狰狞的老虎抓住一个横躺着的、长发下垂的女人。看样子,那可怜的女人是落入老虎的魔掌之下了。   爸爸很早就学会了游泳,所以水性很好,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他潜入海里尽情地畅游。伯伯也下水试了试身手。舅爷舅奶年纪大,和不会游泳的妈妈、姐姐和我留在岸上看东西。   看着爸爸在海水中劈波斩浪的矫健姿态,姐姐不禁心生羡慕。“小弟”,姐姐招呼我,“敢不敢跟我下去玩玩儿?“接着她又鼓动我:“来趟海边不下水不是白来了吗?”   “蓝天,跟你姐去吧,妈妈跟着你。”妈妈想让我壮壮胆子,所以也同意姐姐的提议。   在妈妈的要求下,我脱下裤子,光起了屁股,这下可是比穿开裆裤更暴露了。   姐姐不等我,已经下到水里了,正朝我们这边儿招手,示意我赶紧过来。   妈妈牵着我的小手,慢慢地向浅水边的姐姐走去,在光天化日之下露着的******一个劲儿地摇来摆去,是不是我要下水玩儿了,它也兴奋地跟着跳起舞来了呢?   可我却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我的双脚一沾上海水,就突然感觉晃晃悠悠的,我吓的咧开嘴哭了起来,急忙往岸边跑,说什么也不肯下去了。   “蓝天,像个男子汉,没事儿的。”妈妈鼓励我说。   “小弟,来”,姐姐走到我面前,伸出两只胳膊,面带微笑地说,“来,我带着你,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乖儿子,听姐姐的,好不好?”妈妈耐心地劝导我。   “嗯。”我勉强答应。   其实,见海水打怵并不只在大连,我好像打生下来就怕水,对它充满了警惕和畏惧。   听爸妈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他俩把我放进浴盆里,给我洗了一次澡。浴盆里的水一点儿也不深,可我的一双小爪子却紧登登地抓住盆边不放,好像我一撒手就会掉下万丈深渊似的。还有,等我稍大一些,爸爸会带我到公共澡堂洗澡。每回我最怕的就是爸爸一把将我举到喷头附近冲水,冒着热气的水“哗哗”地打到脸上,闷闷的,我都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了。   可这次说来也怪,一开始下水我还很害怕,不过在姐姐的带动下,我逐渐适应了,觉得海水里也挺好玩儿的。   在妈妈的授意下,我和姐姐互相扬起水花来。海水飞溅起来的“哗啦哗啦”声,激起了我和姐姐的热情和兴致,我们姐弟俩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玩儿的是不亦乐乎、畅快十足。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下水之初我还是咧嘴哭着,现在却是“咯咯”笑个不停。   在浅水里玩了一阵子后,姐姐就牵着我的手回到了岸上。湿湿的双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那感觉真是舒服。   远处,舅爷正盘腿坐在沙滩上,他旁边是一只敞开的塑料袋,里面有几瓶汽水。我光着脚丫,兴奋地跑到舅爷跟前,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抢走”一瓶,抱在怀里,乐颠颠地跑向妈妈和姐姐那里。   “喂,回来”,舅爷冲我喊道,“吃饭的时候再喝!”舅爷身体重,不方便起身,所以他也只能喊两嗓子。“等我逮到你的!”   妈妈帮我把瓶盖拧开,“给”,她向我递来。   “妈,你不喝吗?”姐姐问。   “我不渴。”   我手掌还小,一只手握住瓶身有些费力,所以就用两手抓住汽水瓶,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给我也喝点儿,你好自私!”姐姐冲我抱怨道。   “嗯!”我又喝了一口,才把汽水递给姐姐。   “喝完了瓶子别乱扔啊!”妈妈叮嘱道。   这时,舅奶背着手朝我们走了过来。她站在我和姐姐面前,弯下腰,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突然双手从背后闪出,两根奶油冰棍赫然亮在了我和姐姐眼前,仿佛是变了个魔术。“刚才出去给你俩买的,吃吧!”   “还不快谢谢舅奶?”妈妈赶忙推了推我和姐姐。   我和姐姐向舅奶道了谢。   “我说舅母啊”,妈妈面带羞愧地说,“你岁数大了,就别再为孩子折腾了,打从我们来,你就忙前忙后的,没休息好,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呀,就别跟我这么客套了”,舅奶冲妈妈皱了皱眉头,但眼里却盈满了笑意,“你们大老远的,能来几次啊?”   “舅奶,冰棍真好吃”,我抬头望着舅奶,“等我长大挣钱了,也给你买冰棍吃。”   “你瞧,这孩子多懂事!”听我这么一说,舅奶乐的合不拢嘴,伸出手来不停地摸我的脑瓜。   我们吃着自备的食物,开始了一顿别有一番风味的海滩“野餐”。烧饼、面包、黄瓜、西红柿、烤鱿鱼、炸虾、汽水……好吃的东西真是不少,爸爸和伯伯在海里游了很长时间,都累了,所以吃的很多。我和姐姐最爱吃的就是烤鱿鱼和炸虾这些海洋风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头顶上是辽远无垠的浩瀚天空,在这样的环境下吃午餐,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吃完饭又是玩儿的时间了。我堆着沙土,筑起了“沙滩城堡”,还用那个汽水瓶装满了海水,倒进我挖的一个小坑里,造了一个微型海;姐姐正推着救生圈在海滩上滚来滚去,她来到我的微型海这儿,干脆给它取名叫“微海”。   “姐,我造的‘微海’好不好?”   “好是好,就是放不进我的救生圈。”姐姐皱起眉头,嘟着嘴说。   不一会儿,姐姐在海边捡到了一只有成人拳头大小的海螺,她跑过来,把海螺壳口紧贴在我耳畔,“你听”,姐姐说,“海螺里是不是有大海的声音?”   “嗯,好像吧。”我听了听。   “或许这小小的海螺里有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把它带回家吧。”   “嗯,我也这么想。”   姐姐把海螺交给爸爸保管,还嘱咐他千万别弄丢了,然后就挎着救生圈到浅海蹼蹬去了,而我则在沙滩上造出了更多的“微海”和沙堡。   正当我埋头忙于我的“造海工程”时,突然,一个大大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近,这个影子好熟悉啊!不好了,是舅爷,他来抓我来了,一定是来报汽水被抢之仇的!我扔下我的“微海”,撒开鸭子就跑,舅爷见偷袭不成,便索性豁出去,也扯开老腿追了上来。   “我让你跑,看我逮到你的!”   舅爷就这样跟着我屁股后面跑,我后来觉得,他还挺有童心的。   “蓝天”,爸爸冲我喊道,“舅爷是想抱抱你,别再累他了,你让他抱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爸爸的声音有些严厉,我也就只好停了下来。   其实,我心里挺怕舅爷抱我的,他那双大手太有力道了,每一次他抱起我,都把我弄的够疼的,所以我对舅爷的拥抱是有抵触心理的。但既然爸爸有命令,我也不好再违抗了。   “哈哈,小子,你终于落到我的魔掌里了!”舅爷边说边把我抱起来。“小子,看这儿!”我顺着舅爷指给我的方向一看,“咔”,是照相机按下快门的声音,伯伯手里正举着相机。   现在翻开相册,还能看到舅爷抱我的那张照片。照片里,舅爷张着大嘴在笑,而我却透出了好像牙疼一样痛苦的表情。 啊、童年 第二章 初进幼儿园之糗事   在大屋西墙临门的位置,有上下几道用铅笔画出的小线段,这是爸爸为了给我量身高而画的,逐步上升的高度记录着我的生长轨迹。记得在我6岁以后,爸爸就不再用这种方法来丈量我的高度了。   “嗯,你从大连回来后,又长高了。”爸爸让我靠墙站直身体,把摊平的手掌抵在我头顶上比了比,在先前那条小线段稍高的地方又画了一道线。   “爸,我什么时候能长的像你一样高啊?”   “呵呵,早着呢”,爸爸回答道,“快的话,也得到十五六岁吧,不过你现在确实是长高了。”   看来出趟远门回来,还是颇有收获的,不仅自己的“阅历”增长了,而且身体也长大了。   当时虽然不太记事,但那次大连之行还是给年幼的我带来了一些依稀的印记。我看到了蓝蓝的大海,看到了家乡少有的高楼大厦,看到了大街上奔跑的“火车”(有轨电车)……可有一样东西我却没看到——海豚。   爸爸骗了我。   离开大连前,舅爷给我买了好几袋鱼片,他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鱼片营养价值高,有利于我的成长发育。舅奶和伯伯还强制性地把一些海产品和衣服塞进了我们的行李袋,无论爸妈怎么阻止都不行。另外,姐姐在海边捡到的海螺也被当做宝贝带回了家,放在小屋的柜子上展示。   从大连回来后,爸妈开始商量着把我送进幼儿园。他们认为,我不应该总是呆在家里傻玩儿了,而是应该接受启蒙教育,学学算术、识字和画画,要想达到良好的效果,去幼儿园正是最好的选择。   姐姐的一篇作文在学校获奖了,写的就是火车行进过程中的沿途风光。难怪姐姐在火车上总是出神地看着窗外,原来是在为写作文寻找灵感和素材呀。当时,姐姐的同学,像她这个年纪就坐火车出远门的还很少,所以姐姐写的作文就非常新颖独特了。爸爸对我说,姐姐之所以作文写的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了教育,认识了很多字,所以我也应该去幼儿园学知识。   一天早上,阳光温润,天空也蓝蓝的,真是个好的开始。爸爸领着我,过了家跟前的那条满是砂砾的土道,往前走上了一条较为宽阔的大路,路的两侧是灰土土的住宅楼,一棵枝繁叶茂、枝干粗壮的大杨树矗立在前,树的后面是两座酱红色的大砖房,房前房后有院子,里面种着各种花草和蔬菜,爸爸说那是厂里领导住的地方。在大杨树的树荫下我们折向右,接着又转了几个弯,就来到了一座三层的建筑面前,那就是幼儿园。   之前听爸爸说,幼儿园的整体环境很不错,不仅室内卫生整洁、设施齐全,而且户外条件也很优良,楼后有宽敞的操场,操场上种了很多树木和花草,楼前安装了滑梯、跷跷板、高低杠等游乐设施。这样的环境应该很适合孩子们的心理年龄特点。   其实入园手续已经办好了,只不过我那时懵懵懂懂地还不知道。爸爸领着我上了二楼,整个楼道都充斥着孩子们嬉笑玩闹、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和爸爸在一间敞开门的房间门前停住了脚步。“蓝天,你看,这就是你的班级。”爸爸用手指了指屋内。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有房间里那么多陌生的小朋友,我竟然咧嘴哭了起来,闹着说什么也不想进去。   “你这孩子,还哭起来了,丢不丢人哪?”爸爸教训起我来。   我对爸爸的斥责置若罔闻,还是哭个不停。   面对我耍性子,有时爸爸还真是一筹莫展。   班里的阿姨听见了外面的哭闹声便走了出来,她见我不肯进房间,就好言安抚了我一番,说幼儿园可好玩儿了,有各种玩具,有糖吃,有好故事听,还有很多可爱的小伙伴。我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好哄,听阿姨的这些承诺,我就不再哭闹了,乖乖地跟着她进了房间,但还是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爸爸一眼。   把我在房间里安置好后,阿姨就走了出来。   “老师,孩子不懂事,你就费心照顾了。”爸爸满脸谦卑地嘱托阿姨。   “没事,过几天他就适应了,每个孩子都一样,这需要一个过程,你就放心吧。”阿姨安慰爸爸说。   “老师,你贵姓?”爸爸问。   “哦,我姓李。”   “嗯,知道了。李老师,那就麻烦你了。”爸爸客气地说。   “没事,我会好好教孩子的。”   爸爸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把头伸进房间里,说他要走了,叮嘱我要听阿姨的话,好好学习,和小朋友们愉快相处。说完,他跟阿姨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就回去了,把我扔在了这个陌生的环境里。   觉得自己被无情地抛弃了,当时不懂事的我会不会产生这种想法呢?哎,谁知道呢!   在幼儿园呆了几天,我发现爸爸说的没错。平心而论,幼儿园的条件真的很优越,我们班有好几个不同用途的房间。活动室很大,一大圈小朋友坐的椅子环绕着整个房间,中间是一片宽敞的空地,用来表演节目、做游戏。爸爸第一天带我来,指给我看的那间屋子其实就是活动室。教室跟学校的格局差不多,黑板、讲台、课桌椅,还有黑板擦和粉笔,一样都不少。我们有一间睡房,面积很大,里面有好多张小床,幼儿园规定孩子们要有午睡的时间。这样的生活环境不要说在区里,就是在全市,也是数一数二、响当当的。但不足之处也是有的,那就是每层楼只有一间厕所,而且还是男女共用,不知道当初建立幼儿园的时候,设计者是怎么想的。因为这还发生了一件现在想来挺尴尬的事。那是我刚来没几天吧,我憋了一股尿要上厕所,一拉门,只见一个小女孩蹲在了里面,看到这个场景后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把门又关上了,而那个小女孩也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喊叫。后来我想,这种事不只是我遇到过吧。   每天下午,我们都有户外活动的时间。在李阿姨和其他教职员工的看护下,我们玩滑梯、坐跷跷板、捉迷藏,也会随意地跑跑跳跳。当然,阿姨们也会组织我们做集体游戏,比如老鹰捉小鸡,老鹰自然就是阿姨,小鸡就是我们这些小不点儿。但这个游戏玩的比较少,因为阿姨们的年龄比我们大很多,让她们整天和小孩玩在一起,确实让她们抹不开,毕竟在人生中始终能保有一颗童心的人还是不多。   我们玩的最多的游戏是丢手绢。这个阿姨不必亲自参与,只是充当裁判或是旁观者。一天,我们围成了一个圈玩起了这个游戏。丢手绢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我现在真记不得了。“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就在我们唱这首歌谣的时候,她把手绢无声无息地扔在了我的身后。大概是刮了一阵小风吧,那只手绢竟鬼使神差地稍稍移动了一点位置,结果就停在了我和一个小胖子的中间。   “你把手绢丢在谁身后了?”李阿姨问那个小女孩。   “他!”小女孩用手指了指我。   “蓝天,出来吧,其实我看到了,该你了!”李阿姨伸出手招呼我出列。   “老师,不对”,我赶忙纠正,并且伸出食指指了指我旁边的那个小胖子,“手绢在我和他的中间,这次不算。”   事实确实如此。有了争议,怎么办呢?   “怎么能算了呢,必须得想个法子确定一下是你还是他。”李阿姨不肯善罢甘休。   “老师,让他俩掰手腕吧。”有个欠不登出了个馊主意。   “嗯..”,李阿姨想了想,但她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一个胖,一个瘦,这样不公平。”   “这样吧”,李阿姨马上就有了主意,“还是石头剪子布吧,就一把,谁输了就是谁。”   于是,我和小胖子开始了一场一招定输赢的石头剪子布闪电战。我已不知道当时自己的感受,但我敢肯定,那会是惊心动魄的。   嘿嘿,我的运气好,结果我赢了。我出剪子,他出布。布遇见剪子——开了!   可我至今还不敢确定,这究竟是天意、巧合还是怎么的,布真的就开了,我说的是那小胖子的裤裆开了。可能是他太胖了,穿的裤子又瘦了些吧,他把手绢扔给另一个人后,回来正准备要坐下,就在身体下蹲的那一刹那,“咔嚓”的一声,裤裆顿时开了口子。   那动静好像我们都听到了。瞬间,在场的人都乐翻了。   “别笑了,都给我严肃点儿,有什么好笑的!”李阿姨马上掩住笑容,制止大家肆虐的大笑。不过,我看的出来,她在向我们下这个命令的时候,脸还憋的通红。   “回家换条裤子吧,换大一点儿的啊。”李阿姨对小胖子说。   “哦”。小胖子嘴里憨憨地蹦了一个字。其实他自己知道,这天他可是糗大了,难堪死了。   “除了放屁,这是我听到最好听的音乐了。”一个小子调侃加挖苦地说。   “你闭嘴!”李阿姨严厉地斥责道。   那小子马上就没电了。   呵呵,其实我也笑的很厉害,而且笑的肚子都疼了,差点淌眼泪。这事儿,搁谁谁不笑呢?   别看李阿姨生气的时候挺严厉,但总的来说她人还算好,对小朋友的态度比较和蔼、有耐心。但不知什么原因,几个月以后,李阿姨就被调到别的班了,接替她的是一个姓耿的中年女人。她比较胖,胳膊粗的能混我们好几个,脸又大又圆,仿佛一张被擀面杖擀的大饼,眉毛上翘,眼睛大的像灯泡。这个阿姨可不是好惹的,手黑着呢。谁要是犯了错,她就像犯了虐待症一样毫不手软、滥施淫威。有一次,我拿铅笔在一张白纸上画道道,正画着,我脑后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那种被击打的感觉让我的整个脑袋一阵眩晕。“别祸祸纸!”她大声对我吼道。想想看,我当时也就五岁的年纪,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嫩着呢,一只大手使劲儿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那滋味真是可想而知。还有一次,她在活动室用皮球砸向一个淘气的小朋友,结果还砸偏了,皮球打着了旁边的一个小孩。可误伤了人,她不但不愿诚恳地道歉,反而还歪着脑袋,手指着那个小孩,露出一脸的狞笑说:“是我打错你了,但我也要借这个机会提醒你,以后你要是犯了错,就会遭到这样的惩罚!”   面对这种凶神恶煞的狠角色,我们这些小朋友对她是怕的要命。当时我们都还小,想不出那么多新奇的字眼儿,但我们都听过《小红帽》这个童话,所以有人就在私底下给她起了个外号——狼外婆。   起初,我刚来幼儿园的时候,李阿姨曾安慰我说,幼儿园里有很多玩具玩儿,她这么说,还真是哄住了哭鼻子的我。可后来我才发现,李阿姨也是在骗人——难道小孩就是该骗的吗?——现实情况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活动室的展示柜里确实有很多玩具,有电动火车、遥控汽车、变形金刚、城堡模型等,但也只是摆摆样子而已,实际上是不让我们玩的。但我后来一想,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那些玩具都很高档、都很新,看着那精致的样子,价格应该不菲。如果让我们随意摆弄,以当时我们的顽皮个性,自家的玩具都撇东撇西,随便拆卸,幼儿园的东西更是不会爱惜,所以一旦被我们弄坏了,也确实怪可惜的。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那些漂亮的玩具还是让我眼馋的不得了,一种想玩儿个痛快的强烈欲望燃遍了我的全身。跟幼儿园琳琅满目的玩具比起来,当时家里真的是没什么玩具。我有一只毛绒绒的玩具狗,可偏偏还掉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整天抱着它,跟它四目相对,不,是三目,时间长了自然会腻烦。那时家里收入不高,爸妈没那么多条件给我买更多的玩具。幸好,爸爸动手能力强,他小时候总是用木头做刀做枪的。后来上班当了车工,手艺就更加娴熟了。和妈妈结婚后,家里的衣柜、桌椅和床都是他纯手工打制的,质量跟商店卖的家具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更是为不富裕的家里省了不少钱。   做家具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随便造几个玩具更是不在话下。我不是吹牛,一块块普通的木头一旦经由爸爸灵巧的双手就会变幻成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玩具积木。我记得他用一块木料给我雕刻了一只熊猫的轮廓,再在上面施展点儿画工,画上眼睛、鼻子和嘴,那惟妙惟肖的模样跟真实的熊猫相差无几。他还给我做了一列小火车,把几个长方形的木块用铁丝连在一起,每个木块下方都嵌进去四个小铁钉,钉子上安装一个红颜色的小圆木块当做车轮,然后再给车厢刷上绿色的油漆,画上窗户,这样一列能运行的小火车就制作好了。我总是把家里的那张床当做大地,在上面推动着我的火车滚滚行进,“呜呜,呜呜……”,我的嘴也跟着配合,来充当火车的汽笛声。虽然爸爸给我做的这些“山寨玩具”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很多乐趣,但面对那些高级的电动玩具,那种感觉就像在乡下坐惯牛车马车,突然间看见了汽车飞机一样兴奋和好奇。 啊、童年 第三章 熊猫电视   “姐,学校教不教你们唱歌?”   一天晚上,姐姐正在小屋写作业,我窜到她跟前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教啊。”姐姐抬起头来回答我。   “今天,我在幼儿园学了首歌,叫《春天在哪里》,是音乐老师教我们的。”   “是吗”,姐姐露出微笑,“这首歌我也学过,我还会唱呢。”   “今天我又玩了橡皮泥,用它捏了好几种形状,还捏了个小人儿呢。”刚聊完音乐,我又把兴趣点转向了橡皮泥,向姐姐炫耀着自己的“成绩”。   “嗯,对了,橡皮泥有毒,千万别把它放进嘴里。”姐姐提醒我说。   “那我们幼儿园的橡皮泥有毒吗?”   “所有的橡皮泥都有毒。”姐姐加重语气向我强调了一遍。   “放心,我又不会吃。”   我还想跟姐姐再聊点儿什么,可还没等我开口,姐姐就对我说:“我现在写作业呢,有点儿忙,你到大屋陪爸妈看电视吧,等我写完作业了再陪你玩儿。”   我乖乖地听了姐姐的话,就此打住,到大屋去找爸妈了。   自从上幼儿园以后,几乎每天一回家,我就会向爸妈和姐姐汇报这一天幼儿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我学会了几样加减法、认识了哪个字、学了什么歌、玩了哪些游戏、谁和谁打架了、老师又批评了谁……说起老师,我不可能不提到那位心狠手辣的狼外婆。但奇怪的是,当我在爸妈面前“控诉”狼外婆的“暴行”时,爸妈却一脸的不以为然,根本就没有那种义愤填膺的样子。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不是爸妈不爱护我,可能是那个年代的人缺乏维权意识,在他们眼里,小孩子捣蛋、不听话,遭到老师的惩罚,甚至是打骂都是应该的。   把我送进幼儿园后,另一件事被爸妈提到了议程之上——买彩电。   当时家里还在看那台12寸的黑白电视,在我稍大一点的时候,那台电视的效果就开始变差了,不但画面开始模糊,而且屏幕时常出现雪花。为了能正常收看,爸妈有时还得不停地拍打电视,拉长天线,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去大连旅行的时候,我们一家还应邀到伯伯家去做客。伯伯家的室内陈设让爸妈羡慕的不得了,他家的高级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有彩电、冰箱、电话、电风扇,还有一套音响,都是从日本进口的。在那个百姓生活还不是很富裕的年代,具备这种生活条件的家庭真的是少之又少。当时我还拿起电话听筒,凑到耳边,装出要电话的样子,伯伯看到了,他让我保持这个姿势,拿起相机就给我拍了一张照。   当然,爸妈并不奢望在短时间内就达到伯伯家的生活水准,但希望生活过的好是每个人内心共同的期盼。此时,能添置一台彩电就是家里最大的愿望。   当时一台彩电的价格还很贵,大概需要2000多元,这相当于爸爸好几个月的工资,所以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有能力买上一台彩电的。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那时的物资不那么匮乏了。听爸妈回忆,在他们那个年代,还是票证统治一切,什么粮票、布票、肉票……总之,买什么东西都要有票。甚至在我小的时候,票证也没有完全退出历史舞台,人们对商品经济的意识也没那么强烈。我现在还记得,妈妈曾抱着我到食杂店,用两个馒头换了一盒饼干。虽然那时计划经济的影响还存在,但商品种类确实是日益丰富了,只要有钱,就什么都能买得到。   “要是有了彩电,咱家的生活可是上了一个台阶了。”一天,爸妈坐在一起闲聊,妈妈说出了这样一番憧憬。   “嗯,可不是嘛,同时也响应了国家的号召。”爸爸说。   “响应国家号召?怎么扯到那儿去了?”妈妈不解地问。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爸爸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解释说,“国家不是提倡奔小康吗,连彩电都没有,还怎么奔小康呀!”   “呵呵,你还挺会联想的。”   “工人阶级没这点儿觉悟行吗?”爸爸嘻嘻一笑,面带调皮地说。   “就你明白的多!”妈妈笑着别了爸爸一眼。“哦,对了”,妈妈问,“你想买哪个牌子的?”   “嗯……”爸爸稍稍想了想,其实他心里早有数,“熊猫吧,这个牌子好。”   “熊猫确实不错。”妈妈点点头。   “今年不是开了亚运会吗”,爸爸接着说,“吉祥物就是一个熊猫,买个熊猫牌的也跟亚运会的潮流相符合。”   看来,爸爸那时候就开始追起了流行趋势。其实,不光是电视的牌子,还有家里新买的床单的图案也是吉祥物——熊猫盼盼。那时,市场经济刚刚启动,周边连带产业也开始萌芽。   说起北京亚运会,那是中国第一次举办的大型国际赛事。那一年其实挺重要的,因为它是一个新年代的开端。就在前一年,一位耄耋老人紧紧握着他挑选的接班人的手,说了很多鼓励和寄予希望的谆谆教诲。那个时候,国家的领导人不像现在这样西装革履,大多数还是穿着中山装。   买彩电的事终于定下来了。虽然会让家里的财政出一把血,但这值!   记得那天爸爸是和好友张大爷去的商场。妈妈和姐姐则呆在家里准备喜迎“熊猫”入门。至于我,那时太小,对于买彩电这种大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熊猫’进门了!”一个多小时后,大门突然被推开了,爸爸高兴地吆喝了一声。   “妈,爸回来了,电视买回来了!”姐姐两眼放光,大声对妈妈说。   “嗯,去看看。”妈妈表现的倒是很淡定。   那只装电视的大纸壳箱被放在了大屋的地板上,妈妈、姐姐和我跟着围拢过来。   爸爸和张大爷赶忙拆箱,家里人想看彩电的心情简直都迫不及待了。   彩电的摆放位置选在了小屋,因为小屋的陈设比大屋要好,放在小屋,更是锦上添花。   打开一看,家人都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生怕漏掉画面里的每一个小细节。相比那台小黑白,这台18寸彩电真是好的没法说,不但屏幕大、视觉宽阔,更重要的是色彩丰富多样、效果清晰。当时,还没有遥控器,要想换台,还得走到电视跟前一个个按键。这也算锻炼身体了,现在的人肥胖比率高了,是不是也跟用遥控器换台有关呢?   不光是家人,家里新添置的这台彩电像磁铁一样也吸引了对面屋杨叔夫妻俩的关注。虽然他家比我家抢先看上了彩电,但他家的彩电已看了好几年,还是日本货,所以对我家的这台国产“熊猫”格外好奇。   “真带劲儿,新的就是好!”杨叔看着刚打开的电视,赞不绝口。   “色彩多好,清晰度也高。”杨婶也附和道。“你看那边山的景色多美!”她用手指了指电视画面。   “我说小蓝,你很有眼光嘛!”张大爷半开玩笑似的向爸爸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是国产品牌!”爸爸骄傲地说。听着人们的称赞,他的心里美滋滋的。   “爸”,我好奇地问,“电视里的人穿的衣服都是涂上颜色的吗?”   “呵呵,儿子,这是彩色电视机”,爸爸笑着给我讲解,“他们原来也是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只不过黑白电视,看不出来。”   “嗯,黑白电视看多了,容易得色盲的。”姐姐开起玩笑来。   “什么是色盲?”我问。   “就是分不清颜色了。懂了吗,小色盲?”姐姐拿我开涮。   “哎,别闹了!”妈妈向姐姐皱了皱眉头。   “大哥,你们家真是翻身了”,杨叔拍拍爸爸的肩膀,“过去你们羡慕我们家,现在反过来了,该我们羡慕你们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道我从哪儿学了这么一句,随口就冒了出来。   “蓝天,你闭嘴!”爸爸严厉地瞪了我一眼。看他怒视的眼神,我明白,我好像是闯祸了。   “呵呵,没事,没事,小孩子嘛,这叫童言无忌,呵呵。”杨叔赶紧来给我解围。   爸爸终于没再找我的麻烦。   过了一会儿,我好像是出于亢奋吧,一溜烟儿就窜出了家门,跑到楼道里,撞见了二楼的孟大爷。   “孟大爷,我家买‘熊猫’了!”我向他炫耀道。   “买熊猫?怎么,你家要开动物园吗?”孟大爷咧开嘴笑着问。   “不是,我说的是我家买了“熊猫牌”的电视。”我解释说。   “噢,好事啊,嗯,哪天去你家看看。”   “嗯,行,别忘了把大娘也带来啊!”   说完,我像一阵风似的又窜回家里看电视去了。   “这小子!”孟大爷在后面笑呵呵地说了我一句。   彩电登上了生活的舞台,那台小黑白自然也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其实,别看家里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希望看上彩电,但对那台黑白电视还是有感情的。黑白电视陪伴了家人十几年,在那个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这台小小的电视机对家里的意义,就犹如沙漠中的一股甘泉。姐姐在这台黑白电视里,留下了《铁臂阿童木》、《加里森敢死队》、《上海滩》、《霍元甲》、《红楼梦》、《射雕英雄传》的回忆;到了我这儿,则看了《西游记》、《花仙子》、《黑猫警长》、《葫芦娃》、《聪明的一休》。我对《黑猫警长》印象最深。记得其中有一集,演的好像是黑猫警长开飞机围剿一只老鹰,后来老鹰身上的羽毛被飞机的螺旋桨绞的一根不剩,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秃鹰”。还有一集,是破案内容的。一只螳螂死了,身体残缺不全,经黑猫警长的侦破,才真相大白,原来那只螳螂是被它的情人给吃了。自从看了这一集,我才知道螳螂的情侣之间是可以互相吃掉的,是不是很残忍?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家四口还看了一场足球赛,是中国对阵南朝鲜。爸爸靠在一把椅子上,妈妈、姐姐和我则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   爸爸从小就爱好体育,他很有运动天赋,年轻时在足球场上是主力选手。他曾对我说,当年一场比赛,就是他踢进了致胜的一球。除了足球外,爸爸还打过篮球和冰球,听他的同学说,他在其它赛场上的表现跟足球场上一样矫健。只可惜,我没有继承爸爸的天赋。进入中年之后,爸爸参加的体育活动就渐渐少了,但他还是非常关注体育赛事,电视上一旦播放足球比赛,他都是必看的。   “传球,传给前面那个,磨蹭什么呢?......”爸爸在椅子上大声说,同时还激烈地比划着手势,仿佛场上的运动员能听到似的。   “妈,南朝鲜和北朝鲜关系不好,是吗?”姐姐问了个与比赛无关的问题。   “嗯,其实他们都是自家兄弟”,妈妈说,“为了帮北朝鲜,中国还跟美国打了一仗呢。”   “最后谁赢了?”我问。   可还没等妈妈回答,爸爸就猛然摆了一下手,“别说话,看球!”他严厉地说。   这下谁都不敢吱声了。爸爸最讨厌的就是他专心看节目的时候,旁边有人插话。   “传啊!......好......射门,射门!......哎,臭脚,都干什么吃的!”爸爸急的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他的两只手握成拳头,不停地挥来挥去,好像是拳击运动员,那种身临其境的狂热劲头妈妈和姐姐都有些不理解——至于吗?   比赛结果,中国输给了南朝鲜。   看完比赛后,爸爸的脸像铁一样僵硬,他紧咬着牙,脑门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这么大一个国家,连个小小的南朝鲜都踢不过!”爸爸愤怒地大声抱怨。   看来,那个时候的中国足球也不怎么样。   顺便再说一句,南朝鲜就是现在的韩国,只不过当时还不那么叫。   记得一个星期天,爸妈都有事出门了,只留下姐姐和我在家里。   在家做什么呢?还能有什么?看电视呗。   姐姐打开那台新买来的彩电,上下按着键,选择着自己感兴趣的节目,忽然在一个频道处停住了。   是动画片!而且还刚刚演。姐姐赶忙回来坐在床上,和我一同看起了这部动画片。   片子是外国产的。刚开头,是一只只熊猫在山林里自由自在地玩耍,很欢快的样子,看起来是一部格调轻松的喜剧。但随着一阵枪声的响起,整个片子的剧情开始大逆转。一只熊猫被人抓走了,然后装上船,漂洋过海到了欧洲的一个国家。从此,这只熊猫被关进了动物园的笼子里。虽然它吃的好,没有人虐待它,但它还是很寂寞、很不开心、很思念故乡和小伙伴。它想逃出去,重新回到故乡的怀抱。一次,它抓住了机会,终于逃出了笼子,它满以为会回到日夜思念的故乡。但当它跑到岸边的时候,它的希望破灭了,原来这里跟故乡还隔着茫茫的大海!最后,这只熊猫在孤独和忧郁中老死在了动物园里。   这是个悲剧。   “姐,动物园里的动物都不快乐吗?”   “应该是吧”,姐姐看完动画片后,一脸忧郁,“你看这只熊猫,在故乡的时候多快乐呀,想上树就上树,想吃竹子就吃竹子,可进了动物园的笼子里,就没了自由,没了同伴,孤单单的,完全体会不到森林里的乐趣了。   “它真可怜!”我满是同情地说。   “可不是嘛”,姐姐说,“其实它们不仅是孤独,而且生存能力也下降了。比如说老虎、狮子这些猛兽,整天关在笼子里,吃现成的食物,慢慢的,它们的野性都没了,可能连狼都打不过了。”   “姐,你知道的可真多。”我仰起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姐姐。   “不是知道的多,而是看到一些东西有感而发”,姐姐深沉地说,她那样子仿佛又长了好几岁,变成了成熟的大人,“等你念了几年书,学到了一些道理,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嗯,上学就是好啊。”我点了点头。   “对呗,只有你上了学,学了文化,你才能看懂电视上的东西,不像现在这样只是看热闹,图个好玩儿。”姐姐教导我说。“我说的你能听懂吗?”姐姐还是有点儿怀疑我的理解能力。   “懂了吧。”我不太自信地说。   “嗯,懂了就好。”姐姐笑着用食指尖戳了一下我的鼻头。 啊、童年 第四章 教室里的异味   “老师,我要拉粑粑。”在课堂上,狼外婆正在教我们学写字,一个小男孩突然举起手,向狼外婆提出了要上厕所的请求。   “憋着,早干什么去了!”狼外婆眼睛瞪的像两个大灯泡,仿佛快要从眼眶里冒出来了。那声怒吼估计整座楼道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小男孩无奈,只得忍着。   “注意看黑板”,狼外婆不理那个小男孩,继续讲着课,她把教鞭重重地敲在黑板上,“这个“二”字,上边一横比下边的一横要短,可有的人还是把两个横写的一样长,谁能说这叫什么字?”   “蓝天”,她突然用教鞭指着我,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今天的‘今’字下面没有一点,可你总是把它写成“令”,真是画蛇添足。”她接着说:“这个字虽然有些难,但我强调了多少次,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我被她训的脸都热了。   “这说明我讲这个字的时候你压根儿就没听”,她继续对我狂轰滥炸,“我怎么没看见你把“大”字下面加一点,写成“太”呢?”   等我长大了,懂得的多了,我才知道她最后那句话是很有“内涵”的。如果现在的家长听到老师对小男孩说出这种话,估计会告他猥亵幼童的。但我宁愿相信,当时她说这话是完全出于无意的。   “你能不能记住了?”狼外婆口气硬的像石头,仿佛在向我下最后通牒。   “能”。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以后别再让我抓住!”她恶狠狠地警告我。   她再次把教鞭指向黑板,“再看这个字……”可还没等她往下说,她就发现下面很多人不是捂鼻子,就是皱眉头,挥起小手在鼻子旁边不停地扇着。   “什么味儿?”狼外婆马上也闻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味道。   这时,整间教室都弥漫着一股臭烘烘、令人作呕的气味。   “你给我出来,出来!”狼外婆突然明白了,她对刚才那个要上厕所的小男孩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喝,眼睛仿佛都要喷出火来了。   那小男孩知道大祸临头了,他颤巍巍地站起来,用右手托着后屁股那坨东西,一步一踉跄地向狼外婆走来。中途所经之处,小朋友们都捂住鼻子,有的说:“真臭,真臭”,也有的故意做出要呕吐的动作。   “你怎么回事?”狼外婆厉声质问小男孩。   “我憋不住了。”小男孩的眼神很可怜,那模样就像小羊羔在看大灰狼。   “我不是让你憋着吗,你把教室当茅坑了,随便拉?”狼外婆火冒三丈,那声音有如电闪雷鸣,“你给我滚出去,滚到外面去,没我的同意不准进来!”   小男孩手捂着屁股,像拖着一根尾巴似的,狼狈地走出了教室。狼外婆还在他的后背狠狠地锤了一拳。   “把窗户都给我打开!”狼外婆亲手开了离她最近的一扇窗户,命令小朋友们也把后面的打开。“什么东西,真不像话!”她不断地咒骂着。   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一直就没进教室。原来,为了不让小男孩污染室内和楼道的空气,狼外婆把他赶到了操场上,然后给他爸爸的单位打电话,让他爸爸赶紧来幼儿园把儿子接回家洗换。   后来,园长知道了这件事,他把狼外婆找去谈话,批评她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待孩子。园长又给了一条新政策,今后如果小朋友在上课过程中要大小便,老师要允许他们上厕所,小孩也是人,也要对他们加以尊重。其实,这就是现在流行的理念——尊重人权。   不知园长的“新政”出台后,狼外婆的气焰会不会有所收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迫于园长的权威,她不会再让我们憋屎憋尿了。   那天回家,我按照习惯,把教室里发生的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爸,今天我们班有个小子在上课的时候拉裤兜子了。”我边说边笑,面带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老师把他怎么了?”   “噢,你是说狼外婆呀,把他撵出去了。”   “这也太丢人了”,爸爸摇摇头。接着他提醒我说:“以后去上课前,就别喝水了,也不能吃凉的东西,吃凉食容易闹肚子。”   “嗯,我知道。”   “还有”,爸爸考虑到了万全之策,“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带上纸。”   “爸,咱家还有纸壳吗?”不给话题转换留下缓冲,我的思维又跳跃了一步。   “你要干嘛?”爸爸满脸疑惑。   “我要做皇帝的帽子。”   “噢,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用纸壳蹭屁股呢。”爸爸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不怪爸爸多心。小孩子嘛,古灵精怪的想法多的是,谁能猜到他们究竟能想出什么鬼念头,能干出什么惊人之举。我更小的时候还吃过花骨朵、嚼过手指甲、迎面拦截过正在快速驶来的三轮车呢。   当时我正在看香港电视剧《秦始皇》。我没有迷上剧情,也没有迷上里面的演员,而是迷上了秦始皇头上戴的那顶帽子。那顶帽子前后都坠着一根根的玉串,好像是一颗颗珍珠串在一起似的。秦始皇身体一动,帽子上的那些玉串就会摆来摆去,发出互相碰撞的清脆的声响。垂下的玉串有时也会遮挡视线,这时秦始皇就会用手撩开那些玉串,这样就会看清前方的东西了。   爸爸在床下的箱子里给我找了一张长方形的纸壳,大小正好相当。我把纸壳两端的部分向下那么一折,就大致是个皇帝帽子的形状了。接着,我拿剪刀把向下折的那两面剪成一根根细细的竖条,就权且充当那下坠的玉串了。这样,一顶秦始皇的帽子就被我用简易的方法做好了。   把做好的这顶“皇帽”往脑袋上这么一戴,再坐在“龙椅”上,做出发号施令、指点江山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很威风、很霸气吧?可结果却洋相百出,让我这个“皇帝”威望大减、颜面扫地。   这顶“皇帽”没有帽带,所以在脑袋上固定不了,戴不住。电视里的皇帝拍一下桌子,怒斥一声“大胆!”,他帽子上的玉串就会摇来摆去,发出哗啦哗啦响的声音,显得很有气势。可我呢,别说拍桌子,就连身体稍微动一下,那顶“皇帽”就会从我脑袋上掉下来,好像是成心不让我当这个皇帝,专门来给我砸场子似的。   一天晚上,爸爸用录音机给我录歌,我唱的就是《秦始皇》的粤语主题曲。当时我就是戴着那顶“皇帽”唱的,可在这个过程中,帽子不停地往下掉,我是边捡边唱、边唱边戴,把我搞得是手忙脚乱、眉毛胡子一把抓。哦,对了,我那时还长不出来胡子,就是形容一下而已。   “你这皇帝怎么当的啊,连帽子都戴不住”,姐姐在一旁嘲笑我,“这么能出洋相,一点儿威望都没有,小心有人背后打你的主意呦!”   “哼,谁敢谋反?”我狠狠地挥了下拳头,想展示我的力量和威严,可刚刚才戴上的那顶“皇帽”又掉下来了。   见我再次出了洋相,爸妈和姐姐又是一阵笑。   但不管怎么样,那首歌我是唱下来了。只可惜,录音带没能保留下来,我的“王者之声”也就此遗失。 啊、童年 第五章 追星族姐姐   家里买了彩电后,那台曾经给家人带来美好回忆的黑白电视就被爸爸以极低廉的价格卖掉了。其实,并不是家人想要抛弃它,而是考虑到同时看两台电视会很费电,毕竟家里的生活还不富裕,所以在一些事情上才不得不做出牺牲。   有两台电视看,自然有它的好处。它是一种资源的分配,家人可以看各自喜欢的节目,谁也影响不了谁;而全家只有一台电视呢,有时就会麻烦了,我愿意看这个,他喜欢看那个,这样就会在电视节目的选择上争论不休。当时,影视剧集的来源已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大陆的,港台的,国外的,纷至沓来,喜欢哪一类,取决于自身的年龄,偏好和价值观念等因素,尤其是家庭各成员之间存在代沟差异,所以就更容易在审美的取向上产生分歧。   这不,妈妈和姐姐就争起了电视的控制权,这场没有硝烟的“家庭战争”着实持续了很久。   有一段时间,姐姐喜欢上了《情义无价》,而妈妈则喜欢看《渴望》。这两部电视剧的播出时间几近重叠,这下可就麻烦了。   “《情义无价》多好啊,你看剧中人物的穿着打扮多时髦”,姐姐对妈妈的审美一脸不屑,“不像《渴望》,土的掉渣。”   “那才叫真实呢”,妈妈反驳说,“《渴望》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这代人的亲身经历,贴近生活、有共鸣,那个什么《情义无价》,里面的人穿金戴银的,离咱们老百姓的生活太远。”   “人家穿的好、住的好,看了能够让人产生对今后生活的希望,知道朝着这个目标去奋斗”,姐姐不同意妈妈的观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整天沉浸在过去蓝白黑的回忆中,如果每个人都这样,社会还能有进步吗?”   “嘿!你现在主意越来越多了是吧,还给我讲上道理了?姐姐的针锋相对,让妈妈勃然变色,口气也硬了。   “哦,我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看到妈妈生气了,姐姐刚才胀满的情绪立马就泄气了。   通常,妈妈和姐姐要是在看哪个节目上争执不下,就会这样叽咯起来,互掐一番。当然最终还是妈妈获胜的比率要高一些,毕竟她是母亲,是家长,在一些事情上是有着特权和霸权的。   有时,姐姐还会把爸爸和我拉下水,充当“裁判”。通常,爸爸都是站在妈妈一边,我呢,则坚定地站在姐姐这一边。   “这两个小死党!”当妈妈看着我和姐姐互相击掌庆贺的场面时,她都会摇着头愤愤然地说出这句话。   “你看见了吧,关键时刻还是我靠的住!”每当这时,爸爸也会向妈妈炫耀着自己的“忠诚”。   我记得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陆引进了一大批的台湾电视剧,除了《情义无价》,还有《昨夜星辰》、《婉君》、《珍珠传奇》、《京华烟云》等。这些情感类的电视剧很容易俘获年轻女孩的心。姐姐就是被这些电视剧深深迷住了,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粉丝”。   虽然爸妈对港台剧提不起兴趣,但如果没有其它好看的节目,在姐姐的带动下,他们也会陪着姐姐一起看。   对这些港台电视剧,姐姐看的很着迷,通常是一坐下来屁股就一动不动了;我和妈妈可就差远了,除非有太吸引人的地方,否则大多数时候我们会心不在焉;爸爸更没耐心,那种谈情说爱,哭哭啼啼的剧情,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感兴趣。刚开始演的时候,他身子还能靠在摞起的被子上,勉强看上几眼,可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他就坐不住了,身体离开被子开始前倾,似乎在做预备动作,几分钟后便站起身,伸伸胳膊晃晃腰,然后就在屋里走来走去,好像要用这种方法来消磨无聊的时间。有时他走动时身体挡住了电视,姐姐就会不耐烦地说:“哎呀,爸,你就别乱走了,都挡着电视了!”其实,说不耐烦,谁也比不上爸爸,电视剧还在演着呢,他就不停地问:“什么时候演完啊,什么时候演完啊?”如果节目换成是足球比赛,爸爸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除了因为情绪激动会跳起来外,他的屁股就不会再离开椅子了。   当时,很多人对港台剧中的演员还不太了解,可姐姐对他们却很熟悉。   在看《京华烟云》的时候,妈妈指着里面的赵雅芝说:“这不就是那个冯程程吗?”   “哎,妈,她的本名叫赵雅芝。”姐姐那表情仿佛是在嘲笑妈妈有多么无知似的。   “噢,你看她长的多有气质,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妈妈不禁赞叹道。   看《婉君》,姐姐介绍剧中的小婉君说:“这个小姑娘是大陆的。”   “是吗?”,爸爸一脸的惊讶,“看来大陆和台湾真的是和好了,都可以在一起拍戏了,不像原来剑拔弩张,老死不相往来。”   “哎,爸,不要总是扯到政治!”姐姐皱了皱眉,调皮地朝爸爸吐了吐舌头。   平常每看一部港台电视剧,姐姐都会像这样把里面的主要演员向家人介绍一番。   真是奇怪,姐姐怎么会对这些我们都还不熟悉的明星如数家珍呢,家里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呀?后来我才知道,姐姐经常到同学家去串门,在她们家看了很多最新的期刊杂志。   其实,姐姐是一个具备独立思想、很有主心骨的女孩子,在我的印象中,她不盲目跟风追赶潮流,不人云亦云。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确实是有些追星了。不过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姐姐当时正处于青春期,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能说情窦初开,但最起码已开始对异性产生了朦胧的憧憬。相比身边男生的邋邋遢遢、吊儿郎当,影视剧里的男明星则散发出一种成熟、潇洒、稳健的魅力,他们自然就会成为少女心中的偶像。   姐姐当时最崇拜的明星是寇世勋,就是《情义无价》里的男一号,我没记错的话,他饰演的人物叫钟凯强。其实寇世勋长得并不帅,不仅面相老成,而且脸上还坑坑洼洼的,不像那种面红齿白的英俊小生,但寇世勋身上却有着一股男子汉的气概,成熟、庄重、有担当,这种形象的男人很能征服女孩子的心。   有一次听气象预报说,台湾要有寒流,那可是一股强大的冷空气,对地处亚热带的台湾来说是一场百年不遇的灾害。   “台湾来寒流了,寇世勋能受到影响吗,他会不会有事?”姐姐一脸担心,生怕寇世勋会受冷挨冻。   “不能”,我安慰姐姐说,“他会躲到房子里的。”   “房子里要是没暖气呢?”姐姐还是不放心。   “能有吧”,我摸摸家里的暖气,“姐,咱家的暖气还热乎着呢。”   “哎,我的傻弟弟,那是咱家,不代表台湾就有啊。”姐姐呼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我们为他祈祷吧。”我建议道。   “嗯,好。”姐姐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姐姐盘腿坐在床上,低下头,闭上眼睛,十指相扣,开始虔诚地为偶像祈祷。 啊、童年 第六章 大水枪和小水枪   就在姐姐迷恋着她的偶像时,我也对一样东西着了迷——它就是玩具水枪。夏天到了,天气炎热,暑气蒸人,一道道凉爽的水流打到身上,不仅觉得畅快,而且也起到了解暑降温的作用。   玩具水枪既有一定的攻击性和刺激性,同时也没什么危险,所以不但深受小朋友们的青睐,而且家长也不反对孩子玩。一时间,水枪便在孩子们中风靡起来,普及率也相当高。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自己的水枪,我也眼馋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爸爸在集市上花几块钱给我买了一把小水枪。   “给,去玩吧。”爸爸亲手把买来的水枪交到我手里。   哇!我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水枪了!当我把爸爸送给我的那把水枪握在手里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拿到了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兴奋,就算有人拿变形金刚跟我换,我也不同意。   我的水枪跟普通手枪大小差不多,橙黄颜色,是用透明塑料制成的,所以里面的构造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每次玩之前,我都会来到厨房的水池旁,抠下水枪上面的小盖子,拧开水龙头,往枪里的储水容器里灌满水,再盖上盖儿。只要我轻轻勾一下扳机,就会有一道细线一样笔直的水流从枪眼里射出来。裤腰里别着这样一把水枪出去,那模样也挺神气的。每回跟邻居的小朋友大战一场回来,我的衣服都湿淋淋的,那感觉真是畅快淋漓。   “哥哥,我的水枪里能射出东西!”记得有一天,邻居的强子哥和小二哥在外面闲坐,我向他们俩显摆起了我的水枪。空口无凭,我还得亲自做一下示范。我将水枪的枪眼朝下,勾一下扳机,一道笔直的水流就射向了地面,打湿了一小块地方。   “嗯,我看见了”,强子哥说,接着他咧开嘴,露出了一脸的坏笑,“等你长大了,你身上的枪也会射出东西来。”   我身上的枪?我一点儿也不懂他说的话。   “你有病吧?”旁边的小二哥用胳膊肘重重地撞了强子哥一下,“你跟他说这些干嘛?”然后小二哥转向我,笑着说:“蓝天,他说的不对,其实不用等你长大,人刚生下来就会撒尿了,不是吗?”   "算了,去玩你的吧。"强子哥朝我摆了摆手,示意让我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   就在我刚刚得到自己心爱之物的时候,老天又赐给了我一个小伙伴。1门栋二楼不久前搬来一户人家,他家的小孩名叫常赢,据说这名字是他爸爸给他取的。其实这名字挺好听的,常赢,常赢,经常赢嘛,大概这也是他爸爸对他的期望吧。但这名字一旦念叨起来,可就有点儿问题了。常赢,谐音不就是苍蝇吗?所以,小朋友们都给他取了个外号——苍蝇。哎,也不知道当初他爸爸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常赢比我小几个月,但个头比我略高,体型比我稍胖。脸型跟我差不多,圆圆的,一双眼睛虽然小,但却透射着一丝调皮和狡黠的光芒。他跟我不在同一个幼儿园,所以在他家搬来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邻里的这些小朋友,不是比他大,就是比他小,只有我算是他的同龄人,可能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吧,他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玩,总是整天缠着我,尽管掌握主导权,喜欢发号施令的是他。   有一次,爸爸要带我上街买衣服,我先出来了一会儿,在外面玩的常赢看见了我,硬是扯着我的胳膊让我跟他一起玩扇片基。   “你别总缠着我了,我要跟我爸上街呢”,我使劲儿挣脱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我看他们叫你苍蝇真是叫对了,整天嗡嗡嗡地绕着我转,烦不烦呢!”   “嘿嘿,你说对了,我是爱绕着你转”,常赢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他指着我,反唇相讥道,“可你想想,如果我是苍蝇,那你就是大便了。”   面对他这句极具杀伤力的话语,我顿时被驳的哑口无言。   我服了他了。   常赢也有一把水枪,它可是水枪中的“巨无霸”,个头大的惊人,价钱估计也得是我那把的好几倍。那把“超级水枪”是依靠压力喷射水流的,压力越大,射程就越远。他水枪枪筒上方有一个明晃晃的储压筒,样子有点儿像家里用的煤气罐,那里就是水枪的能量中心。每当我们玩起水枪大战,我最常看到的动作,就是他一个劲儿地给他的水枪加压打气,仿佛是在向我们炫耀他的实力。   如果说常赢的水枪是飞机大炮,那我的那把水枪就是小米加步枪。每当我们俩对战,他都处于压倒性的优势。只要两人拉开稍大一点距离,我的水枪就够不着他了,即使拼命勾动扳机,朝他射出多少水流,也等于是在向空气发射,白白浪费“弹药”。听爸爸说,海湾那头儿正在打仗,挨揍的那个国家不知朝老美射出了多少导弹,可是绝大多数都没打中。我想,我目前的处境不就是那个挨揍国家的翻版吗?而常赢呢,他只要给自己的水枪加加压,打打气,他水枪的火力覆盖范围就会大增,如果我不跑的远点儿,就完全暴露在了他的射程之内。我时常处处中枪,脸上、衣服上、裤子上,哪儿都是,仿佛淋了一场大雨。我被打的这个狼狈啊,没有落花,只剩流水了。即便是短兵相接的近距离作战,我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我的水枪容量小,玩着玩着就弹尽粮绝了,而他那把大家伙水源还充足着呢。常赢,常赢,没错,跟我一对一地单挑水枪,他可真是个常胜将军。不过他也没什么可骄傲的,这本来就是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不对等“战争”,用火枪打败耍刀片的,含金量能有多少呢?   一天傍晚,我和常赢像往常一样在外面较量水枪。他的水枪火力猛、射程远,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水流“呲”的一声就打在了我的嘴边。   “什么味儿”,我明显感觉到了异常,便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这也不是水的味道呀?”我很纳闷儿。   就在我迷惑不解,还没来得及张嘴问的时候,常赢就得意地朝我大喊道:“蓝天,我请你喝汽水,味道怎么样啊?”   啊?!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这小子把汽水灌进了水枪里!他都玩出了花样儿,对他的创意我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换成是我,我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   “哎,我有点儿渴了。”常赢摇了摇头,假装很无奈的表情。接着他调转枪口,把它伸进口中,一勾扳机……   这个动作要是放在电影里,那绝对是自杀,可谁知,常赢竟用这种方法喝汽水! 啊、童年 第七章 历史发烧友   妈妈工作的饭店很忙,每逢休息日和节假日,都有新人在那里举办婚礼,所以她时常加班。一个周日的上午,妈妈要到饭店上班,她临走时叮嘱我让我在屋里老实呆着,别登高。姐姐在小屋写作业,有事就让我去找她。   “嗯”。我坐在床上点点头。在我身旁散落着大半床的小人书。   打开房门后,妈妈又回头瞅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爸爸到外地出差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妈妈一边上着班,一边在家照顾着我和姐姐。姐姐大了,她不用太费心,在上班的时候她最牵挂的就是我。她总是担心我在家里不老实。三岁的时候,我站在床上往下蹦,结果没站稳扭伤了脚踝。   可刚刚出去一小会儿,妈妈还是放不下心,竟又折返回来了。“蓝天”,她推开房门对我说,“你还是去小屋吧,和你姐呆在一起。”   我乖乖地听了妈妈的话,拿起几本小人书,趿拉着拖鞋就到小屋找姐姐去了。   妈妈这才安心地去上班了。   我的童年比较独特,在保持爱玩天性的同时,也逐渐发展了一些跟我实际年龄不太相符的爱好和特质。就在其他跟我同龄的小朋友迷上电子游戏和变形金刚的时候,我却偏偏独树一帜,喜欢上了历史。朝代歌我都背的滚瓜烂熟,从“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到最后的“宋元明清后,皇朝至此完”。尽管里面很多字我还不会写,但能把中国五千年的朝代顺序背诵下来,在当时像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当中还是不多见的。对此,大人们都很惊叹,直夸我是小博士、神童,当然这有些过了。   我是怎么对历史产生兴趣的,现在还真的不好概括,但我想这可能跟我经常看小人书有关吧。家里的小人书有一箱子那么多,它们的出版年代大多都在我出生之前。爸妈小时候文化生活匮乏,没什么娱乐,所以看几本小人书就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方式了。没想到,他们儿时的喜好也传承到了我这一代。小人书里有很多历史故事、神话传说和武侠传奇,能够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世界里培养出一种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启蒙认识。我那时也识得一些字,能看一些书了,但还有很多字是我不认识的,所以爸爸有时也会把小人书里的故事内容读给我听。爸爸给我读过《赤壁大战》,那时他患感冒,身体不舒服,但他还是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坚持给我读,床下的塑料垃圾桶里积了一堆揉成团的卫生纸。画面里的曹操一开始踌躇满志地坐在大战船上,感觉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可后来一把火烧起来,就被打得狼狈不堪、落荒而逃,跟掉了魂儿似的。此外,爸爸还给我读过《大刀王五》、《霍元甲打擂台》、《千里走单骑》、《反西凉》、《杨七郎打雷》、《孔雀胆》等小人书。   “姐,把你那本历史书给我看看吧。”坐在小屋的床上看了一会儿小人书后,我就向姐姐要她的历史课本。   姐姐放下笔,回头在她身后的一摞书里抽出了一本,“喏”,她把书交到了我的手中。   “蓝天,你怎么喜欢上了这个(历史)?”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意思。”我一边低头翻看一边淡淡地说了句。   此前,这本历史书已经不知道被我翻了多少遍了,可能比姐姐看的次数还要多。   它是小学六年级的历史课本,考虑到小学生的接受程度,内容编排的比较简单,起点是北京猿人,结尾是清朝的雅克萨之战,是一部中国的简史。书的前几页是几张反映历史事件的图片,课文也是图文并茂,里面有一张图是描绘官渡之战时,许攸投奔曹营,曹操赤脚相迎的场景。   “很多像我一样大的人都没你知道的历史知识多。”姐姐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对我说,那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在称赞。毕竟,随着兴趣的逐渐浓厚,我已积累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接着,姐姐又抬起头,向上挑了一下眉毛,笑眯眯地对我说:“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那我就考考你。”   “考吧。”我的回答斩钉截铁,充满自信。   “你说郑成功是谁?”   “噢,这个我知道,是收复台湾的那个。”   “错!”姐姐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表示否定的字眼。   我顿时就愣住了,“哪儿错了?那你说他是谁?”   “告诉你吧,他是郑智化的弟弟!”   听到姐姐的回答,我冷不丁还摸不着头脑,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大笑,捉弄我的姐姐也跟着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姐,我差点儿忘了,你也是个追星族。”   “哈哈,你中计了吧。好了,你接着看吧,不跟你聊了,我得继续写作业了。”姐姐收住笑容,低下了头,把精力重新投向了学习,油笔在作业本上又发出了沙沙的书写声。她9月份就要上初中了,马上就要面临升学考试,所以这段时间她格外用功。   “哎呀,你看看,我乐的笔都快拿不住了。”姐姐用戏谑的口吻说了这句话后,注意力就不再游移了。   我没有再打扰姐姐,接着翻看她的历史课本。翻来翻去,我的视线停在了开篇《北京猿人》这一章。   通过阅读,我了解到人类最早的生活方式是钻木取火,那时根本就没有火柴和煤气;在工具的使用上,也没有什么刀子、铲子、钳子之类的东西,都是靠自己在大自然中取材制作,其中就有打凿石块,使之最后变成适用的工具。   不知怎么的,我对原始人这种生活方式竟然产生了兴趣,还纠集了几个小伙伴在外面模仿,学起了原始人。   我们好几个人在外面一起敲着石头,那“帮帮”的声音汇成了一片,简直成了一支交响曲。常赢特立独行,不随大流,学起了钻木取火,他把一根树枝抵在一块木头上,然后用两手不断地搓着那根树枝。   “你们都在干嘛?”强子哥路过,看到一帮人聚在一起凿石头,禁不住好奇地问。   “我们在学北京人呢。”我回答道。   “别侮辱首都人民了。”强子哥一脸不屑地说。   “我说的北京人不是现在的北京人,而是原始时候的北京人。”我解释说。   “呵,那你们玩吧,小野人。”在强子哥眼里,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这还真就是个笑话。   “这都什么呀?”常赢本来是要取火的,可搓了老半天,不但没看见半点儿火星儿,还由于用力过猛,把那根树枝给弄折了。他气呼呼地撇下那半截树枝,大声发出着抱怨。   我们这帮凿石头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石头撞击了很长时间,唯一的变化就是上面撞出了几个小坑,掉了一小撮碎渣。   “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那几个小朋友纷纷扔下石头,不干了。   我也无奈地放弃了。这游戏不好玩。看来,原始人也不是好学的。 啊、童年 第八章 倔强小子   尽管被园长找去训诫了一顿,但狼外婆旧习难改,她对我们的态度依旧是张牙舞爪、粗暴蛮横。不过有一点她倒是乖乖地听了园长的话,那就是不再拒绝小朋友在上课期间想要上厕所的请求。每当有小朋友举手示意的时候,她都会说一声“快去快回”,那口气硬的像金刚石。   一天下午,狼外婆又发飙了。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小朋友午睡时不肯躺下。狼外婆勃然大怒,就好像欠了她钱似的,她上去用两只大手提起那个小朋友,把他拽到打开的窗户前,然后一把举起,“你睡不睡觉?不睡我就把你从二楼扔出去!”狼外婆扯大嗓门威胁那孩子。这下可好,她这么一嚷嚷,谁都别想睡了,一些本来已经睡着的孩子也被吵醒了,纷纷坐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小朋友被她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你睡不睡?”狼外婆又逼问了他一嘴。   “睡,睡。”那可怜的小朋友哀求道。   狼外婆这才放下他,让他自己回到床上躺下。   “都看什么看,赶紧睡觉!”狼外婆甩了一下脑袋,眼睛瞪的像灯泡,朝我们大吼大叫。   我们又都战兢兢地躺下了。   虽然狼外婆是一个可怕的凶神,但在我们当中也有不惧她的。   不久前,我们班转过来一个小男孩,他的名字叫陈子强。他剃着小平头,个子比我高,皮肤是典型的健康型,黝黑黝黑的,眼睛虽然不怎么大,但眼神却很凌厉,向外透着一股霸气和狠劲儿。狼外婆安排他坐在了我的前桌。   有一天,狼外婆正在教我们学算术。这时,陈子强转过头来问我:“有橡皮吗?”   “陈子强,你的脑袋给我转过来!”我还来不及回答,狼外婆那根敏锐的神经就又发作了,“你再回头说话,小心我用胶布把你的嘴封上!”狼外婆再次使用了她惯用的威胁伎俩。   “我管他借橡皮!”陈子强抬高嗓门,向狼外婆解释道。   “你给我站起来!”狼外婆恶狠狠地指着陈子强。   陈子强直挺挺地就站起了身。   “你的橡皮呢?”狼外婆厉声问。   “我忘带了。”   “你怎么不把你脑袋落家?”   “哦,我下回带来。”陈子强冷冷地说。   “下回我发现你再不带笔呀、橡皮呀之类的东西,你就给我滚出去,来上课学习用品都不想着带,干什么来了!”   面对狼外婆的怒斥,陈子强表现的很不在乎,他心不在焉地把脑袋转向了窗户,好像要看外面的风景似的。   “你给我坐下!”   陈子强扬了扬头,一屁股就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别的小朋友在狼外婆的歇斯底里面前,吓得都跟小羊羔似的,但陈子强却在言行举止中公然蔑视狼外婆,这小子还真有个性。几天后,我就见识了他这种不容冒犯的脾气。   那天上午上音乐课,老师教我们唱歌,我的一只脚无意识地踢着陈子强的椅子打拍子,他明显感觉到了身上的震动,他马上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着杀伤力,仿佛要把我整个人吸进他的眼睛里似的。   可我这个人偏偏不识趣,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面前嘚瑟起来。   他的名字让我突然闪现出了灵感,便拿它说起了事儿。   “小强,小强”,下课的时候,我又踹了踹他的椅子,呼唤着他,“有人拿敌敌畏找你来了,你赶快藏起来吧!”   叫他“小强”,只是向他开个玩笑,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在陈子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种不能容忍的特大挑衅。   陈子强顿时就怒了,他猛地站起来,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起拳头就打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没反应过来,冷不防被他用力这一击,椅子的两只前腿离地翘起来,我的整个身子猛地朝后拱,把后面的桌子撞的咣咣响。   好家伙,这小子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居然跟我来真的!面对他的突然袭击,我也毫不示弱。我像一头奔牛一样,立即起身冲向他的桌子,把他用的田字格抓起来撕了。这还了得?陈子强见状,从桌子上抄起一根铅笔,紧紧握在手中,他一把揪住我,疯了似的就往我的脑袋上猛扎。   好疼啊!   “住手!”就在我俩厮打成一团的时候,音乐老师闻声冲进了教室,“都给我松开!”她厉声阻止我俩。   可我俩似乎是打上了瘾,对音乐老师的命令置若罔闻。   音乐老师立即跑过来,用力把我俩扯开。   “我的话没听见吗?”她朝我俩大吼,“为什么打架?”   “他骂我是蟑螂!”陈子强猛地伸出来一只胳膊指着我,首先对我发出控诉。真是恶人先告状。   “我没骂你,我管你叫蟑螂了吗?”紧接着,我又把脑袋转向音乐老师,“我只是叫他小强,他就过来打我,是他先动的手!”我据理力争,针锋相对。   “我没工夫听你们解释!”音乐老师说,“走,上耿老师那儿去!”她伸出两只胳膊,一边一个,要把我俩拖出教室。   她竟然要把我俩交给狼外婆!那不等于是要进十八层地狱,死定了吗?即将面对共同的“敌人”,我和陈子强马上就深明大义、摒弃前嫌了。决不能让她得逞!这可能是我和陈子强心中共同的信念吧。我俩合力一起抵抗着音乐老师,她一个劲儿地往前拽着我俩,我俩就双脚抵住地面,死命地往后抻,似乎是跟音乐老师玩起了拔河游戏。就在音乐老师呈现乏力迹象的时候,狼外婆突然出现了。   我俩倒霉了。   “都给我靠墙站着!”狼外婆把我俩赶进她的办公室,还用两只手掌使劲儿推了一下我俩的后背,陈子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今天上午你们俩就在这儿乖乖站着吧!”   我俩成了狼外婆的“俘虏”,因此不得不走到墙边站住。我有些害怕了,脑袋耷拉下来,心里七上八下的,手指头开始不停地互相揉捏着,而陈子强则平视着冷冰冰的墙面,一脸的无所谓。   “都给我站直!”狼外婆站在我侧边,咆哮道,吐沫星子喷了我右半边脸。“不许低头,不许蹲下,不许弓着腿!”   我下垂着的脑袋立即就抬了起来。   “上厕所可以吗?”陈子强看也不看狼外婆,就这样毫不畏惧地问了一句。   “不——可——以!”狼外婆拉长声调,嘴里崩出了这三个字,像是三颗打出去的炮弹。   之后我就听到了一阵高跟鞋“哒哒哒哒”踩地面的声音,狼外婆回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屋子里弥漫着一片令人窒息般的寂静。   狼外婆就这样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当起了看守,我和陈子强则忍受着在墙边面壁思过的煎熬。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我脑袋朝陈子强微微转了一下,也想借此放松一点儿,“你累不累?”我压低声音问道。   “你给我老实点儿!”我话音刚落,狼外婆冲我大吼了一声,想不到她的耳朵还挺敏锐,紧接着她走过来用那只大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我的脑袋顿时就撞到了墙壁上,瞬间又弹了回来,那感觉就像突然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一股沉重的痛感蔓延到了整个头部,眼前都快冒出金星了。   陈子强忍不住“噗嗤”了一声,看那样子是有点儿幸灾乐祸。幸运的是,狼外婆并没有找他的麻烦。   不久,狼外婆有事出去了一趟,临走时还警告我俩在屋里老实呆着,不要轻举妄动。   待狼外婆出去有一段时间后,陈子强觉得安全了,他便转过头来问我:“喂,蓝天,你说我拿铅笔扎你脑袋,和你刚才脑袋撞上墙,哪个疼?”   “嗯......”,我想了想,“不好说,不是一个疼法儿。”   “对了,你看看我脑门上红没红?”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伤情”,把脸转向陈子强。爸爸今天就要回来了,我可不想让他看到我面部青一块紫一块的。   陈子强看了一眼我的脑门,“没红。”他说。   “没红就好。”我放下了心。“你说狼外婆可不可恶?”我接着问他。   “那还用说?”   “我们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老师?”我的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和悲哀。   “我会想办法对付她!”陈子强冷冷地说。 啊、童年 第九章 爸爸回来了   被狼外婆“囚禁”了一上午,午休时她终肯高抬贵手,让我和陈子强获得了自由。长时间的罚站,我的双脚都发麻了,腰也酸疼。陈子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白天在幼儿园经历了一系列的不愉快,但晚上回家前我却收获到了一个惊喜。   “蓝天,你看谁来接你了!”狼外婆临时给别的班代课去了,叫原来教过我们的李阿姨替她带班。下午五点了,家长陆陆续续都来接孩子。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的门口,李阿姨招呼着我往门口看。   我当时正扭过头去和别的小朋友聊天,一听李阿姨喊我,我赶紧回过头向门口望去。   原来是爸爸,他来接我了!   爸爸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朝我面带着微笑,那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慈祥和亲切。   “爸!”我迫不及待地奔向门口,扑到了爸爸的怀抱里。爸爸张开双臂把我抱起来,亲了一口我的脸蛋,他硬硬的胡子茬扎到了我。   “儿子,想不想爸爸呀?”爸爸笑呵呵地问我。   “想”。   “乖儿子!”爸爸又亲了我一口,他的胡子茬又扎了我一次。   爸爸放下我,跟李阿姨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要领我回家。   “等等”,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书包忘拿了。”刚才见到久违的爸爸一时激动兴奋,竟忘了带上书包。   我赶忙跑回座位去取书包,在我背后传出了爸爸和李阿姨的笑声。   “我来。”爸爸从我手上接过书包,一手拎着它,一手牵着我走回了家。   因工作需要,爸爸经常出差,除了大西北,他的足迹已经遍布了大半个中国。这次他出去了一个多月,在我的记忆中,这是他出差时间最长的一次。头几天倒没什么感觉,但时间一长,家人就不由得想念起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外地吃的怎么样。”在饭桌上,妈妈念叨了好几次。   在爸爸出差期间,我生了一次病,妈妈拿尿盆给我接尿,我撒出来的尿都是黄的。“是想爸爸想的吧?”妈妈笑着问我。那是妈妈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但我对爸爸的思念却是真实的。   一天,我翻开相册,视线在爸爸的一张照片上停留了很长时间,还不时地用手抚摸着照片里的爸爸。那张相片是爸爸在北京天坛照的,照片里的他正面带着憨厚的微笑。   “怎么,想爸爸了?”姐姐留意到了我的这个动作。   “嗯”。   “我也想,以前天天在身边还嫌他絮叨”,姐姐说,“可一旦几天见不到他,就好像缺了点儿什么,那感觉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不舒服。”   “也不知道爸爸能给我带回来什么好吃的。”我的语气有些忧伤。   “啊?”姐姐吃惊地说,“你是想爸爸,还是想好吃的呀?”   “其实都想。”我又咯咯笑了起来。   姐姐也狡黠地笑了笑,说不定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到家喽!   我一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爸爸的行李袋。   找到了,它就放在大屋的地板上。我就像一头饿狼扒开行李袋,贪婪地想扒出一些好东西。“别找了”,妈妈对我说,“那里没什么好东西了,值钱的都被你爸爸拿出来了。”   果然!我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个遍,没有什么是我感兴趣的。我“哎”了一声,就扔下了那只行李袋,到小屋去了,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爸爸这次出去,没给我带回来什么好吃的或是玩具,但他却带回来了别的东西。   小屋的柜子上多出来一个兵马俑的模型,就放在姐姐从大连捡回来的那只海螺的旁边。看起来他是一个武士,身上披着铠甲。有个发髻盘在头上,仔细一瞧,嘴边还长着一撇小胡子,下巴上还留了一撮。   爸爸每次从外地回来,都会捎回一两件价格便宜的工艺品,时间长了,工艺品也就积累的越来越多,足足能摆满半拉柜子。当时,我家缺家用电器,缺玩具,缺小食品,缺时髦的衣服,唯独不缺的就是廉价的工艺品。   爸爸带回的物品都充满着当地特色。比如他去西安,就会带回兵马俑模型;去北京,就会带回京剧脸谱;去天津,就会带回泥人张;去南京,就会带回打磨光滑的雨花石;去江西,就会带回精巧的小陶瓷……虽然家里生活不宽裕,但爸爸还是肯舍得花点钱,买一些他喜欢的工艺品回家把玩。   我踮起脚尖拿起那个兵马俑,仔细打量着,然后问爸爸:“爸,这个兵马俑是秦朝的时候做的吧?”   “呵呵,不是”,爸爸摇摇头笑着说,“这只是现在做的工艺品,要真是秦朝那时候做的,那可值老钱了。”   “哼,这个要是古董,把它卖了,都能买一火车的大哥大了。”姐姐调皮地说,“噢,对了,小弟,那年你在火车上不是问咱家能不能买得起大哥大吗?”   “谁稀罕那玩意儿呀”,我满是不屑地说,“我要是有了钱,就买一座古代的城堡,然后穿上古代的衣服,去过过古代人的生活。”   “行了,行了”,爸爸摆了摆手,假装带着责备的口气冲着姐姐说:“就你记性好!”然后他又转过来面向我,“你也别想着买城堡了,国家不让。”其实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却含着笑意。   我把兵马俑放回到了柜子上。我的摆放位置好像不太对,我刚把它放上去,姐姐就过来拿起它,又把它放在了离海螺很近的地方。   “哎,摆哪儿都行。”我对姐姐的这股认真劲儿很不以为然。   “那能行吗?”,姐姐严肃地说,“离的太远,他就听不到海螺里大海的声音了。”   在大连的时候,姐姐就说海螺里能听到大海的声音,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还在相信着,是不是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坚守着一个童话呢?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姐姐还相信童话,而是这完全出自她一种浪漫的想象。   “爸”,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指着柜子上的兵马俑问,“兵马俑是用泥巴糊到活人身上做成的吗?有个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   “不是”,爸爸说,“兵马俑是用陶烧制成的,现在说这个你还不懂。”接着他笑了笑说:“电影里的东西可不能都信啊。”   那个电影其实我没看过,是姐姐给我讲的,其中有一个剧情是一名卫士把秦始皇惹怒了,秦始皇就下令把这个卫士活活地糊成了兵马俑,后来到了民国,那个卫士又复活了。   “蓝天,你来”,爸爸伸手招呼我,我跟着他到了大屋,姐姐也从后面跟来了。他拉开柜子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本书,“送你的礼物”,他把那本书递给了我。   爸爸对我的教育方式很特别,他很少给我买小食品,他认为那些东西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但对于那些能为我增加知识的事物,他却从不吝惜花钱。   我接过书,一看封面,色彩斑斓的,是一本儿童绘画书。   “我看你挺喜欢画画的,在西安看到了这本书,就买下了它。”爸爸摸了摸我的脑袋。   “谢谢爸爸”。我仰起头,面带一脸笑容地向爸爸表达了谢意。   这本绘画书的内容丰富多彩,有动物、人物、建筑、飞机、轮船、桌椅碗筷等等,反正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无所不包。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书里面有很多小朋友喜欢的动画人物,像孙悟空、猪八戒、唐僧、黑猫警长、一休、阿童木、蓝精灵、大力水手、小飞侠、花仙子......光是看着这些充满着梦幻色彩的面孔,就让我感觉很舒服、很开心,仿佛进入到了童话世界里。   爸爸接着在柜子的最高处拿下来一只箱子,他把箱子放到床上,打开它,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   哇!是一个地球仪!   “怎么样,好不好看?”爸爸抓住底座,用另一只手转着地球仪。   “好看,好看。”我和姐姐异口同声地说。   说真的,这个地球仪很新、很漂亮,表面还闪着光,而且个头也不小,大概有一只足球那么大。   我好奇地拿起它,看了看,转了转,还把鼻子凑到它表面闻了闻。   姐姐从我手上接过地球仪,把它放到了床上。她弯着腰,背着手,直盯盯地看着眼前这个崭新的球体,兴奋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着地球,好像我就是一名宇航员,正在外太空俯瞰。”   “这上面哪个国家都有”,爸爸介绍道,“凡是大一点儿的国家,都用文字标上了。”   爸爸话音刚落,我就把地球仪从床上“抢”到自己手里,继续转呀转。   “怎么说呢”,爸爸说,“这个地球仪是我为你们姐弟俩买的,所以是你们共有的。”爸爸弯下身,把两只胳膊撑在床上,脑袋凑向我,面带严肃地说:“听到了吗,蓝天?你不能总霸占着它,也要给姐姐玩。”   “嗯”。我专心看着眼前的地球仪,就这样简单敷衍了一句。   爸爸也单独给姐姐买了礼物。他为姐姐买了一条花色的裙子。我没回家前,妈妈让姐姐试了试,结果很合身。“你大了,也该打扮打扮了。”妈妈语重心长地对姐姐说。此外,爸爸还买了一本英语词典送给姐姐。姐姐快上中学了,要学一门新的课程——英语。爸爸送姐姐英语词典,一方面是为了课程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勉励她用功读书。   吃完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旁,桌子上摆着的一盆水仙花正散发着淡雅的香气。爸爸拿出了一本相册,给我们看他出差期间拍摄的照片。当然,那时家里是没有照相机的,他外出带的那部,是张大爷借给他的。   “这是乐山大佛”,爸爸指着一张相片介绍道,妈妈、姐姐和我都围拢过来,几乎是脑袋挨着脑袋,“是唐朝的时候造的,你看那气势多雄伟!”照片中,爸爸正扶在栏杆上,他身后是乐山大佛头部的侧脸。乐山大佛太高大了,相比之下,一个七尺汉子都显得非常渺小。   “爸,造这么大一个佛,不得用好几百年啊?”看着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我禁不住好奇地问。   “将近100年。”爸爸说。接着他又带着赞叹的语气说:“那时候的工匠真的是了不起!”   “这是都江堰”,爸爸又指向了另一张相片,“这是一个水利工程,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是一个叫李冰的人指挥修建的。”爸爸边说边看着我,他知道我对历史很有兴趣。我也没辜负爸爸的期望,听的很入迷,很认真。   “爸,我们老师说过几年咱们国家还要建三峡。”听爸爸说起都江堰,姐姐就联想到了另一件跟水利有关的事。   “嗯,对,是有这么回事儿。”爸爸点点头。   “这是什么桥?”妈妈指着照片上的一座大桥问道。   “噢,这是武汉长江大桥”,爸爸说,“‘天堑变通途’说的就是这座大桥的建成。你们看,下面的大江多宽。”   “这是长江吧?”我问。   “对,是长江。”爸爸看了看我说。   “这个才叫个险呢!”爸爸指着一张照片说。我们都顺着他的手指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中爸爸正坐在一块峭壁上。“那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就粉身碎骨。”   我们都惊得“啊”了一声。   “如果早知道,我说什么都不让你去。”妈妈的口气带着忧心,同时又掺杂了些许责备。   “呵呵”,爸爸转过头来看着妈妈,“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这一天,我们全家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我跟爸爸说了很多话,但我却一改惯例,报喜不报忧,只字不提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一来这不是什么好事,二来我也不想惹远道归来的爸爸生气。可没过几天,我就给他惹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