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1章:超级富豪还是超级疯子?   快过年了,公司大小事务照例要收个尾,作为董事长,这是我一年里琐事最多的一个月。不过到昨天为止,总算以一个年终会议把一切画上圆满或差强人意的句号。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我长长舒了口气,想起已经快一个月没去我的秘密基地了,所以,今天早上员工们看到的董事长没有像往常一样西装革履,而是裹了一件蓝色羽绒服,戴着滑雪帽,像感冒了一样。   一般情况下,在我坐下的五分钟之内,罗星就会送来我要阅读的报纸和早餐。今天也不例外。   不得不说,每天早上可以看到罗星,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这世上漂亮的秘书多如云烟,但是我可以骄傲地说,能比得上我的罗星的,恐怕还没生出来。   这个曾经生活在异境狼穴里的狼女,虽然如今已经习惯了人类社会的生活,并成为一个出色的秘书,但她骨子里的妖媚之气却不是人类文明轻易可以改变的。这种特殊的气质让她的一举一动流露出毒品一样的诱惑,对男人来说,犹如‘灾难’。   即便是我,很多时候也会被她吸引了目光,走一会儿神。   但是我和罗星之间始终是主仆关系,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她的妖异之美,并没有更深层的意思。   罗星把早餐和报纸放下之后,问我:“董事长,今天确定去基地吗?”   “嗯,”我说:“去准备一下吧,我看完这些报纸咱们就出发。”   罗星踩着优雅的步子向门口走去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欣赏了片刻她的身姿,在她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前,我展开了每天必读的三份报纸的其中一份《国际财经时报》一年将末,头一版就是新一期的福布斯财富排行榜——我比去年上升了两位,以个人资产二百五十五亿美金,名列全球第十二,华人第二。排在我前面的是香港‘和记黄埔’的创始人李嘉诚先生。   连续三年上榜,这份荣誉已经不能带给我太大的惊喜,草草浏览了一遍,就转到了别的版面。   在我看完三份报纸的过程中,我的副秘书金发碧眼的南茜小姐进来请示了三次,分别是黄副市长、王总和一个我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什么马总约我吃午饭或晚饭。   我早就习惯了这些应酬,心情好的话,一般不会驳对方面子,但今天要去基地,只好让南茜回绝他们。当然,黄副市长这样的大人物,是要礼貌对待的——我南茜回话说我今天去外地见一个重要客户,等回来了请他吃饭。   五个小时后,我的私人飞机把我和同样穿着羽绒服,身背旅行包的罗星送到了河南新郑机场。接下来的路程,我们乘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进入豫西山区,在107国道的一个岔口处下了车。   这个岔口通往伏牛山腹地,在那大山深处遍布着一些贫穷的小山村,有些村落几乎是坐落在半山腰上,只有一条山道连接外面世界,信息极其闭塞。而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红石村的地方,它可能是那山区最偏远,最隐蔽的一个小山村。   像往常一样,这里停着十几辆改装的载客三轮车,它们是除了运煤的大卡车外,去往那些山村唯一的交通工具。当然,也包括红石村。   已经是下午四点,天空阴沉着,空气里弥漫着要下雪的味道。由于到红石村后,我们还要进入原始森林跋涉将近三个小时才能达到基地,上车之后,我对开车的老汉说尽量快点。   坐在颠簸的车斗蓬里,或许是即将见到她的‘家人’——那群皮毛洁白的狼,罗星显得很高兴,抱着我的胳膊东拉西扯地和我聊天。   现在罗星对人类的语言已经驾轻就熟,你很难想象,几年之前,她还是生活在狼穴里,一个没有半点人类习性的狼女。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她那些白狼同伴一齐对着我嗷嗷叫的情景。   两个小时后,三轮车进入伏牛山脉深处,路过龙窝村的时候,昏暗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村子里到处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杜美香的家就在这村子里,我下意识地去分辨那一个个往后移动的破败院落,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认得出来,因为当初直到逃离那黑窝,我都没机会来认一下那对我恩重如山的女人的家门。   目光顺着苍茫的山坡往上延伸,苍茫暮色里,那半山腰上的小煤窑遗址依稀可辨,井架倾斜着,像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   有谁能够想到,十年前那里曾囚禁过包括我在内的七十多大活人,在一群心狠手辣的打手看管下,像奴隶一样为煤窑老板干活,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往事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罗星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头靠在我胸前,均匀地呼吸着,头发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龙窝村很快被颠簸的三轮车抛在身后,渐渐消融在越加浓重的暮色里。   到达红石村之前,是一段没有人烟的山路。开车的老汉减缓车速,点了根烟,开了车灯。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忽然停下来,老汉惊慌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他娘……今儿倒霉了……”   我掀开车棚上的小视窗,看到前面大约十米处的车灯里,五个提着砍刀的人叉腿站在路中间,一脸冷酷地注视着三轮车。   “这山里咋还有抢劫的?”我问。   大叔扔掉烟头,颤抖着回答:“一到年关就不太平……唉,今儿我就不该拉你这趟活……”   “三轮儿,过来!”其中一个大个子扬扬手里的砍刀,大声叫喝。   老汉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没事,大叔,过去吧。”我安慰老头。   罗星揉揉眼醒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指指窗外,笑着说:“碰上抢劫的了。”   罗星透过小窗户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这么穷的地方还抢劫,真没人性!”   “一会儿他们要钱就给他们钱,千万别和他们呛……”老汉面如土色地回头对我和罗星说:“大过年的,就当破财消灾了。”   老汉下车,推着三轮车走过去,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给那些人让烟:“爷儿几个,高抬贵手,让我这老头过去吧,我这一天下来也跑不了仨核桃俩枣的,爷儿几个就当……”   “少啰嗦!”一个声音打断了老头,“身上有多少,全给我掏出来!”然后在三轮车前轮上蹬了一脚,“后头的人,出来!”   我和罗星下了车,径直走过去。过程中,罗星哈着手说:“真冷。什么时候下雪了?”   “认真点,这么冷的天,人家出来抢劫也不容易。”我批评她。   “嘿嘿,你俩中啊,”面色黝黑的大个子拿砍刀指着我和罗星,“别人儿见着我们哥几个吓得尿裤子,你俩牛X,跟没事人一样……”然后上下打量着我们,“是城里人呀……中,今儿运气不赖,看势要过个肥实年了!身上有多少都掏出来吧,就当接济俺们这些穷光蛋了。”   老汉是个善心人,赶紧挡在我和罗星前面,摸索着掏出怀里一沓零票,“爷们儿,这是我两天的跑车钱,都给你们。你们就放过这俩娃吧,他们指定是在外头打了一年的工,回家过年的,好歹都是乡里乡亲的……”   大个子一把夺了老汉手里的钱,满意地扒拉了一下,“中了,这没你的事儿了,一边儿吸根烟去吧,这大冷天的,我们早干完活,你也好早点回家。”   “爷们儿……”老汉想再说什么,被大个子一把扯到一边,绊到一块石头,差点跌倒。   我慌忙上去扶住我的司机,对几个劫匪说:“你们几个,我可不是吓你们,和我一块儿这姑娘打架可是在行的很,你们不想伤胳膊伤腿儿过年的话,最好让开让我们过去。”   大个子和同伙对视了一下,把目光落在罗星身上,笑起来,“能打老子是看不出来,不过这小脸蛋倒是长得怪美,奶、屁股也挠人,哥儿几个,不行咱今儿黑也开开洋荤?”   大个子话刚说完,拿刀的右手啪地被罗星抓住,一脚准确无误地踢进裤裆里,惨叫一声跪在地上直不起腰来。刀则到了罗星手里。   整个过程仅在眨眼之间。不得不说,罗星虽然离开了狼穴十年,但骨子里那股子狼的矫健丝毫没有退化。看着眼前的情景,我脑海里不由呈现出这狼女和一群白狼在山石密林间箭一样穿行的画面。   一分钟之后,罗星拍拍手走回来,讨夸:“哥哥,我没退步吧?”   我和罗星约定好的,在公司叫我董事长,私下里和小月一样叫我哥。   “嗯,一点都没退步。”我笑着夸她。   而大个子那三个同伙,已经或捂肚子,或抱腿,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我很了解罗星拳脚的分量,倒在她拳脚下的人,如果不断胳膊断腿,那就是最大的造化。   “还不滚!”罗星把手里的砍刀扔在大个子面前,抱住我的胳膊吸着气说:“冷死了,快走吧。”   那老汉似乎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嘴里呼出断断续续的白气。   “大叔,走吧。”我催促一声,挽着罗星转身准备上车。   突然,大个子捡起地上的砍刀,恶骂一声从背后冲上来,在老汉‘小心’的惊呼声中,我推开罗星,反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大个子的手腕,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手上一点点加重力道……   大个子的表情立刻扭曲起来,发出痛苦的惨叫声,手里的砍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捏碎这家伙的腕骨,让他这只手永远不能再握刀截路,但是看看他身上的破棉袄,就没了那份狠心,一脚把他踹得倒扣在地上,撂给他一句:“这可是你自找的。”和罗星一起上了车。   老汉跑过去把他的钱从大个子身上搜出来,忙不迭跨上三轮车,连踹几脚,点着火,颠簸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一路上,老汉一个劲儿夸我和罗星好身手,问我们是不是学过武术,我笑着说是。   山里人睡得早,我和罗星到红石村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灯火,雪越下越大,地面已经厚厚一层。   本来三十块钱的车费,我给了老头两百,说雪大,让他小心点开,看着三轮车的灯光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夜色里。   罗星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我和她拉着手,穿过村子,上了一条山道。   大雪覆盖的山道异常难走,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我们才进入那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接下来我们要在地形复杂的丛林里跋涉差不多三个小时,攀上一段诡异的山崖,然后进入一个古老的山洞。那山洞连接的是一个至今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异境,那就是我所说的:我的秘密基地。   在那与世隔绝的上帝领域里,有取之不尽的宝藏——世间稀有的宝石黄金,在那里俯拾皆是。为我开采这些宝藏的,是我在人类社会掳来的一群贪官污吏,小到局长科长,大到市长省长,甚至还有两个曾经的中央高层。   没错,我并不是办公室里那个穿西服打领带,温文儒雅的董事长,真正的我是一个疯子,世界上最疯狂的超级疯子!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2章:黑煤窑   我和罗星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丛林里。我们手上除了手电筒,没有任何防野兽的武器。   罗星就是最好的武器——这个曾经的狼女,能以兽语和任何飞禽走兽对话,使任何试图侵犯我们的野兽友好地退却。我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她的这种本领。   一个小时后,我和罗星停下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雪更大了,羽毛一样穿过树木的罅隙密密麻麻地落下来,丛林里一片簌簌之声。   罗星像个小女孩一样卷缩在我怀里,轻轻抚摸着我坚实的右臂,再一次问起我这条手臂异能的来源。这些年,她问过我无数次,我从来没告诉过她。   其实单纯是这条右臂异能的来源,告诉她倒没什么,关键是我告诉她之后,她一定会追问当初我是怎么闯进那古老的山洞,然后进入她所在的异境。那么我就不得不告诉她我在那黑煤窑上所经历的一切,而那是一个我无法启齿的,关于人伦交易的故事。   然而,十年后,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怀抱着这个执着追问了十年的女孩儿,我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望。我想,这段埋在心里的秘密注定要找一个人倾诉的话,最合适的人选也许就是这个对我忠心不二的狼女了。   于是,当我和罗星继续上路的时候,我点了根烟,开始给她讲述那个囊括着人伦、异能、杀戮和宝藏的故事——我,罗云豹的故事。   我父亲罗雨堂,是个性情柔弱的小学教师,年轻时就体质虚弱,在我小学五年级那年的那年冬天,我亲眼看着他晕倒在讲台上,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那时候我十岁,小月六岁。小月全名罗秋月,是我的亲妹妹。   父亲过世后,本来拮据的家境更加不堪——妈妈在镇上的纸箱厂上班,一个月不到五百块钱工资,这样的微薄收入负担家用、供我和小月上学,状况可想而知。   在我上高一的时候,妈妈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作为长子,责任心的驱使下,我决定辍学替母亲扛起家庭重担,但我只是试探着流露出这种想法,一向温和的妈妈便大发雷霆。   那一刻我知道了妈妈望子成龙的决心是多么不可侵犯,只好打消念头。   妈妈的倒下是在两个月之后,和父亲如出一辙,被厂里同事送到医院后,诊断为脑溢血。   脑溢血病情有轻有重,很不幸,妈妈摊上的是最严重的状况。   一月后,我和小月把妈妈接回家,她已经是半个植物人。那一个月里,我和小月几乎把所有能借钱的亲戚借了个遍。   作为长子,辍学还债,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是没有悬念的事情,然而倔强的小月却死活不答应,她哭着说我成绩那么好,如果就这样毁了前程,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她说她可以去纸箱厂接替妈妈,以后她供我上学。   我红着眼圈骂她不拿我这个哥当哥看,然后不容商量地就要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   床上的母亲啪啪拍起了床板,当弄明白她是站在小月一边的时候,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但是我最终还是妥协了,我知道妈妈的状况经不起任何刺激,为了让她安心,我不得不踏上这条世上最寒心的求学之路。   此后的两年半,我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几乎把全部时间倾注在学习上。   我比谁都清楚,别人考不上可以复习,但我复习不起,我多耽误一年,那座沉重的大山就在那柔弱少女的肩膀上多压一年,那对我来说一种罪孽。   高考终于来临,想着上大学之后就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为小月减轻一份负担,我开心得走着路都能露出笑容。   小月比我更高兴,开考的前一天,她从厂里回来,特意买了只烧鸡,还给我买了瓶啤酒。   她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我,眼睛里流转着喜悦的光彩:“哥,你这三年期末考试都是全乡前三名,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看着小月粗糙的手,我重重地点头,心里充满自信。   然而,命运却给我开了一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玩笑。   在我骑着我的破自行车赶赴考场,路过镇集市口的时候,没能躲开一辆醉酒驾驶的桑塔纳——我和我可怜的自行车被倒车镜挂了一下,甩出五六米远,胳膊肘和膝盖血如泉涌。   两眼发黑的我还没爬起来,那红色小车里跳下来三个红绿头发的年轻人,冲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身为校篮球队的小前锋,我一米七八的个头,课余时间经常在篮球场上驰骋,锻炼得一身疙瘩肉,如果正常情况下,那三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家伙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当时被撞懵了,加上一个黄头发的家伙一上来就在我脑袋上踹了一脚,所以直到他们的车扬长而去,我才两眼发黑地回过神来。   那是镇长儿子的车,那畜生名叫黄伟强,仗着有权有势的爹,平时在镇上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当我带着血淋淋的伤口赶到考场,那场考试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虽然在我几乎下跪的哀求下,监考老师给了我考试的机会,但伤口的剧烈疼痛,和头部受创导致的脑震荡使得我完全丧失了状态。   在此后几天的考试里,我的胳膊肿得像棒槌,笔都握不牢靠,脑袋里刮大风一样呼呼作响。分数没有出来,我就知道我完蛋了。而事实上上天也的确没有给我惊喜,最终我所有科目加起来的分数连二流的大学校门也进不了。   分数公布的那一天,小月哭得两眼红肿,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小月上班走后,我把家里的菜刀磨得吹毛断发,准备以我这条丧失了所有价值的命,去换那官二代的命。   然而,晚上下班后,细心的小月看出了端倪,哭着搜出我苇席下的刀,声嘶力竭地冲我叫:“哥,你要是干傻事,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没了你这顶梁柱,这个家我也撑不下去了!”   那一刻,我醒过来,虽然我的学业失败了,但我是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就算是跪着,爬着,我也要撑起它。我不能让那两个苦命的女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把那份炽烈的仇恨压在心里,决定用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方式养家糊口。   动身之前我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鸡,买了瓶酒,请我父亲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的大伯罗狗剩和他刚刚警校毕业考在镇派出所实习的儿子吃饭。我跪在他们父子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拜托他们在我走后照顾我的妹妹和母亲。   我至今仍感激他老人家顶着大娘的白眼拍胸脯答应下来,从那一刻起,我不再相信那些说大伯各种不好的传言。   在我跟着同村的胡哑巴坐上出村的拖拉机离开家门的时候,小月站在门前哭成了泪人,她挥着手说:“哥,你要是觉着外头苦,就回来,别委屈自己……”   我忍着泪水,牙根咬出了血。   那一天是1995年4月初3,小月的生日。当时我坐在颠簸的拖拉机上发誓:来年的4月初3,我一定带着我的妹妹和妈妈,坐在省城最高档的酒店里为她庆生,亲口对她唱生日歌,郑重地感谢她为这个家和我做出的牺牲。   然而,我草他妈的,命运吝啬到连一个凭体力讨生计的机会都不给我,它为我预备的是这社会更深层的黑暗。   我做梦都没想到,被我视作长辈,表面上敦厚老实的胡哑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竟然把我带到豫西山区,卖给了一个黑煤窑。   我知道处境之后,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却一次次被那些打手抓回来,打得皮开肉绽。   那是我这辈子最屈辱,最刻骨铭心的经历,它在我心灵上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即便过去了十年,我现在仍然会不时梦见皮带抽在后脊梁上钻心的疼痛,以及耳光抽在脸上永远无法释怀的耻辱。   在此其间,一个叫吕军的工友给了我无数劝导,劝我光棍不吃眼前亏,先安静下来,以后伺机行事,还给我讲了很多矿上的禁忌,让我免遭不少灾祸。   后来我终于镇定下来,心里也同时把吕军当成了好哥们儿。   吕军是个四川人,个子不高,皮肤白净得像个娘们儿。他说他本来是在南北方之间贩水果的,最风光时身家达到一两百万,可一年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和人合伙贩古董,结果被合伙人坑了,陪得血本无归。老婆和他离了婚,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来打工,结果误闯到了这个黑窝里。   半个月后,我表面服软的表现逐渐消除了那些打手对我的特殊警惕,我把心里酝酿很久的计划付诸了实施。   那是一封以磨制的碳条和两张废纸片写的求救信,接收人是我在学校的一个铁哥们儿。我在信中请求他接到信后立刻去公干机关报警,并附上了大致地址,准备结交一个来矿上拉煤的司机,伺机捎出去。   信是在吕军掩护下分好几天写的,写好后藏在床底下的杂物堆里。   仅仅两天后,几个打手突击搜查,把整个大屋子抖落个底朝天,那封信被他们搜了出来。   那是我挨的最后一顿打,也是最狠的一次——打手头子孬蛋和手下五六个狗腿子把我拖进一个专门修理人的房间,狂风暴雨般的拳脚落在我身上。我双手死死抱住脑袋,他们就狠狠跺我的背和腰,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终于有一脚踢在头上,我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我已经在宿舍的大通铺上,腰疼得连身子都翻不了。   从那天起,我作为伤员,暂时不用下井干活。   吕军说那些打手搜查得蹊跷,屋子里一定有老板安插的内奸。我和他有同感,但是这简易板搭建的大屋里睡着五十多个工人,平时为了不惹祸上身,几乎是谁也不和谁说话,我来俩月了,只和吕军混得熟。我无法判断究竟会是谁。   但无论是谁,只要让我知道,我他妈的绝不会放过他!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3章:机会   我的伤主要在腰上,情况很糟,躺在床上几乎无法动弹。   六月间天地流火,简陋的宿舍里没有任何降温设施,一个人躺在蒸笼一样的屋子里,那种滋味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失去自由的人,遭遇伤病的情况下,很容易意志消沉,那些天自杀的念头几乎每天都在我脑子里转悠。   在我卧床不起的第三天正午时分,天气热得像要世界末日。早上吕军走的时候给我接来的一大碗自来水喝完有一阵子了,由于不停地出汗,我的身体已经严重缺水,嘴里的唾液像胶水一样粘稠,带着苦味。   这简易房前面的空地上有一根为煤堆洒水的接地水龙头,它离我的距离不超过二十米,可即便是这样短的距离,对我也是巨大的考验。   我咬紧牙关,不断尝试着发力姿势,用了三分钟才把这熟肉一样的身体拖起来。   下地后,我忍着后腰沉重的疼痛,拄上吕军之前为我找的一根黑乎乎的的棍子,以五秒钟一步的速度向那洒煤堆的水管移动。   天上烈日如火,在我终于扶住那根接地水龙头的时候,两眼已经黑得跟戴了墨镜一样。   回顾历程,厚厚煤尘的地面,我的足迹不是鞋印,几乎是两条车辙。   扶着水龙头缓了一会儿,我拽掉洒水的软皮管子,拧开,拿一只手接水往嘴边送,到嘴边几乎已经漏完……   汽车引擎的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看到煤场东边的出口处开进来一辆黑色奥迪。   车我认识,是煤矿老板的。   黑色奥迪像一只烈日下的大甲虫,爬进矿场边的榆树树荫下,熄了火。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老板娘葛金霞,那婊子目测比老板年轻很多,一身白生生的膘,据我这些天的印象,她极好打扮,总是没有自知之明地穿一些性感时尚的衣服。   今天她穿了一条黑皮裙,短到让人很容易混淆那是裙子还是内裤。一张脸浓妆艳抹,戴着一副红色太阳眼镜,好像是新烫了头发,蓬松得跟草垛一样。   然后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的是这黑煤窑的老板孟海青,这恶魔四十多岁,一米八多的个子,五大三粗,比我这个校篮球队的前锋都猛实。   这对狗男女平时对工人的举动格外敏感,有一点异常就可能招来一场毒打。我来这里两个月,挨的十多顿打里,至少有两次是他们亲口授命的。最近的一次是我和吕军在伙房吃饭时看到他夫妻俩从楼上下来,吕军嘟囔着骂了句‘狗男女,不得好死’,不慎被伙房的二嫂听见,跑去告了状,我和吕军被毒打一顿,饿了三天。   二嫂是山下龙窝村的一个寡妇,因为男人活着的时候和这矿老板有点什么交情,就攀着这个来这矿上得了份做饭的差事。   二嫂和老板娘一样胖,不过五官长得并不难看,至少看着那张总是被油烟熏得发亮的脸,你可以想象她如果再瘦一点,再年轻一点,肯定是个美女。   二嫂和煤矿老板一个鼻孔出气,平时像条警惕的母狗,瞪着眼睛、竖着耳朵捕捉我们这些矿工的言行举止,一但有所收获,立即两眼放光地跑去告状。   工友们没有不恨这女人的,包括我和吕军。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可恶的女人,后来竟和我结下了不解之缘……   孟海青和葛金霞路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没有理会,然后我听到那女人低声说:“你给孬蛋说一声,以后修理人讲点方法,你看打成这样子,还怎么干活?万一废了,也没个地方除脱(处理)。”   孟海青嗯一声,回头漠然看了我一眼。   在我艰难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二嫂的高嗓门从伙房那边传来:“你这死货,你走了,这一摊子的活我一个人咋忙得过来?”   “你那么大膘,多出点力,全当是减肥了呗……”接话的是和二嫂一起在食堂做饭的另一个女人,名叫大菊,据说也是龙窝村的,二嫂介绍来的。二菊捧着肚子,呲牙咧嘴,明显是肚子疼。说完就小跑着走了。   正好孟海青和他老婆走过去,二嫂就告起状来:“海青,你看这死棵子(豫西地区骂女人的方言)又溜奸耍滑,她这一走,这本来俩人的活,我自己哪顾得过来?”   “二嫂,人可是你介绍来的,没来的时候你说她这能干,那能干,现在又说她溜奸耍滑,你叫我咋说?”孟海青摘掉墨镜,指指门里的冰箱,“给我拿瓶啤酒,喉咙冒烟了。”   二嫂一边进去从油乎乎的冰箱里拿啤酒,一边辩解:“那时候他男人砸折了腿,家里没个经济来源,我可怜她,想给她找个活路,谁知道刚来的时候还行,时间一长就屎大屁股懒的,推推动动,拨拨转转,动不动还跟我耍心眼儿……”   孟海青把那啤酒瓶扬起来,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咳嗽着把瓶子给他女人。葛金霞嫌弃地看了一眼瓶嘴,没接,自己进去冰箱里拿了一瓶雪碧,边喝边拿手在脸上扇风。   “那你说咋办,把她开了?”孟海青看一眼二嫂那义愤填膺的脸,“开了一时半会儿去哪找人去?咱这对职工的要求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年头嘴绷得紧的人可不好找。”   二嫂还没说话,葛金霞打断了他们,“你俩就别再叨叨了,大热天的听得人心烦。二嫂,你赶紧干活吧,这都两点了,工人再有俩钟头就下班了!”   “金霞,不是我好叨叨,”二嫂指指门外的煤池子,又反身指指伙房里头,“煤还没熟,那三筐子白菜也还没切,光干完这些杂活工人也该下班了,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大菊开不开除咱先不说了,总得先把眼下困难给解决了吧?孬蛋他们那一帮子不是闲着嘛,你给指个人过来给我帮把手呗。”   “不行,他们一会儿得去镇上要账……”孟海青说着,忽然把目光投向我。   我赶紧转身移动,可已经晚了。   “那个谁……”他出了声:“罗云豹,你过来一下。”   我只好转身应了一声,移动过去。   到伙房那里要上一个漫坡,我咬着牙,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拖动两条腿,待到他们跟前,眼前一片花红柳绿,煞是好看。刚才喝的水全变成汗从汗毛眼里催*出来,像刚洗过澡一样。   “什么事,青哥?”我面无表情,声音有点暗哑。   “那什么,你没上班,二嫂这正好缺人手,你过来帮她干点活。”话毕,孟海青假惺惺地对二嫂说:“二嫂,小伙儿身子不方便,你别给他派重活。”   “海青,你这是给我派人还是派麻烦?他这样子……”二嫂打量着我,似乎是于心不忍。   孟海青打断她:“中了,二嫂,这大热天的,心里燥着呢,你就叫我消停消停吧!”甩个冷脸走了,没走多远,又回头说:“给这小伙儿做做思想工作,年轻人脑子不开窍可不行……”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意思是识相点,别再想着耍花样,否则有你受的。   那女人咣当一声把空瓶子扔进汽水筐里,扭着屁股也跟着走了。紧绷的黑皮裙上倒八字形的内裤痕迹清晰可见。   二嫂上下打量我一番,不客气地说:“看你这样子,放个屁都能把你崩个仰八叉,能帮上啥忙?回去歇着去吧,我可不敢使唤你。”   我心里飞快地盘算:二嫂和大菊不和,看样子早晚得把她排挤走,如果我把握住这个机会,能来厨房帮工,不说以后脱身的机会更大一些,起码不用再钻那黑窑窟窿了。   这黑煤窑的井底安全设施极差,时不时的冒顶,我来才俩月,已经出了好几回事故,幸亏只是工友不同程度受伤,不过照那种状况,出人命是早晚的事。吕军说以前就砸死过好几个人,都被他们偷偷处理掉了。我不能还没等到脱身的机会,先死在黑漆漆的地底。   打定这毫无把握的主意,我弱笑着说:“二嫂,我知道看你看我这样不忍使唤我,可这是青哥发的话,我要不照做……”我苦笑了一下,“没事的,二嫂,你就看着给我分配吧,我能帮多少是多少……”   见我说话和善,二嫂那油腻腻的脸上露出一个抿嘴式的笑,“那中,只要你觉着身子能受住,我还有啥说的?““谢谢二嫂。你看我干点儿啥?”   她四下看看,“熟煤得使腰劲儿,你肯定不成,就帮我把那三筐白菜切了吧。会使刀不?”   “这个……还真不咋会……”   “嗨,没啥切的,这又不是城里的饭馆子,切丝切片还讲究着,你爱咋切咋切,只要不是囫囵白菜个儿下锅就行。”   她说得一点没错——回想我们平时吃的大锅菜,白菜帮子跟他妈巴掌那么大,完全是以喂驴的态度切的。   顺提一下:这里虽黑,饭菜供应却并不欠缺,吕军说过:孟海青知道,只有让工人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干活,才能给他创造更多的利益。   当然,饭菜是没有质量可言的,白菜豆腐一锅烩,一吃就是半个月,偶尔换换样,不是土豆片子就是炒萝卜丝,反正爷来俩月了,肠子里还没沾过油水儿,夜里想起肉,口水就顺嘴角流。   我一步三拧,移动到伙房里,还没在那杀猪板一样的大案板前站定,上头黑压压的一层苍蝇嗡得一声迎面涌过来,差点把我推倒。   二嫂从外面跟进来,往我屁股后头放了个高墩儿(一种高脚的凳子),“坐着切,轻省点儿。”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女人并不是那么讨厌。   这念头让我不安——我在想,如果吕军知道我这思想上的叛变,我这本来就受伤的脊梁骨一定会被她戳断。   我在那高墩儿上坐下,等腰椎的刺痛感减轻些之后,艰难地弯腰从案板下的破竹篓里揪上来一棵大白菜,大致规划了一下分解步骤,挥刀砍杀起来……   在我把那三大筐白菜切了一大半,堆得案板上跟小山一样的时候,二嫂开始把熟好的煤拿大槽子锨往灶膛右边的煤池子里导,一趟一趟地跑,每进来一回,就随便和我扯几句。   我问她大菊怎么突然就走了,她把一锨煤糊扣进煤池里,回头神秘兮兮地说:“女人的事儿,你敢听不?”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啥不敢听的?”我笑。   “哟哟哟,小屁孩儿,一掐一股水儿,还充起老疙瘩姜来了!”她走过来,一只手拱在我耳朵上,骚嘻嘻地低声说:“她那个一来就肚子疼,好些年的老毛病了。”   “哪个?”我毕竟还是个原装处男,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看你看,说你嫩吧……”她笑着出去了。   在她出去的时间里,我缓过来。   她再进来的时候,笑着问我:“还没抹过弯儿?”   我笑了一下,“知道了……”   她把满满一锨煤糊扣进煤池,想说什么,却突然僵硬在那里叫起来:“哎呀……哎呀哎呀……又岔气儿了……快,快过来给我捶两下!”   我扭头看过去,她那肥硕的大屁股高高地撅着,上身往下弯着,像被施了定身法。   她下身穿的是一条宽大的碎花长裙,油腻腻的,被撅起的屁股绷得溜光,劣质布料因为紧绷而变成了半透明,里头大红色的裤衩隐约可见。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4章:进展   我赶紧双手撑着案板站起来,顾不上腰椎一阵阵跳动的刺痛,抓起我的‘拐杖’,以我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移动过去,中途绊到掉在地上的擀面杖,差点摔倒。   我到了她屁股后,手脚无措地看着那筛子底一样的大屁股问道:“咋了,二嫂?”   她扭过头,呲牙咧嘴地说:“捶我的腰,使劲捶,岔气儿了!”   这时我想起我妈妈,她由于长时间卧床,少活动,翻身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腰岔气儿的情况,每当这时,不是我就是小月,要使劲捶她的腰,才能缓过来。   我攥起拳头,以我的经验,瞅准她腰窝,沉沉捶了一通。她尝试着慢慢直起了身子,脸因为长时间倒栽,涨得发红。   “到底是个男的,”她感激地说:“拳头有劲儿,比大菊那笨瓜锤强多了,她每回给我捶,都拿不应地方,害得我扎着架子杵半天不敢直腰。”   问她怎么有这毛病,他忽然脸上有了红晕,对我莞尔一笑,拎着锨出去了,“这也是女人的事儿,你还听?”   “其实也没啥,”她再次进来,大大咧咧地说:“就是我男人活着的时候,有一回俺俩弄那事弄得太疯,闪了一下,疼了好几天,后来好了,就留了这么个病根儿。”说完,她自己捂着嘴咕咕地笑了一通。   我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你咋不说话?”她盯着我的脸,“不会是没听懂吧?”   “额,懂……”   “青瓜蛋子,还当你听不懂呢,”她忽然更加放得开了,“你看起来紧多二十,还是个雏儿吧?”   我觉得很闹心,把脸扭向一边,假装赶苍蝇,“二嫂,别说这个了,没意思……”   她大笑起来,“中了中了,不说了,再说都把你吓着了……”   她走到炉灶那里,顶了块三合板,拿一根黑火杵把灶膛里的干煤盖子捣碎,然后拿一只小风机,放在煤渣坑里吹了一阵子,等火势旺起来,在上面坐了口大黑铁锅,沏了快满一锅水,盖上锅排,回来,屁股坐在案板上,继续和我东拉西扯,老想把话题往男女的事上扯。   锅烧开的时候,她拿刚才铲煤的锨在水龙头上冲了一番,把案板上我切的白菜铲土填沙一样扔进锅里,然后往里抓了几把盐,重新盖上锅排。   我差点把昨天吃的饭吐出来。   同时我也终于知道平常吃的菜为啥那么难吃了,原来就是盐水煮白菜,连点调料都不放。这哪是喂驴,简直就是喂猪。(貌似差不多……)   之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说我脸上脏兮兮的,让我去水池子那里洗洗,还殷勤地来搀扶我。   到水池子那里,她叫我等等,快步走出去,然后我听到伙房隔壁门响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她的睡房。她平时大部分时间就住在矿上,只星期天回家,这我是知道的。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管牙膏状的东西过来,说是洗面奶,她刚在镇上买的,然后介绍了一大堆功效,什么除油、保湿、去死皮、美白……   我看了看她那张脸,内心表示对此产品的效果很不信任。   她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摸摸自己脸说:“咋,你是不是觉着我的皮肤不好?我这是成天让油烟熏的了,等有空我好好洗洗,搽点粉底,画画眉毛,其实一点也不难看……不是我吹牛,我当小闺女的时候,在我们村,前头一走,后头小伙儿跟得跟小分队一样!”然后她的神情似乎黯淡下去,叹口气说:“都是这半死不活的日子把人给磨日塌(蔫儿、颓废的意思)了,我要跟葛金霞一样嫁个有钱的男人,我比她俏扎一百倍!”   我拿她那洗面奶仔细洗了脸,很清爽,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好好洗过脸的缘故,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许多。   她又跑他的睡房给我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擦脸,然后以‘小妞,给大爷唱支曲儿’的神情打量着我的脸说我长得俊。   我没接她。   这天中午,我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甚至我觉得这句话用在二嫂身上都嫌轻了,她至少等于一千只鸭子,而且是发情期的。   我知道,像她这样的寡妇,不知道多久没被男人滋润过来,现在逮到我这个不要钱的小男人,不往死里骚情才怪。   下午四点的时候,井下的工人陆续上贯(上井),当吕军看到我在伙房扎个围腰(围裙)帮二嫂打饭,那眼神复杂得跟高等数学、微积分一样。   我趁给他打菜的时候主动解释说是老板让我来帮忙的,为了缓解内疚,我特意给他多打了两勺子菜,把它的洋瓷碗堆得跟粪堆一样。   其它同宿舍的人也拿类似的眼光看我,这我倒是不在乎,反正和我有交情的只有吕军,只要把吕军安抚住,其它人爱咋滴咋滴,妈的,我现在还没弄清楚谁是告密者呢。   过了饭点之后,食堂里已经没人,二嫂说把杂活干了我们再吃饭。我腰已经麻木,因为天太热,也没什么胃口,说要回去休息,她不放我走,非要我帮她洗了碗,把伙房收拾停当再走。   我和她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个堆满碗筷的塑料盆,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敷衍,而她也根本不在乎我干没干活,不停地和我说话,好像几辈子没和人聊过天了一样。   话题扯着扯着就扯到了我的遭遇上,她低声问我怎么被骗来的。   我这才知道,她其实和老板的关系也没那么瓷实,一个‘骗’字足以说明一切。   我实话实说,是跟着同村的胡哑巴出来打工的,没想到那个和我父亲一个辈分,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却狠心把我推到这火坑里。   她想了一下说她认识那个哑巴,他是专门给孟海青拉人头的,一个人头三千,已经干好几年了。说完之后,她紧张兮兮地说是和我对眼法(对脾气)、同情我才告诉这些,让我千万别把她卖了。   我笑着问她为什么平常要打小报告,她一脸羞愧地说,她没了男人,女儿在上大学,想多赚点钱——她每打一次小报告,只要情况属实,孟海清就会给她五十元钱。   碗很快洗完,她把我搀扶起来,说让我去她屋躺床上休息休息。我顿时凌乱,忙说我回宿舍休息。   “你这么重的伤,再在那闷笼屉子里蒸,不想活了你?”她不由分说地搀我起来,“我屋里有电扇,你去落落汗,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给我做好吃的补身子?……凭什么?我又乱了……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5章:二嫂的情义   在我被二嫂搀扶着去他的屋子的时候,孬蛋,也就是那个打手头子的面包车驶离了矿场,车里塞着那些打手,应该是奉孟海青之命去镇上讨债。   我听吕军说过,孟海青的另一项事业是放高利贷。   二嫂的屋很清气——清气是这里的方言,意思是干净整洁。屋子不大,靠北墙根摆着一张硬板床,床上铺着蓝底白花的的确良床单,桃红色的太空被叠得方方正正,枕头摞在被子上,搭着一条浅黄色的枕巾,床里面的墙上贴着一张邓丽君的贴画,纸质的,已经发黄,四角钉着图钉。   床头右侧一张掉漆的桌子,桌面上摆放着瓶瓶管管,除了刚才我见过的那支洗面奶,还有瓶大宝护肤霜、粉盒以及口红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一只眉夹和一面圆镜子。   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这样的农村妇女也不例外。   窗户上挂着红色的窗帘,平绒面料,很多地方磨得已经没有纹路,但很干净。   床的另一头有一只高墩儿,上面一台企鹅造型的小风扇,粉红色,看样子是今年夏天才买的。   高墩儿后面是一个简易衣柜,衣柜上的拉链不知道是坏了还是忘了拉,半敞着,里面挂着短袖、裙子、裤子和一红一黑两只胸罩,另外还有一只枣红色的nei裤。   二嫂把我领进来,扶我在床沿上坐下,蹲下身子就要给我脱鞋,我觉得很别扭,说我自己来,她就起身去把风扇开了,回来的时候见我艰难的样子,还是帮了我一把。   她看我身上有汗,说这么躺着不舒服,从床底下拿了洗脸盆,去伙房打了半盆水来,把之前我用过那毛巾撂进去,说让我擦擦身子再躺下。然后他似乎是想起我弯腰不方便,干脆把盆端到了桌子上,说她去做吃的,要是我觉着擦背不方便,她可以帮我擦了背再去。   我哪好意思,说我自己能行,她笑了一下走了。   我把身子草草擦了一遍,风扇吹着湿漉漉的身子,沁人心脾的凉爽简直是一种奢侈。   之后,我想把毛巾搭到那根墙角斜拉的细铁丝上,但是动了动身子,腰疼得呼呼叫,只好放弃。   我挪动屁股,去拿被子上的枕头当靠垫,由于动作笨拙,把凉席蹭得褶了起来,一条压在凉席底下的粉红色内裤呈现出来。我慌忙把褥子铺好,把那内裤重新塞进去,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内裤上有一块淡黄色的污渍,产生了一点点联想。   风扇均匀地吹着凉风,我小心翼翼半躺下去,强烈的酥麻感顿时扩散全身。然后头靠着床头,望着屋顶思绪万千。   屋顶上的涂料脱落了一大块,形状看起来像一头奔跑的狮子或者豹子。这让我想起我的名字。听妈妈说,我出生的那个黄昏,火烧云,山梁上一疙瘩红彤彤的云彩很像一只奔跑的豹子,做小学老师的父亲就给我取了云豹这个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已经眼睛发昏的时候,二嫂端着饭菜进来,我慌忙撑着身子起来迎接,她放下饭菜扶我。   竟是一大碗红烧肉,和一碗白米饭,没出息的,我当时口水就泛滥了。   二嫂去伙房搬来了那个我切菜时坐的高墩儿,在桌子前坐下来,说平时她和老板吃一锅饭,没断过肉,都吃腻歪了,我肯定很久没沾过了荤腥了,让我敞开了吃,锅里还多着呢。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干巴巴地说:“今儿跟着二嫂有福了……”   二嫂把米饭和筷子递我手里,忽然压低声音说:“以后你要是想吃肉,就给我说,我偷偷给你留着。”   “不用了,二嫂,让别人知道不好。”我说。   “反正吃不完的肉孟海青也是拿去喂他的狗,给人吃总比给畜生吃强。”她低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说:“有了,我想到个好门儿,以后我提前给你打菜,把肉放在白菜帮子底下,你吃的时候注意背着人,保准没人会发现!”   我忍不住笑起来,“二嫂,你要是把白菜帮子下头的肉换成情报,你都能当地下党了。”   “哎呀,你别没个正经,我是说真的。”她拿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   看着处心积虑的女人,我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我尽量保持着不让二嫂笑话的吃相吃了一大碗白米饭,那一大碗红烧肉也差不多是我一个人吃的,在此过程中,二嫂一直往我碗里夹。   这一刻,我对她的恨荡然无存。   一个人,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人对你好,那不一定是真的好,但在逆境的时候对你好,就一定是好。   吃完饭,二嫂把碗筷送去伙房,刷了之后才回来,我知道她也忙了大半天,要休息,就说我该走了。她不让,从衣柜的底下扯出几件脏衣服,和两个床单,说她洗衣服,让我好好睡一觉再回去。   我拗不过他,只好躺下。   她从床底下拉出一只大红盆和洗衣板,找了个小墩儿,放在门口,去之前我喝水那水龙头那里打了半盆水,溶了洗衣粉,准备坐下去洗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走过来一条腿跪在床沿上,上身从我身上爬过去,揭开褥子的一角——我意识到她可能是找之前那条内裤。   她身子俯得很低,胸前两个大肉团几乎压在我身上,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想让开,却无法抽身,只好尽量把身子往床上贴。   她掀开凉席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我:“你动我东西了?”   “额……”我想否认,但想想既然人家已经察觉,抵赖反而适得其反,故作轻松地说:“刚才拿枕头时不小心蹭了凉席,不是有意的。”   她抿嘴笑着下了床,在门口的小墩儿上坐下,“我也没说你有意,不就是个裤衩嘛,谁不穿裤衩?”然后她边洗衣服边给我讲了件事,说她村里有个光棍汉,专偷女人的裤衩,有一回让人抓住了,去村长那告状,村长从那人的床铺底下搜出一堆。说完,她故意问我:“你说他偷那么多裤衩干啥?又不当吃不当喝的?”   我开玩笑说可能是给他未来的媳妇准备的吧。她哈哈大笑,看我一眼说净瞎说,哪个新媳妇会穿别人穿过的裤衩?然后说我困的话让我睡,她洗完衣服叫我。   我眼皮早就沉得抬不动了,交代让她别叫晚了,不一会儿便沉沉入梦。   我做了个梦,梦见矿井底塌方,我被一块大煤坯子压在流煤槽上,后腰担在流煤槽的棱上,一阵阵刺痛,然后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之前,我听到哗哗的水声,我以为二嫂还在洗衣服,可是当我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昏暗,门紧闭着,甚至还有一根木棍顶在门后。   我循着水声往里面望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搭毛巾的那根细铁丝上此时挂着一块蓝格子布,好像是被罩,在那后面,一个女人正在洗澡!   格子布只有一米多长,上不接屋顶,下不挨地面,那女人的两头裸露在外面,上面露出肩膀和小半个奶,下面则露出整条小腿,而她的双脚则踩在刚才洗衣服的大红盆里。   是二嫂。她不时弯一下腰,把另一个盆里的水往身上撩,在她弯腰的时候半个屁股就从格子布的下面露出来,又白又大。   这状况让我不知所措,只好装着继续睡觉,可是眼睛竟不听话起来……   为了让二嫂快点结束,我忽然翻了个身,床吱呀一声响,吓得她哎呀一声,半蹲下身子说:“别看啊,我洗澡呢!”   我背着身子,含糊地接话:“……我都在呢,你咋洗起澡了?”   “我洗完衣裳一身汗,看你睡得死,寻思你不会醒呢,”二嫂尴尬地笑笑,“嗨,有啥呀,男人女人,谁不知道谁长的啥?我这不挂着帘子的嘛,你又看不见。”   “现在几点了?”我岔开话。   “早着呢,大太阳还老高,你睡吧。”   我自然是不敢再睡了,这女人澡都洗了,再睡下去,指不定出啥事。   “不瞌睡了,你快点,二嫂,我得赶紧回去。”我说。   当二嫂穿好衣服,把门打开,光线重新充斥屋子,我挣扎着就要起来,可是睡这一觉,腰更疼了,才一扎架子,马上就疼得跌了回去。   二嫂慌忙过来把我扶起来,叹气说:“这群挨千刀的,手也太毒了……明儿我回村给你拾点药(买药)吧,别把身体给拖坏了。”然后她笑了一下,“男人腰不行可坏大事……”   我苦笑,“不用了,二嫂,我走了,你赶紧歇歇吧。”   她忽然羞涩地笑了一下,挽留我:“你等等,我画个妆让你看看,不然你还当我之前的话是吹牛呢……”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6章:如愿   一个女人,如果肯特意为一个男人化妆,就算你不喜欢她,也绝不应该拒绝,我想这对女人是最大的伤害。更何况二嫂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心想,就当是对她的报答吧。   我于是坐着看她拿着背面印有刘德华的镜子仔细地在脸上涂抹、描画。   平时看起来油腻腻的二嫂,洗了澡之后整个人清爽起来,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加上身换了件干净的短袖,以及下身同样刚刚换上的干净一步裙,在这黑乎乎大环境的衬托下还真显出了几分美。   我记得有句话说男人最喜欢看女人化妆的动作,我想这句话是有道理的——看着二嫂一丝不苟地在脸上描画,我简直忘记了这是平时那个油腻腻的女人。   二嫂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看着她她不好意思,让我把头转到一边,等她画完了再让我看。   我于是把头扭到里面,看墙上的邓丽君。   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二嫂终于完工,我一脸认真地转过头准备欣赏,她却捂着脸低头哧哧地笑起来:“我这是干啥呀,跟个神经病一样……”   我说:“你到底叫不叫我看,不叫看,我走了。”   她这才止住笑,豁出去的架势把脸抬了起来,没忘提醒我一句:“别笑话我啊。”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全新的女人,白里透红的脸庞、披肩的黑色长发、弯弯的眉毛、红润的嘴唇,看起来完全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霎那间,我觉得连她的身子似乎都瘦了很多。   “咋样,没吓着你吧?”她抿着嘴问我。   我由衷地说真的好看多了,至少年轻十岁。她立刻高兴起来,说是不是真的,别光捡好听的说。   为了表示我没有阿谀奉承,我给她提了一个小建议,我说她脸盘大,以后画的话,把眉毛画得稍微粗一点,就更完美了。   这下她彻底相信我之前的态度是真知灼见,就又骚情起来,她问我如果她这样子去相亲,会不会有年轻小伙看上她。   我虽然觉得她很过份,但不好扫她的兴,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当然会,而且还得是帅小伙儿。   她脱口而出:“你也是帅小伙,你能看上我不?”   我嘴巴张了张,“二嫂,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看把你吓的,我说笑的……”她似乎有些失望,起身扶我穿上鞋。“走吧,我送你回去,那下坡陡,别摔了。”   我当然不会让她送我回去,要是让吕军和满屋子的人看到,指不定把我骚杆成啥样。   二嫂把我送出门,叮嘱了一声慢点,就回屋去了。   走下坡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她正扒着窗帘看我,看到我回头,冲我矫情地摇摇手,跟电视上的某个镜头一样。   我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别扭。   太阳压在山梁上,晚霞如同画布上不小心弄洒的颜料,热烈而奔放。大地被染成梦幻般的金红色,山下的村子里隐约传来狗叫的声音。山道上,农人扛着农具蹒跚而下。   风从山梁上波浪般层层而来,驱散着一整天积攒的热气,拂过身体,就像二嫂屋里的风扇一样舒爽。   我回到屋里,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满屋子的汗臭和脚臭味,呼噜声此起彼伏。   吕军正躺在床上看一张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烂报纸,看到我,赶紧爬起来,搀扶我上床:“你个龟儿子,吃香喝辣,把老子都给忘了吧?”   “闭上你那两片子吧!”我一脸痛苦表情,希望以此让吕军心里平衡,并打消他的某些胡思乱想。“老子一个人切三大筐白菜,你要眼气,下回我让给你!”   “你娃娃就莫装啦,你在那女人屋里头钻了半天,我又不是没看着!老实交代,是不是干啥子好事了?”   “干你老母,老子干半天活,热得掉油,去她屋里吹吹风扇而已,你那脑子能干净点不?再说了,就算老子想干,这腰干得了嘛?”认识吕军之后,我什么脏话都学会了。   吕军抓抓头说也是,很快又改口说干那种事男人不动也行得通,我一脚踹在他裤裆里,他抱着叫骂,我也呲牙咧嘴地捂住了腰。   吕军说困了,捋掉身上的背心褂子,蹬了大裤衩,只穿个布满‘云彩’的三角裤头,仰八叉躺下,很快就打起呼噜来。   我坐着透过窗户看了一会儿西山上的火烧云,云彩变换了很多动物的形状,唯独没有豹子……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晚,在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混杂的臭味中思绪万千——想从前的校园生活、想妈妈和妹妹、想在这魔窟里两个月的煎熬、想二嫂对我的好,还有她的白屁股和化了妆的骚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透过窗户照在大通铺上,吕军和那些人已经上班去了,床头放着俩洋瓷碗,一个碗里是白菜帮子和馒头,一个碗里是水。我知道这是吕军上班前给我打来的,心里对那小个子的四川人充满感激。   不得不承认,尽管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我对社会和人失望透顶,但吕军和二嫂的出现为我保留了一份希望,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好人,还是有情义在的。   吃过饭,我正为即将到来的炎热发愁,天色暗下来,一场暴雨接踵而至。   屋子里到处漏水,还好我和吕军的铺位处在幸免区。   腰疼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从地上捡起那张烂报纸,躺了下来。   版面上是展望香港回归的一片文章,看了不到一半,忽然有人打着雨伞进来,踱着脚上黑乎乎的煤浆子问我:“吃饭了没?”   是二嫂。她半个身子已经湿透,头发上滴着水,手里提了一只方便袋。我以为是吃的,他却把方便袋放在我床上说是在卫生所给我买的药。   “你回村了?”我撑起身子问。   “嗯,今儿清早天不明就走了。”她把伞靠在门后,捋着头发上的水,“咱说了去给你拾药,说话算话吧?”   看着湿漉漉的女人,我既感动又慌乱,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寡妇火一样的热情。   “二嫂,真是谢谢你了!”我忙不迭拉开我那当枕头的包,从最底下一条裤子的裤兜里找出两张十块钱,迟疑了一下,怕少,又换了张五十的,还没把它递给二嫂,她一巴掌打在我手上,“把你的钱装起来!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不是,二嫂,这不是看不看得起的事,”我说:“你挣钱也不容易,还要供你女儿上学,我这钱反正也没机会花……”   她看起来真急了,一把夺过我的钱,塞进我的包里,“我再穷,给你买点药还是买得起的!我再不容易也比你容易!你别再烧叨(啰嗦)了,不然我可恼了!”   看着那张严肃的脸,我只好拉上包,说以后她帮我什么忙都行,就是花钱的忙我不能接受。   她连珠炮一样把我数落了一通,不等我说话,换了话题:“不扯了,我有正事给你商量。”   不会是要和我谈婚论嫁吧?我心里忐忑。   事实证明是我自作多情了,二嫂和我商量的是我最希望的听到的事——她说今天回村子,大菊告诉她说,昨天疼得实在拿不住,去镇医院做了B超,医生说子宫里长了个瘤子,好瘤子坏瘤子还不知道,要做手术,矿上这份差事怕是干不了了。   然后二嫂兴奋地拉住我的胳膊说:“我寻思,大菊这一走伙房就缺个人,给孟海青说说,看能不能把你安置到伙房,以后你就不用再钻那黑窑窟窿了。你要是愿意,我这就找他说去。”   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说:“我当然愿意,就怕老板不同意。”   “中了,只要你愿意,这事就包我身上了!”她拍拍胸脯,“就算死缠烂打我也非把他缠同意不行!”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7章:邪恶的补品   二嫂走了之后,我把那张烂报纸看了个彻底,连夹缝里治疗阳痿不孕的广告都看了,然后可能是凉快的缘故,不知不觉就再次睡过去。   二嫂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错午,雨停了,房子里到处滴着水。   二嫂说孟海青的口气没同意也没反对,说是反正我现在也下不了井,就让我先给她搭着手,往厨房调不调的,以后再说。   我知道,孟海青这是在权衡一个身强力壮的奴隶调动岗位之后,所产生的价值能不能和原岗位产生的价值画等号,或者说不至于打太大的折扣,他需要时间来做这个决定。   二嫂安慰我说别急,以后她每天去他耳朵边叨叨,把他叨烦了,也就答应了,当初她就是把大菊这么弄来的。然后她把屁股跨在铺边上,兴致勃勃地说她刚才发现了一个秘密——她去找孟海青的时候,听到他屋子里床响的声音,她站在窗户那听了一会儿,原来是两口子在那啥,正想回来,就听见葛金霞恼兮兮地嘟囔:“不是说这药管用嘛?咋又是屁大一会儿就不行了……”   二嫂幸灾乐祸:“孟海青看着人高马大的,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这世上的事呀,真是没有十全十美,我以前还眼红葛金霞找了个好男人,身子板壮实,又有钱,哪知道她有这吐不出来的苦水,以后啊,我也用不着眼红她了。”   我心说,你还真会自己哄自己,人家财色起码占个财,你一样都不占,倒还乐上了。不过又想了想,也是,从前眼红是因为她有财又有色,现在突然知道她少了一样,从嫉妒者的角度上讲,的确是应该乐一下。   我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兴趣,随便敷衍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二嫂估计是希望和我深入探讨,没能如愿,脸上难免露出失望之色,不过她也没有死缠烂打,从门后拿出她的黄牛皮伞神秘地对我眨眨眼睛说:“走,去我屋。”   我怕她有什么不轨之心,问她什么事,她拍拍牛皮伞说特意从他们村屠户那里买了好东西,专门给我补腰的。   我才疏学浅,从没听说过什么肉是可以补药的,问她,她笑着骂我是笨瓜。   说实话,我是不想老往她屋里去的,可一个人实在是无聊,加上午饭还没吃,肚子确实饿了,寻思着现在离吕军他们下班还有至少三个小时,就由她搀着去了。   中途碰见孬蛋和那几个狗腿子出去,那畜生开玩笑:“二嫂,看那亲的,想老牛吃嫩草是咋滴?”   二嫂撑着他说:“老姑奶奶我就吃嫩草了,你能咋滴?你想叫我吃,我还不稀罕你哩!”   “你可别光顾着吃,”孬蛋半真半玩笑,“好歹也是矿上老职工,你得多教教他规矩!”说完,看我一眼,钻进车里去了。   途中,二嫂不平地骂了几句,说以后悠着点儿,别再往孬蛋手里犯,他以前偷耕牛蹲过号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恶棍,还学过武术,手毒得很。   这我倒是有体会,孬蛋打我的时候光着膀子,那一身腱子肉看着都让人胆怯,而且拳脚的力道明显比其他人重得多。   二嫂昨天洗的衣服搭在门口的晾衣绳上,下雨没赶得及,本来已经晒干的衣服给淋了个水泡湿,她把我搀到屋里之后,出去把那些湿衣服拧了水,重新搭上,然后进来把牛皮伞撑开,伞骨上绑着一个方便袋,里头好像是小半袋子鸡胗之类的东西,但比鸡胗大,我问她到底是啥,她说做熟之后才能说,不然说破了就不灵了。然后指指桌子的第一个抽屉说里头有几本书,我要是无聊就翻翻,提着那半袋子神秘的东西去伙房了。   抽屉里放着三本杂志,一本《知音》,两本《妇女生活》,都没了书皮,看了一下印刷日期,最年轻的一本都已经三岁高龄了。   我随便翻看了几篇,其中一本书里夹着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女孩儿,穿着羊尾巴衬衫和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马尾,做剪刀手动作,因为是远镜头,脸照得不太清楚,但能感觉到很可人。   女孩儿看起来最多十三四岁,五官依稀有二嫂五官的特征,我猜想应该是二嫂的女儿。   不一会儿二嫂端着碗进来,我问她那张照片上的是谁,她惊喜地说好久没看到那张照片,以为弄丢了,那是她女儿初三时的照片,名叫田苗苗,现在正上高中。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我绝没有想到,在以后的故事里,我会结识这个女孩,也绝没有想到她会成为我故事里的女主角之一……   碗里的东西腾腾地冒着热气,二嫂说让我趁热吃,碗往桌子上一放,一阵腥膻味迎面扑来。   我忍不住揪了揪脸,仔细观察那东西,很快认出来是某种动物的腰子。问二嫂,二嫂终于揭秘是羊腰子,说这玩意儿大补,我伤的是腰,拿腰子补,会好得飞快。   之前有小半袋子,现在这碗里只有三个,我问二嫂怎么不多做点和我一起吃,她抿着嘴笑,说是专门给我买的,其它的放冰箱里了,以后每天三个,等吃完腰一准儿好。   这腰子做的还真是纯粹,连一片姜、一段葱都没放,我给二嫂提意见,她说就得这么吃,放了佐料效果就不好了。   我拿筷子夹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小口,顿时一嘴腥味,更过份的是,居然连盐也没放!   没等我出口问她是不是忘放盐了,她主动解释说腰子都这么吃的,清水煮熟,啥也不放,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然后督促我一定得吃完,说什么再难吃也比药好吃。   说实话,我觉得药比这个好吃。   为了不辜负二嫂的一片心意,也抱着对这东西神奇功效的期待,我几乎是捏着鼻子把三个腰子全吃了下去,嚼都没敢仔细嚼。   吃完之后,我发觉二嫂不停地对着我笑,那种笑带着某种邪恶。   之后,二嫂去做了两万鸡蛋面,和我一起吃了,搀着我去伙房。照例,她熟煤,我切白菜。   她仍然时不时对我邪恶地笑,我实在忍不住了,问她老笑啥,她说没事,然后又忽然问我,身体有没有啥不得劲儿,我说没有,她就又邪恶地笑着出去了。   我罗云豹生在贫民家庭,从小到大没吃过几顿肉,也没见过啥世面,我发誓我不是装清纯,在这件事之前我真的不知道羊腰子是一种邪恶的东西!在二嫂告诉我那是羊腰子之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中医理论里的吃啥补啥,我是单纯的。   下身的异样是我把那些白菜快切完的时候发生的,那时候我一心一意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绝对没有任何邪念,可是就那样平白无故的发生了。   我以为只是偶然,没在意,心想过一会儿就消停了,没想到却越来越严重,这才意识到和羊腰子有关,也意识到了二嫂邪笑的含义。   我想默不作声,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不让二嫂看她从一开始就等着看的笑话,可问题是……我没法站起来。   我能感觉到,这种状态会长久地保持下去,总不能就这么坐着不起来吧?   看她把最后一锨煤糊倒进煤池里,我涩涩地说:“二嫂,你给我吃那啥羊腰子啊?我现在不对劲儿。”   二嫂打迷糊眼,“咋不对劲儿了?”   “行了,你就别装了,”我白她一眼,“你都笑半天了,不就是等着看我笑话嘛?你到底是给我补腰,还是故意骚杆(耍弄)我?”   她捂着嘴咯咯笑了一通,终于不再夹着她的狐狸尾巴,“你个没良心的,我对你咋样你还不知道啊?我给你说吧,那东西它真的对腰伤好得很,我们村儿老爷们儿伤了腰的,都拿这个补。不过它对那方面也补,你急啥,就当是吃药的副作用呗。”   “你说得好听,我这个样子,一会儿咋站起来打饭?咋回宿舍?”这一刻,我怀疑这个女人动机不纯,多少有点怒意。   她似乎感觉到我真的不高兴了,过来拍我一巴掌,笑着说:“有我在你怕啥?一会儿我给你解决!”   我立刻凌乱加惊慌,“……咋解决?”   她翻着媚眼说:“办法有的是,就看你有没有胆儿让我用了……”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8章:矿难   那天下午,虽然在二嫂手拿围裙的掩护下顺利回到宿舍,可那腰子的劲儿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当天夜里几乎持续一夜,一直迷迷糊糊做一些少儿不宜的梦。   天快明的时候我忽然感觉鼻子里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摸了一把,粘乎乎的,我知道那肯定不是鼻涕。   我这辈子虽然还没福分沾过女人,整个青春期里几乎每天都会产生一些幻想,可我还从来没有没出息到流鼻血的地步,甚至有几次跟同学去校外的录像厅看三级片也没觉着受这么大刺激。可是现在,我却被这个老女人害成这样,想到她那邪恶的笑,我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我从我的枕头包里摸出一只干净袜子,反复擦拭鼻子和手上的血,感谢主,早上吕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   我知道,如果处理一下,要继续折磨我一整天也说不定,于是去茅房里撒尿的时候,悲催地对着一粪池子苍蝇和蛆,快速解决了一下。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是躺在床上没十分钟,他娘啊,又来了……   日头高过矿场边上的电网时,二嫂来接我,穿了一身干净衣裳,似乎还涂了口红。自打我来到这矿上,还从没见过她拾掇这么鲜亮过,视觉上有点不习惯。   那档儿,我刚有所好转,看到她胸前那两个大肉团子和被裙子憋得紧绷绷的肥臀,噌一下就又死灰复燃了。   说实在的,咱也算是个书生,倾心的是那种修长美腿杨柳腰,可是现在却饥不择食,被这俗气的丰乳肥臀给刺激到,这让我觉得是一种耻辱。   事到如今,我也没啥好隐瞒的,愤慨地说我昨晚受了一夜罪,现在劲儿还没下去。   她很满足似地笑,坐在床沿上毫不避讳地说:“你咋木头脑袋,都不会自个解决一下?”   “说什么呢你?”我打迷糊眼,以示我是一个纯洁的青年。   “这都不知道?”她嬉笑,“要不我教教你?”   山里女人真TM胆儿大,我话音一落,她竟真的要动手,嬉笑着说:“来,姐姐教教你……”   我慌忙弓起身子,扯开她的手,冷起脸,“二嫂你再不正经,我翻脸了!“她捂嘴笑笑,“中了中了,我逗你耍哩,看你那样儿!……对了,以后不许叫二嫂了,你连我男人都没见过,够得着嘛?就叫我姐,叫香姐。”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叫啥名儿?”   “大名儿杜美香,小名儿香妮儿。”   我补充:“江湖人称二嫂。”“哎对了,他们为啥叫你二嫂?你男人排行老二?”   “不是,他名儿叫田二狗,一个村小几岁的都叫他二哥,就顺着叫我二嫂了。““你闺女叫啥?”我忽然想起照片上那个青春美女。   “你啥脑子?不是给你说过嘛,田苗苗。名儿好听不?是我起的。”   “嗯,名儿好听,人也长的好看。”我调侃:“哎,二嫂,你也别见天骚杆我了,干脆把你闺女许配给我得了。”   她拧了我一下,“想得美你!俺闺女可娇着呢,以后要嫁个一表人才又活套(富裕、有钱)的男人,才不跟你这钻煤窑窟窿的!”   一句话说得我心里窝火,翻她一眼说:“势利眼儿!”然后忽然觉得下身太平了,坐起来说:“走吧,该干活了。”   早上我没让吕军给我打饭,说我自己去打,锻炼锻炼,实际上是自从吃了二嫂,不,是杜美香的小锅饭后,就再也吃不下去那白菜帮子了。   杜美香先把我搀到她屋里,说腰子该熟了,去给我拿来。我果断说打死都不吃了,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昨天是吃的多了点,才会那样,今天就给我做了一个,以后每天吃一个,劲儿就不会那么大了。完了问我,你没觉着腰好点了?我觉着你今儿走路都硬扎多了。   我这才意识到,腰似乎真的好多了,虽然还疼,但已经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疼,活动得幅度似乎也大了不少。   我不知道这真是腰子的作用,还是那些药的作用,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我决定听她的话,继续服用。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切完白菜,正在切豆腐片子,葛金霞从外面进来,脸上挂着事儿,当时杜美香正往锅里沏水,她走过去低声说:“先等等再做,今儿黑工人连班儿,大伟去买肉了,一会儿就回来。”   二嫂看着葛金霞的脸,会意地点点头。   出去的时候,葛金霞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起什么,问杜美香:“我听海青说你想叫这孩儿来伙房?”   “咋,海青同意了?”二嫂一脸惊喜。   “来伙房是中,”她看着我,“不过矿上的规矩得懂,别再生事儿。”   “对对对,这是肯定的。”二嫂慌忙替我说话:“这孩儿年纪小,以前不懂事,这两天在我这,他自己也说了,以后不再违反规定了。你就放心吧,金霞,他就交给我了。”   “那这事儿我就替海青做主了。”然后对我说:“工资还照你下井的工资算,有意见没?”   我站起来,“没意见,嫂子。”   葛金霞走的时候似乎留给我一个异样的眼神。我不确定。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我来俩月了,知道一但哪顿吃肉,就意味着要连班,而连班多半意味着井底下出事了——坍塌之类,要连夜清理工作面。   我心里默默为吕军祈祷,希望他平安无事。虽然我知道他是技术员兼班儿长,闲差事,比起那些工作面上的工人相对安全得多。   不一会儿,孬蛋手下那个叫大伟的狗腿子进来,丢案板上一大块猪肉,和二嫂毛捣(调侃)了几句就走了。   二嫂切着肉,一语不发,显得很沉默。   我明白她的心情——任何有良心的人,在明知这种罪孽却只能假装不知道的情况下,都会感到内疚,有负罪感吧。   由此我想到二嫂告状的事,不知道她告状的时候有没有这种负罪感。这时候我当然不会问她,不过后来我和她聊天时提起过,她说其实第一回告状的时候,好几天心里都不好受,本来打算以后再也不告了,可是后来听到那些工人都骂她,心里一赌气,就又告了第二回,就这么形成了恶心循环,工人越骂,她越告,她越告,工人骂得越厉害。   中午,工人陆续上贯,都阴着脸,有俩人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我预感事故一定很严重,或许是死人了,因为前几回有人受伤,也没见他们脸丧成这样。   吕军没事,我的心踏实下来。他过来打菜的时候我轻声问他出什么事了,他看一眼二嫂,没理我,然后我趁他坐着吃饭的时候,晃荡过去,又问了一回,他说‘薪方’(工作面上采煤的一种小行(hang)道,低矮,人只能坐着移动。)塌了,一个正在铺流煤槽的人被压在下面,尸体还没挖出来。他指指那边红着眼吃饭那两个人说,是死者的同乡。   我心里憋得慌,忍不住指责了吕军一句:“你这安全员咋ji巴当的?”   “你个龟儿子,老子是安全员,又不是神仙,它要塌老子能管得住?”吕军恼怒地端起碗坐到另一张桌子上去了。   那些工人刚下井不久,我和杜美香正在洗碗,伙房里的灯突然就灭了,然后又亮起来。不一会儿孬蛋冷着脸进来说停电了,让二嫂把灯关了,为井口那台往井底下送风的鼓风机节约电力。   矿上就一台小型发电机,这我是知道的。   草草洗了碗,把伙房收拾停当,我和杜美香去了她的屋子。她坐在门口拆一件旧毛衣,说要把拆的线打条毛裤,我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事情。   拆完毛衣,她让我帮她撑着毛线,缠线。做完这些,天已经黑透,屋子里对面看不见人脸,天也阴起来,外面更黑,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这煤矿开在半山腰上,因为地势高的原因,温度降得飞快,我很快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可是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也没法回去。   杜美香抱着怀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说冷,避嫌性地征求我的意见:“把门关上吧?”   我看一眼矿场,一片漆黑,连孟海青住的那栋楼都为了节省电力熄了灯。厚重的黑暗让我觉得有安全感,对她嗯了一声。   她关了门,走回来坐在床沿上,忽然间我俩都没了话,隔着黑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然后突然一起笑起来。   “你笑啥?”她问我。   我说没啥,问她笑啥,她说俩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跟傻子一样。然后她让我盖上被子,这种闷伤浸了寒气容易留后遗症。我有点过意不去,但又不能邀请她和我一个被窝取暖,就建议说让她去穿件厚衣服。她说这里的都是夏天衣裳,没厚的。我直接就尴尬了。   外面暴雨如注,我俩却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问我:“哎,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老太婆?”   我当然说没有。   “其实我年纪也不算大,”她莫名其妙第说:“我娘家是红石山的,从小家里穷,我娘为了给家里省粮食,十六岁就把我打发出门了,结婚第一年就怀上了苗苗,苗苗今年十七,我今年才三十三,说起来也没到人老珠黄的年纪,你说是不是?”   我惊讶了一下——我一直觉得她至少有四十岁了,却没想到只有三十岁出头。不过再想想,就算再年轻漂亮的女人,也经不起这种生活环境的摧残吧?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有女朋友了吧?漂亮不?”   我笑着说没有。她就没话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推了一下我的腿,“你往里头挪挪,我冻一身鸡皮疙瘩,叫我进去暖暖呗。”   我说:“那我出来,你进来暖吧,我这会儿不冷了。”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咋一点儿种都没有!”她懊恼,“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是咋地?”说完嘿嘿笑着扯开被子上了床。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09章:停电的雨夜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偶尔一道闪电撕裂黑暗,几秒钟后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让人心惊胆颤。   老天爷似乎是遇上什么挫火的事了。   我和杜美香并肩坐在被窝里,刻意保持着距离,她好几次想找个话题打破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可话题的温度还没培养起来,一个炸雷响起,一切就支离破碎了。   我坐得久了,腰就有点吃不消,撑着身子动了一下,她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起身说衣柜里还有一床被子,拿过来给我当靠背。   我心想,这女人还真是善解人意,他男人活着的时候,一定被他伺候得很舒坦。   被子靠在身后,很舒服,我问她有表没有,她打开抽屉,摸索了一阵子,划着一根火柴,手里已经多了一块只剩一边表带的黑色电子表。她看了一下说快九点了。   她问我是不是担心吕军他们回来,我笑了一下,默认。   “你怕啥?”她的腔调有些涩。   “怕他们多心呗。”我说。   “是怕他们笑话你找个寡妇吧?”   “你想哪去了。”我嘴上虽然否认,但想想也是,如果杜美香是个年轻的姑娘,我骄傲还来不及。   “你要怕丢人,就走吧,我不拉着你!”她忽然生起气来。   “干啥呢你这是?”我有些无措。   “我知道你嫌弃我!”她不依不饶,“你走吧,省的我让你丢人!”   我心里一阵恼火,撑起身子就要走,她一把把我拽了回来,“你一个大男人咋一点度量都没有?这么大雨,你想淋死还是摔死?”   “你不是叫我走嘛?”   “你咋这么气人呀!这么气人呀你!”她忽然啪啪打起我来,声音就变成了哭腔,“我咋就那么犯贱……”   我捉住她打我的手,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下,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你到底想干嘛?”我心里突突跳着,沉声问。   她顺势一把抱住了我的腰,脸贴在我脖子后面,“我想和你睡觉,咋地吧,你要笑话我就笑吧,反正我也没脸!”   她身子紧紧贴在我身上,有点发抖,暖暖的体温侵入我体内,我觉得一直空荡荡的身体无比踏实,这是一种我从没体会过的感觉。   腰子的劲儿很快就上来了,我把腿曲起来,以免她察觉到。   “你叫我吃腰子是不是故意急我?”我任由她那么抱着,一动不动地问。   “死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她在我屁股上拧了一下,“你咋把我想那么下作?我都说了,我们村里人伤了腰都吃这个,不信你打听打听。”   “好好好,信你。”我心说,都他妈钻一个被窝了,还计较那些有个毛用。   她不依不饶地又说了一大堆,见我毫无争执之意,终于坦然地松了劲儿,心情似乎也好起来,话锋一转,贴着我的耳朵说:“老憋着会憋坏身子的,要不我帮帮你吧?”   “帮什么?”我不是打马虎眼,一时真的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笨死你了!”她轻轻推我一下,“放心吧,要不了你的命。”然后就摸索着去解我的皮带……   我本能地想阻止她,但是很快发现,那只是脑子里的一个想法,双手根本不愿意去执行,于是在这踌躇之间,那女人的手已经如愿以偿地为我制造起快乐来……   不一会儿我就忍不住了,叫杜美香停,她反而加快了速度,我去掀被子,她却先我一步掀开,一口把我给吞了!   我很惊讶,一个农村妇女居然也会这种在我意识里很时髦的方式。   在学校的时候被我那哥们儿硬拉着过几回录像厅,看过儿童不宜的片子,基本上啥都懂,所以,只是对杜美香懂得这种方式惊讶,而并没有对这种方式本身惊讶。   ……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雪亮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斜切过桌面,往下打了个折,落在地面上。蛤蟆的叫声如火如荼。   杜美香温柔地抱着我,下面的那条胳膊刻意托着我的腰,头枕在我胸口,柔声问我:“舒服了没有?”   我忽然就觉得想笑,哧哧地笑起来,她也跟着笑。   之后浓重的倦意袭来,我竟然忘了要回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我感觉她托着我的身子把我放下去,抽掉我背后的被子,把我的头放在枕头上。   然后她似乎是又撕了点卫生纸,我听到擦拭的声音,具体擦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擦完之后,她躺下来,盖上被子,一条腿压在我腿上,胳膊抱住我肚子……   醒来的时候,我心里一惊,看一眼窗户,已经有了些亮光,不知道是月光还是天快亮了。   杜美香仍然保持着把我半包围的姿势,喉咙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小心翼翼地抽起身子,勉强摸到窗帘,扒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下,一地的月光,又把身子往上抽了一截,看了一下坡底下的宿舍,屋门黑漆漆的,无法判断吕军他们是否回来。   在我收回身子的时候,杜美香被弄醒,托住我的腰,等我躺好了,说:“再睡一会儿吧,他们回来肯定都到天明了。”   我让她看一下几点了,她扒开窗帘,趁着着月光分辨了好一会儿,说一点四十。   比我预计得要早,我心里踏实了一点,对她说我得回去了。   她抱住我,撒娇:“舍不得你走……”   我笑。   她又说:“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再走,我冷。”   我这才想起来,除了刚开始搂那一下,还没正式抱她一下。   我吃力地侧过身来,一条胳膊搭在她身上,她不满意,拿起我闲着的那条胳膊放在枕头上,头枕上去,然后把我搭在她身上的那条胳膊放在她腰上……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屋子里是空的,感谢主,吕军他们还没回来,但我又担心起来,担心那坍塌的工作面会不会再次坍塌。   我担心的不光是吕军,还有其他人。虽然他们彼此间很冷漠,但毕竟都是一条命,毕竟是一起受苦受难的同类。   我盖了条被罩,躺在空荡荡的大通铺上一直睡不着,脑子里不知疲倦地回想昨晚的细节。   恍惚的,我觉得生命打开了一道陌生的门,门后面是新奇的景象,我对这新奇的景象充满强烈的探索欲望。尽管我面临的是一个未知的明天。     第一卷:绝地人伦 第010章:人走规矩在   吕军他们到上午九点多才上来,个个脸色阴郁,很多人累得连澡堂都没去就一身煤污地倒在铺上睡着了。   吕军是个爱干净的人,尽管他看起来也累得够呛,但还是去澡堂洗了澡,在伙房吃了饭,才回来躺下睡觉。   他已经不计较我之前的指责,睡觉之前还主动给我说了一会儿话。我问他尸体弄哪了,他往外头看一眼,声音压在喉咙里说:“抬上来孬蛋他们就接手了,谁晓得他们咋处理了……”然后又往外头看一眼,警告我:“你就当啥子都不晓得,千万莫嘴皮子犯贱撒……”   “你才嘴皮子犯贱!”我还他一句,准备起床去伙房。   他丢给我一个白生生的背,很快小呼噜就打起来。   我的腰好多了,不用拄那根棍已经能勉强挪步,刚出门没走多远,孬蛋横穿煤场走过来,问我:“吕军呢?”   我说在屋里,刚睡下,他就去了。   我觉得有什么事,装着去那根水龙头那里洗脸,看到宿舍里吕军已经被叫醒,坐在床上,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孬蛋,俩人说了几句话,孬蛋把什么东西递他,他把它压在苇席底下,孬蛋就出门走了。   我心里猜疑着去了伙房。   杜美香刚刚洗完碗筷,说早上不到六点工人就上来了,她懒得去叫我,一个人忙到现在。   她和我说话的时候,神态自然,就像平常一样,让我怀疑昨晚的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她反常地化了妆,眉毛比上次粗很多,都粗出粗俗感来了。显然她采纳了我的意见,不过有点矫枉过正。   吕军他们一觉至少要睡到下午四点,这意味着其间这六七个小时除了中午给孬蛋和老板他们做饭,我和杜美香将无所事事,而我意识到,这也将成为我以后的生活。   我要帮杜美香干剩下的杂活,她说看我挪来挪去难受,让我坐着和她说话,一个人手脚麻利地很快就把活干完了。   在她扶着我去她屋的时候,天又阴沉下来,又一场大雨要来了。   这里的天是个极端主义者,热的时候大太阳一晒就是半个月,这一下起来,却也是没完没了。   杜美香把我安置好,返回伙房去端做好的饭菜,当然,还有我的腰子……不对,是羊的腰子。   屋子里很暗,我撑着身子拉开窗帘,刚要坐回去,看到矿区那唯一的出入口处来了一辆自行车,被保安室里的保安拦下来,双方做了一番交涉,一保安小跑着去那两层白楼,推自行车的人则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当我意识到他是朝杜美香的屋子来的时候,我有些惶恐,心想该不是杜美香的相好吧?山里人野蛮,可别把我当情敌暴扁一顿,我这身子可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那是个瘦小的男人,看起来也就小四十,头顶的毛已经寥寥无几。他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从门口探进来,问:“这……是杜美香的屋吧?”   看到他唯唯诺诺的表情我就踏实了,心里评估,这样的角色,就算真是杜美香的相好,也是不足为惧。   我说是,她一会儿就过来,刚说完,杜美香突然从后面出现,一脚踢在那男人屁股上,“烂头,你咋来了?”   男人吓了一跳,差点儿腿一软跪地上,回头看是杜美香,弱弱一笑,含糊地说:“见天的没一点正经……那啥,我是来拿我家大菊铺盖(被子褥子之类)的。”   “大菊咋样,那瘤子?”杜美香进来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特意把有腰子的那个碗往里边推了推,似乎是怕那个所谓的烂头看见。   “还不知道,”男人叹了口气,“说要用那啥子机器再照一回才知道……”   杜美香从中间抽屉里拿了个裸钥匙,带着男人去隔壁的房间了。   那是大菊的房间,但是印象中,她好像不经常在这住,不过也没啥奇怪的,毕竟是有男人的人,哪能像寡妇杜美香一样自由?   不一会儿,男人把一卷子铺盖拎出来,扎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对杜美香说:“妹子,你忙着吧,我走了。”   这时候,孟海青和葛金霞两口子并驾齐驱过来,前者勉强挤出个笑,给烂头打了招呼,确认身份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递过去,“这是一千五百块钱,五百是大菊这个月的工资,没满一个月,我给她照一个月算了。听说她病了,这多出来的一千算是矿上给你们两口子的资助。”   烂头激动得手脚无措,怯生生地接过钱,连说:“感谢领导关心……感谢领导关心……”   孟海青拍拍受宠若惊者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烂头啊,这关心归关心,大菊虽说不干了,咱矿上的规矩你们两口子可不能忘,你说是不是?”   烂头愣了一下,立刻会意,“对对对,规矩到啥时候都是规矩……孟矿长放心,我们两口子一定牢记矿上的规矩!”   “中,那你回去把。”孟海青沉沉地拍拍烂头的肩膀,回头对打手头子说:“孬蛋,你替我送送烂头。”   “不用了不用了,都不是外人,不用送!”烂头冲孟海青和孬蛋点头哈腰。   孬蛋露出阴森森的笑,“烂头,那我就不送你了,有空我去村里找你耍啊……”   “中中中……”烂头应着,几乎是逃出了矿区,上自行车的时候,脚不知道拌到什么,差点摔了。   烂头走远后,孟海青对杜美香说:“二嫂,有空你替我去看看大菊,有啥困难回来给我说。”   “中,等她开了刀,我抽空去看看她。”杜美香当然知道她这大兄弟的意思。   孟海青转身要走,杜美香叫住他,以职称称呼:“孟矿长,你看大菊这间屋子刚腾出来,闲着也是闲着,现在小罗顶替了她的差事,就让他住进来算了。”   豆大的雨点就掉下来,梦海青丢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小跑着走了。葛金霞跟在后面,那两扇大屁股摆得跟上了发条一样。   第二天,我提着我一包衣物和几本书搬到了杜美香隔壁,在她的帮助下,很快收拾好了床铺。   当我踏实地躺在这属于我一个人的床上,打量着从此属于我一个人的空间,心里对杜美香感激不尽。   吕军下班后知道这件事,酸溜溜地投了我半天刀子:什么鸟枪换炮、飞上枝头变凤凰、前途无量、刮目相看,甚至拿以后发达了如何如何这样的句式来恶心我……   我问之前孬蛋给他的啥,他说是安抚金,给死者那两个老乡的,一人三百。   六百块钱,两条命,这到底是人命还是畜命?我不敢往下想了……   当天下午,我竟然在矿上看到了胡哑巴。   胡哑巴带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进了孟海青的房间,然后那个年轻人被送到了我之前所在的宿舍,胡哑巴则缩着肩膀匆匆离开,临走还回头看了一眼我之前的宿舍,我想他是怕见到我。   我那时候正在茅房里提裤子,什么也没有做。不是我不想抓住他算账,而是我知道那么做的后果。   账是要算的,但不是现在。   一个星期之后,我的腰已经好了七八成儿,除了坐一阵子站起来的时候会有点刺痛,还有就是蹲茅坑的时候有些影响我,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   这些天,一直断断续续下雨,让我有种秋雨连绵的错觉,实际六月才刚开头。   这天下午,工人刚吃完饭回宿舍,我和杜美香正在拿和好的泥巴修补煤火(炉子)上的裂缝,葛金霞从外面走进来对杜美香说她看见山道上有人挎着篮子去林子里挖蘑菇,让杜美香去林子里转转,她让大伟去买几只鸡,晚上吃小鸡炖蘑菇。   我后来才知道,葛金霞是东北人,对东北这道著名的民俗菜情有独钟。   连雨过后山林里是会长蘑菇的,挖蘑菇是山里人的习俗,这是杜美香告诉我的。   虽然我家也是农村,但属于城乡结合,对山里的事知道得并不多。   我没想到,这天下午竟有机会走出这四面电网的矿场,被囚禁两个月后终于有机会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当然也不会想到,我会遇上张瑜,一个日后对我人生轨迹产生重大影响的……金丝雀。   金丝雀是一种名贵的鸟,很漂亮,通常关在有钱人的鸟笼里。   我这样解释她的身份,以示对她的尊重。她让我尊重的不是漂亮的外表,当然那也不是她那不值得提倡的虚荣,而是性格另一面珍贵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