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情窦初开 “小姐小姐!高公子又派人送信来了!” 一个身穿绿色裙萝的小丫鬟从将军府的内院匆匆穿过,嘴上还不停地喊着自家小姐,好似遇上了天大的喜事儿。因为小丫鬟略微聒噪的嗓音,内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那些上了年龄的嬷嬷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笑容地相互交谈。 一个大胆点儿的嬷嬷抬起头看向自家小姐的闺房,发现小姐站在窗台边,将内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倒也没阻止,反而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见主子并无反感的反应,嬷嬷高声问小丫鬟:“小玲,你可得好好护着手中的信啊,你看看小姐盯着信封那望眼欲穿得模样,要是信在你手中有个什么闪失小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才不会呢!”被称作小玲的丫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用自己的绿裙萝擦拭了一下信封,转过头冲嬷嬷做了一个鬼脸,又继续说道:“小姐那么温柔善良,就算我犯错她也不会忍心责怪的,何况小姐这般重视高公子送来的书信,小玲自然不会让它出差错,嬷嬷别来吓唬我。”小玲被自家小姐宠坏了,虽然是王府里的丫鬟,但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性子仍是天真直率,偶尔也会没大没小。好在内院里的嬷嬷们性子都比较和蔼,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倒也不会过于计较她的言行,笑笑就过去了。 “知道嬷嬷是在吓唬你,还在这儿耽误这般久,最近胆儿变大了是不是?”一道柔柔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小玲回身行了一个半身礼,弱弱地喊了声小姐,将信递到她跟前。原来是柳海棠早早就听到小玲的声音,怀着满心期待在窗台等了许久,此刻是按捺不住对信的好奇便一路小跑到小玲身旁亲自来拿信。 从小玲手中接过信封的时候,因着内心地急切,柳海棠手上的动作比平时大了些也快了些,一双杏眼几乎落在上面。这一切都被嬷嬷看在眼里,让嬷嬷心里也甜甜的,毕竟她在内院伺候柳海棠已经有十几年了,对她的感情早已不是主仆之间的感觉,见柳海棠少女怀春的害羞模样,她也感到幸福。或许这就像一家人一样,爱你的人会因为你的幸福而感到满足。 柳海棠没有再多说什么,拿着信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脸上的雀跃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小玲冲着柳海棠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说:“还好小姐没有责怪我,呼呼……” 她的动作引来嬷嬷的笑声,“现在知道害怕了?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耽误小姐的正事儿。”嬷嬷的话显得有点儿落井下石,尤其是脸上的笑容,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让人感到温暖。 听到嬷嬷的话,小玲不禁洋装生气的模样,冲嬷嬷跺了跺脚,说:“还不是因为嬷嬷你嘛,要是您不和我说话小姐就不会过来了。” “放心吧,小姐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高公子的信上呢,哪儿有空责怪你,快去备好笔墨,过一会儿小姐定然会写回信,早些备着也让她少等待一刻。”嬷嬷对柳海棠的性子熟悉得紧,知道她并不会在乎小玲的行为,现在估计正抱着情哥哥的来信舍不得移开眼呢,才如此淡定地安慰小玲。 正如嬷嬷所想的那样,柳海棠拿着信,有食指指尖细细磨挲上面早已干透的墨迹,仿佛在轻轻抚摸着情郎的脸颊,面露羞怯。信的开头是规规矩矩的正楷字,从“海棠亲启”到最后一句“心悦卿兮”字字句句都能够让柳海棠想象出那人的模样,俊俏而温柔。 她还记得她和高崎浩初识的场景,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像是精灵一般旋转、飘落,三月末的天气清新而又带着几分凉意,他温暖的披风搭在她肩上的那一刻,桃花迷了她的双眼。高崎浩为她系上披风的带子,俊俏的容颜就在距离她脸庞不到两寸的地方,似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在空气中缱绻缠绵,微风吹过,柳海棠鬓角的发调皮地攀上高崎浩的肩膀,一时间,气氛暧昧不已。 “在下高崎浩,敢问姑娘芳名?”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自己的名字,“三月风寒,出门可不能只着如此单薄的衣衫,姑娘应该多多注意才是。”这是柳海棠第一次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很轻很淡偏偏又扣人心弦,好似他的动作和语言是理所应当的,好似她是他的所属物。这样的感觉让柳海棠羞红了脸颊,略微转过头,不敢对上高崎浩的视线。 “崎浩,崎浩……”伊人靠窗,轻唤着心上人的名字,“你说你最近过得好,只是有点儿思念,可知我最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满脑子都是你的模样。”初初与高崎浩私下来往的时候,她是羞怯的,往往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也不会让人看出异样,到现在几乎隔日一封信,两人互诉相思她倒大胆起来,虽不至于日日将爱与思念挂在嘴边,但也能在宣纸上写下一句“日久未见,望君安好”。 又对着信纸细细捉摸了一会儿,柳海棠叫来小玲,没想到她还未开口,小玲便带着笔墨进了房间,将其放在桌上后便又要安静地退出去。 “等等,我表现得很明显?怎么连你也猜得到我要吩咐你做什么。”柳海棠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无奈,府中的下人好似把她的性子摸得很是透彻,有时候她觉得这样很方便,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没有秘密,总是被看透的感觉总归不是那么舒服。 小玲踌躇了半响,才开口缓缓说道:“小姐,是您自己每次收到高公子的来信都是这番模样,日子一久,大家都能猜到你想做什么,想吩咐什么。” 柳海棠细细考量了一番,倒是十分认同小玲的说法,转念一想,能找到一位知心人已是她的幸运,哪还用得着在乎他人的眼光,只管好好珍惜彼此,便也不必再纠结这个问题,让小玲退了下去,自己开始下笔。 虽然在信中,两人只是谈论一些古文诗词,前人风韵,偶尔探讨时下皇城之中的闲事。但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那些字句皆是心间的点点情愫在笔尖散开而来,只是谁也没有点破,各自怀揣小心思,保持这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粉色女子快步跨进房间,打断了柳海棠的思绪,但也没引起柳海棠的不满,反而令柳海棠在回头的时候笑了出来。 “阿爹说你今日便能回府,倒没有骗我。”柳海棠放下手中的毛笔,将高崎浩送来的信规规整整地放好,走到女子跟前,拉着她一起坐了下来,“虽说今日日头不错,也没什么风,但总归是弱女子,穿这么点就跑到我这儿来也不怕着凉。”细细观察之下,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面容姣好,一双眸子水灵得紧,若不是一路上风尘仆仆,额间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倒不像是将军府中的下人,反而好似哪家官家小姐。 被柳海棠关心的语气逗乐了的女子冲柳海棠笑了笑,扬起还略微稚嫩的脸庞,说:“花开哪有那么脆弱,刚从外边回来,热得紧。”说着,杜花开用自己的右手作扇子的模样扇了扇,感受一丝丝凉意。 “你呀,一回来就往我这儿跑,快回去休息休息。”很显然,柳海棠的话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杜花开依旧坐在她的跟前,纹丝不动。 “哪儿能睡得着呀,小姐你不知道这一路上我看到了多少有趣儿的事,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不吐不快。”杜花开比海棠小三岁,性子也好似孩童,心里藏不得事情,此刻她满心欢喜想要和柳海棠说话,自然是撵也撵不走了。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柳海棠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风轻云淡地将桌上的信收进梳妆台的暗盒之中,唤来小玲把笔墨撤了,准备专心听听花开一路上遇到的事儿。 “咦,哪儿来的信?”杜花开看到了桌上摊开的信纸,内心一下子变得不安起来。 “花开姐姐,你出了趟远门,还不知道吧,这是丞相府的高公子写来的信,小姐刚才正要给他回信呢!”小玲不知杜花开的对高崎浩爱慕已久的心思,满心替自家小姐感到高兴,语气倒是分外雀跃,却不知听到的人心里有多难受。 杜花开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一旁,竟不知道自己应该笑还是哭,直愣愣地看着柳海棠。 “小玲,就你话多,收拾好了就赶紧下去,不想吃午饭了是吧?” 许是柳海棠的威胁加命令奏了效,小玲干净利落地端起笔墨盘子,一溜烟窜出了房间,留下还没能消化小玲话中意思的杜花开和一脸奇怪的柳海棠。 “花开,怎么了吗?”柳海棠抬起手在杜花开的眼前晃了晃,将杜花开的心思拉回现实。 刚才走神的刹那,杜花开猛然想起高崎浩温柔多情的模样,又想起他和自己小姐情投意合的事实,心下传来阵阵疼痛,难以掩饰。 “没,没什么,只是连日来阿爹忙着早日赶回来,我有些吃不消罢了,小姐还是先回高公子的信吧,花开正好有些累了,想要回房歇歇。”就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借口,杜花开情急之下还是用了,低着头不想面对柳海棠。 “歇歇也要吃了午饭再去,不得急于一时,好生坐着,她们马上就能拿来。” “不,不了……”杜花开吞吞吐吐地说,“我太累了,你还是继续给高公子回信吧,别理我。”她恨不得立马钻回自己的被子里,把一切都隔绝在外,留自己独自伤心就好。 聪明如柳海棠,自然没有放过杜花开表情的变化,以及杜花开提起高崎浩时的别扭语气,但对于杜花开的奇怪反应她也没有追究,只是不着痕迹地靠近花开,轻轻拍了拍花开的背,像是安抚不安分的妹妹似的。“嗯,你舟车劳顿,是应该好好歇着了,先回房吧,午饭我会叫她们给你送到房间里。” “那花开便下去了。”杜花开微微倾了倾身子,便算是向柳海棠行了姐妹之间的礼节,转身缓缓走出房间,给柳海棠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杜花开,柳海棠心疼不已,在杜花开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她眼中之前,冲杜花开喊了句话:“花开好好休息,我可是还等着你的故事呢!我好想知道你一路上看到了什么。”杜花开听到了柳海棠的话,因为她的背影很是明显地停顿了片刻,但却没有回过头看柳海棠一眼,依旧坚定地离开。 “花开,是因为崎浩的缘故么?”柳海棠走到梳妆台旁边,抽出里面的暗盒,满满的全是信封,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子惆怅来。若花开真的对高崎浩有意,要她怎样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高崎浩的心意?柳海棠长叹一口气,峨眉轻皱,纠结的神情显示着她的不安。 细下想来,她同杜花开从小一起长大,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杜花开当作自己的亲生妹妹,虽然花开一向介意她的身份,也没能阻止柳海棠对她好,两人经过十几年时间的相处总归还是亲密了许多,花开也不似从前那般拘泥。一段友情的建立需要颇多契机,偏偏柳海棠和杜花开之间没有,她们只是由时间的累积所堆积出的陪伴的信任,经不住任何打击。若是……柳海棠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害怕,小时候她害怕,害怕父亲在战场上出事,所以她总是躲在房间里不愿听任何从边疆传来的消息。后来年纪稍大一点,她又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辱了父亲和将军府的声誉,所以柳海棠整日研读诗书,总算是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成了皇城中屈指可数的才女之一。现在她害怕,因为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令自己心动的男子,也好不容易得到花开的信任,偏偏爱与友不可两全。 柳海棠轻轻关上暗格,已是初夏的天气,她却觉得冷得紧,生生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正文 第二章 当时年少 和杜花开的相识是必然的,因为那时候杜花开的父亲就已经是将军府的管家。六岁那年的冬天,杜花开还不叫花开,还只是杜薇薇,还只有三岁,柳海棠一个人偷偷溜出内院玩儿。寒风烈烈的日子里,街道上人迹寥寥,只有她颤抖着走在大道上,但这些都不能影响柳海棠的好心情,她难得走出将军府,自然喜不自禁。 柳海棠一路上玩得开心,但府中的人却急昏了头,为了找她将内院弄得鸡飞狗跳。将军长年不归家,杜管家自然成了半个家主,带着手下四处寻找柳海棠,担忧着海棠出事儿。杜管家将自家三岁的女儿扔在房间里便匆匆出门,当他拎着毫无反抗能力的柳海棠回府的时候,杜薇薇已经开始发高烧。 柳海棠至今记得杜管家板着一张脸站在床头,冷着声音对她说:“海棠,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不是作为府中的管家,而是作为一位看着你成长的长辈和你说话。”杜明涛顿了顿,双眼未曾离开海棠身上片刻,叫柳海棠心里发慌,“你看,床上发着烧的小孩儿,是我的女儿,知道她为什么着凉吗?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找你,是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没能时刻陪在她的身边。” 柳海棠年龄还很小,但已经懂得心疼这种情绪,她静静回望杜明涛的眼睛,渐渐红了眼眶。那时,她仿佛意识到自己偷偷跑出府是闯了多大的祸,叫那些关心她的人担忧,又让杜薇薇因为没人照顾而生病。自那以后,柳海棠懂得自己的身份是不允许自己向往自由的,便也安安分分地研读前人的文章,将小女孩的天真调皮压抑住。 或许是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柳海棠的性格也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沉稳许多,和杜薇薇相处的时间也不会产生摩擦,但没有摩擦同时也不会有亲密的交集。第一次让杜薇薇改变态度,是在一次踏青活动之中,柳海棠将她保护着,尽管她只是一个下人的女儿。 官家小姐们平日里都不得出府玩耍,只有在每年春初,十几位小姐一同组织踏青的时候能够得到出府的许可,柳海棠偶尔也会带着杜薇薇一齐参与这样的活动。 春日暖阳照耀大地,呼吸间隐约还能闻见花香的甜味儿,柳海棠背靠着杨柳,忽而想起一首诗来。“春风不识物,万木皆等闲”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自然向来公正不会偏爱谁,这才有了春季的万物生且活。 “你这小贱蹄子,还说你没拿,那这是什么?”一道尖锐的女声传入耳中,打断了柳海棠的神思。 柳海棠本不愿理会这样的事儿,但女子尖锐的质问声越发靠近她所在的地方,她才不得已抬起头来看上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柳海棠发现被骂的人竟是杜薇薇,心下徒然生出一股子怒意,她立即站起来,快步到杜薇薇身后。 “我倒不知道堂堂副相的女儿竟如此没有教养,说出口的话难听成这样,也不怕损了副相的颜面。”责骂杜薇薇的女子便是当朝副丞相的女儿李世佳,是皇城中为数不多的刁蛮小姐,这让柳海棠很是头疼,毕竟得罪不得她,以免牵连父亲,说这些话只是下意思地想要护着杜薇薇。李世佳向来无礼,尤其看不惯柳海棠在外的名声,现在只怕不会轻易放过这次刁难她的机会,完全就是敌强我弱的形式。 果然李世佳见柳海棠出现,立马将怒气转移到柳海棠的身上,原本姣好的面容被她扭曲成丑恶的样子,全然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姿态。 “你就是这丫头口中的小姐?呵,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世佳鄙夷地瞥了柳海棠一眼,作势要拉过杜薇薇,被柳海棠拦了下来。 “小姐……”杜薇薇低着头,不敢看柳海棠,她的左手被李世佳捏得生疼,右手在柳海棠的手里,整个人呈拉扯的状态,又不敢用力挣脱她们任何一人的手,只能低低地发出抗议。 “放手!”柳海棠冷着声音,又加重了手上力道,偏偏李世佳又是个不服输的主儿,同她僵持着,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你这丫头,胆敢偷拿本小姐的东西现在还敢躲着,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李世佳狠狠瞪着杜薇薇,突然用力将她扯过去,柳海棠害怕杜薇薇受伤,自然没敢再继续用力,只得松了手,用眼神示意她别害怕。 “不知她拿了李小姐何物?其中怕是有误会。”柳海棠故作淡定地看着她,担心杜薇薇受委屈。虽说杜薇薇仅是管家的女儿,但管家对她素来严格,她定然不会做出偷东西的行为,所以柳海棠很是相信她。 那李世佳见柳海棠态度软了下来,也放松了手掌,语气不善地说:“你自个儿问问她,将我的金步摇拿到哪儿去了。” 柳海棠将杜薇薇拉至自己身旁,轻声问道:“你可曾拿过李小姐的钗子?”哪知杜薇薇一听这话,以为自家小姐也不相信她,只觉得心中委屈至极,眼泪伴着她摇头的动作簌簌地往下掉:“没有,我真的没有!” “李小姐听见了?她说没有便是未曾做过,这般辱骂人也委实过分了些。”杜薇薇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柳海棠,显然是没想到她只问了一句话就毫无保留地给了她信任。 李世佳本就笃定杜薇薇拿了东西,又被柳海棠训斥,心中怒意更甚,眼看着就要破口大骂,身边的各家小姐纷纷上前劝说。柳海棠不欲与之多说,拉着杜薇薇的手踏着春温柔的绿离开了郊外。 “为何信我?”这是杜薇薇回府后说的第一句话,在柳海棠的房间门口,红着眼眶,低着头,语气闷闷的。 柳海棠轻轻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搂进怀中,说道:“因为你是杜薇薇啊,杜叔的女儿,骨子里骄傲着呢,别人给你也不一定会接受的东西为什么要去偷?”杜薇薇一听这话,立马抬起头冲她笑了笑,那小小的脸庞映着春阳,暖暖的。 原来杜薇薇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金步摇会落在她的脚边,或许是李世佳不小心掉落在此,偏偏在杜薇薇要捡起的时候被李世佳看到。“我尝试着给李小姐解释,可是她怎么也听不进去,冲我破口大骂。”说着又红了眼眶,委屈至极。 “没事儿没事儿,她向来刁蛮,说话口无遮拦又行事刁钻,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多谢小姐帮薇薇解围,要不然……”杜薇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头越发低了。这些小动作都被柳海棠看在眼里,令她心疼。杜薇薇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懦弱了些,总是在意自己的身份,处处收到约束。 想着要给杜薇薇不一样的思想,柳海棠和管家商量后将杜薇薇的名字改了改,杜花开,和她的名字相互呼应,倒也好听,杜薇薇自然欣然接受。或许就是柳海棠的信任,杜花开渐渐敞开心扉,不再对她拒之千里外,有时两人还会一起看书,柳海棠教她识字,倒也让杜花开性格开朗了点儿,不再时时低头不语。 一个契机可成就一段感情,但同样,一场相争可毁了多年相处得来不易的信任。这是柳海棠的认知,古往今来,好似都没有谁逃过这个定理。 正文 第三章 心悦君兮 柳海棠独自坐在窗台边,此时窗外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丝毫不能勾起她的好心情,反而让她越加烦躁。一来,高崎浩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对她亦是温柔体贴;二来,他俩皆为朝中大臣的后代,她父亲常年征战在外不知朝中是故,在朝中丞相的帮助,也就能安全许多。思来想起她与高崎浩都是门当户对,可是所有他们应该在一起的理由都抵不过一个杜花开,这让她略有些惆怅。 “扣扣扣……”柳海棠轻轻敲响杜花开的房门,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她在门口踱步,柔软的绣花鞋底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了一会儿,她又抬手轻扣房门,未果。 “花开,醒了没?听李婶说你还未吃午饭,还是先起来吃点儿吧。”柳海棠放低自己的声音,“就算要跟我闹脾气也要吃些东西,总归是自己的身子,别这般折腾。” 只听得屋内一阵凌乱的声响,房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内打开。杜花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眼睛红红的,看来是哭了很久,头发有点儿凌乱,再加上前几日的舟车劳顿让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怎么没有好好休息?”柳海棠自顾自地走进杜花开的房间,又将花开拉至梳妆台的前坐下,细心整理她的妆容,叹了口气,又道,“是不是看到高公子的书信误会什么了?” 杜花开神色微变,眼看着又要哭出来,柳海棠急忙说道:“你个小丫头,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呀,我和高崎浩哪儿能有爱慕之情,只不过前些日子丞相让他平日里多顾着我些,你也知道朝堂之事总是纷繁复杂,丞相也想拉拢我爹。” 杜花开还是流出了眼泪,渐渐抽泣起来。 “可是,小姐同高公子本就门当户对,理应在一起,花开不过一个下人的女儿,怎能够攀上高枝做凤凰?” “再怎么门当户对,我不愿意嫁,谁也不能勉强,你是我柳海棠的妹妹,就好好安心喜欢高崎浩吧,我会帮你的。”柳海棠自袖子里拿出锦帕细细擦拭掉花开的眼泪,又给她上了淡妆,“现在可有心情和我一起吃饭去?” “嗯。”杜花开吸了吸鼻子,乖乖跟在柳海棠身后。 对杜花开说了那番话,柳海棠自然也就不会回高崎浩的信了,只得暗暗压抑住自己的思念,决定将所有的信件烧得一干二净。 “小玲,给我拿盆炭火到院门口去。”收拾好所有与高崎浩的物件,到有点不舍得了。 “就当从未遇见,以后也莫要再留恋。”深深叹了口气,这才下定决心,将第一封信缓缓放进了火盆,火苗接触到纸张迅速窜起橙黄色的焰火,还挺温暖。 一封接一封的信被火焰吞噬,只留下一滩灰烬,那般无力。 “小姐,高公子在府门口拜见,说是丞相给将军准备了礼物让他送来,可要请他进来?”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柳海棠低头一直盯着火盆,淡淡地说:“告诉他我身体抱恙,让他打道回府。”小厮应下后又要小跑出去,柳海棠叫住他,“算了,让他进来,你们全都退下,我有话要单独同他说。” 高崎浩一个人跟在小厮身后,身着白衣,腰间挂着一块翡翠麒麟玉,目光灼灼地看向柳海棠,依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手中还拿着一个礼盒,应当是丞相所说的赠与柳府的礼物。 “不知高公子前来寒舍有何贵干?”柳海棠用对待陌生人的客气姿态对他说话,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婉,这让高崎浩感到很是不安。 扬了扬手中的礼盒,高崎浩笑着说:“父亲让我给你送点东西来,都是些把玩的小玩意儿,你看看可还能入眼否?” 看着高崎浩抑制不住的笑容,柳海棠伪装的冷漠差一点就破功。 “多谢丞相厚爱,若只是来送礼的话,我想高公子可以打道回府了。” 在来柳府之前他曾设想过很多种情景,但万万没想到柳海棠会是这般冷漠,仿佛前些日子里同他写信往来的不是她,仿佛一切只是他相思成疾所产生的幻想。 “海棠,你这是怎么了?”高崎浩将礼盒放在院门口的石桌上,一脸担心地看向柳海棠,眉眼间包含深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若是前几天的柳海棠定然舍不得看他担心的模样,但是此刻,她能做的只有硬起心肠,将他狠狠地推离。 “我很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公子不便在此久留。”柳海棠转过头不看他,以免自己狠不下心来拒绝他,总归是有情有意的女子,扮演坏人还是不够厉害和冷漠。 高崎浩显然是被这句话给震慑住了,好半天才找到话说,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说道:“若你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今日亲自来柳府不仅仅是为了这点小事儿,前些日子向父亲提了我俩的事,父亲也希望我们两家能够结秦晋之好,早日成婚,让他也能享受天伦之乐。只是柳将军总是不归家,只能等到今日才来……” “够了,不必多说。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于你,高公子这一厢情愿也表现得太明显了,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高崎浩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柳海棠无情的话语给打断,飘荡在空中显得苍白无力。果然,高崎浩的脸色愈加难看,紧握的拳头泄漏了他的情绪,到底是丞相之子,素来娇生惯养,没看过别人的脸色,更没被人拂过面子,这般难堪的情景自然会生气。不过看在对方是柳海棠,他也只能忍住了吧。 见高崎浩不说话,沉默的环境让气氛愈加压抑,柳海棠甩了甩宽大的袖子继续说道:“小女子多谢公子厚爱,只是家父不在,婚姻大事怎能由我作主。况且,海棠不过区区武将之女,不敢高攀丞相这颗大树,还请公子另寻他爱。”这一番话说者违心,听者当真,两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思考了良久,高崎浩慢慢松开自己的拳头,深吸一口气,一把拉过柳海棠的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由于身高差距,又实在靠得太近,柳海棠只能勉强看见高崎浩的下巴,以及他单薄的唇,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好似立刻就要冲破胸膛。 “你,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是害羞。 “我做什么?自然是牢牢地拉住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前几日还好好的,怎的就不理我了呢?不是说好要一双人么?” 原来他看出来了啊,那首写给他的诗,藏在诗首的情话,她不敢说出口的相思。柳海棠没收到他的回应,一直认为他没有看懂那是首藏头诗,原来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未曾点明罢了。 “高公子说笑了,未曾握在手心的东西何来牢牢拉住一说,海棠不曾属于过你,自然不能由你决定我的婚姻。”柳海棠还是推开了高崎浩,在他真诚而受伤的目光中,做出了伤人自伤的动作。 “以前写的信……” “能不能别再说以前,什么信不信的,如今也不过是灰烬一团,有何值得留恋的?”柳海棠示意高崎浩看向地上的碳盆,盆中还有一个信封的角没有烧完,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惹人心酸。 “好,好,好……”高崎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向后退了几步,“既然说到这种份儿上,再久留也没意义。只是,不管你怎么冷漠,我依旧会爱你,就算那些记忆只是我的一枕黄粱美梦,我也不会轻易放开你。”说着,高崎浩便转身离开。 “若是你让皇上赐婚,我会恨你的,真的,高崎浩!”柳海棠冲高崎浩的背影喊。 高崎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我还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放心吧,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说完便匆匆离开,留下孤独的背影。 两个人都没有看见,藏在暗处的杜花开暗暗地追了出去。 “高公子,请留步!”眼看着高崎浩就要坐上回府的轿子,杜花开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冲上前去,拦住了他。 回应杜花开的是高崎浩诧异的表情。“可是你家小姐有什么话让你传达?”语气里饱含期待,不自觉地伤了杜花开的心,让她僵在原地。 好不容易撑起表情,杜花开再次开口说道:“公子还是另寻他爱吧,小姐心中早已有别人,公……公子这般优秀,总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说完这句话,杜花开悄悄抬起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眸是冷冰冰的,看起来很不好,忽然又为他心疼起来。 不料,高崎浩并没有开口回应杜花开,反而是一旁的小厮不屑地看了杜花开一眼,凶狠地说:“我家公子自然是人中龙凤,能看上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的福气,又不是非要在你柳府小姐这棵树上吊死。况且,我家公子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你不过是一个下人,何敢指手划脚!” “四宝,住口!”高崎浩呵斥道,“抱歉,小厮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还请告诉你家小姐,除非黄土白骨,我等她两心相守。”说完,便决绝地坐上轿子。 轿子外,四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杜花开,嘴里依旧说着伤人的话:“哼,区区一个婢女,还真敢把自己当回事儿,我家公子……” “我再说一遍,回府。”听出高崎浩语气里的不满,四宝这才闭上嘴,冲杜花开做了一个鬼脸,乖乖跟在轿子后面离开了。 院子里的柳海棠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单薄的身躯倒在地上,满眼悲戚地看着那盆炭火里的灰烬,红了眼眶。以往她觉着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便不会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可是现在她再次思考这个问题又觉得爱情在很多时候都显得很苍白无力,有时候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而选择暗自放弃。 “叹只叹人生无常,命运嘲弄,怪只怪世事纷扰,情爱伤人。”这是她在古书上看到的文字,最能够体现她现在的心情。 “小姐,你怎么躺这儿了?快起来,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原来是小玲久久未听道柳海棠的吩咐,偷偷躲到角落准备看看情况,却发现高崎浩已经不在,而柳海棠则失神地倒在地上,被吓得不轻。 “无碍,不用管我。”柳海棠默默地想,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哪儿还计较那么多呢…… 崎浩,对不起,我不能再回应你的感情。 正文 第四章 灾难来临 又是一日过去,清晨,远方还是蒙蒙亮的样子,云雾缭绕,带着不知名的模糊,迷乱了人的视线。   柳府已是炊烟袅袅,灰白色的烟雾自由自在的扶摇直上,却被晨风刻意吹散,留下过眼的云烟幻象。   家丁丫鬟已在忙碌,有打扫庭院的,有准备早饭的,也有在后院洗衣服的,杜管家起的早已出门看生意去了,而府中的一切事务则交给杜管家的女儿杜花开来监管。   “你们赶紧把早饭做好,到了饭点,夫人该催促了。”杜花开双手叉着腰,大声说道,前些日子她随父亲一道出门去,倒也长了不少见识,在下人们面前自然多了一份自信。   “知道了,花开姐。”一个丫鬟乖乖的答话,引来杜花开满意的笑笑。厨娘端着一盘荷花饼送到杜花开面前,杜花开先是疑惑,而后才明白。   厨娘微笑:“来,先尝尝。”   杜花开讪讪地拿起一块荷花饼,轻咬了一口,荷花的淡淡香气扑鼻而来,沁入心脾,让她喉头一凉,而后感觉整个腹中都是浑然天成的荷花香。   “好好吃!”杜花开有些激动,厨娘看着两眼放光的她又不禁笑了,继而示意她再拿一块。   “好吃就再吃一块,待会给小姐送去。”杜花开当真是想再吃一块,可手偏偏不听指示,再也不愿碰触荷花饼。杜花开原本想问的那句“是给我做的吗”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就像是口中的一根刺,戳的她疼痛难忍。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不识抬举,如此般自作多情,丫鬟下人们再怎么尊重她,她也不过是管家的女儿,都是看在杜管家的面子上才对她客客气气,她又怎么可以幻想自己真的高高在上呢?   杜花开暗自苦笑,接过荷花饼,“我现在就给小姐送过去。”   杜花开知道,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渐渐在心里扎根发芽。可那又怎么样,她没有显赫的身份地位,难道还不能去羡慕去嫉妒吗?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想要。   突然那么恨自己,恨这个世界。庭院中,海棠花开的正盛,有几个下人在打扫花坛,杜花开瞥了几眼,悄悄走开了。抬眼看天空,正是一望无际的湛蓝。   行至柳海棠的房间门口,杜花开踌躇了会,才轻轻敲门。   “是谁?”房中人声音婉转温柔,杜花开一时觉得恍惚。   “小姐,是我。”杜花开答道,眼神中带着颓然。   “进来吧。”   杜花开一手托盘,另一只手推开门。进了屋,柳海棠在内屋的梳妆台前梳着头发,伤神青丝长发及腰而下,镜中的脸影美艳不可方物,还没有上妆就已是天仙之容。这就是高崎浩喜欢的女子吗?杜花开这样问自己。果然小姐和下人之间不论怎样都是有所差距的,她不禁黯然伤神,甚至产生一种如果自己也是小姐就好了的想法。   “这是厨娘新做好的荷花饼,叫我来送给小姐尝尝。”杜花开将荷花饼放在红木桌上,拾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辛苦了。”柳海棠对着镜子梳理妆容,并没有回头顾及杜花开,所以看不见杜花开脸上的忧愁以及……愤恨。   气氛有些僵,柳海棠也感觉到些许奇怪,嬉笑着想打破僵局,“还有哦,不用叫我小姐,都说了几次啦!叫我海棠嘛,我们是好姐妹啊。”她逼迫自己不要想起高崎浩,逼迫自己在海棠面前扮演得更加开心,却不知这样反而看起来分外苦涩。   “嗯。”杜花开失了失神,“海棠。”杜花开叫了一声,便不愿意再开口,也没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你看,叫海棠多好听。”   一点也不好听。杜花开在心里咒骂,如果不是你,高崎浩怎么会不喜欢我,如果没有了你,他会不会回心转意?越是这样想,她越是不甘心。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她对海棠说:“我去帮忙做事了。”杜花开欲抬脚离开,柳海棠叫住了她。   “帮我去市集买些胭脂回来吧!就是西街头的李老板家。”柳海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杜花开回了句“知道了,我这就去”便匆匆离开了房间。说什么好姐妹,还不是拿她当下人使?抢走了她最心爱的人还如此理直气壮,她不能原谅!   柳海棠有些诧异,杜花开这是怎么了?   集市人影幢幢,喧闹不堪。高崎浩静坐于茶楼之上,注视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一盏茶尽,高崎浩漫不经心地抬起茶壶,又斟了一杯。   “少……少爷?”侍童见自家少爷不动声色饮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可面上的表情却是丝毫未变,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怎么?”高崎浩淡淡的口吻,空气中漂浮的茶香让人熏熏欲醉。可他提不起兴致来。   “没……”侍童不敢作声,埋着头静静立在一旁。高崎浩偏着目光看了窗外一眼,确认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景色时,心灰意冷的将满满一杯茶灌入口中。之所以来茶楼而不是酒肆,是因为他还不想醉,保持着清醒让那刻骨的记忆存在脑海,他还能感觉到痛,还能知道自己的心里始终有着她。   海棠……   忘不掉也不想忘。   “就这些胭脂了,全部给我包好。”杜花开选好柳海棠平日里用的上好胭脂,对着店家说道。   “好。”店家派人包装好交给杜花开,杜花开微笑,出了胭脂铺。   大街上还是热热闹闹,杜花开游于车水马龙之间,瞬间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巴,那人力度太大,任凭杜花开怎么挣扎也挣不开。   “不要动!”背后的呵斥声让杜花开强装镇定,虽然心里害怕,甚至闭上了眼睛。背后的人放开她,她正想反击,却被人架起了双臂。   “你们是什么人?”再睁眼,已身处在一条小巷子里,理智告诉她,不能大声,也不能反抗,何况,她反抗不了。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人。”说话的人戴着斗篷,脸被黑纱遮住,声音里尽是沧桑。杜花开也不想管那么多,只是心里冷笑,帮她?这世上会有那么好的事?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去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达成心愿。”男人话语掷地有声,杜花开被扣住的手臂有些酸疼。   “你明白吗?”男人问道。   杜花开只是乖乖被束缚着,没有答话。   “说话!”男人似是不想等待,虽然隔着面纱,但杜花开依然感觉得到那灼人的目光。   杜花开闭上眼睛再睁开:“做什么?”   “呵呵,我想要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得到什么。”男子笑得很奇怪,他是笃定杜花开会帮他,那日杜花开追着高崎浩的身影还有那充满爱恋的目光他都看在了眼里,人性的弱点不就是拿来利用的么?这样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更为夸张了些,对杜花开说道:“你不是爱慕高丞相之子么?可惜呀,就你一个下人的身份,高崎浩定然看不上你。况且,还有柳海棠这个女子在,我听说高崎浩对柳海棠可是痴心着呢!你呀,注定得不到他。” 杜花开本就不舒服,经他这般挑拨,心中更是难受,恨不得将柳海棠撕碎。那人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更为放肆地说:“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得到高崎浩这个人,你只要乖乖听我的便是。”杜花开几乎是没有考虑就点头答应了,就算是被利用她也无所谓,这样挺好的,只要有高崎浩,什么都无所谓了。她记起从前第一次见到高崎浩,仍然是柳海棠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只是不同的是,她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暗自许下一颗芳心。 男子见杜花开手上的力道已经放松,十分配合他,也不再禁锢着杜花开,低声在她耳边说:“既然这样,为了表示你的诚意,去把柳府的账本拿来交给我,就这么简单。”简单?柳府的账本是她的父亲掌管,杜管家向来严厉,忠心耿耿为柳家,杜花开无论有什么事也不会去到账房,她根本没有偷的机会。从一开始被拐进小巷子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现在终于被证实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杜花开说道,声音带着小心翼翼,说实话她还是觉得害怕的,于是想在对方口中再窥探些什么出来。   那人却是一笑,让杜花开惊诧。“呵呵,有趣。你难道想在柳府做一辈子的下人?被人当牛马驱使?忙来忙去都是为别人做嫁衣?”杜花开一惊,这个人竟然知道她心里所想,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冒出了冷汗。 “我是来帮你的,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以及所爱的人,就去做吧,何必寄人篱下心有不甘呢?”犀利的话语一字一句敲击着杜花开的心房,她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强装镇静,对,她渴望,她想要,这个世界不该对她这么不公,她要把自己的欲望扩张,将高崎浩抢回来。 正文 第五章 背叛 “好。”原本被扣住的手臂不知何时已被松开,杜花开揉揉自己的手,淡淡答道,带着毫不含糊的笃定。   “杜姑娘是聪明人,那么三天后的未时我们在这里见面,告辞!”杜花开吓得后退几步,眨眼间,空荡荡的小巷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杜花开蹲下身来,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回到柳府,给柳海棠送去了胭脂,杜花开就悄悄回自己的房间了。她要好好策划一下,如何才能拿到柳府的账本。   转眼三天已经过去,今晚便是她与那陌生男子约定的时间,她越发紧张起来。灯火阑珊夜已深,父亲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账房看账,杜花开端着一碗粥去到账房,屋内人影随着烛火的闪耀而晃动,杜花开轻轻敲门,“爹。”杜管家许是看账看得出神,并没有听到屋外杜花开的叩门声。杜花开也没有继续敲,直接推门而入。   “花开?你怎么来了?”杜管家有些意外,多年以来每夜在烛光下看账周遭都是静得令人窒息,他的女儿也从未来看过他,现在来给他送夜宵倒是让他心头一暖。   “我熬了粥,爹你吃点吧,暖暖身子。”早春的夜晚还缠绵着冬日的寒气,熬得太晚必然会冷。杜管家连连点头,整个人都沉浸在杜花开送来的温暖里,也没有多在意杜花开突然的探望。   杜花开瞥了眼账簿,上面记了不少柳家钱庄的生意账,遒劲有力的字迹,杜花开认得出来是父亲的。“你先回去休息吧,别太累。”杜管家将粥放在一旁,埋着头研墨,拿起毛笔继续在账簿上圈圈点点。杜花开视若无睹,也不想再多问什么,黯淡的眼睛里浮起了微弱的光。   爹,对不起。杜花开的心也在此起彼伏,不过咬咬牙还是狠下来了,为了高崎浩,为了两个人的以后,她一定要把事情办成。她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而喝下她送来的粥的杜管家立即一头栽在书桌上睡着了。他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会下药将他迷晕,毫无防备的结果就是,杜花开不负神秘人所望,小巷子里,杜花开将柳府的账本交给了之前的那个戴着斗篷的人。   还是那条小巷子,阴暗而安静,充满阴谋的味道,男子隐藏在黑暗之中,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接过杜花开手中的账本,又将自己准备好的假帐本交给杜花开,说道:“你做的很好。”   杜花开没有作声,该做的她都做了,只是这些人到底要上演什么样的戏码,她无心在乎。想起父亲现在应该还在昏睡中,她的心就一阵刺痛。今天早上给父亲送了银耳羹,在里面下了药,够父亲昏睡几个时辰的。而她就顺势,将账本拿了出来。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假帐本,不由得佩服男子的神通广大,那上面的字迹居然同她父亲的字迹一模一样,不仔细分辨倒真的看不出来。   “柳府的日头尽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那男子的语气颇为得意,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出他此刻定是挂着轻蔑的笑容。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这般简单,果然还是离间计比较好用。   “什么意思?”杜花开觉得不对劲,如果柳府出事,必然也会牵连到杜管家父女,这样的结果杜花开是不想看到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她可不愿做,太蠢了。   神秘人冷笑一声,“何必担心,既然答应了你就必定会保你周全,你的父亲自然也一样。”杜花开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做下的事,就算是自食恶果,也不能连累了父亲。据神秘人所说,过不了几日,柳府将会大难临头,所有人都逃不了一死。而他会帮她和杜管家安然无恙。柳府的账本里到底记了什么?足以让整个将军府灭门?   杜花开带着忐忑的心回了柳府,账房内,杜管家还在昏睡中,安然的样子让杜花开心疼。杜花开取来件大衣给杜管家披上,担心他受了寒。爹爹,原谅我。杜花开告诉自己。   钱,权,心爱之人,谁不想要。杜花开不是圣人,自然会被这些事物迷惑,她深深的知道,自己已踏上不归之路。杜管家醒来后,并不账本失踪的事,他将那本假帐本放好,继续重复着这些年的事务,只是很不明白自己怎么在书桌上睡着了,杜花开又去了哪里。杜管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她的双手即将沾满鲜血。 厄运降临的不早不迟,刚刚好。   偌大的柳府,被朝廷的官兵层层包围。柳大将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朝廷为何突然大动干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府拥兵自重,涉嫌私盐贩卖囤积钱粮,欲谋权篡国,罪加一等,朕念及往日功绩,加以火刑惩处,株连九族,即日行刑。钦此。”一名声音奸尖细的太监站在柳府之中,趾高气昂地宣读着圣旨,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将军府的所有人都跪在前院听旨,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将圣旨上的字句一一念完,柳大将军彻底愣住,差点一个扑通向后倒了下去,执念撑着他的身体僵在原地,“臣遵旨。”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杜管家父女不在。   “爹,不要啊!你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柳海棠无法再保持冷静,官兵包围将军府就是稀奇之事,原来……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对。柳海棠生性聪慧,四下环视几眼之后发现少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她再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果然,杜管家不在这里。而且,杜花开也不在。   “那,柳大将军接旨吧!”总管太监的笑顿时让柳海棠觉得恶心,她没办法相信圣旨上所说明的一切,绝对是有人陷害!她的父亲一生金戈铁马为国为家,披肝沥胆,又怎么可能会是圣旨上所说的反贼意图谋反?杀了她,她都不会相信。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杀他们,可是他们不能逃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死在君主的刀下。   柳府之外,几批御林军正将弓箭拉满,等待着有人逃出来,再将他们乱箭射死。他们有些人曾经是从柳将军的手下训练出来的,有些人曾经受过柳将军的恩惠,可是,那又怎样呢?这些都不重要了,皇帝的命令他们违抗不得。   那一日的将军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柳大将军私下囤积钱财意图谋反篡权夺位,在百姓心中留下的口碑瞬间崩溃瓦解。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柳海棠思绪万千,面色冷酷决绝,父亲忠心可鉴,可那皇帝竟不分是非,听信恶人谗言,下旨以火刑灭她柳府满门。真是可笑啊,戎马一生又能换来什么?不过是被人栽赃陷害后连一点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原来一生这么短……   在她还没好好享受人生苦楚的时候,即将离此而去。若有来生,便做那潺潺溪水,一生喧哗,流动不息。没过多久,下人便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官爷带着一大堆士兵来到了我们柳府了。个个都是气势汹汹的,想必是来执行火刑的。老爷~~” 柳大将军倒是显得十分沉着,冷静。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看来是天要亡我呀!哈哈~~”他亦然不甘心,想他戎马一生,怎么就栽在这个污名之下呢? 而旁边的人早就已经怕到不行了,个个抓着柳大老爷的手和裤腿,哀求着柳大老爷。到每个人的话语差不多也都是这样的“老爷,我们还不想死呀!老爷~~” 柳将军看着眼下的这些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宝贝女儿,掌上明珠,柳海棠。而柳海棠显然是愣住了,傻傻的望着站在主厅里的每一个人。直至将目光停留到自己最尊敬的老父亲的身上。 柳将军来到柳海棠的身边,拖住柳海棠的手,充满抱歉的神情对着她说道“我的好女儿啊,都是爹对不住你呀,爹竟然让你在这样一个如花的年纪里死去,爹真的对不起你呀,愿我们来世还能再做父女,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柳海棠的眼眶里充满了泪珠,她知道父亲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便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柳大老爷,她的父亲。就在这时,官爷带着一大群士兵从门外冲了进来,严厉的呵斥道:“来人啊,把这些人关进独自的房间里,不要让他们再一起!” 士兵们应道:“是的,大人!”随后,士兵们强行将柳大老爷和柳海棠拉开。接着,柳府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便都被关进了独自的一个房间里。而柳大老爷和柳海棠便也被分在了不同的房间里。而此时此刻,等待他们的是火刑。每一个房间里都传来哀嚎。那叫声令听了的每个人都觉得瑟瑟发抖。 正文 第六章 逃脱不了的厄运 随后,随着官爷的一声令下,士兵们搬过来一捆又一捆的干稻草,而有的士兵手中则拿着正在燃烧的熊熊火把。 就在官爷的一声喝下,士兵们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火把扔向了自己面前的干稻草上,不一会儿,干稻草便都被点燃了,而且全都释放着耀眼的光芒。熊熊大火一点一点的侵蚀着柳府,柳府在火焰的包围下,显得十分的耀眼。 而此时,远远逃离的杜花开还在为自己的错误挣扎着,面对自己父亲的斥责,她仍然不甘心。 “花开,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跟我回去,向皇上澄清事实,告诉天下众人那不过是奸人的计谋,柳将军没有谋反。”杜官家很疼爱这个女儿,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整个人气得发抖。他应该早一点发现杜花开的异样的,从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关心里他就应该感觉到阴谋,可是他没有发现,直到这一日杜花开死活要他陪她出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京城是个繁华的城池,御林军包围柳府的消息传得很快,路过的行人都在谈论着这个令人震惊的事情,他自然也听到了。   可是杜花开仍然顽固不化,冲他吼道:“柳府就快完了,我没有做错!为什么我们要寄人篱下,为什么我们要被人呼来唤去!”杜花开大声吼道,反正四下无人,就让她放肆一次又何妨?”   “你……”杜管家气结,只一心悔恨自己竟然养了这么个女儿,顺手给了杜花开一巴掌,大声说道:“你怎么能有如此想法,你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面对自己父亲的耳光,杜花开从最初的有点儿愧疚一下子全都变成了愤怒,声音尖锐得紧,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爹,我不甘心,我不想永远被别人踩在脚下,我也想被别人捧在手心,不要被别人呼来喝去……”杜管家越来越气愤的目光洒落下来,杜花开说的渐渐没了底气。   “可是柳家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杜管家使足了力气抬手再次给了杜花开一巴掌,他似乎还是不能解气,那是他们的恩人呐,他们非但没有报恩,反而反咬一口,这叫他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杜花开扑红的脸颊微微变得浮肿,灼热感遍布整个脸庞。   “你可知道那几本账簿对于柳家的意义……”杜管家气得满脸涨得通红,“早年钱庄收了一个不速之客,本来将军也是见他可怜才收留了下来,结果他却背叛了将军,利用将军的信任做起了贩卖私盐的生意,后来将军发现就将他赶了出去,将军的侍卫怕他泄露此事,瞒着将军把他杀了。而当时做生意的每一笔账都记在那本深色的账簿里,你拿走的账簿里恰好就有那本。”   杜花开一直低着头,父亲说的是实话,不会骗她的,柳府的人没有罪过,然而现在她背叛柳府将账本交了出去,那柳府就真的大难临头了!愧疚在杜花开的心里并没有停留多久,就算是那样,现在事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柳府若是被降罪只能是当她杜花开成功的垫脚石了。   “跟我回去,向将军认罪!”杜管家把杜花开的手腕紧紧拽住,将她拖回了城内。御林军还未离去,他们不敢靠近,只看得  偌大的柳府,空荡如幽谷,晨起时还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氛,然而转瞬却是凄惨之景,物是人非,一时也了无生意。   杜花开亦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迟迟没有说话。“杜某今生追随将军,忠心不悔,以死明志!”说罢,杜管家便头撞南墙而去,杜花开看着自己父亲不断涌出的鲜血,发出一声惨叫,这里里柳府太近,立即引来了御林军的目光。杜花开吓得不行,也顾不得父亲的情况,拔腿就跑,等到御林军到达查看的时候只看见了地上已经死去的杜管家,也没再继续追赶。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呛人的气体源源不入从门缝,窗缝钻进来,令在房间里的柳海棠不断咳嗽,渐渐的,浓烟笼罩着整个柳府,每个人都同死神展开最后的搏斗。柳海棠咳嗽得面红耳赤的,意识也在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最终,被浓烟呛到不行的柳海棠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但是,大火快要烧到她的房间里来了,她如果再不想办法逃跑的话,那么她就会被大火完全吞噬,甚至是被烧得体无完肤。大火来得来势汹汹的,以最快的速度吞噬着柳府,这就烧到了柳海棠的房间里来了,但是柳海棠还是仍然昏迷不醒,眼看着房间里的横梁因为大火的吞噬显得脆弱不堪,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 这时,从窗户里蹦进一个人来,他身穿白衣服,脸上戴着一块白布,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来人急匆匆的来到柳海棠的身边,蹲下身来,徒手搬开压在柳海棠身上的横梁,然后拍打着柳海棠的脸颊,示意让她醒来。但是,柳海棠仍然昏迷不醒。 没法子,白衣男子只好抱起柳海棠,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住处。白衣男子带着柳海棠来到了一处山谷。慢慢的将柳海棠放到了床上。只是此时,柳海棠的脸颊差不多可以用面目全非这几个字来形容了。完全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呀! 但是白衣男子却是见怪不怪的,将柳海棠放到床上后,转身到屋外打了一盆水,随后急匆匆的走到房间里来。 只是此时的柳海棠还是昏迷不醒。 白衣男子极其温柔的替柳海棠擦拭脸上的血迹和处理身上的伤口。动作极其温柔,丝毫没有引起柳海棠的一丝不快。柳海棠还是这样静静的睡着。男子又拿来纱布,仔仔细细,温温柔柔地帮柳海棠包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完毕以后,白衣男子才正视起柳海棠的脸来,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随即,转身走出房间,吩咐外面的安同,声音喑哑的说道:“去厨房帮我准备些热水来。”吩咐完以后,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的从屋外走了进来,慢慢的扶起柳海棠瘦弱的身子,运用自己的内功替她疗伤。但是又怕自己的动作有时会弄疼她,所以白衣男子的动作极其温柔。 两个时辰过去后,柳海棠的脉搏也慢慢的恢复了跳动。白衣男子这才放心的扶她躺下,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想着不可耽搁了病情,立即拿出放在桌上的刀具,开始在女子的脸上动作起来。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庞,曾经也是美丽动人的脸庞啊,男子不禁感到惋惜,那么多条人命,最终却只挽回了这么一条,他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让柳海棠出事,他要还柳海棠一张无暇的脸,给她新的生活,以慰藉柳将军的在天之灵。 “爷,热水来了。”之前被白衣男子唤作安同的人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不知当进不当进。 “端进来,放在那儿,你可以出去候着。”男子将手中的锦帕浸湿,轻轻擦拭柳海棠的脸,不禁想到:还好你是昏迷着的,否则该是有多痛呢?一定会让你哭出来吧,伤成这样。 白衣男子将柳海棠的脸弄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整夜的劳累让他看起来有点儿憔悴,但依旧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英气。“安同,怎么还在这儿候着?”男子打开房门,一脸诧异地看着傻愣愣站屋外的安同。 安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很是沙哑地说:“是爷吩咐我的呀,安同担心爷会有什么需要。” “所以,你就在这儿守了一整晚?脑子怎么还是这般愚钝呢……唉,听话没错,但你这般听话会让主子感到负担啊。”男子略微苦恼地扶着额头,表达着懊恼的情绪。 安同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被男子连回来也没两年,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他始终坚信,主子的话绝对没有错。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次自己听话了主子反而还不开心,这是为什么呢?他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罢了罢了。”男子朝安同挥挥手,不想再为难他,又说道,“现在也没时间给你休息,直接去厨房备点热粥。”他亦是整晚没有休息,全神贯注在为柳海棠治疗脸庞的烧伤。 唉,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毕竟是女子,一夜之间失去了至亲,现在更没有了自己原本的脸。想起柳海棠的遭遇,男子不禁在心中感慨,若是……若是他在努力一点,实力再强一点,这个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谁知道呢?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哪儿能保住他人,如今能够救活柳海棠已是万分不易,还是知足的好。 安同拖着疲倦的身体去不远处的厨房熬了一碗粥,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家的爷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面色仍然是疲惫的。 正文 第七章 被救之后 安同不知道应不应该叫醒他,一时间愁眉不展。正当他纠结不已的时候,男子感觉到身边氛围的不对劲,自己醒了过来。 “这么快就好了?安同最近的手艺见长呀。”他开起安同的玩笑,倒让安同安心不少。 “爷,这 ……这位姑娘还没有醒,怎么办?”安同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昏迷中的柳海棠 看着她被白色绷带包裹的脸,不禁感到害怕。 看到安同这样的反应,男子轻轻横了一眼安同,接过他手中的粥,皱起了眉头。“若是灯下这位姑娘醒来你敢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定不会饶了你。” “是。”安同慌乱地低下头避开男子的目光,害怕被责怪,语速也变得快了起来,“爷,这姑娘是谁呀,你为何要费力救下她呢?”昨夜男子抱着一个难以辨别的人回到乌琊厘谷把他吓坏了,还好爷的医术也高明,将那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安同,跟着我这些年还没有学乖么?总是问些不该问的问题。”男子似乎不太愿意告诉别人他的想法,对安同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 被这么一吓唬,安同又低下了头,语气变得低低的:“是,安同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只是爷,您出来这些天就不怕圣……” “这个用不着你担心,我自然能够处理好。”男子打断了安同的话语,缓缓地说,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儿。 安同还想说些什么,刚刚张口,恰巧这时候,柳海棠醒了过来,由于白布的包裹,他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那双明亮而悲伤的眼睛,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气氛。柳海棠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之中挣脱出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整个目光显现出来的是无神的表情。 白衣男子开口道:“你醒了?那就起来喝口粥吧?”柳海棠没说什么,只是傻傻的望着屋顶,继续放空。过了好久,柳海棠猛地起身,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和脸上皮肤的不舒服,没穿上半件衣服和鞋子就想往外跑。 白衣男子一把抓住柳海棠的手,有点生气的吼道:“你想做什么?”柳海棠没回答白衣男子的问话,只是一心的只想甩开白衣男子抓住她的手。白衣男子哪肯放开呢?柳海棠挣扎的越厉害,他就抓得越紧。直到最后,柳海棠终于没有了力气。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后。白衣男子这才一把抱起柳海棠,将她轻轻的放到床上去。 柳海棠也不动弹,就是这样任由白衣男子抱着她,将她放到了床上。将柳海棠放到床上后,两个人彼此都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白衣男子坐在床边看着柳海棠,柳海棠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久好久,柳海棠这才开口说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我们认识吗?”情绪略有点儿激动。 白衣男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后轻声细语的回答道:“我叫做林玄一,人称玄一大师,是乌琊厘谷的人。至于我为什么救你呢?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就是有乐于助人这种良好的品智。我们之前认不认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认识不就好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希望能够带着柳海棠远离那个喧嚣的官场、那个吃人不骨头的地方。 柳海棠却是没有那个空闲陪林玄一在那里聊家常,恶狠狠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如果没有救我的话,那么我现在就不会和父亲分开了,至少我们死了以后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呢?你让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办?怎么去面对这一个世界呢?” 林玄一默默的看着柳海棠,任凭她指责他,过了有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说道:“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乐观的对待这世上的每一切。再说了,你刚才说什么你父亲的……”林玄一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父亲,他会上极乐世界的,因为他是好人。” “你又知道我父亲是好人?呵呵,这什么世道?好人,是啊,我父亲一生戎马,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却落得个如此下场,这就是好人的宿命吗?”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变得激动、变得愤慨。林玄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她抱怨世道不公,他也能够体会这种感觉,谁说圣上英明来着,都是骗人的,权势越大,就越有可能走到歪路,当今圣上不就是这样么?他在心里嘲讽,更多的是心疼。 “既然老天让我活了下来,我定然要那狗皇帝付出代价,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柳海棠说这句话的那一刻心中充满了仇恨,原本清秀的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但是却引得林玄一心疼不已。 “大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安同听到柳海棠的话别提有多生气了,提高音量冲柳海棠吼道。 “安同,退下!谁让你说话了?”林玄一再次凶安同,安同不过是个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脾气,听到自家主任凶自己,而且还为了这个陌生的女子,心下感到分外委屈,一边冲出房间,一边大吼:“爷这般护着她是为哪般?难道要她真的做出她想的那些事情爷才开心么?”他不在乎皇室那些人的生死,反正他们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但是他在乎自家公子的生命啊,要是公子帮助柳海棠的话,岂不是不忠不孝不仁的罪人?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局,他有预感,这个女人不简单,总会给爷惹来天大的麻烦,越是这样想,他就越发看不惯柳海棠,不想多做停留,冷哼一口气就走了。 林海棠也不再逃避,直视着林玄一说道“我家本来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每个人都是和和睦睦的往来,没有争吵,什么坏的都没有,但是就在一夜之间,我的美好的家就这样破碎了。官员也不调查清楚,就这样用火刑来惩罚我们全家,甚至连给我们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柳海棠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眼神就在一瞬间,从单纯美好的目光变成了充满仇恨的目光。这目光连令林玄一看到了,都觉得有点可怕。 林玄一见柳海棠情绪更加激动,担心影响到她的伤势,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你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好好的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一觉吧?既然你那么恨,就好好活着,活到有能力报复的那一天。” 还没有从丧失亲人的痛苦之中走出来,她哪里有心情吃饭睡觉呢?对于玄一的话,柳海棠只是倔强的说道:“不,我现在并不想吃东西,我就只是想去看看柳府,看看我的父亲有没有也像我一样暗中被人救了出来。我放心不下。我很担心。”话音还未落,林海棠便顾不得自己一身的伤,就想要屋外走。 林玄一还是拦住了她,“你觉得你这样子还能走到林府吗?你别忘了,官员竟然动用如此大型来惩罚你们家,想必你们家一定犯了不小的罪,现在,如果被外面的人看到你竟然还没死,你觉得你还会活着回来吗?要是你的父亲没有死的话,你觉得你还能再次见到你的父亲吗?想想也知道,那些官员抓到你以后,会怎么对待你了。你还敢出去吗?”林玄一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柳海棠也显然是被林玄一给吓到了,愣愣的说道:“但是我终究还是放不下我的父亲。我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眼。”她只是一味地重复着类似的话语,眼神越发涣散。 想起柳府被大火烧过后的废墟,若是柳海棠此时去看见了岂不是更会触景伤情?林玄一继续安慰着柳海棠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相信我,我先去打探消息,看看外面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如果没什么坏事的话,你再出去也不迟呀!好吗?”林玄一担心她的伤口,不敢太激动。 忍着脸上的灼痛感,她看了一眼林玄一,试图冲出去,还是没能做到。柳海棠见现在也没什么法子,只好同意了,却始终不愿意吃东西。林玄一领着柳海棠来到床上,慢慢的扶着她躺下,随后转身,端起桌子上的碗,见柳海棠并没有刚才的反抗和激动,温柔地一勺一勺的喂着林海棠喝粥。 将粥喂完以后,林玄一扶柳海棠躺下,接着,轻轻的替她盖上被子,随后蹑手蹑脚的端着碗筷,轻轻的掩上门,然后离开了。 隔天一大早,林玄一便带着安同去柳府附近打探消息,他坐在茶楼上,吩咐安同到大街上去打探消息。希望能够得到柳府有人幸存的消息。过了好一会儿,安同这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边跑边向着林玄一招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柳府全府无一幸还……” 正文 第八章 绝望之后的重生 “小声点,是不是生怕旁人听不到?”林玄一听到安同的报备以后,面露一丝丝的担忧。随后,吩咐着他:“我知道了,还有,近日我会待在吴琊厘谷,你不用跟着了,若是里面的人来打听我的消息,你就告诉他我出门远游行善去了,懂了吗?” 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犯错,惹得爷不高兴,安同心里也不好受,颤颤巍巍的应道:“是的,我懂了。” 随即,林玄一回到了吴琊厘谷,安同仍然在熟睡,眼看着日头不早了,他认命地去厨房热了一碗粥,端着粥便来到柳海棠的房间,也就是他之前所住的房间,轻轻的在门外敲门。吴琊厘谷不大但也说不上小,他喜欢这里,便自己在谷中搭建了一个小屋子,偶尔来住住,也算是修养身心。 后来将安同捡了回来,他又添了一间小屋子和一间小厨房,山谷也算是五脏俱全了。柳海棠的事儿发生得突然,他没来得及准备,只好把柳海棠搬进自己的房间,而他现在才想起,自己没有可以休息的房间啊,看来只能先和安同挤一挤了,等过几天再搭建一间就行了,不着急。 柳海棠本来就没合上眼,被林玄一这么一打扰,也就彻底醒了过来了。她略微扬起声音道:“门没关,你进来来吧!”随后,走下床,穿上林玄一为她准备的衣服。 林玄一走了进来。 柳海棠开口道:“说吧,我的柳府都变成什么样了,我想,你应该让你去查看过了吧!”柳海棠的脸仍然被白布包裹着,遗孀眸子直直地看着林玄一,像是要把他的心思看穿一样。 林玄一本来还想着能瞒多久是多久,但是被柳海棠这么一问,他却想通了,长痛不如短痛呢!于是他就慢慢的开口说道:“是的,我已经让去查看过了。不过,我怕你承受不了。” 大致猜出了结果,她还是不死心,希望能够听到不一样的消息。想起往日对自己疼爱万分的父亲,想起后院嬷嬷们的照顾,柳海棠难过地说道:“没事的,什么大风大雨我都挺过来了,这一次,我也可以的,你就说说看吧!”林玄一这才慢慢将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林海棠听。 林海棠听完林玄一的话以后,显然有点支撑不住,慢慢的,林海棠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直到最后,她慢慢的倒下了身子,林玄一连忙一把扶住她的身子,将她慢慢的放到床上。 而在另一个地方,高丞相的家中,高崎浩本来是正在吃早餐,却听到下人在议论柳家的事情,特别是听到柳海棠这个名字后,他的好奇心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想知道下人们究竟是在讨论什么。 他叫来一个下人,好奇的问他:“你们都在讨论柳府什么事情,顺便说来给我听听。” 下人知道那可是高家的少爷,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只好一字一句的道来:“是这样的少爷,您是不知道啊,昨天柳府被官爷带 着一大堆士兵进行了火刑,如今,柳府是无一幸还的。现在,大街上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您难道还不知道吗?” 前不久还果断拒绝了他的柳海棠,如今已经葬身火海,这……怎么可能呢?高崎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仔细的确认到,“什么?你说什么?是柳将军那一家的柳府吗?” 知道自家少爷一向对柳府的事儿比较关注,尤其是对那个柳小姐,下人不敢有所隐瞒毕恭毕敬的回到道:“是的,少爷,就是那一家柳府。” 高崎浩再次从下人的口中听到消息以后,心里简直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大步的向外走去,只留下后面下人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声。高崎浩一刻也不敢耽搁的来到了昔日的柳府,然后呈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以前那个气势恢宏的柳府了,如今的柳府,已然变成了一堆黑乎乎的废墟,完全看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看着满眼的废墟,高崎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字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久好久,他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转过了身,步伐沉重不已,慢慢的向两里外的野外走去。 杜花开由于从大火中得以逃生,所以便躲在柳府附近,这下,让她看见了高崎浩往野外的方向走去,本来她就爱慕高崎浩,怎么看她都觉得高崎浩的神色和行为不对劲。于是,尾随在高崎浩的身后,随着他,一起来到了野外。 高崎浩走到河流旁,却愣是没有停下来,仍然是大步的往前走,花开一看,傻了。她知道,高崎浩这小子为了林海棠,肯定是又要干什么傻事了。她连忙大步的奔向高崎浩,从背后一把抱住高崎浩,嚎啕大哭的对着高崎浩喊道:“高崎浩,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崎浩愣是顾虑不了那么多了。推开花开环绕在他腹部的双手,继续往河中心走去。 花开继续喊道:“你快回来,你疯了,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你看看你,你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了?这还是以前的那个你吗?高崎浩……” 高崎浩茫然的说道:“既然海棠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我现在就下去陪她呢!你就不要管我了,你走吧……” 花开大声吼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家小姐那么好?她不值得你那样为她,你知道吗?” 高崎浩愣是没有理会花开,继续大步的往河中心走去。花开忽然大声的吼道:“如果我说,小姐死前还有留下遗言。你还会想自寻短见吗?” 高崎浩听了花开的话后,两眼发亮,激动地对着花开说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海棠真的有留下遗言?” “是的,我是不会骗你的。你想知道她留下了什么遗言吗?如果想知道的话,那么你马上回到岸上来,不准寻短见。”高崎浩连忙大步的奔向岸边。 花开这才说道:“我家小姐死前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我有幸活下来的话,请我一定要告诉你,她很爱你,她不希望她死后你会做出什么傻事,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她是不会原谅你的。她希望你带着她对你的爱好好的生活下去。” “既然她爱我,为何要拒绝我的求亲呢?”若是他们成亲,皇上说不定还会看在丞相的份儿上宽恕柳府上下,不至于那么多的人命丧失在火海之中。想着这些,高崎浩不免有点儿感慨。 杜花开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回答才算是好的回答,才不会引起高崎浩的怀疑,但是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出很好的理由,分明就是柳海棠自己拒绝了,不得不承认,她也没有把柳海棠的心思弄明白过。 见杜花开久久不说话,高崎浩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想着不要为难杜花开,便松口说道:“若是太难以回答,就算了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总归来说是我没有护住他们一家。”高崎浩双眼直直地看着杜花开,仿佛想要通过她的身体看到那个他以为的已经死去的女子,既然海棠不在了,那就好好对眼前这个唯一存活下来的姑娘吧,把她当作海棠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遗物,好好珍惜,好好爱护。 杜花开倒是分外大胆地回看着高崎浩,一双明亮的眸子开始闪烁着水光,那是她假意逼出来的眼泪,为了让高崎浩可怜她,让他相信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们相互看着,直到杜花开再次开口,才打破了这样的沉默和怪异气氛。 她说:“那是因为,小姐不希望你们之间的感情和权贵利益牵扯在一起,你知道的,小姐一向淡泊,又十分看重柳府的名誉,外人若是得知你们成亲定然会说三道四,小姐听不得这些闲言碎语。” 高崎浩受宠若惊,愣愣的思索着,仍然感到疑惑:“这个……也不能够让她态度如此那般坚决地拒绝我吧。” 杜花开不安地搓紧衣摆,手心开始冒汗,在自己爱慕的男子面前说谎,的确是有难度,但她表面上却装得很是淡定,继而又挤出几滴眼泪,语气哀伤地说:“公子有所不知……小姐……小姐她幼时跟着将军四处奔波时不小心受过重伤,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救起来,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了,偏偏不久前小姐忽然感到不舒服,在大夫的审查下才知道当年的旧伤已经损了小姐的心脉,小姐的身体也拖不过几年……小姐拒绝公子您,实在是因为不舍得日后公子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啊!”说着说着,杜花开又抹了几滴眼泪,以骗取崎浩的信任。 对于杜花开的话,高崎浩无条件地相信着,或许是由于他太善良了吧,他也就信了。而且还没有半点怀疑花开的意思。兴奋的回到高家。花开这也才放了心,不管怎样,她终于还是能够生活在自己心上人身边了,而且没有了第三者,这怎能不让她感到兴奋呢? 正文 第九章 计划成功 高崎浩想着杜花开是柳府之人,现下仍是罪犯,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带她回丞相府中,只得将她通过下人的手送进寻常农家的家里,捏造了一个身份。日子过去大半月,他日日梦见柳府大火的情景,他没有见过柳府真正燃起来的样子,却觉得梦里面的场景分外真实,他不得不想起柳海棠,心里没由来地发慌。 “难道是海棠她有遗愿没有完成,希望我去做?”他冥思苦想了好几日,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杜花开接回浮肿,毕竟她是海棠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在海棠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他应该照顾她。这样想着,高崎浩便派人去接回了杜花开,对外只说这丫头长得不错,倒是个好帮手。 而另一边,乌琊厘谷风景秀丽,山涧溪流流动不息,溪边野花开到尽致,茂密幽林遮住了想要偷渡进来的阳光。河边一男子正手持棍叉往河里戳去,忽而一个箭步飞跃,如蜻蜓点水般自河面一趟而过,手中的棍叉上已有目标被束缚其上。   “抓到大鱼了!”男子轻呼,清秀的面颊上透着方刚之气。男子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多捕了几条鱼作为日中的食物。   距离河边不远的山洞里,一青衣女子正在沉睡,额前的发丝扬落下来,稍微遮住了脸颊,无端地透露出一股风情。昨夜燃着的柴木早已熄灭,空留了几抹火星点点。男子提着几条鱼进来,找了个角落搁置,目光瞥向女子,怔了怔,转身又出去了。   晨间的光亮也晕染了山洞内的景象,单薄的草席上,青衣女子安然睡着,角落里的鱼儿意犹未尽地挣扎着,似乎是想逃出去,不甘偏安在渺小的山洞之中,渴求获得更多的光亮。女子柳眉微蹙,一个翻身,睫毛微微抖动,抬手挡了挡暂不适应的亮光,接而坐起身,稍稍扶扶额,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   鱼的腥味扑鼻而来,注意到前面角落的几条鱼,柳海棠大抵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因为几乎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她猜过不了一会林玄一就该回来了。当然,不是空手,而是带着野果归来。又香又甜的大野果,比以前在将军府食过的果子还要好。一想起这些,柳海棠不争气的肚子又在叫嚣着不满了。   隐约有黄鹂鸟的叫声,柳海棠站起身走了出去。山洞外亮堂堂一片,高大的树木散发着生生不息的绿意。几只飞鸟掠过,在头顶的天空留下一片惊鸿。   林玄一还没有回来,柳海棠干着急又不敢乱跑。已经有一月的时间,林玄一将她照顾得很好,她的脸已经拆掉了白布,身上的伤虽然接近痊愈,但到底是大病初愈,不适合随意走动,以免发生意外。   溜达了半炷香的时间,再折回山洞时,草席上摆放着一些新鲜的野果,环顾四周,着实没有任何人的影子。看来刚才,林玄一回来过。柳海棠轻笑,像是食不知味的喃喃。   几经绕转,终于跑到河边,河面上飘荡着些叶子顺着风向不知游往何处,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林玄一。   “在找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柳海棠一跳,背后几步远的大树上,浓密的叶子遮挡住了男子的身体,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粗壮的树枝上有人。   “林玄一?”居然在树上,柳海棠嘀咕了一句,向树走近几步想看看林玄一到底在何处,树上却探下一只头来。   “别找了,我在这边。”旁边的一棵大树某根枝干突然抖了抖,几片叶子飞落下来,然后一个人影跳落在她的面前。   白衣翩翩,恰似仙山少年。   “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再调养一段日子,就可以痊愈了。”林玄一的声音落在耳边,柳海棠屈身坐在河边的小石块上,目光停落在远方。   林玄一走过来,找了旁边的一个小石块坐下,林玄一待在旁边,柳海棠突然有些不自然的恍惚,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日将军府几百号人被困在府中,实行火刑。昔日威武的柳府火光滔天,火海瞬间向他们袭来,一如那帝王的冷酷、绝情。那火烧了衣服,灼伤了皮肤,感觉自己即将被火熔化,是那么的痛,那么痛……   什么囤积钱粮,欲图谋权篡国,莫须有的罪名压至将军府,足足毁掉了所有人。当时杜管家和杜花开不在,想必后来也是难逃干系要受到牵连的吧。如果这一切不是有人暗中陷害,半生戎马的大将军忠心铁胆又怎么会迎来如此惨烈的下场……柳海棠沉浸在几个月前的回忆里,不可自拔。   “你在想以前的事?”林玄一间她神色有异,开口问道。   柳海棠想得出神,林玄一看着发呆的她竟觉得有些好笑,甚至好奇,好奇这样一个女子身上究竟还有哪些吸引人的地方才。他救下她的时候,面容已看不清,身体也几乎全被烧坏,可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救了她。他不觉得她被烧得血肉模具的身子可怕,只是心里忍不住对她以及对柳府的人感到怜惜,好好的一家人,死得这般凄凉。   “啊?什么?”林玄一抬手在她的眼前摇摆,柳海棠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无知的看着旁边的男子。   “我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悲伤寒窗。”林玄一指了指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心酸。有时候的自己,也会像她一样盯着河水或是天空,目光呆滞不可自拔,总是在想以前,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得到这样的下场……或许救下面前的姑娘,真的只是为了心底里那种叫做“同病相怜”的感情吧。   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也选择给这位姑娘重来一次的机会,什么都不为,只为自己的心。不想再追溯从前,现在的他,只想放荡不羁,潇洒自由的活着。可是他不知道这位姑娘会怎么想。   柳海棠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这张和原来判若两人的面容,陌生地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柳海棠盯着自己倒映在水里的影子,低声道:“我想去弄明白将军府被处以火刑的原因,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其中是有问题的,我没办法阻止自己不去想,我相信我爹是被冤枉的,他不会背叛皇上,只有皇上对不起我们将军府。”   林玄一在柳海棠诧异的目光中突然笑出声来,而后顿了顿道:“我相信你。”   “跟我学武吧。”柳海棠更加诧异的神色逗笑了林玄一,林玄一站起身来解释道:“姑娘家家的出门在外总归是不安全,我玄一大师收你为徒教你武功不好么?”   女子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来,盯着林玄一的侧脸直到他害羞似的不好意思起来。“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师父?”   “如果你愿意叫。”男子故意调侃道,“不对,是必须叫。”   “那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林玄一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柳海棠竟然当真面前女子双膝跪下叩首,不顾地面石子硌得疼痛,毅然决然地要拜他为师。   “……”   林玄一自认自己是受不住如此大礼,弯下腰扶起柳海棠,便没再多言语。“明日卯时,还在这里,不得有误。”   柳海棠原本以为林玄一只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可事实证明完全不是如此。他不是大夫,照他自己的话来说,林玄一是江湖上隐居的侠客,所谓隐士。林玄一的武功很高,是柳海棠亲眼见到的,她不知道林玄一一个人生活在乌琊厘谷是靠什么生存,这一切都在拜他为师之后得到了解释。之前还有安同为他准备东西,可是自从醒来的第一日开始,她就未曾再见安同一眼,也越发好奇起来。   空谷之中,又能靠什么维持生命?大抵是以野味及河中的鱼来饱腹。当然,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昔日的千金小姐也没有什么不适应。林玄一似是真的把她当作一个徒弟来待,而不是一个女子。说好的教她武学皮毛,也没有如实实行。林玄一说,正因为是女子,才要学好武功保护自己,不被其他人伤害。他不喜欢“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柳海棠可谓吃了不少的苦。林玄一不是一般的严格,像当日身在闺中时,婆婆教她刺绣女红的严厉苛责,都不及林玄一的半分。   柳海棠当然不会乞求像林玄一一样学得绝世武功,只要会个一招半式,即可用来防身了。女儿家习武毕竟是少见,学也应当幼时学起,柳海棠学着林玄一出招的笨拙样,让林玄一不自觉的捧腹。林玄一无奈的扶额,伸手帮柳海棠摆好姿势。   “两脚再多分开一寸,手臂伸直,不要弯腰,挺胸,报持姿势!”偶尔肌肤相连,两个人都会迅速红起脸来,什么也覆盖不住周遭的尴尬。 柳海棠站得腿发软,偷偷瞥向林玄一,此时没有注意自己,悄悄地放松身体,林玄一一根竹棍就横了过来,柳海棠一惊,稚嫩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慌之色。“好好练!”林玄一收回竹棍,柳海棠松一口气。“不许偷懒。” 正文 第十章 准备离开 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柳海棠学的几招半式也算有所小成,可这也意味着是该离别的时刻了。   “怎么了?”小河边,柳海棠坐在小石块上,抬头看向满天星空,月色微凉,说不出的意味肆意横生,林玄一看着她,突然出声。   “没有,我想我在乌琊厘谷待了这么久,你会不会照顾的很累。”柳海棠浅笑,在对上林玄一不清不明的目光时,顿住。累?林玄一也想问自己累不累,累吗?好像没有。与其说累,倒不如说是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自他来到乌琊厘谷,这里就成了他的家,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只有山间飞过的鸟兽为伴,只有她在的时候,他会笑,发自内心。 “哪儿会累呢?你很贴心,又不会给我惹麻烦,怎么看都是乖徒儿。”林玄一看着她的眼睛,仿佛那里面有星星,开着她的玩笑,气氛微妙而美好。“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要离开了,家门的血债总归是要讨回来的,我明白。”他的语气一转,低下了头,略有些惆怅。   “谢谢你,师父。”月光皎洁,像泪水洒在心上,柳海棠很少叫他师父,不习惯这样叫,也不想这样叫。   “傻徒弟。”林玄一烤好鱼,递给柳海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好香。”明天就要离开了吧,半年多的时间,与另一个人在一起生活,不说有多开心,的的确确是她人生中最让她怀念的时光。   “如果……”林玄一说了上句没下句,柳海棠津津有味地吃鱼,丝毫不顾忌身边人的目光。   “什么?”柳海棠睁大眼睛,歪着头好奇地等待着林玄一的下文。   如果你明天就走了,你还会再回来吗?林玄一好想这样问她,只是,话出不了口,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问她。最后也只是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微笑着作别。还能有几个时辰,可以这样坐在一起烤鱼,看星星月亮,这样肆无忌惮的笑。 次日。   “今日一别,自当珍重。”   林玄一说完,便转过身去,不管不顾背后的莫名目光。今时别,何时见。林玄一想这样问她。或许还能有缘再见,或许流散天涯,陌路不见。   救她之前,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守在乌琊厘谷,终日面对山川草木,再美的景色也有看倦的时候。救她之后,每天都要做更多的事,为她,亦为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总归有所改变。   “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林玄一在衣兜里掏出一个锦袋,捉起柳海棠的手,放到她手里。“出谷以后,往东走几里路,那边有个小镇,去买匹马赶回家吧。”   柳海棠收好锦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各自珍重。林玄一闭上了眼睛。或许天知道他有多么不舍。   出了乌琊厘谷,在林玄一的指示下找到了回京城的路。几日策马奔波,终是赶回了京城。 路过城西郊外的小竹林,昔日杜母的坟头上已长满了新出的杂草,柳海棠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根较粗的竹子上,打算祭拜一下杜母。   为杜管家,也为杜花开。   三叩首,起身时却发现墓碑已不是当年的墓碑,仔细观察,坟头似乎被改迁过,只是移了几丈的距离。而且,柳海棠惊讶地发现,墓碑上最下面的小字是“女儿杜花开立”!   这是杜管家和杜母的合墓!那杜花开呢?柳海棠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带着疑问进了京城,找了家店卖了马,柳海棠只身一人前往。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却早已是物是人非。时候也不早了,首先得找个客栈住下。 客栈向来是传布消息最广泛的地方,不论是豆大的还是芝麻大的小事,进了客栈就任由百姓编造揉搓,以讹传讹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舆论的力量到底是强大的,它能把活的说成死的,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流言蜚语算的了什么。   “听说那一日刑火场火光滔天,到了夜里,哀鸿遍野,鬼哭狼嚎,什么吓人的声音都有。”柳府之事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却不知是何人在时隔半年后突然再次提起,翩翩被柳海棠听了去。   男子的同伴低下头,说道:“他们说柳大将军一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全府上下被处以火刑致死都成了冤魂,那夜的声音指不定就是他们的鬼魂在喊冤呢!”   他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对桌边的人说:“还有啊,我听人说柳大小姐的尸体失踪了,可能是上天垂怜,要让她活过来,为府中上下报仇呢!”   “那么多尸体怎么能确定柳小姐的尸身不见了?”这人倒也细致,问得那男子一愣,以往他编造这样的故事根本没有人会怀疑,突进这话倒把他给难住了,一时间慌乱不已,随口胡邹道:“这谁知道呢,兴许老天爷显灵,那皇帝可能还在害怕柳家冤魂来寻仇呢!”   一旁的人赶紧捂住男子的嘴,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别人知道你脑袋就得搬家。”   柳海棠坐在对面的位子,耳畔是争论不休的聒噪声。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竟然还能被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他们有一点倒是没说错,将军府的大小姐确实活过来了,而且就在他们面前不动声色地饮茶。   “店小二,给我来杯茶。”   倏然的声音打断了柳海棠嘲笑他们的兴致,定睛朝客栈门口方向看去,一个白衣女子正走进来,怀里抱着几匹绸缎。   杜花开?!   柳海棠睁大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特地用手轻揉了揉眼睛。   “客官,来点什么?”店小二献殷勤似的跑过来,杜花开将几匹绸缎放到凳子上,对着店小二一阵说教。   “我不是说了来杯茶么?你怎么还不去,要我等多久?我还有事啊!你还不赶紧去!本姑娘没那么多时间!”杜花开显然是心情不好,嗓门也特别大,冲店小二吼去。   “是是是,只是想问姑娘还需要其他什么小菜?”店小二重重点头,震惊地看着杜花开。   “呵呵。”柳海棠不禁笑出了声,敏锐的杜花开赶走了店小二,一下子注意到了她。   “你在笑什么啊?笑我吗?我又没得罪你。”杜花开愤愤地坐下来,不理任何人。   “花……”“开”字还未说出口,柳海棠就将想说的话全部吞回了腹中。现在的柳海棠早已不是昔日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无论是容貌,声音,身份,都有所改变。在她所熟识的杜花开面前,她早已成了一个陌生人。   柳海棠早在那场火刑中身故,要她用什么样的勇气去跟杜花开坦白,现在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是她的好姐妹柳海棠?不可能了。柳海棠笑笑,饮下一杯茶,再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她就好。   既然杜花开还活着,那么以后就有机会和她说清楚,现在……柳府的冤屈让她一个人背负就好,相认什么的还是算了。柳海棠摇摇头,放弃了和杜花开相认的决定。   夜凉如水,繁星点点。   柳海棠推开纱窗,注目着窗外的天地。京城她并不陌生,从小在这片天空下长大,记得小时候,娘亲会在月下的庭院里给她说星辰的故事,牛郎织女的故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也没有自娱自乐的心情。关上纱窗,烛火在屋内摇动,人影也随着婆娑起舞。柳海棠吹灭蜡烛,翻身上了床。想着还是早点休息吧。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柳海棠翻来覆去终是睡不着。睡惯了草席,突然睡在榻上感觉倒是奇怪起来了。   “什么人在外面?”柳海棠起身,怀疑是什么窃贼,心下起了防范之意。   “是我,你师父。”   啊?林玄一怎么会来?他不是在乌琊厘谷吗? 面对柳海棠疑惑的神情,林玄一鼓作淡定地走进她的房间,自顾自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虽然晚上待在她的屋子里于礼不合,但是看在情况特殊的份儿上,他也就“不拘小节”一次了。也是在乌琊厘谷里房间有限,两人常常共处一室,倒也习惯了这样的空间,没最初的那般尴尬。 “你这是……”柳海棠站在桌边,不比林玄一淡定,毕竟她自小很少和男子独处,仍然有点儿羞涩。她不自觉地搓紧自己的衣袖,使之皱起也不知道放开,犹豫一下后,还是坐到了林玄一身旁,幸好她最近心事重重,刚才睡下的时候没有脱掉衣物,这样才避免了更大的尴尬。 林玄一低低地咳嗽一声才开口道:“这一年来这是你第一次离开乌琊厘谷,我仍然放心不下,趁着夜黑,来看看你。”他不去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柳海棠的踪迹的,也不想告诉她,他的舍不得,他只是开口,轻轻地说,“见你在京城之中也没什么动静,我倒觉得可以去柳府旧址看看,既然你说事情有异,想必柳府旧址应该有线索,否则贼人也不会急着烧掉它。”喝完一杯茶,林玄一就站起来,捋了捋衣袖,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