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楔子   四海水竭,帝星危斜,江山社稷一夕碎。   周王业结,诸侯群起,边角不绝马未歇。   天下纷争,生灵涂炭,天下遂一分为五,北方黄河以北为北齐墨夷氏,南方黄河以南为南齐殷氏,东方西决秦岭东到大海为昭国余氏,西方东决巴山西到葱岭为姜国姜氏,西北大漠划为突厥王庭,以朔都为界自称一国。   乱世中英雄从不缺乏佳人,只是,当英雄的马蹄踏过山河岁月草木枯荣,是否还能记得那株蒹葭?父辈的错误,是否需要我们倾尽天下偿还?最初的坚守,是否抵挡不住红莲业火,被烧作一团虚无?最后你我是否全然顾不上了爱,只有国恨家仇的羁绊?   子淳想,一切不过恍然如梦,爱情不过如昙花在梦中盛开,梦里和你度过了我最美韶华;梦里岁月山河在你我交握的双手间悄悄溜走,梦里,关山雪满,更漏迢递。梦醒之后,那段烽火狼烟中埋葬的刻骨铭心便被世人忘得个干干净净。我是我北齐尊荣无匹摄政长公主,你是你称孤道寡意气风发的元帝。一统天下是你的风景,以身殉国是我的宿命。   她,墨夷子淳,是北齐的最尊贵的小公主,容貌奇美,天赋异禀,被皇帝视若珍宝,从小却身中奇毒,遍寻天下无药可解。她明媚若朝阳,训烈马、破奇案、笑谈江山社稷;女扮男装,诱拐外甥,行侠仗义,结识了一条“狐狸”,还被迫答应了他的求爱、跳出奇舞,引得八方诸侯尽折腰,恣意挥洒,好不痛快。然而,乱世中皇宫紫台中一次次勾心斗角,使她明白生在乱世的的无助,她为墨夷家的江山答允嫁给昭国,收敛起纯真,戴上笑容假面,她便是代掌两朝国玺三朝凤印的元淳长公主。   就在她以为一生这样走过时,解药下落突然出现。紫台之中,宫妃之死掀开滔天巨浪;突厥王庭,戴着鬼面的女人究竟是谁,神秘虎族为何三番四次加害;擎瑶山下,易容男子却三番四次的搭救,屡次从险地搭救,终于让她有命活着回到北齐,芳心悄然暗种。然而,此刻北齐江山大乱,紫台几乎烧作灰烬,帝妃暴毙,长姐失踪,**空置;南齐妃安氏薨,死因无人知晓,前朝内乱,南齐两位公子殷湛、殷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   一场不合时宜的青梅之恋,开在了铁血摧花的乱世,父辈的恩恩怨怨阻挡着他们越走越远。其实最后,受尽伤痛,子淳不过一笑,扶正头上帝王才能戴的通天冠,爱已被放下,恨又何必执着?狂奔去紧握,记忆的藤蔓,一幕幕关于她的却转淡。夜来幽梦乍暖寒,天意自知冷与暖,生老病死爱别离,不过长歌归书卷。他们叫她“公主”,后来他们叫她“王妃”,然后他们叫她“镇国公主”,最后他们叫她“陛下”……可她最想做的,是他的丫头,偎在他的膝头,有何惧前方黑影乱?   ————————————————————————————————他说:“你长得很像我娘。”   她说:“那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他说:“你是我的神,我的生命,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她说;“好,不死……”姜曼说:“湛,你对她真霸道。”   他说:“我只对她霸道。”   他手在身侧狠狠颤抖,看着她说:“滚,给孤滚。祸国妖孽,孤真恨不得当日让你毒发死在悬崖下面?”那一剑狠狠破空前来,她心中一疼,几乎死去。————————————————————————————————他看着她缓步踏上白玉天阶向他走来,白衣临风,摘下九十九道流冕通天冠,长发如泼墨,仿佛随时随风而去。光亮的玉上映出她容光胜雪却憔悴落寞、映出他君临天下却仿若孤岛。第一次,她给他下跪。他看着她凄然一笑,手中匕首没入心口,血液飞溅,落在玉阶上,仿若初见那日的桃花。   ————————————————————————————————他搂着浑身冰冷的她,手掌心的温度再也记不清楚:“你是朕的命,朕不准你死。”   她只是笑。   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回应……   他想留下她,身体和心他都要;她却只想离开,哪怕灰飞烟灭。   ———————————————————————————————贵宾楼中,她还是那个明媚的小公主,救了被人打出去的他。她随手掏出的三根银针,三个愿望,却注定了两世的纠葛。   大军压境,他却为了救她六军不发,众叛亲离。当那支白羽钉进他的身体里,她怀抱着逐渐冰冷的他,怒号痛哭,发丝飞扬,瞬间黄沙漫天,天地同悲。   他掏出一根银针说:“小鱼儿,你许过我三个愿望,不知,在下能否先用一个啊?”他们大笑的大快朵颐,胡吃海塞,他说他将来娶她做媳妇。   他在血泊中撑着身子,白羽处缓缓渗出血来,她看的手足无措,深深绝望,说:“第二个愿望,下辈子,先遇到我,嫁给我。生许多小狐狸。”她流着泪笑着说:“好。”从怀中掏出一瓶鸩酒,看着他缓缓合上的眼眸,张口便要饮下。   他强撑的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掏出第三根银针,“第三个……不许这样死,这辈子好好过。活到满头白发,又老又丑,再来见我,这样,没人再跟我抢你……”   手中的酒杯落下,胭脂和泪,溅起一地桃花……   胭脂成血,君王霸业,胭脂血染出帝业如画。年少时我的执念,斑驳了谁的过往;而后你的不肯放手,又沧桑了彼此的心。   其实爱很简单,爱上了就是一辈子;可谁叫我们生在乱世,太多的利益纠葛,积攒了太多的恩恩怨怨,谁能抛开一切远走天涯?今生一切,只能用幸福偿还…… 作品相关介绍 声明   解封笔 北齐卷——元淳 第一章 乱世崩 败军胜 墨夷有女初长成1   北齐帝都洛邑,王城紫台。   帘外雨潺潺,一阵阵彻骨的阴风刮过。得王上圣宠不衰的贵妃余氏在紫曦宫中即将临盆。高高的灰黑色宫墙遮住天空上的惨淡月光,紫曦宫中阴沉的吓人。黑暗笼罩中,长长的甬道上无数的太医宫女来来回回的穿梭,渺小如同蝼蚁。   此刻,若有宫人途径王宫中心的铜雀台,必会被眼前景象惊住。安放在铜雀台上的金雀本由赤金打造,此刻却散出一轮轮紫芒,遮住那刺目的金色光芒,金雀眼中竟缓缓有紫色闪动,似要落泪。   天地异象,似乎都是为了小公主的出生庆贺。   紫者,龙也,凤也。可龙可凤。也罢,龙罢凤罢,在旁人看来,皆是富贵无疆。   而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北齐边境鄀都,却是漫山遍野的哀号。黄河汹涌咆哮,高高的山丘上,北齐桓王墨夷闻人,一身金色铠甲,此刻竟被染成暗红色,手中宝剑沾满鲜血,早已不复往昔光彩,金色通天冠高高耸立,面上的憔悴和不甘那样明显。鄀都的山丘下,躺满了北胤兵的尸体,向南看去,黄河之水自天上来,黄色中夹杂着暗红,连黄河水都被这场惨烈的战争变色咆哮。   几个亲信从山下战场上爬回来,沾满鲜血的手,抓住他的袍子,厉声喊道:“大王,快走。十万大军现金只余二万,援军被大水阻隔迟迟未到,属下派了一支精锐之师护送皇上回帝都。大王,来日勿忘为我等报仇,杀死殷若虚那老狗,为我等报仇啊!”   墨夷闻人兀自站立着,十万,只余两万,不顾属下人的提议,高举长剑,喊道:“有朕在一日,定与南齐永为仇雠。来日诛尔如杀一狗耳!”   话音未落,一只长箭破空而来,直直对准墨夷闻人的心口。长箭自黄河升腾的雾气中飞来,等反应过来,早已来不及闪避,一滴浊泪流过,墨夷闻人暗暗一声:“天要亡我啊。”是啊,十万大军对垒南齐五万精锐应是必胜,可是一场山洪,硬生生亡掉一半士兵,余下的非伤即病。而后洪水封路,粮草无法运达,硬撑了一个月大水仍未退去。可是黄河之南的南齐,不仅借助浓雾,用弓弩攻击,丝毫未有死伤,还等来了姜国援兵。如此……当真天要亡北胤。   然后就在这时,身边的人以血肉之躯挡住这一狠辣攻击,箭身贯穿人身,血肉横溅。   又一箭破空前来,身边的人将墨夷闻人扑倒躲过。   墨夷闻人从大滩鲜血中爬起,托住柳公。柳公目眦欲裂,撑住最后一口气,喊道:“大王,照顾弥雅,老臣死而无憾。余贵妃!皇上不可不防贵妃啊!”   墨夷闻人怔住,柳公随后倒下,眼睛久久不能合上。   几个亲信正准备搀扶着墨夷闻人退去时,忽然,黄河之南一声爆响。   黄河决堤,天怒也。   此时,黄河之南的九天阙陈兵十万,大水裹夹着泥沙汹涌袭击南岸,士兵四散奔逃。墨夷闻人双臂高振,“天不亡我,凯旋之音啊。”   南岸,无数人被大水裹挟入了黄河,哀嚎声遍野,形势陡然转变。南齐与姜国,一下沦为弱势,若是此刻北齐援军赶至,绝无什么好果子吃。   中军大帐,一身暗黑色盔甲,手上的金色弓弩还未来得及放下,满目寒霜。在黑暗笼罩中,男子的凛冽气息占领着整个大帐,英挺的眉眼带着帝王之气,紫色重瞳中隐隐散发出戾气。   “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男子双手一颤,弓弩无力的掉落在地上。是啊,就差一点点,他与她,不也就差了一点点嘛?若是当初……   “殷老弟啊,”一声叫喊宛如雷霆,守帐的士兵被这个闯帐的人吓得一激灵,却因为此人是姜国国主姜碧而不敢发作。   姜碧名字秀丽,其人却是……惨不忍睹,长发虽然被挽成通天髻,可是满脸的落腮胡子和黝黑的肌肤,却让他在姜王之外又多了土匪的潜质。从小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可是经纶事务整治朝纲却万分在行,老姜国国主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满口俗语,却看中他的才华和一手耍的流利的大刀,立为太子。将他送到擎瑶山,被轩辕河东收为徒弟,谁料这个师傅也是个不靠谱的主,姜碧虽然没少学兵法阵法,治国之道,却也养成了土匪个性,张嘴便是奶奶爷爷的乱骂。   后来机缘巧合,遇见了同在擎瑶山的殷若虚殷碧姐弟,姜碧与殷碧,名字中都嵌一个碧字。殷家小姐容色秀丽妍美,却和姜碧成了欢喜冤家,打闹生情,最终成了一段好姻缘。后来姜碧称王,两国也因此成为联盟。   不过姜碧的长相之凶残,他的女儿最有说服力。姜碧的女儿姜小碧第一眼看见自己的亲爹就被吓得哇哇大哭,皇后气得罚他睡了一个月的御书房。   “他娘的,你还不知道吧,黄河他奶奶个熊的竟然绝了堤。那些个兔崽子还说是天神发怒,爷爷的若是叫老子知道谁他娘的是河神,定要他抽骨扒皮,揪下脑袋来当烟袋锅子。”姜碧大声喝道,几只乌鸦应声飞过,整个大帐的帘子都被整得飞起来。   殷若虚的脸色微微发白,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必不忘!”简短的几个字,含着多少血海深仇,字字掷地铿锵。谁都能明白他这么多年的忍隐,只为了余萱,那个青梅竹马的昭国公主,却被迫嫁入北齐的女子。   一拳打在老榆木案上,那桌子应声粉碎,谁都看得出他此时的怒火。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喷在了面前羊皮战略图上,南胤明帝殷若虚毫不在意的揩过嘴角,她走了,他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干系?   寂寞,空虚,折磨了他三年。每晚躺下,仿佛能听见她脚腕上璎珞的铃铛声,一声声“若虚”和着她的浅吟轻笑,仿佛回到初见那天桃花纷飞,她穿花拂柳前来,赤着脚丫。多少年,想起来依旧让他沉迷不已,可睁开眼睛,却又是一片虚无。爱别离,怨憎会,终是求不得。   寂寞痛楚,想到她被迫在别人身下承欢,心中的妒火烧起,他就是狂魔,而不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南齐明公。   周围的侍从默不作声,姜碧无奈的轻咳一声,“那个,殷老弟。嗨,他娘的这次墨夷老狗侥幸逃了,咱们往后还有机会。好来咱们也重创了北朝,没个几十年还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先撤军,回家咱们再想对策。左右老狗就在那,也不能跑了。茅坑在那,咱还愁没地方拉屎吗?”糙话从姜碧口中冒出的那样和谐,身边的是从都乐得不行。唯独殷若虚,脸色铁青,大手一挥雷霆万钧喊出:“撤军!”   十万大军立撤。而此刻,北齐援兵也已赶到。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齐兵马豫侯司徒俊,柳相的侄子。护送走墨夷闻人后,北齐黑甲军开始对着九天阙的后方阵营发起猛攻,剑雨密布,一炷香不到,南齐大军落荒而逃。 北齐卷——元淳 第二章 乱世崩 败军胜 墨夷有女初长成2   紫熙宫上的瓦片不住的往下滴着雨水,破晓之时,天空中竟然出现了日月同辉,紫熙宫金黄的屋顶一半明亮的刺眼,一般却又阴沉暗淡。   往房里看去,粉红色的纱帐里面,一个女子较好的面容扭曲着,手中紧紧抓着身边产婆的手,口中似乎还在不住的呢喃什么,细听下去好像是一声声地“若虚”。   “哇”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遥远的鄀都却在漫天血雾中吹响了嘹亮的胜利号角。   北齐国许久未曾听见的胜利号角再次响起。北齐胜了,就在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恭喜萱贵妃。”采生人欢天喜地的抱着怀中的孩子靠近床上容颜绝世,此时却很是虚弱的人。“萱贵妃,是个……小公主。”小公主粉雕玉琢,刚刚生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便滴溜溜乱转,好奇地看着世间,五官精致玲珑,依稀便是萱贵妃。   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乱发覆面,头上还冒着豆大的汗珠,眼神灼灼的盯着窗外,纤弱的手指颤颤的指向紫曦宫中的桃花,却并不注意说话人手里的襁褓。   钦天监主事郭安早就侯在殿外,看见从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紫色,殿外的芭蕉心中还是发出“啪嗒”的声音,大雨刚刚止住,那时屋顶上残余的雨水掉落的声音。他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的阴冷,此女子时出生,日月同辉,大雨骤停,铜雀身现紫光,应是福报积满,大富大贵,凤凰命格;但她出生之时,适逢战事,铜雀眼中泣血,注定命运多骞,红颜命薄。   “阿黛,”床上容颜绝世的萱贵妃,面色苍白,声音微弱,叫到,“他,胜了吗?胜了吗?”平素不喜言语的萱贵妃此刻连连追问。   身边的采生人将还在啼哭的婴孩放在贵妃身边,便匆匆退去,采生人自然觉得贵妃口中的“他”自然是当今皇帝,当真夫妻情深。   阿黛看着身边的人都退下,缓缓拿出袖中藏起的白鸽,从铜管中取出信笺,信件边角被雨水打湿,一个“失”字深深刺痛了榻上的余萱。   “那他,可还安好?有没有受伤?”余萱面容惨白,生怕听见阿黛说出殷若虚一点不好,纤长的手指死死绞着龙凤绣花被,额头上的汗水不住的滴下。   身边的青衣女子长叹一口气,“主子,他没事,旧伤复发呕了几口血。只是,明明只差一点便可以成功,可是柳相挡箭替死,死前还劝桓王提防您,柳相的侄子带兵重创明公。”   “若虚……”床上女人的柔美面容渐渐扭曲,双手更加用力的绞着被子。贝齿紧咬嘴唇,仿佛就要嵌进去。   身边的孩子像是感应到是什么一样,哇哇的放声大哭,余萱这才回过身来。看着自己和那人的骨肉,更觉心中烦躁,将孩子一把丢进阿黛怀里,厉声喝道,“带出去!”。话音未落,担忧与愤怒袭来,心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被余萱呕出,溅到雪白的玲珑玉枕,妖冶的让人害怕。   怀中的孩子不知人事变换,大大的眼睛虽然噙满了泪水,依旧滴溜溜的转,殷红的嘴唇俏生生的嘟着,似是不满这房中的混乱。阿黛连忙将公主交到乳母手里,掩好房门,从白玉瓶中,掏出一粒青色丹药,缓缓放入床上昏迷的萱贵妃口中,半晌,她才转醒。唇边的血迹未曾擦过,双手更加用力的紧握,眼中的愤恨与不甘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撕破,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主子,请恕阿黛多嘴,您现在是一国皇妃,且不说明公的大业,便是您母国,昭国的百姓的平安可全都系在您一身呀……”阿黛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蜷缩着的余萱搂住,低声说道,缓缓地用袖子擦去床上的血迹。   “本宫知道,你不必担心。只是柳家,我必不饶过!”最后几个字狠狠的落下,余萱眸中的凶狠叫人看了胆寒。   一行清澈的泪珠,划过凝脂般的脸庞。阿黛刚刚想上前劝说,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内殿,身边的内侍跪了一地。血腥的产房之中突然闪进一片明黄色的身影,点亮了东方微紫色的晨曦。夹杂着一点血腥味,想来刚从战场上回来换衣之后还未沐浴,便来了。   “萱儿,孤来了!”萱贵妃急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面对这个自己从没有爱过的男人。身边的阿黛急忙下跪,“皇上,萱妃娘娘刚为您生了个小公主,现在可是高兴的紧呢。”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身边的乳母一脸献媚地笑,将孩子递到皇上手里,也奇怪,刚才还紧闭着的眼睛,现在缓缓睁开,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听说是个女儿,刚开始还有点失落的桓王看见女儿这般娇小可爱,眉目依稀的就如同天下第一美女余萱,不由得将她高高举起。被举起的小娃娃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咯咯地笑出声音来。   “我的乖女儿,你一出世,咱们北齐的军队就胜了,真是咱们国家的凯旋之音呐!”墨夷闻人兴奋的喊道。柳丞相的嘱托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身边的采生人欢欢喜喜的拿着千两赏金走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萱贵妃,轻轻笑了出来。是真是假?美人倾城,却总是勾人心魄。   皇上渐渐忘记了自己手中的女儿,怔怔地盯着容颜绝世的余萱,“萱儿,你笑起来,真美!”   余萱听说了这话,脸上绝世的笑意并未减去多少。心中暗自发问:“若虚,萱儿现在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了。”   余萱身边的侍女阿黛走过皇帝,在皇上身前跪下,“请皇上为小公主赐名。”   “她一出世,我北齐就胜了殷若虚,如有天神助力。他是我墨夷闻人的第一公主,是我北齐国的胜利凯歌呀。孤就将她赐名墨夷子淳,封号元淳公主,将她的出生日定为我北齐的国庆日。”   所有宫人跪下山呼万岁,淹没了床上人儿的一声无奈的叹息。 北齐卷——元淳 第三章 乱世崩 败军胜 墨夷有女初长成3   此刻,九天阙城门紧闭,北齐兵勇退去,可是城中仍旧人心惶惶,城外负责堵水的官兵再度无功而返。滔天洪水不消一刻,便会涌入九天阙,再不消几刻,整座边城都将成为一片汪洋。   殷若虚正值心慌,眉头皱得更紧,忽见一人单枪匹马,马踏黄沙飞驰而来,浑身披带盔甲,头发却披散着,不辨男女。   士兵慌忙举起铁枪拦截,马受了惊一般疯狂跑起。却见那人摘下头盔,发丝飞扬,一张白腻的脸上夹着些泥土和鲜血,细细看去,那眉眼轮廓,竟如同紫台中的余萱,女子大喊:“若虚,救我。”   殷若虚眉头微皱,手掌轻轻一挥,军帐周围的士兵收去铁枪,恭敬立好。身披裘皮的男子大步跨出军帐,眉头紧锁,一下跃上马背,紧贴着女人,握紧手中缰绳,狠狠用力,马长长嘶叫一声便止住。   殷若虚下马,女子脸上带着一点恶作剧的笑容也跳下了马。素手一伸,殷若虚拗不过她,只得阴沉着脸拉她下马。女子下马后跪下行军礼到:“臣妾叩见陛下。”   帐中的姜碧和帐外的士兵都愣住了,殷若虚这些年忙于征伐四方,后宫未有皇后,只有华妃安瑜一人,如此看来,这个女子定是华妃无疑。   “华妃,此乃边关重地,你未经传召前来,可知罪?”殷若虚面容阴沉,看着那张肖似余萱的脸,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唏嘘。   那是余萱走后,他刚刚即位,母后逼着她册立六宫,他却始终不愿。直到一天,醉酒后,凑巧见了母后最小的侄女安瑜在桃树下起舞,看着她的面孔,极似余萱,心中不由得一惊。七分醉意,三分清醒,当晚便宠幸了她。看着身下人娇羞婉转,俏皮可爱,依稀仿佛正是青梅竹马。酒醒后,却深深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子,不久,她便为他诞下长子,取名殷湛,于是册安瑜为华妃。   “华”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华。正是他与萱儿的誓言。   回过神来,却是华妃抱拳,答道:“臣妾听闻黄河决口,陛下派士兵取土建堤。然而,臣妾曾听闻李冰父子治水,言河水可疏不可堵,依臣妾愚见,陛下此番堵水,不如开渠引水。”   “此法,是好。只是规划布局耗费时日……”殷若虚目光灼灼盯着面前一身戎装的女人。   “老弟啊,还可是什么?这弟妹机灵无比,定是已有了万全之策……”姜碧一拍桌子,座子上的一排茶杯被震得碎了好几个,姜国主却猛然想到那个碎的最厉害的正是自家老婆给的,不由得一阵心疼,连忙一把拉住身边小世子,“阿曼,那个啥,这杯子不是你爹摔坏的,听见没有,你娘问起,就说是你自己打碎的。到时候,爹给你打一把长剑,比你爹的刀还要锋利,就这么定了!”   周围侍从无语,小世子姜曼满脸黑线,不过想到自己的长剑,不由的坚定的点了点头。姜碧看到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不仅么有丝毫愧疚,反而生出一种后继有人的荣誉感……   殷若虚目光深邃,片刻大手一挥,下令道:“华妃,此时朕便交给你。三天,你的方案必须成型。”   华妃拱手,眼神中的笑容俏皮可爱:“陛下放心。”   三日中,他看着安瑜为止洪水,赤脚进入及腰的冰冷水中探查汛情,连脚被河中异物刮出血来也不清楚,却是一波洪水涌来,溅湿了她一身,冷得直哆嗦。殷若虚身形一动,手摸上自己身上的狐裘,险些就要冲过去给她披上,然而双手紧紧握住,却硬生生的止住了。手揉上眉心,究竟余萱和安瑜,哪个才是他现在心中所爱?   姜碧此刻正站在他身后,随手将一个松果扔给身边的儿子吃。半晌,才认认真真的说道:“你姐姐嘱咐我告诉你,叫你善待安瑜。可是我当真不知道,这安瑜,究竟哪里比不上余萱?纵使你这么多年割舍不下,也该学会怜取眼前人啊……”   眼前人嘛……殷若虚一阵苦笑。   华妃安瑜聪明机智,亲历险地,仅仅一天便绘出图纸。整个水渠形状似一头牛,牛胃称月沼,用来旱季蓄水。十一条水渠环绕黄河谷地一圈,最后并入黄河。将决口处分出大大小小十一处沟渠,每当洪水暴涨,十一处沟渠便可以分流。若是到了农忙缺水时期,每个沟渠口上都设有筒车,可以调出黄河水灌溉。并且每个水车的高度设定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使庄稼枯死,永不会大水漫灌造成盐碱。   此法一出,连皇宫中的大学士都暗暗称奇,百姓更是赞不绝口。其余各地都各自效仿,将此法名为“安妃渠”。果真不出三日,各个工程井然有序的进行,洪灾想必很快过去。   此刻,北齐使者也来到黄河南岸请求三国停战,殷若虚和姜碧也派出使者进行谈判,终于一个月后敲定,三国和解,再定国界,以黄河北岸为界,以北为北齐,以南为南齐。至此,大齐帝国东到大海西到突厥,北到北海南到交趾的辽阔疆域,被一分为二。史称大齐南北朝。   而南朝,虽然扩充了疆域,却也得答允与北朝开启互市贸易。每年向北朝出售鱼米之乡的稻米。   殷若虚听使者报来,心情大好,又想到华妃之功,不由得含笑问道:“华妃,想要何赏赐?”   安瑜唇角微抿,一抹顽皮的笑意闪现。   华妃说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殷若虚一怔。   身边的姜碧接口道:“当然了,弟妹,你只管要,你立了大功,要什么他还不得乖乖给你。要是不给,老子代替他姐姐收拾他。”姜碧开口,声如雷霆。安瑜轻轻一笑,却并不搭理。目光灼灼直盯着殷若虚,男子不由得轻轻点头。   “好!安瑜想要王上,云舒云卷、天涯望断哪怕碧落黄泉,心中都只有安瑜一人!”华妃眼角的玩味褪去,眼中的坚定告诉了所有人她的愿望。   殷若虚怔住,目光闪躲,只盯着帐上的江山社稷图。姜碧暗叹一口气,知道他心中还是没有转过弯来。   尴尬半晌,还是姜碧率先开口:“那啥,弟妹呀。你要个别的吧。”   阿曼被他老爹一踹,也是开口:“是呀!舅妈,不如把舅舅的心口那块玉要过来,阿曼……”   “你个熊崽子,他奶奶的不许乱说……”姜碧急忙打断,这熊孩子,真是越帮越忙,一个爆栗砸在阿曼的脑袋上。殷若虚心口那块玉是余萱给他的定情玉,雕着桃花星影,殷若虚宝贝得不得了,死都不摘。不知怎么竟被阿曼看见,方有了这个乱子。   再低头看跪在地上的安瑜,目光依旧坚定,只是听了阿曼这话脸上更加白了几分,贝齿紧咬嘴唇。唇角升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眼中的泪水仿佛就要破眶而出。僵持半晌,终于是安瑜再次开口,“是安瑜造次了,刚才不过一句玩笑,请王上宽恕。”   说罢,深深俯下身来,再次抬头,眼中泪水尽干,锦袖却湿了一块,再抬起头来,脸上还是挂着美艳的笑意,只是那笑太过空洞凄凉,全然不见了之前的少女风姿,叫人看了心疼。殷若虚看着她,不由得叹气。   “其实安瑜的愿望是,”华妃长吸一口气,说道:“天下十年,不加赋。”   殷若虚一口气稍松,袍袖一挥,“准奏。”   “谢王上隆恩。”安瑜再度俯下身去。心中没来由的一抽,殷若虚双手情不自禁的就要去扶她。目之所及,却是面色白中带青的安瑜起身退去,转过身背对着殷若虚说:“臣妾出宫太久,太后和阿湛无人照看,该回宫去了。”   一旁安瑜的小婢偷偷问安瑜:“娘娘气色这么差,可是动了胎气?”   殷若虚和姜碧俱是一震,华妃她,怀有身孕了?   殷若虚面露喜色,上前跨上一步抱住华妃,抓着她的手问道:“阿瑜,你有孕了?怎么不告诉朕?”   阿瑜,总是阿瑜,叫的究竟是紫台中的贵妃余萱,还是安瑜?   安瑜不漏声色的抽出手来,答道:“三个月了,胎气已稳。皇上战事繁忙,臣妾不敢提及。臣妾出宫已久,这就回去。”   怀有身孕,眼前的女子不是一度娇生惯养吗?却甘愿为他骑马飞奔千里,冒着滑胎的危险查看水情,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做出治水方案。受着伤痛却为了他咬着牙不说。   她还有了她的孩子……   她陪着他过最艰难的时光……   她说,想要他天涯望断哪怕碧落黄泉都只她一人。那样骄傲的女子,跪着求一个承诺。   可是他呢?他干了什么,他的迟疑生生断了她的念想。他只把她当做那人的替身,从未真真正正看过她,抹杀了她所有的努力。   一恸之间,再也不迟疑,死死将她搂住,彼此呼吸可闻,他说:“孤陪你回去。”   安瑜却轻轻将他推开,顺从地低下头,声音轻柔而恭顺,却带着明显的拒绝:“不必,臣妾自己可以。大王还有国事要忙。”   殷若虚一时语滞,在一个回神,却是安瑜被小婢搀扶着向马车走去。   身边一声巨响,却是姜碧大声喝道:“小崽子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们娘娘马车里填上炭炉和被子,颠坏了小皇子,老子把你们打得连娘都不认识。”身边的侍从急忙开工。   手依然保持着原样架在那里,怀中的温度却陡然离失。这个女子的优秀丝毫不逊于余萱,还陪她度过了新皇即位众叛亲离最难熬的日子。她真心相待,他怎么会不知,只是他却不敢接受,只把她当做那人的替身,这样,公平吗?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安妃的一车马绝尘而去,溅起飞扬尘土,和来时一般无二,孤零零的来,孤零零地走。 北齐卷——元淳 第四章 乱世崩 败军胜 墨夷有女初长成4   小公主出生,封号元淳的事情一在宫中传开,就顿时炸了锅,“元”字有第一的意思,这萱妃进宫不到两年,又不是王后,公主也不是最年长的,这“元”字又从何而来?   一班大臣在国舅柳钊的带领下向桓王进谏:“对于小公主一事,臣柳钊有事禀告。”   皇桓王正怀抱着小小的子淳,笑嘻嘻的和身边的萱贵妃说话,听到这话神色顿变,脸色一沉望了柳钊一眼,他顿时浑身一震,但想起临岀府时,王后姐姐派人送来的口信。“萱妃与人私通有孕,子淳并非王上亲生。”   萱妃脸色一变,心中暗自恼怒,这明明是王后的刻意刁难。不过也好,柳家自己送上门来,自然不能放过。余萱双手紧握藏在宽宽的长袖中,仿佛灭了柳家才能给殷若虚报仇一般。   桓王突然神色温和的看向萱贵妃,“你先带着子淳进内殿休息一会。”萱妃只是对桓王莞尔一笑,皇上竟然看得痴了。“我在内殿等你,正好淳儿也饿了。”   萱贵妃今日一身淡紫色罗裙,雪白的抹胸上绣着一株迎寒独立的红梅,浅紫色曳地长裙上也用银线细细地绣出几朵梅花的剪影,宽宽的广袖上,竟是用百颗大小相同的东海珍珠修编完成。一头青丝盘成堕马髻,只斜插一只金色八宝金蝶缠流苏的簪子,滑腻白皙的颈部,勾起所有男人的遐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净是美不胜收。   这位萱贵妃当初美艳之名动天下,是昭国最最尊贵的公主,大齐国因为敬侯荒淫无度,残暴不仁,手下第一大将殷贺,欲清君侧,率领手下兵将在南方自立为王,连续三十年向北朝讨伐,直到殷贺死后,殷若虚登基称明公初年,才和北朝和解,以黄河为界,划分为南北两朝。北朝墨夷氏称为北皇,南朝殷氏称南帝。   原本的余萱是要被许给青梅竹马的南国国君殷若虚为后。但是后来,风烛残年的北胤钦侯墨夷扬奉昭国为上座之宾,每年许以黄金万两,弱小的昭国没有办法,萝女生涯,余萱只得听从家人之命嫁给世宗太子墨夷闻人,而后墨夷闻人称帝迎娶萱妃,迄今两年。两年来,虽说宠冠六宫,但除了刚刚诞下小公主,从没有人见过萱妃展颜。   见到桓公目送着萱妃回后殿,慢慢回过头,脸上冻结着寒霜一般的愤怒。   柳钊浑身一震,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开话了“王王,王上恕罪,臣有关于小公主的要事禀告……”   “国舅请讲”声音里压抑着愤怒,更是带着一点讥讽的口气。   柳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自从萱妃进宫,年老色衰王后再也没有被召幸,只是和五岁的女儿墨夷汝嫣相依为命,自从父亲柳丞相死后,王上对他们一家人的所作所为更是反感,甚至有除之的愿望。   这是他们一家人唯一一个扳倒萱贵妃的机会,生死一线。   “臣近日接到密报,说萱妃余氏与钦天监主事私通有孕,意图蒙蔽圣上……”   王上想到萱妃离去是那浅淡的微笑和刚刚出世的女儿,心中立刻变得柔软起来,仿佛这是第一次吧,不论过往种种,此刻,他对她,沉沦。   于是对柳钊说的话愈发的恼怒,“胡说!堂堂一国大学士,也要听信这些谣言吗?密报?国舅在紫台的眼线不少呀!”   柳钊听闻,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仿佛一身蟒袍都要被抖下。听及“耳目,密保”更是担心王上猜忌自己,不得正色说道:“臣并非胡言乱语,王上,萱妃入宫之前早与叛贼定亲,足见其水性杨花。况且萱妃确实与钦天监郭淮从交过密,微臣所言并非全无可能,求王上明察。”   “荒唐!你愈发糊涂了,柳相在世时如何教导你?言辞之间竟敢辱及天家!孤看你这个大学士是不想当了,若非看在柳相新丧,朕定要杀了你。你说贵妃私通,你可有证据?”   “臣妾就是人证!”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一个女子,脸上虽然也是精致,却远远不如刚才的萱贵妃,这是柳丞相长女,当今胤国皇后柳弥雅。   她今日身着皇后朝服,朱红色的绸缎上绣着一只展翅御翔的凤凰,但是现在颜色已经发暗,想来是刚刚淋过雨。头上盘成极整洁纹丝不乱的飞天髻,脸上的妆也是精心修饰过的,眉毛用细细的螺子黛一笔一笔的勾描而成,额头上贴着金箔压成的花钿,头上梳着高高的凤冠,一股皇后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余萱抱着子淳,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的听着。   一脚踢开地上跪着的内侍,一个内侍滚着进来了,带着哭腔说:“王上饶命,是王后娘娘拿着您御赐的金牌,硬闯进来的,奴婢拦不住呀……”   王后柳氏柳眉翘起,一班大臣怔怔看着突变,王上突然脸色大变。   “王后愈发的不懂规矩了吗?议政之处,后宫之人岂能随意出入。”   “那为何余萱就能来,我堂堂一国王后却来不得?”   “你……”王上气急,索性一挥袖子不理皇后,吩咐身边内侍,“将皇后带回宫。”   “王上”,皇后柳弥雅从宽宽的广袖之下掏出一块金牌,上面“御赐”两字,格外显眼,“这是王上当初在丞相府给臣妾的,说臣妾可以随时面圣,不知可还算数。”   大臣们面面相觑,看着这对帝后怒目而视,都知趣的退下。   “皇上,臣妾与大王夫妻五载,鹣鲽情深,今日臣妾有要事禀告。”   大王面色阴冷,不再发话。柳弥雅,自嘲一笑,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十多年的夫妻之情,竟然抵不过余萱入宫的两年。   自从余萱入宫,王上的一颗心仿佛都被她盗走了,平时不见她对王上有多么热情,可是王上却将整个胤宫最为奢华的未央紫熙宫赐给余萱居住,而那紫熙宫,是身为后宫之主的她求了几年也没有达成的一个愿望。如果仅仅是这样,她还可以忍耐,毕竟,自己丈夫的一颗心还会分给自己一点,还有他们的女儿汝嫣。   犹记得封妃庆典当日,满朝文武百官,司珍,司膳,司设,司制四房全部到齐,鸣九响礼炮,仅次于王后的十一响礼炮。   那天她简直看呆了,余萱一身月白襦衣,外罩一件淡紫色天青纱衣,离得太远,脸上看得并不真切。仿佛是一只罩了纱的蝴蝶,在掌中起舞,虽然看得并不真切,却也识得天香国色。   那个场景,她一直记到了今天。   她看着她从一百九十九阶青石阶上走向她的夫君,仿佛就像被人生生扼住了喉咙,偏偏还要笑脸相迎。   直到身边的侍女发出一阵阵惊呼,她才从沉思当中醒了过来,只感觉手掌中一阵阵的刺痛。涂满上好丹寇的长长的指甲,生生将手心里划出一道大口子。那抹破碎的红色,妖娆的一如北齐宫里的宫墙,却也凄凉的一如她身上的色。   余萱款款走到她的身前,弯腰向她行礼。她这才看得清楚。上好的青烟紫纱绽放在青石阶上,衬着白腻如雪的肌肤,只插着一支金步摇,长长的乌发蜿蜒到地上,嬛嬛一袅楚宫腰。一双杏眼含波,仿佛是一个漩涡,藏着桃花千年的结果。她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身影,一抹明黄,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除了慌乱,别无他法,她的美,才跟能与他的丈夫比肩吧。   她的丈夫,正值壮年的皇帝,俊朗硬挺。脸上线条刚健冷毅,剑眉入鬓,星子一样璀璨的眼中永远藏着让人安定的笑,凉薄的嘴唇曾经对着她许下白首不相离的诺言。   那双手轻轻的揽起地上的余萱,眼睛里画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不敢闭眼……害怕看见喷薄而出的眼泪。   她害怕,惶恐,还有羡慕……那手握人间睥睨天下的男人对待她的温柔让她又羡慕又害怕,那感觉,就像她每天晚上独守在自己的宫里,守着满室的黑暗,望着鱼戏莲叶间的绣花帐子,却听着未央宫里夜夜笙歌。   “萱儿,不用跪,以后在这宫里,你谁都不用跪。”   她跌坐在凤椅上,咬得破烂的嘴唇把口腔中染满了腥咸的气息,她竟想要扯下一身皇后朝服转身离去,手紧紧握住凤椅上雕着的一只凤凰。那把凤椅,那串朝珠,那件皇后朝服和金质凤印,除了他们,她一无所有。   那是她的夫,也是……君“红颜未老恩先断……”仿若一个女子幽幽唱到,从耳朵直直的刺进自己的心里。   她破碎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记忆从混沌中拉回,皇后跪下朗声说道:“王上曾经下旨,严禁宫人私相授受。前两天,臣妾手下的大宫女在未央宫后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对宫人。”   柳王后轻轻拍拍手,“带上来!”   一对身着囚衣的男女,浑身是血,翻滚的上前来了。止不住的颤抖,污了地上白色的毯子,而那毯子,墨夷闻人记得,是余萱最爱的。     北齐卷——元淳 第五章 乱世崩 败军胜 墨夷有女初长成5   “王后,你放肆!你就让他们这么上殿吗?”王上伸手一指。   王后却并不理睬,向来是觉出王上对自己早不留情,只是凭着一口怨气,硬撑着王后的架子,“王上,前日他们二人被我身边的宫女捉住,守不住严刑拷打,终于招认,不仅招认了私情,还招认了一件大事,在陛下南征期间,萱妃余氏曾与钦天监主事郭淮私通。”王上面色一凛,脸上鄙薄的神色消失,反而聆听了起来。   说罢,王后掏出一张写满字的布帛,上面还印着两个手印。双手高举过头顶涂满丹蔻的指甲,映着明黄的布帛,显得格外妖娆。   王上并不伸手去接,王后柳弥雅,凄然一笑,径自跪在王上脚边,大声念起来了:“二月十七日,萱妃送食与钦天监主事,郭祈受而食。   三月二十七日,萱妃借天象有变,恐胎儿有虞之说,出入郭祈寝室,三个时辰之后乃出。四月初七,萱妃再次出入……”   萱妃在屏风之后听得心惊。   屏风上绣着金银线交织而成的桃花朵朵,是繁复精巧的双面苏绣,以平金法,绣出朵朵桃花开在苏州薄如蝉翼的锦缎上,栩栩若生。   余萱将身子贴近屏风,这才看见,原来屏风之上还用银线绣着一首《桃花行》: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那年她还未曾及笄,长到腰间的长发就披散着下来,她是昭国最尊贵的公主,从小受尽父皇母后的溺爱。   那是一年的春天,摆脱了身边服侍的嬷嬷。自己一个人在宫里乱闯,走到了清韵廊的尽头,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连余萱也是第一次经过。光秃秃的红墙,连此刻正当头的太阳也挡住了。余萱暗叹偌大的宫中竟没有一个有趣的地方。   裙边的铜铃摇动,余萱拉一拉青绿色的衣裙,转身就要离开。这时,一阵悦耳的笛声传来,仿佛是穿过了数层的墙壁,但似乎却蕴藏着一阵阵的桃花香。   余萱听得愣住了,停住欲走的身姿。   一阵轻风吹过,掠动了长发上系着的水晶珠子,发出铮铮的响声。余萱玩心大起,看着四下无人,便跳起母妃所教的凌波舞。   长发未束,随风飞舞,长长地裙裾曳地,腰间上系的铃铛发出箜篌般的碎响,脚腕间璎珞如翡翠。   清韵廊中无人经过,笛声却突然停止。   转角处有一扇暗门,此时骤然开启。一名男子从暗门中款步而出,身着白衣,毫无杂色,这走廊的尽头原本没有阳光,此刻仿佛硬是被男子照亮了一般。他手执白玉笛,玉质干净一如他身上的白袍。   余萱忙停住舞姿,此时却正是凌波舞中的“龙女游”,铃铛的响声顿时混乱,余萱跌坐在地上,愣愣看着那个男子快步走过来,那一眼,她记得一辈子。   “姑娘,你怎么了?”那名男子身姿挺拔修长,长眉入鬓,玄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点点零星的温柔。   余萱年纪尚幼,却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她曾经见过其他几个国家的世子,也有样貌不凡器宇轩昂的,却没有一个眼睛如他这般干净。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看见余萱迟迟不言语,那男子又说道:“姑娘莫怕,我是南齐世子,殷若虚。”他的一双手伸到余萱面前,骨节分明,洁白干净。   她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殷若虚,余萱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从那一刻,它们的缘分就如同他院子的桃花一般落入泥土,不能自拔。   时值南北朝动乱,南皇殷贺恐世子年幼有虞,便将他送到找过避难,殷若虚天性喜静,便要了这最不起眼的一处居所,每日读书练剑,不理窗外之事。   那天之后,余萱每天都会来到清韵廊的尽头,在那棵桃树之下,他为她吹笛子吹一首叫做《桃花行》的曲子,她跳起凌波舞,娘亲说过,凌波舞要跳给未来的夫君看……   殷若虚会执起她的手,任凭桃花飘零落在衣衫。她最爱看他写那首《桃花行》: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桃花飘落入砚,连墨迹都沾染了桃花的香气。桃花落在新写好的宣纸上,将诗注入零星的阳光。   “为甚不写完?”余萱时常问道。   “后半段太过凄凉,我们只会一直幸福。”   后来,南胤大胜班师回朝,他对她说“等我!”   她就一直等了下去,她或许悲伤,却依旧快乐,因为那心中有那样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每天在寝宫里临摹着他写的那首《桃花行》,梦想着花绽新红的喜悦。   她一等就是三年……   桃花开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她听说了,南齐帝殷贺驾崩,南齐国内乱,北齐国趁机来袭,登基为王的殷若虚重伤,那年他二十四岁,她十六岁。   余萱得知后气结于心,缠绵病榻一个月。却等来一道求婚书,是北齐皇帝墨夷闻人的。   余萱无法拒绝,南齐现在自身难保,若是昭国不应,子民必会遭殃。   那晚,她在那棵桃树下,烧掉了所有的《桃花行》,桃花纷纷落入炭火,无声无息……   今后她就要去过后半段的日子。泪自长流花自媚……   恍然觉醒,已是满眼泪花,自己不可以死,死了昭国的百姓无人保护,若虚的江山,也无人帮忙。   余萱暗问身边的阿黛:“阿黛,易容术,你还记得多少?”   “王上,王后娘娘”余萱从屏风后面款款而出,轻轻一俯身行礼,从身边的阿黛手里抱出哭闹不止的子淳,那是余萱狠心掐打子淳留下的结果。   王后将头别过去,不理会。   “王上,子淳哭闹不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带他前来面圣,没想到王后娘娘也在。”余萱拒称王后为姐姐,称自己为臣妾,因为,自己只有一个夫君——殷若虚。   “王上,子淳哭闹不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带他前来面圣,没想到王后娘娘也在。”余萱拒称王后为姐姐,称自己为臣妾,因为,自己只有一个夫君——殷若虚。   王上半晌没有反应。余萱抱着子淳在皇后面前站定。   “王后娘娘,您有育儿经验,小汝嫣也健健康康,能否求娘娘哄一哄子淳,她这么哭闹,我真是心疼呀!”   王后站起身来,凝视着梵宗殿的金丝楠木镂空窗户以外绵延几十里的雕花长廊,只是不做理睬。   余萱横下心来,抱着子淳在王上面前站定,随即跪下,泪水扑簌而下,王上一看心就软了下来。   “王上,请容臣女余萱跪秉,臣女自昭国而来,此前虽与南国叛贼殷若虚有过婚约,那不过是那贼人威逼我父母所为。后王上亲征南胤,叛贼鼠窜,余萱承蒙王上不弃,纳入后宫。每日诵经念佛,只求能保佑王上王后长乐无极。圣上天威之下,四境之内莫不臣服,臣女怎敢欺瞒圣上。”余萱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心中仿佛有一把锯子在一点一点地磨,也好,磨成了灰烬,也便不会痛了。   “王上英明,若臣女何处开罪王后娘娘,情愿自己领罪,只消白绫一条,了却残生,来世再报帝后恩德。只是幼子何其无辜,望王后娘娘念在淳儿与汝嫣同是皇上骨血,将她抚养成人。余萱地下有知也必欣慰。”说罢,一头磕在厚实的金砖上,顿时鲜血飞溅。   王上这时慌了手脚,急忙拥住欲倒下的余萱,随手就将子淳交给身边的王后,大声喊道:“传太医!”   所有的宫女内侍都急忙赶到梵宗殿,顿时殿内一片哗然。   “王后娘娘,皇上有旨,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请您先不要离开梵宗殿,随奴婢到南殿休息。”王后怀抱子淳,贴身宫女都不知跑到了那里,她被一群人挤出了殿外。   柳弥雅刚开始有点怀疑,后来一看来人容貌,确实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便信了她,跟着她走到了南殿。   通往南殿的道路上并没有多少宫人经过,裙摆一路蜿蜒,走在前边的女子青灰色的衬裙若隐若现。   “王上”余萱气息微弱,倒在榻上,语带哭腔。身上的华服除去了,显得更加的单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却隐隐有血珠子渗出来。身边的太医来来往往,几碗参汤下去,贵妃才降降转醒,几位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   “萱儿,”王上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你现在还很虚弱,别说话了。”   余萱却轻轻挣开紧握的手,说道:“王上,余萱自昭国而来,初来北朝言语不敢过喜,处事不敢不密。此次能为皇上诞育皇嗣,已是我天大的福分,皇上喜爱公主,赐予封号元淳,臣妾心中万分感激,却不想惹了皇后怒气,余萱罪该万死,听凭王上责罚。只是,皇上千万别被奸臣之言所惑,淳儿真是皇上亲女,余萱愿以死为证。”   墨夷闻人听得余萱这番“肺腑之言”,心中对于余萱冷淡相对的疑心尽消。心中却升起一丝欢喜,她心中,有自己。于是手收得更紧,将她揽入怀里。叹道:“你啊……”   余萱忽然从墨夷闻人的怀中抬起头来,说道:“王上,臣妾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阿黛擅长绘纹身,我们初来齐国,这里的宫女内侍,都缠着阿黛要画,后来阿黛索性就在每个人的脚腕上都绘了一朵桃花,我宫里的侍女都能作证……”   皇上眉头深锁,随即出去。不一会儿又怒气冲冲的回来,面上微微带着愧疚的神色,“萱儿,他们身上没有什么桃花的纹身。”这下可好,王后诬告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王上,余萱敢对天发誓,若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大王的事情,情愿来生化身石桥,受风吹……”“不,萱儿你不要说了,朕相信你。”王上捂住余萱的嘴,紧紧拥住她。   “王上,淳儿的的确确是龙女帝姬,萱儿不敢欺骗,圣上若还是不信,大可叫淳儿前来滴血认亲。”余萱忽然哀怨的说道,不一会又惊声叫道:“淳儿,淳儿到哪里了?”   余萱一急,头上的血往外渗的就更多了,桓王心疼的紧,连声答道:“我把淳儿交给了王后,王后,王后?”   墨夷闻人说起这话是也颇没有底气,寻摸了半天,终于有一个小宫女颤颤巍巍的出来答话了,“启禀王上,奴婢刚才看见王后娘娘抱着元淳公主往南殿走去,说要去看看明渠里新开的芙蓉。”   “混账东西,祖宗有令,明渠乃是太祖皇帝命人挖建,为的是让以后的君主都能清正廉明,明渠之中向来清透,何时来的芙蓉花?”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王上,”余萱颤颤巍巍地开口了,“王上,王后娘娘与我素来有隙,若是迁怒到淳儿……”   未等她说完,王上一挥袖子,立即就有几个内侍领旨去南殿带王后来梵宗殿问话。   笼子里的黄鹂嘤嘤的叫着,丝毫不知黄雀在后。   紫檀木雕花的香台上,一炷香还未燃尽,王后就已经被带回殿中。   还未进门一张黄布绸子先糊上了脸,王后怒气冲冲的揭下。   身边的阿黛一身青灰色衣裙,轻移莲步,从王后手中抱回淳儿。这孩子也确实奇怪,刚才在王后手中还没有什么动静,经阿黛一抱,反而哭了起来。主仆二人连忙走入屏风后的内殿。   帝后怒目而视,大王率先开口。   “王后,在柳丞相府中,朕以为你德行出众,封你为王后,没想到你竟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王后心中一虚,仿佛崩塌了一角,却依旧不肯服软,执拗问道:“臣妾做了何事?”   “他二人根本就不是萱妃宫中的奴才,这里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那她们也都是余萱的奴才,她要他们说什么,它们不就得乖乖的说什么。”柳后答道。   柳弥雅,你错了,你以为墨夷闻人还是丞相府中和你花前月下的少年吗?他是一国之君,当年的皇位之争让他不得不娶了你获得柳丞相的支持,现在柳丞相新丧,他自然就要迫不及待的剪除党羽了。柳后的所作所为,触及萱妃,自然将柳家的灭亡之期推早了不少。   “难道他们一个说谎,个个都会说谎吗?”王上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啊”忽然从内殿传来一声尖叫,王上将布帛摔在地上,用脚碾过,随即进了内殿。   眼前的景象,萱妃怀抱子淳哭得痛不欲生,再一看襁褓中原本粉雕玉琢的子淳,此时身上竟然布满了青紫色的掐伤,在萱妃怀中不住的哭闹着。   “王上,幼子无辜,请您为淳儿做主呀!”   王上怒气冲天,朝外面喊道:“王后,你进来!!!”   王后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有着一国之母的风范,轻移莲步,从外殿缓缓走入。就算此事被查清,自己不过是诬告之罪,王后之印,自己还是可以握得稳稳地。但是她料错了。   “王后,你真是卑鄙至极,子淳还是孩子,你有什么怒气也不能像她撒。”   王后大吃一惊,眼泪在框子里打转,却是盈盈的问道“王上怎么就能知道是臣妾弄的呢?王上竟不知唐朝武媚娘狠心杀死女儿嫁祸皇后,今日她余萱为何就不能掐打女儿嫁祸给臣妾呢?”   王上却并不看她,只是问王后身边的侍女,“你们可曾见到王后身边跟着其他人?”   “奴婢只见过王后娘娘一人。”   王后大惊失色,急忙转身,面向王上跪下辩白,“当时是您身边的大宫女秦方若带臣妾去的,臣妾才不疑有他。你们这些狗奴才,全都瞎了吗?”王后怒气冲冲的发问了。   “你胡说,秦方若今年入宫已满四年,晨起刚向王上辞行回乡,哪里又来的什么秦方若?”一直没有发话的余萱手指颤抖,指向王后。   王上看得她这个样子,心疼的紧,马上回去拥住她。头也不回的下令。   “王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但念其乃柳丞相遗女,保留王后封号,居于京郊兰清寺。武英殿大学士柳昭,诬陷皇妃,着抄家,九族流放宁古塔。”柳钊恨恨的看了自己的姐姐,心中不甘,却只得领旨。   柳弥雅被众多宫人拥出殿外,刚开始,柳弥雅还哭着求王上原谅,一副无辜的模样。   “我父亲哥哥为王上江山立下赫赫战功,若无我父兄,王上安能稳坐江山?您答应过我父亲照顾好我柳家,您都忘了吗?王上怎能如此狠心。您当真不念旧情了吗?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汝嫣啊,她今年才刚刚三岁,怎能没有娘亲。王上!。”柳弥雅泪带梨花,双膝一软,就跪在了殿外宫门前,王上听他言及当年旧事,心中更是不耐。挥手叫内侍拉下皇后。“王上要罚就罚臣妾一人呀,不要罪及父兄,是臣妾有罪啊!”王后这才慌张起来,若是整个柳家都因此被废,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可是墨夷闻人却并不理睬,渐渐地假面撕破,深藏多年的嫉妒愤怒涌出,开始对余萱不断的咒骂。人已远去,余萱却依旧听得见她的咒骂之声:“余萱!我定要向你讨回这笔债。若我死了,我女儿也要向墨夷子淳讨这笔债。”   一语成谶,多可怕的童话……   《北齐史稿后妃传》记载,北胤钦帝十年,皇后柳氏陷害萱妃不得,为皇帝所废,明年,卒。葬于妃陵,无封号。 北齐卷——元淳 第六章 红酥手 黄藤酒 太液春色未央柳1   盛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骄阳烈日下,高高的朱红色宫墙里响着一阵阵欢快的声音,远处的小鸟唧唧喳喳的叫着。宫墙柳被一阵带着馥郁花香的微风带起。   “绿衣,快一点,我的风筝马上就要放了起来。”   视线落在紫曦宫清韵阁中,碧绿色的池塘,一朵朵莲花盛开。几条锦鲤蹦跳出了水面。   身边一个少女一身淡粉色的短衣,鞋上绣着精巧的百子图还挂了两个纯金的小铃铛,远远看去,也必晓得是人如桃花。   细细一看,少女肌肤如凝脂,柳眉下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翘挺的鼻子,嫣红的嘴唇,眉目肖似余萱,只有脸庞极似父亲。腰段纤细,盈盈一握,身子单薄瘦弱,脸色微微苍白。   身后的一个女子身着绿色衣裙,头发盘成整洁的发髻,只是中间有一缕头发微微的垂了下来,落在腻滑的颈部,加上脖子上一圈红绳,更衬得女儿娇俏。此刻抬起头来,额间一点金箔压的花钿,眉眼细长,长相柔婉。看起来要比前面的女子高一些。   她身手很是敏捷,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小姑娘,一手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执着风筝线,言笑晏晏,怀中的少女也嗤嗤的笑出声音来。   一阵脆生生的青玉碰撞声传来,那时清韵阁中的规矩,清韵阁七进七出,庭深苑远,便是靠这青玉铃来传信。断断续续的铃铛声响了六声,那内院的垂花门处便跪了一地侍从,从门中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宫装女子。珠灰色的外裳,来人脸色微有些蜡黄,看来气色并不好,可是满脸的和善。   身边的绿衣连忙放开子淳,跟着内侍行礼,“瑾夫人安好。”   子淳却并不多礼,急忙跑上去抱住瑾夫人。瑾夫人乐的纵容她。   难怪,这位瑾夫人四十岁左右,在宫中辈分最高,品级也与余萱相当。并且为人和善,不争不抢,御下宽和。每日诵经念佛,虽然失去圣宠多年,可王上对她还是非常敬重,对她的长子易恒公子也是疼爱有加委以重任。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明里暗里大家都在议论,若是余萱贵妃生不出皇子,这易恒公子很有可能便是储君。   深宫之中,子淳虽不谙争斗之事,却能辨出其他娘娘眼中权利的欲火。紫台当中,萱妃冷淡,齐妃洛妃太过沉迷权欲,其余妃嫔妖媚过重。所以子淳对这位娘娘自然非常亲近,在她眼中,瑾夫人就是菩萨。   “菩萨娘娘,菩萨娘娘又来看子淳了。”子淳霸住瑾夫人,一个劲的乱蹭,像纽糖似的,瑾夫人无奈的把她揪了下来。   “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当了小姑姑的人了,也不怕别人笑话吗?”瑾夫人掏出手绢为子淳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蛋。   子淳偏过头去,看见了身后乳母怀里抱着一个三五岁的男孩子,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见了子淳,不由的微微偏头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你穆哥哥的长子,名恭儿。”子淳跑过去看着这个小孩子,乳母刚要抱着恭儿行礼,却见恭儿从他怀里溜了出来。乳母大惊,刚要伸手抱回,却见恭儿跌跌撞撞的伸着手向子淳走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姑姑,抱姑姑。”   众人听了俱是一笑,瑾夫人也感叹小孙儿的聪明。吵闹了一个下午,转眼已到暮色四合。傍晚,满院子都是人,子淳正拿着恭儿的小手教他写字。清韵阁的铃铛七响,传膳的宫女们一身粉色宫装梳着油亮的大辫子,从廊中的梨花树下穿过。飘零的白色花瓣星星点点落下。   气息骤然变得稠密,虽然已经是暮春,可是子淳的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凉,握着恭儿的手也不断的轻轻抖。眼前景象全都变得朦胧虚无。一股凉气从脚心往上涌。天气本就燥热,此时凉气上涌,子淳一时之间头晕眼花。堪堪向后倒去,恭儿先发现了子淳的不对劲,小小的手急忙摇着子淳,口中含糊不清的喊道:“姑姑,怎么啦?”   绿衣急忙从地上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子淳,口中急急忙忙的大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瑾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身上开始有些发抖。看上去经比子淳还要严重几分,手中的翡翠佛珠被他来来回回拨弄了许多圈,才渐渐稳住心神。恭儿也被吓得不轻,由乳母抱着回宫了。   寝殿开阔,周围绿树葱葱,子淳轻轻的挥手,嘴唇上有微微的白茬,绿衣急忙扶着子淳往白玉床走去。   “公主可是又犯病了?”绿衣女子焦急地问道。子淳面色惨白,死死捂住胸口。随着心口一阵剧痛,子淳只感觉四肢百骸一阵阵凉气游走,转眼间,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浑身如同坠入冰窖,可是摸上外面的皮肤,还是热的吓人。   绿衣急忙翻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物事,子淳还在喘息着,双手止不住的乱抓。但是绿衣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里面是个色泽上乘的松绿石瓶,瓶口紧紧地塞着,但还是有一股清新的气味扑面而来,仿佛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绿衣小心翼翼的倒出一个东珠大小的丸子,色泽莹白,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就着一碗明前碧螺春茶,服侍着子淳咽了下去。   这一种痛苦子淳早就尝过很多遍了,只是这痛苦随着发病次数增加一次次增长,母妃只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看过多方名医,擎瑶山集灵台的道人来看过,只说是一种毒,名叫“四十秋”,下毒之人必十分阴狠,因为此毒由四十种极阴极寒之物练成,春夏秋冬各十种。破解之法也是如此,极阴之物需要极阳之物来压制。需要春分后第十天涉擎瑶山取千年人参,夏至后第十天取千年沉香木,秋分后第十天取东海水下珍珠,冬至后第十天取天山雪莲一朵。   珍珠人参、沉水香于紫台来说都不是件难事,只是这天山雪莲,却委实难住了不少人。天山原是一座休眠火山,后来长久积雪,雪中诞生雪莲,又受到火山阳气滋润,若能采于冬至后十天的至阴之日,其阳气最佳,用来入药极好不过。可是天山壁立千仞,四周积雪,野兽出没频繁,雪崩频发,虽然北皇悬赏重金,还是只有几个人试过,最后被暴雪吞没,再无音讯。从此天山变成了一座死山,再也无人敢涉足。   老态龙钟的集灵道人,在子淳十四岁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办法压制毒性,便是先用鹿血代替雪莲,用沉水香珍珠人参揉成药丸子,这种办法的不好之处就在于要长时间服用,无法根治,而且毒性还会不断增长。   每每听到这里,子淳都不由得一阵郁闷,到底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下了这种毒。每当谈及这里,父王母妃总是齐齐禁声。   不过苦恼归苦恼,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毒的发作并非很频繁,况且北皇早已派兵士各国寻找,配出解药指日可待。   绿衣轻轻帮子淳顺顺气,一会儿药力发作,再加上白玉床的疏导,疼痛很快过去。绿衣轻轻皱起了眉头,子淳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这不是好了吗?” 北齐卷——元淳 第七章 红酥手 黄藤酒 太液春色未央柳2   “瑾娘娘,”子淳拉着恭儿柔柔的小手,依依不舍道,“以后,恭儿来能来这里玩儿吗?”   瑾夫人笑道:“母妃身上不好,明日必须要去宫外礼佛了。你穆哥哥镇守鄀都边关,府中无人。我已经将恭儿拜托给贵妃了,从今日起,恭儿便住在紫曦宫中了,你们想玩,随时可以。”   子淳兴奋的大笑。   小小的恭儿,于是每天跟着子淳一起打闹。恭儿可爱得紧,每天缠着子淳。草绳编的蚂蚱,红纱糊的灯笼,还有宣纸做的孔明灯,子淳都一一教给恭儿做了一个遍。以至于恭儿每天看他的脸上都充满了崇拜之情。   恭儿出奇的聪明,也许是继承了穆哥哥的智慧。因为年幼,却并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冷静不近人情,因此相处起来也很愉快。子淳教他写字读书,他都记得很快,让子淳最抓狂的是,自己把《资治通鉴》只给他讲了三两遍,他就几乎可以成诵了……   最后,基于恭儿同学表现良好,子淳禁不住软磨硬泡,决定偷偷带他出宫。   其实……子淳平日常常穿上男装由阿黛带着,在街头一逛一整天。看过许多皇亲贵胄微服私访最后被暗杀的故事后,子淳曾经严肃地问为什么咱们一路都这么安全。   阿黛没有反应,藐视的撇了她一眼,轻轻一拍手,几十个暗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围在了他们身边。险些砸到子淳,子淳吓得冰糖葫芦掉了一地。   阿黛轻轻挥手叫他们退去说道:“没事,退下吧!”半晌才转过头来问:“公主,您可满意?”   子淳忙不迭的点点头。   阿黛心中暗道,您可是皇上、太后、贵妃和天下所有公子们的心肝宝贝,你以为没有几十个护卫皇上敢叫你出来?要是你出了事,你爹、你奶奶、你娘,和一堆一堆爱慕你的公子……阿黛眼前顿时脑补出千人拎着杀猪刀奔向自己的场景,不由得一激灵……   当然啦,以前干这种事情都是自己当阿黛的拖油瓶,现在嘛……子淳看了看穿着一身女装,在自己身后磨磨唧唧害羞地左顾右盼的走着的恭儿,不由的理解了阿黛。   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大大的油瓶。   鉴于子淳平时出来经常穿男装,便觉得微服出巡自然应该在穿着上变一下性别。于是找来自己小时候的衣服,比着绿衣的发型,把恭儿变作一个水灵灵的女娃娃。   事后,恭儿顶着两个包子头,“双唇火辣”,双眼包了一包泪,哀怨的看着她,子淳却义正词严的告诉他:“你看,姑姑穿上男装便不会引人瞩目,而同样,你穿上女装才不会有一些居心不良的小妹妹来搭讪。少年,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你还不懂。”   想到这里,子淳不由得暗叹:“拖油瓶啊……”   恭儿抬头好奇地问子淳:“什么叫拖油瓶?”   “就是好比……”子淳伤脑筋,扇子哧啦的一声打开,挡住自己的尴尬。一转头却看见身边的青楼,两女一男正在拉拉扯扯。于是俯下身来说道:“就好比说,这个男子原本想要拉着这位姑娘一道睡觉,却不想这位姑娘身边的那人死缠烂打不让姑娘跟他去睡觉。如此这般,便叫拖油瓶……”   对什么都一点即透的小恭儿此刻却捂着脑袋,指着面前的三人大声问道,“姑姑,那他们两个为什么要给拖油瓶跪下啊……”   “这……便有些难说了。”子淳骚骚头。   恭儿继续大声嚷道:“那个拖油瓶在打他们,在打他们。”大声的叫嚷吸引了一票人的围观。   子淳也大约瞧了瞧状况,在听周围的人群唧唧喳喳的评述一番,大概心中有了论断。故事应该是,张生赶考的路上,途径勾栏院,一不留神偶遇莺莺姑娘,莺莺擅长舞文弄墨,两人干柴烈火惺惺相惜。张生允诺老鸨来年凑钱从院中赎回莺莺,却没料到回来之后老鸨硬说当年的话不作数,非要张生再加一千两。可怜张生一介穷书生,年纪轻轻,五届赶考全都失败,哪来的钱呢?   张生和莺莺哭爹喊娘喝药上吊非要走,老鸨哭爹喊娘喝药上吊不让他们走,于是才有了私奔被捉这出闹剧。   子淳看多了才子佳人的故事,此刻拎着一个拖油瓶便要上前听听。原本只是看热闹,可能因为动作太过激烈,被人误认为是要为莺莺张生出头的,围观的众人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子淳硬着头皮往里走去。周围一片喝彩声。   子淳尴尬的笑笑,得了,这回事不管也管了。   子淳踏步向前走去,衣着本属华贵,俊秀的外表吸引了无数目光,姑娘少妇纷纷投来暧昧的目光。   轻摇折扇,戏台上那些锄强扶弱的人一般是咋开头来着?   其实,未等子淳开口,已经有不少人要替天行道,伸张正义,锄强扶弱,以挽救被拐妇女儿童为己任,谴责起老鸨。还有一些人落泪不已。男人们从鞋底掏出多年积蓄,交到苦命鸳鸯手中。   见到有人过来,张生立刻深叩一个头,带着哭腔道,“这位大人,求求您,我和莺莺两情相悦,却因五次科举不中,错过了莺莺。求您,借小生一千两。来日必当报答。”   那莺莺也是一阵哭腔,“张郎,别再为莺莺费心了,莺莺此生有你,再无遗憾。愿你来年高中状元,到那时别忘给我烧上一些纸钱。”说罢便是要往青石台阶上碰头去。张生一把拉住,两人哭成一团。   老鸨喝道:“别死呀活的,莺莺,反正今天张生拿不出钱,莺莺就得留下!”   子淳却若有所思,身边一道深青色身影目光灼灼盯着她。   “哎呀,张公子,我这里恰好有一千两银子,是留着给我爷爷治病的,不如便成全了你们吧。”子淳作势要从怀里掏银子,张生快速爬上前来,感激的大喊:“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大恩,张生谨记。来日必当报答。”   “对了,不知张公子何时上京赶考呀?”子淳俏眉一挑,问道。   张生却明显犹豫了一下,答道:“明天,明天就走。”   “对不住了,张公子,钱我找到了,却不能给你。”子淳正色,将银票重新塞回怀里。退后几步,朗声说道。   众人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在骂子淳铁石心肠,坏人姻缘,台上的莺莺也是禁不住痛哭起来。   “诸位,请听我一言。各位心存仁善,难免被恶人蒙蔽,你们面前这对男女分明是在作假骗钱。”话音刚落,人群中一片哗然。   众人中央的张生和莺莺也面色大变,张生冷笑道:“公子戏耍张生也便罢了,为何要污蔑我们?”   子淳却并不理睬,唇角含笑轻摇折扇,面对着众人朗声道:“诸位,我请问这位老鸨,你们勾栏院要抓一个私奔的姑娘为何只有你一人出动,其他小厮呢?老鸨你一个人,张生与莺莺是两个人,为什么拉扯不过你?”   老鸨闻言一愣,不由的低下头去。众人质疑声稍稍平息。   “这位张公子,”子淳将目光转向张生,“枉费你自幼苦读诗书,却不懂百善孝为先,我刚才对你说这一千两是给我爷爷看病的,可你却并无拒绝。读书人怎会不敬他人尊长,接受他人祖父的药费?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却并不问我家住哪里,何处高就,分明就是你们勾栏院串通起来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骗来一千两然后逃之夭夭!”   众人仿佛都明白了什么,纷纷鼓掌赞叹,三人不如的喊冤。然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阵阵骂声裹挟着菜叶子扔到三人身边。   子淳却将扇子猛地一合,笑盈盈的对跪在地上的莺莺看去。   “这位莺莺姑娘,”子淳目光转向莺莺,她顿时低下头。“我不由得要提醒你一句,我朝天子恩科,五年一届,你夫君若五次不中,今年起码要有五十多岁了,哪会像张生这般年轻?”   “还有,张公子,距下次恩科还有三年,你不必明日急匆匆出发上京赶考。”子淳笑意渐大,伸手拉过恭儿,朝众人一抱拳,便朝皇宫走去。自动忽略三人怨毒欲致人死地的表情,漏洞百出的一台戏,骗骗市井小民也便罢了,子淳满不在意的笑笑。   俊秀的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娃,那小女娃水当当的别提有多可爱。这个消息从北街摊煎饼的张大娘口中传出,不出一个时辰,洛邑的街头都知道了这一消息。   于是他们在帝都洛邑的一天都在恭儿的被调戏和子淳的反调戏中度过。   恭儿的脸蛋被西街卖馄炖汤饼的李大爷捏的红彤彤的,头上的包子头被东市布庄的李寡妇拆开编上了许多回,然后恭儿和子淳走在路上,有的少女还丢上鲜花。   恭儿的小嘴嘟着,明显很不乐意。子淳义正言辞的教训道:“少年,若非如此,咱俩怎能白吃了李大爷的两碗馄炖汤饼,白拿了张寡妇三尺绸缎,还捡了许多娇花?”   恭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红红的脸蛋让人忍不住再捏一下。   不过,恭儿却对其中一个躲在人群后的女孩子颇有兴趣,拉着人家问长问短,最后从头发上掏出一根红线,系在那女娃娃的手腕上,又问那女娃叫什么,女娃羞答答的告诉他:“秦若雪”。子淳心想,两小无猜,他日或许也是一段因缘。   忽然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伙手执狼牙棒满脸杀气的的人来,原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子淳也并不害怕,只当他们路过。却见领头的人指着子淳和恭儿大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在勾栏院闹事。快抓住他们,李提督重重有赏。”一伙人的目光迅速被吸引过来,几个大汉快速往这边跑来,冲破了不少小商小贩的摊子。   子淳冷哼一声,李提督,这勾栏院倒真是有通天的路子。原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天子脚下便要致人死地,真是没有王法,今天不整治一番便真真对不住公主的名头了。 北齐卷——元淳 第八章 红酥手 黄藤酒 太液春色未央柳3   子淳轻轻抹上头发,里面藏着几根极为细密的银针。看到这里,恭儿不由的想到前几日在清韵阁中跟着子淳读书。   树上的知了不停地聒噪,园中种着的玉簪花的香气在炙烤下香气愈加的让人烦闷,子淳伸手摸到腰间的小荷包,里面藏的是一把细小的银针,子淳身子窝在蚕丝被中,双眸微闭,远远看去静美得像尊雕塑,刹那之间,所有知了的聒噪声全都停止了,只有丝丝的微风,吹动门口的铃铛。几乎没人看见榻上的人是怎么出手的。   子淳此刻却心慌意乱,反复摸了几遍,银针仿佛只剩下两根,一拍脑门。   都怪他刚才看到一个衣饰普通的人坐在一家高档酒楼中喝酒,结账时候,却忽然发现钱袋被偷,几个小二吵着要把他扔出去。那男子身着简陋,但气度华贵,长相英俊。像是大户人家的,显然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   子淳当即行侠仗义帮他付了钱。还煞有介事学着古小龙小说中大侠那样,抽出三根银针交给男子,告诉他“以后有事可以拿银针找我”,一个银针一个愿望。男子脸上仿佛闪过戏谑光芒,笑的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子淳自动忽略,只当自己做了一件英明无比的事情。   算了,有两根就先用两根吧。子淳气结,凝神,两根银针破空而出,穿透领头两人的髌骨,带着余力种种打在后面人的膝骨上,四个人顿时倒下。捂着右腿不断哀嚎。   看到这一伙人前进速度减缓,子淳连忙拉着恭儿往小巷子跑去,此刻不由的后悔起来,为什么不带一些暗卫啊。不由的埋怨起阿黛和绿衣。   子淳心中暗暗大吼:“为什么还没与发现我失踪!哪怕这时候掉下来一个暗卫,只要一个,哪怕砸死我我也乐意啊!”   恭儿的逃跑速度减慢,不由得看着她问:“姑姑,你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还要跑啊?”   子淳心中大囧,又不能告诉恭儿真实原因,支支吾吾的说道:“因为……佛家有云,众生平等,怎能滥杀无辜。况且这些人心存良善,不该杀。”子淳看看眼前的山崖,再看看身后那些红着眼提着棒子要追杀他们的“良善之辈”……不由得后悔起来,难道今天便要交代在这了吗?更何况,……还有恭儿呀,他答应过瑾娘娘好好照顾他的呀……   其中一个大汉语出不逊,满脸淫笑,上上下下,眼神猥琐的打量着子淳,看着子淳说道:“原本,你开罪勾栏院,咱们李提督是要让哥儿几个打死你回去复命。可是哥哥我看你白白嫩嫩,这样吧,今天你伺候我们哥儿几个,我们就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几个大汉都嘿嘿得乐了起来,满脸淫笑向子淳走去。子淳怒极,将恭儿护在身后,想着拼死也要救下恭儿,保住清白。   这时,忽然一个青衣男子施展轻功,从身边的山峰上轻盈飞下,落在子淳和恭儿身前,明明很简单的落地,他做出来平添了几分出尘之感。   “这位姑娘,没事吧。刚才多谢姑娘搭救之恩。”青衣男子发丝飞扬,对着子淳微微一抱拳。   子淳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给了三根银针的那个男子。面容俊朗,可是神色,还是像足了狐狸。他怎么看出自己是女的?不过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子淳着急着大喊,“这位壮士,我们刚才途径勾栏院,揭穿他们的骗局,现在他们要追杀我们。咱们一起杀退他们。”   狐狸君面带玩味的一乐,说道:“好啊。”   随即转过身来,明明说是一起杀退,可是狐狸君的姿势却明明是把子淳和恭儿都护在了身后。恭儿现在明显也摸不着头脑。   那几个大汉显然也被此景激怒,但仗着人多力量大,怒骂一声:“奶奶的,又来一个送死的。”便举着大棒子朝狐狸君砍去。   五六个个大汉全都涌了上来,狐狸君却并不慌张,扇子轻轻一挥。看着几个大汉缓缓逼近,子淳此时心中仿佛不再那么慌乱,觉得狐狸君非常可信。   果真,狐狸非常给力在他们距离他们不到三步的时候,右手轻轻一弹,别人可能看不出,子淳却凭着天生的好眼力,认出了男子使的正是她给他的银针。不过手法比她的精妙许多,力道冲劲大,只用了一阵便是杀招。   五个大汉此后先后发出一阵阵痛叫,倒下。一根银针都像串糖葫芦一样,连着穿过五个人的心口,最后钉进最后一个人的身子里。   看着狐狸君一张胜似女儿般美丽的面容和狡黠的微笑,还有这样很辣的手段。再加上他一眼看出子淳是女儿身的狠辣,子淳心中未免有些心悸。   看到大汉们全都倒下,狐狸君一合扇子,转身抱拳对着子淳说道:“姑娘没事吧?”子淳看到他催动内力放出一根威力如此大的银针,现在还能轻松潇洒地站在她面前,不由得很惊讶。   “没……没事。”子淳心中对他的疑惑还没退去,又听他称自己是姑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姑姑,”恭儿看到一下倒下这么多人,不由得呆愣住了,眼神有些木讷,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不是心存善念吗?”   子淳一时语塞,却见青衣男子缓缓蹲下,看向恭儿,说道:“你可听过白起屠杀赵军之事?”   恭儿点点头,朗声说道:“白起坑杀了投降的十万赵军,言而无信没有大将风范;手段惨烈,不施仁政,是千古罪人。”   狐狸君却轻笑着摇摇头:“你说的也对,白起失信于赵人,失信于天下,理应千夫所指,万年遗臭。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国家,如果不屠赵人,他日死的便是秦人。正因有了白起,赵楚才慑服,不敢攻秦,使秦业帝。”   “所以说,刚才杀了这些人,虽然他们心存善念,可是他们却要伤害到你姑姑。为了心中爱的人,自然要有一分担当。”   狐狸君说这番话的时候,子淳被震慑到了。再偏头看到他半仰起来的脸,一双丹凤眼此刻收敛起了狡黠的光芒,带着一点庄重肃穆,单薄的嘴唇却红艳仿佛涂上唇彩,子淳暗叹,世上竟有比我长得还好看的人,重点!这个人还是个……男人。   这厢恭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掰着手指头去想问题了。   狐狸君却施施然走到子淳身前,他比子淳至少高出了一个头。弯腰拱手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子淳收敛起嫉妒的火焰,飞速的给自己想好了一个名字:“余……美人”说出来的时候狐狸君明显一愣,连子淳也暗自懊恼,怎么这么花痴的名字……   当初只不过想把娘亲的姓氏借过来一下,又想到身前的人长得像个美人……于是……   狐狸君此刻轻擦一把汗,“虞美人?我便叫你小鱼儿好了。”这个狐狸还真是自来熟。   “在下斛律青。刚才在酒楼多谢你搭救。”   斛律?狐狸?   斛律青?狐狸精?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样一个如狐的少年,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搭调的名字。   狐狸精,哦不,斛律青问道:“不知姑娘何处开罪了这些人。”   “一言难尽啊,你姓斛律,我就叫你狐狸吧。”子淳此刻报复性的也给他起了个外号。   子淳和恭儿便将自己如何偶遇莺莺张生,又如何拆穿骗局,又如何被勾栏院背后势力追杀种种告诉给他。   狐狸轻轻摸着下巴,叹道:“原来……小鱼儿你总是这般多管……额乐于助人么?”   子淳如何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是暗责她多管闲事。当即不由得后悔给了他那几根银针,应该叫小二直接把他丢出去。   “狐狸,你呢?你武功这么高强,为什么刚才在酒楼不直接逃跑啊?”子淳心中深藏很久的疑惑终于问了出来。   狐狸微微一挑眉毛,满脸戏谑和无奈,答道:“原本是想如此,如果没有你,我就是打算这样的啊。”   什么叫自取其辱……   什么叫一句秒杀……   原来自己所谓的行侠仗义在他眼中,竟然是……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