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第一章 车碾残花,玉人月下吹、箫罢。 我叫华送,是华府的七小姐,我爹是姜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我娘是当今太傅的二女儿,曾经是名满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不仅样样精通,性子还格外温婉,据说当年我外祖父家的门槛都被提亲的人踩破了,奈何我娘最终还是瞎了眼看上了我爹这条汉子,于是,我娘风风光光地在一群男人羡慕又嫉妒的眼光中嫁给了我爹,成了将军夫人。      其实我想说的是,这绝对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若是让爹知道他女儿如此诽谤他,我想他一定是不会介意赏我一耳刮子。嗯,还是不说他的坏话了。      我上有老…额…不对,我上有六个姐姐,三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四个弟弟,其实看到这个数字我还是有些汗颜的,这子嗣数量堪比皇嗣啊!虽然我知道爹爹他身体强健,可如此多的孩子还是让我不禁为他的身体捏了把汗,爹,您老的身体挨得住吗?      其实,我爹有如此多的子嗣实不为过,毕竟他有一个正房,四个妾,若是没有如此多的子嗣,那我才会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其实说到四个妾,我还是得为他老人家申辩一下的。他纳的那四房妾都可是在我娘进门之前纳的,可想而知那几个女人现在是有多老了吧!咳咳……重点,重点,我娘是进门后才知道我爹还有四个女人,但是嫁都嫁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皇帝都有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爹这数量与之相较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我娘这些年来统共只生了三个孩子,我三哥华轩、二姐华绱还有我。虽然孩子少,但我娘在家中的地位却没降低,一是因着她是正夫人,再者就是她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府里的人都尊重她爹,连着也尊重她。      按照往常的时间,此时我本应该还在床上窝着,做我的春秋大梦。可是一大早晚来便把我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坏了我的好梦,让我忍不住想敲下她的脑袋看她是不是要造反。对了,忘介绍了,晚来是我的贴身侍女,和我一般大的年纪,却已经出落的水灵,哟哟哟,你看看这脸蛋,啧啧,我要是个男人我恐怕也会爱上她的,额…又扯远了。      “晚来,什么事把我老早地叫起来?我都没睡醒呢。”我坐在梳妆台前任晚来摆布。其实往日除了的日子或是进宫,平日里我都不梳妆打扮的。但按晚来这种小女子来看,不梳妆打扮不合体统,如果换做是她,她一定没脸见人,可不梳妆打扮到底是我,我是主子,她最后还是得依了我的。      “七小姐,夫人说大将军在主厅等着各位小姐公子,说是宫里来人了,让咱们快点去。”晚来答道。      “宫里来人?”我微微蹙眉。爹爹久经沙场,杀过鞑子,受过刀子,在皇帝面前都没怕过,更何况往日宫里遣人来,爹爹都没如此隆重过,这次莫非真是有什么大事?      “晚来,咱们还是弄快点,免得叫人等急了,回头又被爹爹训。”我急急说道。      晚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是的,小姐。”      晚来往我发上草草插了支簪子便被我拉出了门。      我匆匆往主厅走去,头上的簪子因着我急促的步伐而剧烈摇动起来,发出声响,我也顾不得其他。      赶到主厅时,一眼望去,厅里已有了许多人。      我走进厅里,向爹爹和娘请了个安,便走到靠后的位子上坐下。回头一看,便瞧见了皇帝身旁常跟着的那个老太监,好像叫……姜涟,对,就叫姜涟。当时我知道了他的全名,还和二姐笑着取笑他,明明是个太监,名字倒取得文雅,结果二姐告诉我“姜涟”是皇帝赐的名字,凡是能被皇帝赐名的人,都是有地位的,而且他冠的还是皇家的姓,地位可不止是高人一等那么简单。从此我没敢再取笑他。      看他正襟危坐的模样,我不禁偷偷笑了笑,却又不敢笑出声。      爹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我立马放下掩住半张脸的衣袖,摆出一副严肃模样。      最后来的是小妹,年仅三岁,由奶娘牵着,恭敬的请安,随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爹爹的一记眼神掠过我们,见人到齐了,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有一件关乎我们华家荣耀的大事,都给我好生听着。”随后他示意姜公公上前。      只见姜涟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份金黄色的绫锦,我认得,那是皇上的圣谕。      我们一干人都跪了下去,只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闻威武大将军之嫡长女华扇毓秀钟灵、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五子姜啓言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华扇待字闺中,与皇五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华扇许与皇五子为正妃。一切礼仪,皆由礼部*办,择良日完婚。钦此。”      话音落,姜涟双手端着圣旨走到华扇身边,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五王妃,快接旨吧。”      我听到圣旨的内容时当真是吓了一跳,这皇上是在赐婚?赐的还是皇五子和大姐华扇的婚。      我把头微微上扬了点,刚好能看见华扇的模样,只见她愣在原地,姜涟就站在她的身前。然后,只见她双手朝上接了旨,轻启朱唇:“谢……皇上。”柔柔的声音里听不出她是喜是怒。不过我想,嫁给了皇子做王妃,应当是觉得可喜的吧,毕竟可以荣华富贵一生。可是经年之后,当我再次回想起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时,不禁暗笑自己的迂。      我们其他人都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见到华扇还跪在地上,二娘忙拉起她,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微微笑着,可眼底里的笑意还是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姜涟只是微微扫了眼华扇便对我爹说:“大将军,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奴才就先回去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复命呢。”      于是我爹向姜涟微微颌首,姜涟便走出了正厅,渐渐消失。      姜涟一走,原本安静的正厅立刻吵闹了起来。      只听见三娘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真是恭喜扇儿了,到底是庶女,反倒是成了王妃了,这福气啊,真是不少呢。”      “扇儿,快谢谢你三娘,免得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二娘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是得意。      我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们,自我记事起,她们俩之间的硝烟便持续不断,应该说她们就没想要断。      听府里的下人说,二娘和三娘都是风月里的女子,后来遇见了爹爹,爹爹替她们赎了身,再后来不知怎的,就被爹爹纳入房中。      我有些无奈的扶额,目光竟看向了娘亲。      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      其实圣旨里之所以说华扇是嫡女那是有原因的。当年娘亲进门时,由于身子虚弱许久都没怀上后嗣,爹爹见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把二娘生的华扇过给了娘亲,于是华扇在外人眼中看来便是嫡长女,只有府里的一些下人们知晓,华扇其实是二夫人所生。听说当年二娘为了这件事还吵了好一阵,后来爹爹不知给她说了什么,便不再吵闹。其实现在想想,当时的决定在现在的她看来,反而是好事一桩。      我又看了看二姐,她坐在我斜对面。恰巧她也在看我。我朝她笑了笑,她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此时不要说话,我点点头,使劲地抿了抿唇,示意我决计不会乱说话。      突然,我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好了,都不许吵了。”声音不怒自威。      只见二娘和三娘立马噤了声,没再说话。      “既然圣谕已经下了,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扇儿便在府里好好呆着,其他人这段日子也不许再闹事了,听明白没有?”我敏锐地感觉到一道凌冽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我哆嗦了一下,还是随着众人恭敬答道:“听明白了。”      说完,爹爹便率先走出了正厅,娘亲紧随其后。      等他们走远了,厅里又响起了声音,我有些烦躁地撅撅嘴。突然目光瞥到了华扇,自从接了旨过后她便一声不吭,仿佛泄了气般的坐在位子上,双手紧紧地攥着圣旨,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把头偏向身后的晚来:“晚来,我们回去吧,昨日我还和寺吟约好了今日一同去看戏,也不晓得她到了没。等会儿散去人该是多了,咱们出去就不容易了。”   晚来“嗯”了一声,于是我给二姐说了声便和晚来回房换了身男装,我站在铜镜前,照来照去,却总觉得今日的男装穿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怪。心下一横,管他的,还是看戏要紧!   见晚来也一副小侍从装扮,我从架上拿了把扇子,和晚来偷偷溜到将府后门,打开了门栓,确定没人之后走出了将府。   晚来把门虚掩着,以便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可偷偷溜回去。   我摇着手中的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晚来在身后跟着,一副小仆从模样,让我看了忍不住又想捉弄她一番。可又想了想,这是在大街上,太过亲密了实在是不好,不好。   走到戏院门口,就看见了等在门口背对着我的寺吟,她也是一副男人装扮,身后一副小仆从装扮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碧寽。   我走上前,笑着拍拍她的肩:“寺吟!”   她转过身,看见我也是一笑:“你可来了,等死我了!”   我打开扇子,有模有样地摇了摇扇子:“我这不是来了吗?听说今日看的这出戏很有名,不过名字我记不得了,快进去吧,我都等不及了。”   我准备踏入戏院,却见身后迟迟没人跟来,转过身奇怪的问:“怎的了?”   寺吟的模样有些惊恐,她把我拉到了戏院的拐角处,那的人挺少。她说:“送七,你你你……”“送七”是她给我在外取的名字,我叫华送,在家排行第七,于是她不知为何就开始叫我送七了,我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又想着难得遇到个同我志趣相投的朋友,我也就大方的任她这样叫。   我看着她的模样,奇怪道:“你咋了?”   只见她脸色通红,半天憋出了原因:“你围的腰带怎是女子围的?”   我一听,连忙去看腰间围着的腰带。心下一惊,细想着定是出门太急,没细看便随手拿了条围上了,当时晚来本是想来帮忙的,可我想她若是帮我弄完再给自己穿,未免有些费时,谁曾想好心办了坏事。   我看着寺吟,小声说:“定是我出门太急没细看,如今可怎办?”   她秀眉微凝,半晌说道:“戏院二楼有隔间,从那也可以看到戏,我们要个便是。”   我想了想,觉得现今也只剩这个办法可行,便跟着寺吟进了戏院。我们匆匆上了二楼,跟着店小二进了隔间。   我和寺吟快速地找了个看戏的好位子坐下,看着底下即将上演的戏曲。   只听见底下传来丝丝丝竹声,接着就有声音传来。   我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戏折子里的一段话:   车碾残花,玉人月下吹…箫罢。未遇宫娃,是几度添白发。   ……   …… 作品相关介绍 声明   解封笔 作品相关介绍 第二章 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我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抿,又抓起盘里的花生米,一颗一颗地送入嘴中,眼神却没离开戏台。      “寺吟,我没骗你吧,今日的戏好看吧。”我低声说道。      “嗯,可惜最后汉元帝同昭君还是分离了。”寺吟淡淡应道,语气中似有感慨。      我一听,转过头去看身旁的寺吟:“寺吟,你怎的知晓这出戏的结局?”      只见她淡淡地笑了笑,一双秀眉微凝,似是在想着什么,良久说:“年前儿来戏院碰巧看到了这出戏。”      “哎?年前儿?我也看到了这出戏,我怎么没见得你?”今日这出戏是第二次在戏院上演,首演的日子是在年前儿一日,还是店小二之前同我说那日有很好看的一出戏,让我一定要来。      “我在二楼看的,你许是在一楼。”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我真是坐在一楼看的,便又继续看向戏台。      戏快要演完了。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我蛊里的茶水已喝完了,桌上放着的那盘花生米也所剩无几。      我转过头去看寺吟,隐约觉得她的眸中有眼泪,我本想靠近她细看的,谁料她已转过头叫碧寽给她换一蛊茶。      我看向身后的晚来,她的眼圈红红的,我奇怪地问:“晚来,怎么哭了?”      她用手绢拭掉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小……公子,这出戏真是太感人了。”      我把我的手绢也递给她,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了,年前儿来的时候也是哭着回去的,现在你可是男人,再哭,可要闹笑话了。”我实在是不明白她就看了出伤情的戏,便哭得伤心,我倒觉得没什么。后来晚来说是我不懂得男女之间情爱之事的缘故,才会如此无动于衷。莫非……她懂?      我叫来小二把茶水添上。      然后看了看寺吟,她的双眼中没有泪水,眼眶也没红,想必是我看错了。      我问她:“快到晌午了,回去不?”      华家的家规虽多,可有一条我却很喜欢,那便是年纪小的不用和大人们同桌吃饭。于是我因着这个,常和晚来偷偷去味满堂吃好吃的,倒不是府中厨子煮的不好吃,而是吃惯了,便觉得有些腻了。      寺吟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手把着茶盖:“不了,今日爹爹不在家。”      寺吟的爹爹是朝中的吏部尚书,平日里公务繁忙。寺吟的娘亲是正妻,寺吟娘亲的爹爹也是不得了,是朝中的太师。可惜寺吟娘亲在生她那日因大出血而死,后来她爹便把二房提起来做了正夫人。可二夫人性格泼辣,善妒,对寺吟很是不好。不过寺吟的爹爹对她却是极好,真真是捧在手心里,生怕她有点什么闪失,可这也不排除他爹是因为她外祖父的关系对她好。总之,只要是寺吟爹爹不在家,她二娘便一副对她不管不顾的模样。不过正因着这样,我和寺吟才能有许多时间去找乐子。      我点点头,提议道:“那我们去味满堂吃东西怎么样?”      寺吟看着我,有些犹豫地说:“可你围了条女子腰带,我们如何去?”      我看了眼腰上的腰带,一时之间也有些苦恼。突然我转头看向晚来,她似是知晓我要做什么,连忙拉住身上的丝绦,低声说道:“小……小姐,你可不能抢奴婢的腰带啊!”      我看着她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想了想,还是作罢。      “寺吟,那我可怎办?”不会就这样回府吧,我还没玩够呢!      “这……要不给小二一锭银子,托人帮你去丝缎轩买件公子衣服。”寺吟说完看着我。      我点点头,可又烦躁了起来:“这隔间没有门,若是有人路过了……”      寺吟突然转过头问碧寽:“碧寽,前几次来的时候听说戏院有几间隐阁,你去问问掌柜的还有没有?如果有,就说我们要个。”      “是的,公子。”碧寽福了福身,出门去找掌柜。      我连忙跑去抓住寺吟的手臂,“寺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把脸枕在她的手臂上。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我的头:“就你爱贫!平日里我抢你吃食的时候,是谁说再也不愿意理我了!”      我笑着说:“那都是气话,气话!作不得数的!”      一会儿,碧寽上来说:“公子,掌柜说碰巧还剩一间隐阁,店小二忙得紧,让我们自己去三楼找第三间隐阁。”      寺吟拍了拍我的后背:“好了,起来了,趁着现在人挺少快去隐阁呆着,我去托店小二给你买衣服。”      我松开寺吟,走到门口看着她嬉笑说:“寺吟,你和我娘真像!呵呵……”没等她反应过来,我便拉着晚来快速走出门,把手中的扇子遮在腰带前,心中暗暗庆幸出门幸好没忘带扇子。      我们顺着竹梯上了三楼,我回顾四周,见没什么人,便把扇子收了起来,插在腰上。我有些错愕地看着前方,眼前的人生得高佻,眉清目秀,额间有一颗小痣,一身黑色的华服,我的目光渐渐移到了他略微松垮的腰带上。   一惊!   完了,完了,要张针眼了!我的妈呀。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不自然地哼了一声:“打扰了,打扰了。”我转过身,准备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是我冒昧了才对,还请小……兄弟见谅。”   这么礼貌?我又转过身看着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没事儿,没事儿。”   “若是公子还……”没等我话说完,华服男子递给我一个香囊:“还望小兄弟守口如瓶。”我懂得他是指哪件事,我看了眼他手上的香囊,是用玉镂雕的,闻着的香味似乎也不是寻常的香料,他这是准备贿赂我吗?我说:“公子放心,小弟一定守口如瓶,只是……这香囊就不用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把香囊收回手中,然后……竟在我面前围起了腰带。   我在心里暗自咒骂了他一顿,面上却讪讪地笑笑:“公子真是不拘小节啊,呵呵。”我不知道身后的晚来看到这场景会怎样,我只是觉得……我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完了完了,这次一定会长针眼的!我这双美眸啊,就这样毁了。   我拿起腰间的扇子挡了挡眼睛,当我再次把扇子放下时,他已经整理好了衣物。   我心中不止一次的感慨今日这扇子真是带对了。   这时,楼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寺吟。只见她缓缓地向我们走来,身后没有跟着碧寽,或许是寺吟让她去办事了。此时寺吟轻盈的腰肢笼在宽大的男子华服下,走过来的模样和身姿让我看了都分外动人,我想,寺吟若真是个男的,只怕也是个祸水,一定是比女人还祸水的男人。   却见她停在距我们一丈外,眼神深幽地看着我身旁的华服男子,眼神中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随即楼道中响起寺吟颤抖的声音:“啓言……”   声音飘飘渺渺,似是从远方来。   眼前的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寺吟。   娇美的容颜上落下两道泪痕,一双丹凤眼不知何时已盛满了泪水,一双朱唇此时娇艳欲滴。   我知道此刻说话必会煞了风景,便索性缄口不言。却又想到寺吟唤他“啓言”。我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想起清早姜涟宣旨里皇五子姜啓言。莫非?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即将同大姐成婚的那个皇五子?   两人都没有动,一句话也不说,仅仅只是互相注视着对方,墨黑的眸子里波涛暗涌。   我想,此刻或许会上演一出感情戏码,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而自诩是寺吟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的我竟然不知道她还有个意中人,看来我做的很是不称职啊。   我又仔细想想,寺吟的意中人是这个“啓言”,但皇帝已经赐婚他和大姐华扇了,那寺吟和华扇岂不是……情敌?   我在心中暗暗为着自己的这个推理吓了一跳。   而我本以为这楼道中的小三小四已经被我和晚来承包了,可那还有比我更煞风景地“适时地”出现了。   第二间隐阁的门被推开,只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刚睡醒:“五哥,佳人在侧,美人在怀,方才你睡得还香吧?”   从第二间隐阁里走出了个男子,一袭墨发被羊脂玉白簪束起,生着一张同黑服男子极像的脸,看着亦是眉清目秀,只是眼角生得一点泪痣,薄唇微抿,一副懒散的模样。我依稀闻到了一股乌沉香。   想是那男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   “七弟,回去吧。”姜啓言沉声说道。   说罢,便率先迈开了步子。   那个被姜啓言唤作七弟的男子看见寺吟眼神一愣,随后还是跟着上了前,迈开步伐。   却听见寺吟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   芳草池塘,绿阴庭院,晚晴寒透窗纱。玉钩金锁,管是客来唦。寂寞尊前席上,唯愁海角天涯。能留否?酴釄落尽,犹赖有梨花。   当年曾胜赏,生香熏袖,活火分茶。极目犹龙骄马,流水轻车。不怕风狂雨骤,恰才称,煮酒残花。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寺吟瘫在地上,满目泪痕,惘然若失。我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脑海中想着方才寺吟念词时,姜啓言停下脚步,直到听她念完,他又迈开步子,走出我们的视线。   我看着寺吟的模样,她应是爱着姜啓言的吧。   但看着姜啓言的模样,他也应是爱着寺吟的啊,可为什么总觉着他们之间有些无法翻越的沟壑呢。   我突然想到姜啓言身旁男子临走时看我奇怪的眼神……   完了,他定是看到我围的腰带是女子用的了!   唉,衰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啊!   我听见竹梯上又传来脚步声,乍一看,是碧寽。   她见寺吟坐在地上,连忙跑来:“公子,公子……”   我同她一起把寺吟扶进隐阁。我让晚来和碧寽去味满堂点些吃食回来,我和寺吟就在隐阁里等她们。   “寺吟,你……没事吧?”   她朝我微微一笑:“怎么会有事呢。”   突然,她问我:“送七,想不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我们眼神交织在一起,我看见她晶莹泪光下墨黑眸子里翻涌着的痛楚,竟令我心口一顿。   “好。”   “就从那年冬天开始讲起吧。”   “那时的我还未及笄,而他也不过大我三岁,却已是一副少年老成模样。他……”         我挨着间挨着间地数,数到第三间,我准备拉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作品相关介绍 解锁   解锁BYUTNJSD 正文 第三章 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   “那时的我还未及笄,而他也不过大我三岁,却已是一副少年老成模样。他那日站在一株梅花树下舞剑,我看痴了,我平生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竟可以将剑舞的如此好看。   雪风吹落树上的白梅瓣,随意地铺在院子里。他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手中握着长长的剑,腰间的玉佩随着飞扬起来。   不多时,他的身旁已有了一层梅花瓣。   他转过身,我总算是看清了他的眉眼,当真是英俊至极。   我似乎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东西就这样撞到了我心上。   他手中的剑泛出冰冷白光,正好映在我的脸上。因着太刺眼,我别过头。我让碧寽先去沉午门等我。   只见他把剑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仿若对待珍宝那样。然后撕下身上锦缎的一角,将剑裹好,走到梅树下把它放进了一个长形洞里,再在剑上铺满了梅花。   因我站在树后正对着他,便可以清晰地将这一幕看清。待他走远,我跑到梅花下,把那层梅花刨开,小心地将剑拿了起来。我知道偷动别人的东西不好,可我不知当时我为何就是那么好奇。我谨慎了将锦缎一圈一圈绕开,一柄冷光泠泠的剑就在眼前,我摩挲着剑柄,却在剑上看到了有些模糊的刻迹,想来年份是有些久了。   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   我轻喃剑上的词,不经意间摸到了剑上吊着的玉佩,正中刻着一个字:缕。   我摩挲着那块玉,有些失神。   良久,我把剑重新裹了回去,又将梅花重新铺上,离开了那座宫苑。   走出宫苑时,我特意看了一眼上方的牌匾:言缕轩。   言缕轩,言缕轩,我记下了。   再之后我托碧寽悄悄打听,没敢让太多人知晓这件事,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都不信任他们。   哪知碧寽苦寻,却没有一丝有关他的讯息,我想,当时我若是把那柄剑拿走了多好,这样说不定不久我就可以见他了。”   讲到这,寺吟突然停下来,看着我,问:“送七,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窗棂的缝隙处透进丝丝光线,照在寺吟如水的眸子上,我撑起头注视着她:“怎么会,寺吟在我眼中就是这全天下最最聪慧的人。”   她看着我若有所思,道:“送七,你果真还是太小了。”   我面露不满地说:“寺吟,我只比你小两岁,可别把我当小孩子啊!”我华送讨厌的事情不多,可如果谁说我还小的话我是一定会很生气的,不要问我原因。   寺吟拍拍我的手,启唇继续讲。   寺吟再次见到她的那个他是在后来的皇宫宴请上。皇帝生辰,邀了群臣极其家属一同庆贺,寺吟她爹带着她同夫人去了。我爹当然也在受邀之列,可他带了我娘亲、三哥、大姐二姐,唯独没带我,其实这次不该怪爹爹,是我自己作孽啊,早不晚不偏偏在出行前晚我得了寒疾,于是我生生的错过了这次宴请,在家窝了一整天。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想问我你是不是傻?其实,我想说,我也觉得我傻(sa)啊!   哼哼,回归正题。   皇帝寿宴定在傍晚,酉时开始。可众臣还是都早早地赶去了皇宫。   寺吟的爹爹由于官职挺高,坐在了离皇上较近的地方。自然寺吟离得也近。   她本无心此次寿宴,可来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永安王到————”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身着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黑衣华服的男子渐渐靠近。   寺吟总算是看清了他的面容,是那日的那个男子。   墨黑的长发用竹簪束起,清冷的容颜被淡淡的月光照应着,他闲庭信步地走来,也似在寺吟的心上走了一遭。只见他走到皇帝几丈前,跪下请安:“儿臣来迟,还请父皇恕罪。”声音也清幽,一如他人。   皇帝看见他,眼角都笑起了皱纹,旁人自是看得出他对五皇子的特别喜爱,可寺吟看他的样子,似是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皇帝让他坐到了一边,他的位子在寺吟的斜对面,从寺吟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将他的动作一览无遗。   寺吟见他拿起桌上侍者倒好的茶盅,凑到嘴边,轻轻抿了抿便又放下,桌上的菜却一点没动,只是静静地欣赏着歌舞,墨黑的瞳孔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寿宴进行到一半时,皇帝浑厚的声音突兀响起:“言儿的剑一向舞得好,不如今日给朕和众位卿家舞舞?”皇帝无论说什么都该是命令,可此时明明是皇帝说的话,却有种询问的语气。皇帝面目含笑地看着姜啓言,只见他淡然地站起身,月光微凉的照映在他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出心中所想,这才是真正的姜啓言。   “儿臣遵旨。”   醇厚的声音萦绕在寺吟耳边,她的眸子眄过去,看着这个令自己欣喜的男子,突然觉得这辈子就他了,她林寺吟这辈子非姜啓言不嫁了。若是等不到他,那她宁愿青灯常伴,孤单一生。   寺吟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这时,皇帝的目光向寺吟看来:“朕听闻林爱卿爱女琴技甚佳,不知传言是否属真?”寺吟有些惊愕,只听见她爹爹站起身答道:“小女琴技确是极好。”语气里不免带些得意。然后见皇帝爽朗地笑了笑,“不如就让她为言儿伴奏如何?”   寺吟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应了声是。   于是皇帝让人把他的镶金檀木琴拿来,而此时姜啓言也已换好了简便的衣服,一身利落的装扮,一如寺吟初见他时的样子。只是不同那日的是今日的他身着一袭黑袍,在泠泠月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深不可测,遥不可及。   姜涟带着人把镶金檀木琴抱来,小心地放在高台下,寺吟朝皇帝福了福身,向那镶金檀木琴走去。   缓缓地坐下,纤指微起,一股琴瑟之音传开,玉手轻挑,只见那纤细的玉指在琴上流动着。   姜啓言和着琴音,开始舞起剑来。   一男一女,一剑一琴,一轮圆月,一股琴音,尽在这高高的宫城。   一曲毕,琴音消失,高台上的人双手握柄,朝着皇帝淡淡地说:“儿臣献丑了。”声音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坐在高台下的寺吟起身跪下:“民女技拙,望皇上莫怪。”   皇帝含笑的眼神扫过他们,对着寺吟爹爹的方向道:“朕瞧着,言儿与你家闺女甚是般配,不如朕今日讨个喜同林爱卿结为亲家如何?”皇帝语出惊人,在座的人唏嘘一片。可更加语出惊人的还在后面:“儿臣斗胆,儿臣已心有所属。”底下的人又是一阵唏嘘。   声音如一条游龙般的传入寺吟耳里。寺吟登时感觉到有什么利器在她心上狠狠地狠狠地敲了一遭,那样的不留情面。   他已心有所属,是那把剑的主人,名唤“缕”的女子吗?   寺吟看着高台上黑衣朦胧的男子,站在距她一丈远,却还是那样遥不可及,月光清泠的照在他面无表情的俊容上,熟悉又陌生。   皇帝面色尴尬,不自在的笑笑,底下的人目光都追随着台上仿若从月光中走出的男子,清冷面容上无任何的情绪,毕恭毕敬的模样都让人怀疑他是否是方才那个语出惊人的人。在这世间,能如此反驳当今皇帝的,只他一人。   “既然如此,朕也不强人所难。来,各位卿家。”说罢,皇帝举起面前的银杯,抬起手臂,仰头喝了下去,适巧的缓解了尴尬。   姜啓言和寺吟各自回到了位子上,转眼又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场面,皇帝与众位大臣互动,台子中央舞女舞动着身姿,旁边是演奏的乐师,丝竹声弥漫着整个宴席,好像粉饰太平的靡靡之音。   姜啓言突然向身边的侍从说着什么,然后见侍从离开姜啓言去找了姜涟,接着姜涟朝皇帝走去,俯在他的耳旁悄悄说话。   然后见皇帝点了点头,姜啓言便起身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寺吟见状,叫了声她爹爹:“爹,女儿去吹吹风。”   她爹应许了:“晚上风大,仔细别着凉。”   寺吟颌首。   她追随着姜啓言的脚步,并不敢靠得太近。只见他在月光中清冷地走着,穿梭过座座高墙,最后脚步停留在寺吟那日见过的“言缕轩”。他站在匾下神色平静地注视牌匾,只一眼的时间便又踏进了院子。   寺吟悄悄跟了上去,踩着轻盈的步伐,跨过门口的门槛,沿着他所走的道路走去。   现在已是盛夏时节,梅花早已谢了,可以看见梅花树上的枝桠错乱交错,枝桠上长着新叶,生机盎然。   寺吟找了个隐蔽的位置遮掩,姜啓言恰好背对着她。高挑的身影玉立在朦胧的月色下,单薄的衣物贴着身,在这淡淡月光中显得无比寂寥。墨黑的长发简单地束起,不加任何修饰。微风一动,发端肆意地飘起。只见他慢慢地走到梅树下,宽大的手掌覆上粗糙的树干,在一片地方反复摩挲了好久。   那似乎有字。   然后寺吟见姜啓言蹲下身,在上次放剑的地方拿起那把经过包裹的剑。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地解开束缚,那把剑被他拿在手上,银色的剑片在深冷月光照映下,发出刺眼的银光。   “缕儿,今日是你的忌日,夫君来看你了。”深沉的男音在空旷的宫苑传开,声音虚无缥缈地响在寺吟的耳畔。微风轻起,吹动寺吟细柔的长发,一缕丝发被风吹乱,挡住了她的眼。   再看寺吟时,她已是泪眼朦胧。荧光闪烁的眸子里水波荡漾,似乎下一刻,便会有一滴滴泪珠顺颊滑落。   她听到自己喜爱的男子对着那把剑的主人说“夫君来看你了。”多么情真意切,多么情深不寿,却句句灼她心。   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心有所属,他们是千千万万世人中恩爱两不疑的一对,而她林寺吟于他们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讲到这,寺吟住了口。   我听到这儿,心中任何轻浮的想法竟都销声匿迹,独独剩下了对寺吟的无比同情。她突然笑出声,一双美眸里却翻涌着别样的苦楚。这样倾国倾城的人儿啊,居然也有如此伤心落寞的神情,叫人看了好不怜惜。   “送七,我想我林寺吟穷尽此生都无法赢过她。”   “我知道,因为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 正文 第四章 寂寂朱门,帐帐红灯,红了谁的眼,倾   寺吟说她此生都赢不过那个活在姜啓言心底的女子,而我说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她说可惜呀,她很久之后才明白这件事。   这是我们之间最为沉默的一次谈话。   那一晚后来繁星满天,微风四起,吹拂着梅花枝桠,寺吟发梢上插着的簪子不禁摇晃起来,珠翠碰撞发出“叮叮”声响,惊扰了蹲在梅花树下的男子:“是谁?”   见瞒不住了,寺吟轻步走向姜啓言,面色镇定。   姜啓言站起身,缓缓转过身,俊秀的面庞浮起一丝不满,语气也有些生硬:“原来是你。”寺吟正视他:“王爷怕是还不知晓臣女的名字。”   不等他说,寺吟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姓:“臣女林寺吟,字清之。望永安王牢记。”   姜啓言没看她,一双深眸看向远方,似是在远望宫城,又似在眺望明月,神色哀伤:“于本王无关。”   语意里的疏远和丝丝恼怒不难听出,可这世上偏偏有些女子愿意不顾一切地撞在枪口上,不带丝毫犹豫地:“王爷,同寺吟打个赌吧。”   姜啓言缄口不言,深邃的眼神望着远边若有所思。   “赌什么?”姜啓言毫无征兆地问起,令寺吟一愣,显然是有些惊讶。随后她又是一副大家闺秀般的微笑。   “赌……你会忘了她,爱上我。”手指指着他手中的剑,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水灵的眼瞳动情地盯着他,唇角勾起,整个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姜啓言看着她的面貌一怔,似是没见过如此自信的女子,只一瞬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冷漠:“好,本王同你赌。”   寺吟把头上的梅花步摇取下,递到他面前:“记住,我叫林寺吟,不许忘。”姜啓言瞳孔蓦地收紧,神色复杂地看着那芊芊玉手上的梅花步摇。   “我叫缕烟,你要牢牢记住啊,可不许把我忘了。”   曾有一个鲜活刚烈的女子也这样对他说过。   “好。”他不由自主地应了声好,许是习惯性的。   寺吟听到他说“好”,唇角的笑意愈加明显,“给你。”,说完,寺吟把步摇塞进他宽大的手掌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啓言眼神深幽地看着她逐渐离开的背影,双瞳里翻涌着莫名的苦楚。她不知她今日的行为像极了当初他与缕烟初见时的场面。那个美妙空灵的女子满面笑容地递给他一串糖葫芦:“给。”他颇为奇怪地注视着她:“这是?”   “我注视你好久了,但是看你一脸不开心,所以就买串糖葫芦给你。我呀,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糖葫芦,吃了过后,就觉得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你试试?”她一字一句地向他解释,见他一直没吃,连忙剥开糖纸自己咬下一颗:“你看,没毒。”说罢把糖葫芦放到他嘴边:“吃吧,吃了就不会不开心了。”   他咬下一颗,口腔里弥漫着糖的甘甜。他一向不喜吃甜,可他那日却把那串糖葫芦吃了个光。   女子见他吃完了糖葫芦,咧开嘴笑了,嘴角的两个梨涡显现出来,只见她用手蘸起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缕烟”。她说:“我叫缕烟,你要牢牢记住啊,可不许忘了我。”   说完,好像不放心,又蘸起茶水在桌上写“糸山”。   “你可以来这儿找我。”离开时狡黠的笑着,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姜啓言看着桌上写得歪歪斜斜的四个字,眼神温柔。   姜啓言收回回忆,看着那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转而又满眼温柔地看着那把剑,温柔地说:“缕儿,你曾说若是有人抢你的东西,你定是会把他千刀万剐才足协恨。如今有人来同你抢我了,你怎么就消失了呢?”   “夫君的缕儿可不是胆小鬼,缕儿,你出来好吗?”   银色剑片上落下一滴水珠,接着一滴又一滴,在阴冷月色的照映下,闪烁着点点白光。      寺吟按着原来的路径走回宴席所在的位置,一张美目盼兮的脸上难掩喜悦。   姜啓言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宴席上,但这于她已不是那么重要了。他说的那声“好”不就是她成功的第一步吗?   后来寺吟常常和她爹爹进宫,当然理由是要向宫里的姑姑们请教一些关于礼仪方面的知识,于是她爹也乐得自在,每次进宫必带上她。   几次寺吟都没能看见姜啓言,终于按耐不住,去见了他身旁常跟着的那个小太监安顺。那日寺吟颇为霸气地在安顺路过的道上截住了他,“招呼”他到一个较为安静人烟稀少的亭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小安子,把你家王爷的每日行程都给我说,那……”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你每日便可得一锭银子。”   安顺错愕地看着石桌上的那锭银子,结巴地说:“奴…奴才…不…不能…出出…卖…卖…王爷。”   “只是告诉我他的行程而已,不算出卖。”   寺吟拿起桌上的茶盅,小抿了一口。   “可…若让王爷知道了,小的…不死得残!”安顺红着脸说。   寺吟听到这句话,噗嗤笑了出来,心中暗暗觉得这个安顺是个实在的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番:“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可是会比你家王爷还狠。”   说完,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安顺直接趴在了地上:“小的听林主子的就是。”   寺吟笑着看趴在地上的安顺:“快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安顺恭敬地应了声是。   寺吟从袖里又拿出了锭银子:“先把你家王爷今日的行程告诉我,这是你的报酬。”说罢,芊细的手指把两锭银子推到安顺面前。   安顺见状,赶忙低下头:“让小的告诉林主子王爷行程可以,可这…银子奴才可不敢要。”寺吟说:“别怕,收下吧。我不会拿你怎样的。”   安顺颤抖着声音:“奴才…真不敢要,您饶了我吧。”   寺吟见他尤为坚持的样子,也没再强求,向他问出了姜啓言的行程:“王爷他今儿正午会和七皇子一起去味满堂吃东西。至于下午奴才就不知道了。王爷平日里很少告诉奴才他会去做什么,只有一些简单的小事才告诉奴才。”   “至于林主子想要的事无巨细奴才实在做不到。”   “事无巨细?”寺吟诧异问。   安顺脸红的更厉害了:“王爷素日爱看书,没事也让奴才跟着一起看,日子久了,奴才也会些成语了。不是有个成语叫'日积月累’吗?也不知道奴才用的贴不贴切?”寺吟看着安顺挠头的样子,心中更是觉得他可爱:“贴切,贴切。以后我会常进宫,如果我进了宫,便会让我的侍女去找你,你只需跟着她来这亭子就对了。明白吗?”   “是是,奴才明白。”   “好了,那快回去吧。你家王爷久不见你,怕该是起疑了。记住今日的事万不可同他人讲,知道吗?”   “是,那奴才先退下了。”   “嗯,下去吧。”   寺吟连忙起身去味满堂。   出了宫,她便让车夫直接去味满堂。   到了味满堂大门口,寺吟匆匆交代了车夫几句,便快速进了味满堂。走到大厅里一阵懊悔,自己怎么忘了问安顺他姜啓言会坐在哪,看来只有一处一处地找了。   好巧不巧的是寺吟在二楼走廊又遇见了安顺。   她笑着脸问安顺:“快告诉我你家王爷在哪儿?”   安顺看见她,面色惊讶。其实要我看,安顺定是疑问这个女子为何如此执着?   安顺无奈地用手指向走廊最靠里的那扇门:“王爷在那。”   然后寺吟快步走过去,留着安顺在原地喃喃:“林主子,七皇子也在,你可要谨慎行事啊!”寺吟走去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慵懒的男音:“谁呀?”   寺吟一愣,想起安顺早上说姜啓言正午会和七皇子在一起,想来,这个嗓音的主人便是七皇子。   她想了想,憋着嗓子说:“掌柜的托我来问二位客官还有何需要。”   “可是我和掌柜的打过招呼不要叫人上来打扰。”男子轻声地说,寺吟因为隔着扇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客官?”寺吟的声音透过竹门穿去,而此时门里的两个人正在疑心着敲门的人有何用意。其实姜啓言是听得出寺吟的声音的,可是此时她是憋着嗓子说话,嗓音有些奇怪。   “店小二,你的…声儿怎么有些奇怪?像是憋着嗓子似的。”   “这,小的近日得了些风寒,嗓音奇怪不足为过。”寺吟解释道。   而此时姜啓煊已在竹门上划了道口子,看清了门外的来人:“五哥,找你的。”   “谁?”   “好像是吏部尚书林大人的女儿,就是父皇那日寿宴上给你伴奏的那个女子。”   姜啓言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盖,沉眸看着杯中泛着微微涟漪的茶水,不言。   “五哥,这……”   “你让她走吧。”   于是,姜啓煊对着门的方向说:“不用了,替我转告掌柜的,多谢他的好意。”   寺吟听到这个回答像在意料之中一样,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在楼下找来找去。她的目光飘向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安顺!”寺吟走上前悄悄叫道。   安顺见是寺吟,连忙底下了头,其实我想他一定是觉得见到了瘟神,况且还是寺吟这种执着且聪慧的瘟神,吓得底下了头,而非是对寺吟的敬意使然。不过话说回来,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现今看来,寺吟定是将这个道理参悟透了,所以才如此不顾一切地追姜啓言。   嗯,一定是这样!   寺吟笑着对安顺说:“小顺子,帮我个忙。”   安顺问:“林…主子尽管说…说。”声音都打起了颤。   “就这样……”   寺吟悄悄地给安顺说了她的办法。   安顺还是顺着寺吟的办法做了,只见他和寺吟一同上了二楼,手颤巍巍地敲门:“公子,我是安顺。”   说完,屋里姜啓煊一脸笑意地对姜啓言说:“五哥,你看看安顺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姜啓煊在门的小洞里看着门外两人的一举一动,嬉笑着说。   “五哥?”   姜啓煊见姜啓言看着他面前的茶水发神,貌似好奇地打量着他:“五哥在想什么呢?”   姜啓言回过神,看着一脸好奇的姜啓煊:“无事。”   姜啓煊心知他定是想到了过往的事,而只有想到那个女子的事时他才会想得发怔,却也不点明:“那门外的人?”   “让她进来吧。”   姜啓煊第一次看见姜啓言对女子如此地好。其实在此处说好,是真的好。他想起从前也有许多皇室女子为着姜啓言前仆后继,有个性子胆大的,每日缠着姜啓言,可是后来她再也没出现过,因为她死了。不用想也明白这是姜啓言所为,大家心知肚明,后来再也没有女子敢如此大胆了,就算是喜爱,也都不过是藏在心底,后来到了嫁龄,也就因着父母之命嫁了,而心底的喜爱随着年深月久也逐渐消失了。   所以在皇室的女子看来,姜啓言绝对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主儿。   而今姜啓言对这个吏部尚书的女儿似乎有些特别的情绪,姜啓煊想着。   “她同缕儿……有些像。”   淡淡的声音传入姜啓煊的双耳,他听到突然有些困惑,睹人思人?在这世上真的可以找到极像逝去的那个人的人吗?   姜啓煊怀着疑惑开了门,见到了这个令姜啓言特别对待的女子。姜啓煊看清她的模样,生的是够倾国倾城,可惜容貌与那个缕烟不相似,不过姜啓言说她和缕烟像,那多半是性子相像吧。姜啓煊满脸微笑地看着寺吟,然后见寺吟福了福身,他颌首,然后对安顺说:“我想去街上逛逛,安顺你陪我去吧。”因为不是身处皇宫,姜啓煊便自称“我”,这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姜啓煊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目光,却装作一脸不知情,径自走出了屋子,还象征性的扩了下胸,于是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寺吟和姜啓言两个人。   纸糊的窗棂经不住屋外狂风的嘶吼,吱呀作响,姜啓言看着眼前精致的梨花木桌,两人竟良久无言。   “别再白费心力了,你的赌注是赢不了的。”   淡淡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好似一杯清茶一般。   “是吗?那寺吟还偏巧不信。”寺吟走到他身旁的梨花木雕刻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放着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拿起水杯,抿一小口。   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你那日给我的簪子我没带,下次你进宫我让安顺拿去还你。”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寺吟的眸子眄过去,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姜啓言,似乎是想在他脸上寻到蛛丝马迹。   “你不是她。”听着云淡风轻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我知道。”寺吟的声音听起也淡淡的,只是感觉话里多了些自嘲。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传奇女子才迷住了你?”寺吟像是问姜啓言又想是在问自己。   风透过糊纸的窗户,渗透进丝丝凉意。梨花木的圆桌一尘不染,光滑的桌面倒映出寺吟和姜啓言的脸,见姜啓言薄唇微起:“她是个平凡女子。”   寺吟本以为姜啓言不会搭理她,可他的话语似乎为她的这个疑问作了回答。   “原来如此。”   “怎么?”姜啓言难得地问。   “以前去听书,听到茶楼里说书的先生们说这人世间最令人动心动情的东西不是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是身居高位,一生高官厚禄,衣食无忧,而是世人难得看到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寺吟想,既然公子对那个女子如此念念不忘,她定是有她自个儿的好。公子身旁莺燕太多,且又大多是胭脂俗粉,就算其中有些倾国的人儿,年深月久了,公子自然也会失了兴致。所以仔细想来,公子喜欢上那个平凡女子不足为奇。”   听完寺吟的一篇大论,姜啓言拿起茶盅的手一顿,就停在半空中,深邃的双眸蓦地收拢。   “你既明白得如此透彻,为何还同她们一样?”   “我和她们不一样。”寺吟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怎来的不一样?”姜啓言突然追问道。寺吟知她的目的达到了。   寺吟没回答姜啓言,兀自走到竹门口,“总之我和她们不一样,啓言。”   寺吟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出姜啓言的视线。   后来几日,寺吟都“很巧地”遇见了姜啓言。听到这儿,连一向自诩脸皮够厚的我都微微有些无奈,寺吟可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啊!如此……实在是有损她大家闺秀的颜面。我真不知寺吟她爹爹若是知晓了自己一向乖巧的女儿也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怕是会急的晕过去吧。   虽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追男,隔层纱。可是这也得看对象是谁吧!要是遇见姜啓言这样的,你可得耗多久啊!不过还好,寺吟遇见姜啓言的时候还小,还未及笄。   后来姜啓言似乎也是觉得这样的多次“偶遇”实在是太巧,立刻疑心到了安顺身上。结果安顺这个没骨气的立马就招了,没藏着分毫。   也不知事后寺吟在哪听到些风吹草动,知晓了约定被姜啓言发现的事情,也没再找过安顺。但又在永安王府中安插了些眼线,监视着姜啓言的一举一动。后来不知怎的,那些人统统被赶出王府。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是被姜啓言发现了,可怜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   时间辗转过了一年,又是另一年的寒冬。   寺吟想起前年初遇姜啓言的日子,他今日还会去那舞剑吗?还是去碰碰运气吧。   不得不说寺吟那日实在是好运,在梅林那又看见了姜啓言,只是他没舞剑,坐在放剑的那喝着酒,身旁还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坛,嘴里说个不停,好像是醉了。   寺吟让小厮呆在原地,自己走上前。   姜啓言见一个窈窕身影向自己走来,因为喝了酒眼神有些模糊,看不清来人究竟是什么样。待寺吟走近,他忽地拉近她,慢慢吻了上去。   浓密的酒香萦绕着寺吟的薄唇,她竟一时惊讶地不知该怎样做。   姜啓言在她愣神的片刻拥住了她,宽厚的胸膛包裹着寺吟瘦弱的身体。   耳畔传来动情的声音:“缕儿,缕儿……”一声声都动情至深。   寺吟听着他在耳边忘情地叫着“缕儿”,一行清泪落下,在精致的妆容上划过一道长长的泪痕。   满地梅花似去年,却多了呢喃语,不堪言。   她推开姜啓言,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姜啓言,你看仔细了!我是林寺吟,不是你口中的缕儿!”   姜啓言眯着凤眸,状似打量般看着寺吟,随后放开了她:“对,没有人能代替缕儿,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姜啓言呓语般的重复着这句话,目光呆滞。   “啓言,你怎么了?”   “今日是她的生辰,我带了她最爱的梅花酒来。”   “缕儿,你怎么不喝呢?你以前不是最爱喝梅花酒,还和我说不许抢你的,不然你就不理我了。怎么现在没人同你抢,你反倒不喝了……”   寺吟上前夺走姜啓言的酒,把酒尽数洒在他的身上,然后走开了。   走到言缕轩门口,寺吟深深地望了一眼姜啓言:啓言,你可知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寂寂朱门,帐帐红灯,红了谁的眼,倾了谁的城? 正文 第五章 驻马客临碑上字,斗鸡人拨佛前灯。劳劳尘世   再之后,寺吟便没再找过姜啓言,后来偶有一日,她见一个贫寒书生在街上卖着字画,摊四周围了许多人,却不见他搭理谁。寺吟颇为好奇地走去,拿起他摆在地上的字画看了看,久久未曾言语的书生开了口:“这位姑娘,可是有烦心事?”   寺吟看着他,不说话,美眸里透出疑问。   书生淡然一笑:“小生只是见姑娘眉头紧锁,想来姑娘定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莫见怪。”   书生又说:“这世间诸多因诸多果,却不尽是心中所愿,姑娘想必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至于下一步该如何做那便是姑娘的事了。”   寺吟意味深长地看着书生,只见他递来一把扇子,洁白扇面上提了几句诗,内容是:   驻马客临碑上字,斗鸡人拨佛前灯。劳劳尘世几时醒?   寺吟看着那句“劳劳尘世几时醒”,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拿出一些碎银子给书生:“多谢。”说罢,拿着那把扇子匆匆走出书生的视野。身后书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驱散了身旁嘈杂的人群,不顾他们阻拦般收拾好铺在地上的字画,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背影闲散。   寺吟是在几日后再次见到的姜啓言,这次是她主动去找的他,她在言缕轩漆红的朱门旁等着姜啓言来临,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把扇子,眼神复杂地看着扇子上题的几句诗。   劳劳尘世几时醒?几时醒?   看来我是真的该醒了。   远处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翩然走来,仍是一袭黑袍,金镶银边,一头墨发上简单地插了一根竹枝,背景是嗜血的残阳,落日在空中划过一道冗长的弧线,红晕铺满天际,诡异得紧。   他的面容上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那便是没有表情。   “是你。”淡淡地开口,他似乎记不清也不记得那日梅花树下发生的事了。   “我想通了。”   姜啓言没有开口,沉着一双眸子看她花容月貌的脸,在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寺吟站在竹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贯沉静的性子此时却让她讨厌得紧。她想,要是他此刻说几句话哪怕只有一句简单的问候,她也不至于会如此决绝地离开他。可这就是姜啓言,他有他一贯的做派,看似对你温柔有加,真心相向,实则却时刻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以为那是对你好,其实不过是他平日待人的常用手段罢了,其中并无真情。   “八月十五,我在长安街街口的那棵梧桐树下等你。”   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化为一句简单的话语,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语调平静地如同话聊家常一般。   一步一步走下竹阶,缓步走到姜啓言身边,沉着水的眸子倒映出天边的残阳,红得刺眼。   “不若你来不来,那日我会一直在那等你。”   这次的言语终于没有多余的后缀,至少在她看来其中听不出有何动情的情绪,这已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擦身走过他身边,淡淡的梅花香绕在鼻端,久久未曾散去。 正文 第六章 谁许的了她的一世长安? 八月十五那天,天气一改往日的晴朗,细雨蒙蒙,寺吟还是早早地来到了长安街口,身后没跟着碧寽。她撑着一把青棕色的油纸伞,纤细的手指缠绕住伞的伞柄,微微一抬,露出寺吟光洁饱满的额头,清冷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一张微抿的薄唇,她今日身着一袭白衣,梳着流苏髻,髻上简单的插了一支白玉簪,整个人笼在层层烟雨中,似是从画中出来的美人。   今日她没让碧寽跟着。   目光寒冷地看着长安街口,隔着蒙蒙烟雨,也不知她此时在想什么。   寺吟说那日夕阳渐沉,姜啓言才走来,其实仔细算起来,寺吟足足等了姜啓言四个时辰。   姜啓言踏着晚风闲庭信步地走来,一身墨黑锦缎在月色照耀下显得凉薄,语调却甚是自然:“今日有事,来晚了些。”   “无碍。”寺吟淡声道。   “那便好。”姜啓言的声音轻飘飘地,语调有些淡,听不出其中的真意。   又是一阵死寂,寺吟打破了沉默:“跟我来。”她率先迈开步子,走到了街上卖灯老板的小摊上去,她从荷包里掏出几钱银子递给老板:“老板,给我两盏河灯。”   老板笑着递给寺吟两盏河灯还有纸笔,眼神似暧昧不明。   寺吟朝老板礼仪性地笑笑,将其中一盏河灯给了姜啓言:“听说月圆之夜把心中所想所愿写在这纸上,再将这张纸放入河灯中,让它顺着河流漂去,你的愿望便可成真。你且试试吧。”   没有等姜啓言作出回答,寺吟便自顾自地写起来,待寺吟写好后,姜啓言已然写好。二人走到河边将河灯放入河水中,抚了抚水,河灯便顺着水流方向飘走了。   “我想好了,如此纠缠下去确是不好。你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儿是她,深深心爱的人也是她,无论如何,我林寺吟是胜不过她的。那日的赌注,果真是你赢了。”寺吟的声音不愠不怒,云淡风轻。我没想到寺吟竟放弃的这样得早,我总以为她会同姜啓言纠缠许久。亦或许这才是这世间聪明女子的做法,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束得也不拖泥带水,就是这样一个佳人,令世间众多男子所歆慕,却唯独他姜啓言不要。   一阵风拂过,寺吟头上戴着的簪子相互碰撞发出声响,簪中的珠花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许是在哪儿弄掉了。   姜啓言没有任何的言语,只负手站在河边。   姜啓言的沉默更像是那些毒药一般,一点一点地蚀着寺吟的心,总是她没有表露痕迹,可仍能从她被手掌握得发皱的袖口看出她的心声。   “好。”简短的一个字掷地有声,姜啓言的话语让寺吟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如鲠在喉。他既已拒绝了你,又何苦再纠缠下去呢?   这是像寺吟这等聪慧女子选择的决定。   “从此相逢,便是路人罢。”   寺吟转过身子,看到远方遥远的天空上繁星满天,却好似没有一颗星是真正属于她的。那河灯的流走,似乎不只是把她心底的愿望带走了,好似还带走了她的锦瑟韶华。   她想着这条街的名字,长安街,长安街。长安,是多么美好的两个字,可有谁能许得了她的一世长安? 正文 第七章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八月十五那日寺吟同姜啓言分别后,果真没再去找过姜啓言。其实说到底,往日里不过是刻意去找寻他,全无两人真正的相遇相逢。用宫里大司宫的话来说,这相逢是人造的,不是天然而成的,终究少了些缘分。   寺吟一篇冗杂的事讲到了这儿,我猜着大抵是到了结局。   安稳平和,无涟无漪。   世间结局大多如此。   我听着寺吟轻轻柔柔的语调,抬起头来,看到她清润的眉眼,不禁想,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他姜啓言反倒不愿要,若换做是我,定是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万万不会伤她的心。   后来横生的种种变故终于让我明白了姜啓言为何不要寺吟。   在这世间的万千凡人中,注定有些人是无法走到一起的。譬如,姜啓言和林寺吟。   寺吟说,她那时也以为她和姜啓言的缘分就此终了,可没想到的是,他们之间的转折始于寺吟及笄那日,她的十五韶华。   寺吟那年生辰她爹爹费尽心思操办,隆重的堪比公主出嫁,把整个方城中的达官显贵都一一请了来,我爹爹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偏巧的是,寺吟生辰前晚,我得了寒疾,因故没有去林府。现在想想,有这么好的事,我怎么错过了这年寺吟的生辰呢,想我华送聪明一世,那时却糊涂了,糊涂了啊。   皇帝也从底下的一干大臣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着人来林府。连皇帝都亲自着人去林府,可想而知皇帝老爷子是有多么的器重寺吟她爹爹啊。而这“着的人”,巧了啊,正是姜啓言。   我听到这儿,心中讷讷,这先前寺吟和姜啓言可说无缘,刚巧分了别,从此是路人,又让他们遇上,真不知道天公是如何作想。   姜啓言到了林府门口,官员们都一个个恭敬地跪在地上,由于主角是寺吟,她爹爹带着她跪在首。姜啓言才从车上下来,一眼便可瞧见寺吟。   他静默着从他们身旁走过,官员们马上起来,跟随着姜啓言走进林府。   一路人安安静静,只有移动步子发出的细碎声响。   到了正厅,早已摆好了佳肴,姜啓言扫过桌上的饭菜,缓缓说道:“父皇听闻今日是林小姐的及笄之日,特着本王前来送上贺礼,以示皇恩。”   寺吟爹爹一听,立马拉着寺吟走上前:“谢皇上、王爷。”   姜啓言颔首:“林大人客气了,快些收下吧……”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寺吟:“不知本王可否同林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寺吟爹爹一听,连说了几个声好便同其他官员离开,整个大厅顿时空荡了不少。   姜啓言从身上取下一枚荷包,递给寺吟:“三哥托本王带给你的。他说,你若不收,改日来他会亲自寻你。”   寺吟看着姜啓言手上拿着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两只鸳鸯。   鸳鸯戏水,情意绵绵。可是此等情意不是寺吟想要的那份,又作何用呢。   她颤巍巍地从姜啓言拿下那枚荷包,口中说道:“劳烦永安王替寺吟谢谢三王爷的好意,可是这等好意寺吟收不得,也受不住……”她正眼看着姜啓言:“还是永安王爷从哪里拿来便送还回去,这平白无故的东西寺吟是万万收不得的。”   姜啓言深幽地看了她的一眼,还是将荷包收了回来。   在寺吟爹爹和其他官员的挽留之下,姜啓言留下来吃了饭,同我爹爹寺吟爹爹我大姐华扇和寺吟坐在一桌。   话到此,寺吟停下声来。   “送七,其实那日我瞧见你了……”我知道寺吟所说的“那日”是指年前儿一日。我听到寺吟说这话的语气,猜着她那日多半是同姜啓言在一起。   她继续讲道:“我让安顺带他来这茶楼。我本以为他不会出现,可他却来了。我问他为何去向皇上求旨赐婚,他说华扇和缕儿有八分像。你听听,这是多么荒谬的话语,亏得从他口中说出……”寺吟潸然泪下。我连忙替寺吟拭眼泪。   寺吟今生的尊严全权败倒在姜啓言身上,丝毫不剩,我想。   “送七,你说得对,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我输了,输的彻底……”寺吟的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我的心中怔了怔。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我想这句词再贴切不过了。 正文 第八章 年华衮衮惊心   第八章:   “小……公子,小的回来了……”晚来气喘吁吁地将食盒放下,身后跟着回来碧寽。   “公子,今儿味满堂的人多的很,好东西早被买了,这剩下的全让我们打了包,你看看怎么样?”晚来打开食盖,我凑上去瞧了瞧:“嗯,还好,味满堂的招牌菜没有了?”晚来点点头。   我拉起寺吟的手:“你瞧瞧合不合你的胃口。”   寺吟朝我笑:“我不挑。味满堂的东西都好吃,哪来的嫌弃。”我拉她坐下:“晚来,碧寽,坐着,咱们一起吃。你们也辛苦,我可不能亏了你们。”晚来和我待惯了,也不客气,倒是碧寽有些踌躇:“这…不太好吧。”   我拉过她:“怕什么,这儿就我和你主子在,哪来你们府里的那么多规矩。”碧寽看着寺吟,寺吟也笑:“你这丫头,平日里咱们不就这样,你今日怎么反倒拘束了。”碧寽搓手:“公子,奴婢…奴婢……”寺吟和我不解。   “公子,碧寽和小的刚才遇着林夫人了。”晚来接过碧寽的话,她继续说道:“林夫人说让碧寽注意着自己的身份,别……由着寺吟主子,还要……”晚来深深地望了碧寽一眼:“还要碧寽监视寺吟主子。”   碧寽脸唰地白了:“公子,要相信碧寽是不会出卖公子的。碧寽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主子还不了解碧寽吗?夫人她要碧寽看着主子,可是碧寽的心是偏在主子这边的,主子要相信碧寽啊……”   寺吟轻笑:“你这丫头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被她给吓着。有我在,她还敢对你作什么?你这丫头,还真是单纯。”   我说:“碧寽,以后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我和你家主子都会替你做主的。”   碧寽点点头,颤巍巍地坐下。我笑了笑,开始开动。   吃完了饭,我问寺吟:“寺吟,咱接下来去哪儿?”   她说:“不如去去沅河边吧,许久都没去那了。”   我赞同。   我和寺吟走出茶楼,慢悠悠地走向河边,天色有些暗了,昏沉着,好像要下雨了。   “吃的好饱,感觉都要走不动了……”我揉着肚子。今儿真是吃的有些多,寺吟和碧寽都不是能吃的主儿,一大半的吃食全是我和晚来吃完的,这会儿是真的很撑。   “叫你吃少点你非不听,这怨得谁。”寺吟嗔怪道。   我拉着她的手臂:“寺吟,我这儿不是怕浪费嘛,这姜朝提倡节俭,咱们身为姜朝子民,也当尽一份力不是。”   寺吟没说话,眼睛空洞无物。   我惊住,哎哟我去,那前面站着的人不是姜啓言吗?这这这,也太巧了些吧。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寺吟,她神色自若,似乎没有被影响着。   姜啓言这时转过身来,看着我和寺吟。或许是我会错意,他只看着寺吟在,好像忽略了旁边的我。他走上前:“林小姐……”我知晓他是有事同寺吟说,我便道:“寺吟,肚子有些撑,我去走走……”寺吟点头。   我走到一旁密集的树下,偷偷地看向寺吟和姜啓言站着的方向,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这位姑娘,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你这样挡着我的视线,不觉得……”我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抬眼一看,这不就是茶楼里叫姜啓言五哥的那个人吗?   我讪讪地笑笑:“对对,没错,来,我给你腾个位子。”他站在空隙那。   我揉着肚子,目不转盯地注视前方,“你怎么了?”他诧异地看着我揉肚子的手。我说:“肚子有些胀。”   姜啓煊:“要给揉揉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