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1章 五岁拔刀 对五岁拔刀来说,回忆是困难的,而克服回忆所产生的焦躁更为困难。 不管有多困难有多焦躁,他必须回忆。 “我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穿成这副模样?” 当时他穿着一件红棉袄。棉袄是新的,红的刺目,红得他痛苦万分。 “为什么会穿红棉袄呢?这分明是女孩子穿的嘛。真是的,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我叫五岁拔刀,大约出生在山上。嗯,没错,是山上。大约还有一正一横的两座木屋子。不是砖房子!这很重要……爸爸很严肃,妈妈年轻的脸上常有泪痕,叫人心痛……奶奶很慈祥,话多,爱发脾气……对了,还有哥哥,星红野哥哥!……可是除了这些,我记不得别的任何事情!可是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五岁拔刀脑子里空白一片,烦躁难当。他站起来,拔出他那无形无状的刀来。 虚空中青蒙蒙的有一道光影。 那是一柄柴刀。连柄带刀,长约两尺。刀背厚实,刀锋亮而锐利,刀头的倒钩形如鹰嘴。 五岁拔刀挥了挥刀。 只见虚空中的刀影闪了闪,一阵微风吹过,五岁拔刀身前十米处的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便凭空消失了。 五岁拔刀微叹一声,很没劲地收刀坐下,虚空的光影便也消失了。 他闭上眼睛,继续回忆。 “柴刀。对,我是用过柴刀的,这一点确定无疑。那时候柴刀用来做什么的呢?杀人吗?好象不是的……那时候,柴刀是随处可见、很平常的东西。绝不像现在,什么东西都很陌生,只有这把柴刀亲切。可是它以前有什么用处呢?烦。想不起来了!” 一烦,他不禁又站起身来;一站起来,他又忍不住要拔刀;一拔刀,便忍不住杀人的冲动。 是的,杀人的冲动。 “杀!”他狂叫一声。虚空中青蒙蒙的光影剧烈晃动,仿佛要择人而噬。 可实际上,他置身在一个荒芜的原始星球,无人可杀。 2,杀人 在雪域,刀,作为远古文明遗留下来的文物,供在最古老的神殿里,表面被一层透明的护罩裹得密不透风,供人观瞻。雪域人走到它的前面,如今人参观新石器时代的石刀石斧一样,眼神里尽是怀疑:“这,就是远古文明冷兵器时代的杀人工具?” 但五岁拔刀的柴刀有所不同。他的刀是一个胎记,一段旧梦,一股怨恨之气。 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在回忆的时候,却知道自己是有来历的。而刀,就是他抹不去的胎记。他在隐隐约约的回忆里见着或亲或故的人,看着他们痛苦,他便也觉得痛苦;看他们高兴,他便也高兴。回忆是他的梦,是他的空气,没有回忆,他便要死去。而刀则是他的水,他的命根子。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会莫明其妙地觉得愤怒,觉得非爆发不可。于是他就想拔刀,想杀人。觉得非杀人不可。 五岁拔刀的这种怒,这种杀人的疯狂。隐身人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了。 虽说隐身人是透明的,无迹可寻。但五岁拔刀的柴刀不费吹之力找到了他。 青蒙蒙的刀影追着透明的隐身人上天入地,七天七夜不曾放松片刻,最终虽然没能要掉他的老命,却也害他掉了好几层皮。 “你杀不死我的,小疯子!没有任何人能杀死我。”他一边快捷无伦地躲闪柴刀,一边用心语和五岁拔刀说话。 五岁拔刀根本就不理睬,只想杀了这个看不见的混蛋。 他满腔的怒,满腔的恨,他只想杀人。 杀!杀!杀! 这种怒与恨,隐身人当然身感同受。七天七夜,他一边逃命,一边费尽心机套问对方来历。但这个形同疯子的小孩似乎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他除了满腔的愤怒和要命的刀,其他几乎全是空白。 最后隐身人明白了,他用心语向五岁拔刀传递了两层意思:杀!但不是杀我;我会找很多有趣的家伙给你杀。 追逐了七天七夜的刀影销声匿迹。 然后五岁拔刀跟随隐身人,离开原始行星。 然后雪域多了个比隐身人更神秘也更可怕的杀手。 在雪域,非战争杀人很大程度上也就意味着幻术、武术或枪术之间的较量。 但五岁拔刀的柴刀,既不是幻术,也不是武术,当然更不可能是枪术。 他是异端中的异端。 “你没有习过幻术?”对面那人凝视他片刻,忍不住诧异地问。 “没有。”五岁拔刀以一名孩子的诚实回答。 “开什么玩笑!”那人愤怒了,扭头寻觅隐身人的踪影,“他没有习过幻术!” 可惜隐身人永远不会回答这类无聊问题,他要说的刚才已说得很清楚:给你们五分钟,活着的跟我走。 隐身人开始计时:“四分五十九秒。” 那人一惊,目光立即锁定五岁拔刀,口里却重复道:“他不会幻术!这是对我侮辱!” “四分三十秒。”隐身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和他的身影一般空洞。空洞中却有一种死亡的压力透骨而入。 那人脸色青白,目光开始炽热。他领教过隐身人的厉害,在他可怕的幻术或者武术面前,自己毫无机会。唯一的生路只有乖乖接受死亡考验,杀死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孩。 而以他九段级的幻术,杀死一名不会幻术的小孩也太容易了。可是,正因为太过简单,太过容易,他不敢相信。里头一定有什么陷阱!隐身人在玩什么花样?难道这小孩只是一个幻象,只是隐身人玩弄自己的手段?可是用得着吗?隐身人不是个喜欢玩太多花样的人。 他拿不定主意,只好再问:“小孩,你也想杀死我?” 五岁拔刀承认,自己的确是小孩。但他不喜欢被人叫做小孩,尤其眼前这个傲慢的家伙。因此他只冷冷地道:“我就是要杀死你。” 然后他闭上眼睛。 那人目瞪口呆。怎么可能!竟然还有人敢在幻术对决时闭上眼睛!好歹他也是九段幻术师!这小孩…… 五岁拔刀闭上眼睛,柴刀就浮现在脑海里。刀身黝黑,刀锋刚刚在磨石上打磨过,上面沾着水滴,水滴里满是灰白色的磨石粉沫。他咬紧牙,在幻境中,举起柴刀一劈而下。 于是那人的思维就此中断。他傻傻地站在原处,脸上仍旧保持着刚才思索的神情,只是,他再也不可能思索了。 隐身人鬼魅一般飘到那人身后,看不见的两根手指伸到那人鼻下,再搭到那人手腕上。 呼吸仍在,脉搏正常。就是说,人还活着,只是灵魂已经死了。 这样的活,与死又有何异? 隐身人轻轻叹息,指上涌出一股阴柔的力量,冲进那人经脉。 那人如朽木一般倒下,然后像冰块一般融化,最后连汽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3,天马小学 五岁拔刀随隐身人来到雪垠星。 隐身人说:“你必须了解这个世界。有很多你不懂的东西,尤其是致人死命的东西。一个出色的杀手,必须非常清楚地了解这些。否则,他一定活不了多久。” 五岁拔刀不吭声。他觉得,多说无益。他厌烦絮絮叨叨的人,觉得他们不可思议。 隐身人教给他各种生活的常识,五岁拔刀很聪明,一学就会。 现在,他身上穿的不再是红棉袄,而是雪域人常见的服饰;走在步行街上,他不再只是闭眼沉思,看上去也像逛街的样子;如果有人对这个小孩感兴趣,跟他说话,他偶尔也会回答,他的雪域语除了略显生硬,听不出有什么毛病;如果肚子饿了,也知道去吃东西;他再不会无缘无故拔刀杀人,就算有顽皮捣蛋的孩子故意找麻烦,也会克制忍让。总而言之,除了身材不见长高,他和普通雪域小孩也没什么区别了。 在旁人看来,他虽然无父无母,但有个疼爱他的有钱叔叔。住在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城市别墅里,有全职保姆照料,除了个性有些乖僻,实在是非常令人妒忌。 在叔叔的安排下,五岁拔刀开始上学。 叔叔是个连隐身人都感到很放心的人,处世大方得体,做事有条有理,他在雪域首都星双星之一的雪垠星的政府部门担任要职,事务繁忙。但侄儿上学事大,他还是抽出时间陪五岁拔刀到天马小学走了一趟。 “尊敬的伍秘书长,欢迎您再次回到母校来!”在天马小学大门前的一个飞行器泊位前,一名教授模样的年轻人脱帽向他们致敬道。 叔叔很随和地点点头,随口问起那人如何称呼,教授恭敬地回答了:单名道,小姓格拉斯。叔叔便让五岁拔刀叫他格拉斯教授。 格拉斯很喜欢五岁拔刀的样子,一边亲热地去拉他的手,一边问:“五公子几岁啦?曾经做过体质检查吗?准备学什么专业?” 五岁拔刀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推开他手。 格拉斯教授伸出去的手僵在半途,脸色微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叔叔见状忙伸手大力握住教授僵住的手,微笑道:“我这个小侄子,脾气一直有些怪,连我当叔叔的都要小心让着他呢!教授请别见怪。” 接着又岔开道:“好多年没回母校了。光阴易逝,转眼一大把年纪啦。对了,长天老师呢?有事外出了吗?” 一听到长天教授,格拉斯顿时恭敬起来:“长老近来像在忙什么重要的事,很少见到他老人家的身影。伍秘书长您是要去拜访他老人家吗?” 叔叔轻轻摇了摇头,道:“本来是应该登门拜访的,既然老人家事忙,还是改日吧。今天主要还是为这个小家伙来测测体质。看他到底适合学什么。” 见格拉斯面露疑色,叔叔便补充道:“我这小侄子的体质也有些怪,带他测好几次了,却没有一家能拿出个准确意见来的,眼看快七岁了,总不能再拖着不上学吧?只好厚颜来求助母校了。” 格拉斯恍然大悟地道:“这事易办。以往也有外面测不准的。到天马来,三分钟就出报告。要不,我们这就去瞧瞧?” 叔叔大喜道:“如此最好!” 原来在雪域,小孩上学之前,必须由权威部门进行一次严格的综合体质检查,看这人将来适合做什么,以免上错学入错行,误了孩子的终生。 而被誉为“雪域文明的摇篮”的天马小学,理所当然成为这类检查的最高机构。 实际上,在科学技术同样高度发展的雪域,真正需要天马小学作最终鉴定的复杂体质,从技术上说基本上是没有,而事实上,每年却总有那么数百来个小孩,由雪域数个星系、几十亿颗行星当中送抵天马。这些小孩,无一例外很快就有鉴定结果。然后,又都很快合格地被天马小学录用,成为“摇篮”中的一名幸运儿。 因此叔叔说五岁拔刀的体质怪异的时候,格拉斯是恍然大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事情总有意外。 今天就是这样,五岁拔刀被送进检查室已近三十分钟了,检查室的大门仍紧紧闭着,出报告的窗口的红灯也一直在闪烁,而且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这种情形,别说年仅28岁的格拉斯教授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在检查科工作了一辈子的丁老,也有些想不通。 这个丁老,可不是一般人物。在天马小学,除了霍校长、长天长老以及以美貌幻术闻名于世的蓝影教授寥寥数人,就数他的知名度最高了。 丁老头的出名,要说还得从四十年前说起,那时的欧阳城还是个毛孩子,毛孩子入学得进行体质鉴定,身为雪域未来之主的欧阳城也不例外,不料检查结果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雪域幻术象征的唯一传人,却不适合修炼幻术! 就像年迈的皇帝好不容易弄出个皇太子,却被太医诊为天阉一样,这个结果谁也不能接受。 于是再检查。 检查结果仍是不适合修炼幻术。 那不行!再检查! 什么?!!还是不行?怎么可能?换人!再查!一定要弄明白! …… 最后的检查者是丁老。 丁老的检查报告不得而知,只知半年后欧阳即开始入天马修习幻术,九年后入圣殿,十五年后继任雪域之主,十八年后迎战魔鬼撒旦,数十回合不败;三十年后再次独战撒旦,全身而退;四十年后的今天,欧阳已是名副其实的雪域之主。 “丁老是天马之宝哪。” 说这话的是贺雄校长。他这话一说,丁老就真被当宝供了起来。于是二十年来,除了例行的视察,检查科一般的检查,就再不用劳动他老人家的大驾了。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2章 幻武双修 1.五岁拔刀 三十分钟到了,检查室的红灯耀眼地亮了起来,一行红字在显示屏上慢慢掠过:“对不起,出于未知的原因,鉴定失败,鉴定失败。” 在检查室外等待的伍秘书长、格拉斯教授、丁老,都不能置信地瞪着显示屏,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怎么可能?这可是代表雪域最高科技的、拥有“雪域未来”美称的鉴定室啊!雪域史上,除了欧阳城,还没有第二个鉴定失败的例子。 可是今天,五岁拔刀让它再次破例了! 助手一愣一愣地跑出来,报告道:“丁老,这孩子可怪了!您来看看!” 丁老点点头,皱眉走进检查室。 又三十分钟过去,检查室的红灯再次亮起!显示屏上的红字仍然是:“鉴定失败,鉴定失败。” 格拉斯的嘴张得大大的,简直可以塞进去一个大西红柿:“伍秘书长,您这侄儿,叫、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的体质可真怪啊,连丁老都鉴定不出,这也太……” 伍秘书长虽知五岁拔刀体质特殊,但必竟是隐身人转述的,这时亲眼目睹,自然还是有些吃惊,道:“叫五岁拔刀,我也没想到,他的体质会复杂至此。不过,相信以丁老的经验和判断力,等会就会有结果的。” 格拉斯点点头,叹道:“如果没有亲见,我绝不相信真有这样的事,当年我检查的时候,一分钟不到啊!” 伍秘书长笑道:“教授过谦了,你现在还不到30岁吧,可幻术就七级大成了,很了不起啊!” 格拉斯奇道:“我的幻术七级大成还是上个月的事,连我的学生也不清楚,伍秘书长您怎么知道的?” 伍秘书长神秘地笑道:“我怎么知道,教授你就不必打听了,我们雪垠星的情报部门,能人还是不少的。” 格拉斯对政府、情报这些东西所知有限,显出很糊涂、但又不感兴趣的样子,陪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伍秘书长的幻术,已经到了宗师级,可以一眼就看出我的深浅来了呢!” 格拉斯跟随长天长老多年,长老桃李满雪域,前来拜访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从没见他接见过任何一位学生。这次长天长老托他前来迎接伍秘书长,格拉斯就有些纳闷,待见伍秘书长只是送侄儿前来鉴定体质,他就更纳闷了。五岁拔刀的体质如此奇特,而伍秘书长对他这个小教授的情况又像是了如指掌,格拉斯的纳闷,越发钻到心底去。但他很聪明,知道有时候好奇心不能太重,就没有再打听下去。 只听伍秘书长笑道:“我是长老最不成器的弟子,这些年在政府部门东奔西走的,幻术早落下了,还不如毕业时的水平。哈哈,没你这种福气啊,能够跟随长老,随时聆听教诲,幻术一日千里。” 两人说话时,“雪域未来”鉴定室里,丁老已在进行第三次检查了,五岁拔刀悬浮在布满幻术波、X透线、暗磁场的全封闭舱里,浑身赤裸,双眼紧闭,正处于深睡眠状态。 而丁老站在主控室的全息极光台上,正深入查看五岁拔刀的精神及身体各器官,他满脸的凝重、疑惑、惊讶,汗水湿透了洁白的工作服。 二十七分钟过去了,丁老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毅然抬起双手,在看不见的健盘上敲击一阵,打出检查报告。他检查一遍,闭目想了想,又对报告进行删节,再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右的食指在虚空中有力点击,按下了确定健。 室外的绿点亮了,几个绿字出现在显示屏上,正确地说,是八个字和一个空格:“鉴定成功幻武双xiu”。 格拉斯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个瘦瘦小小的五岁拔刀,竟然拥有传说中幻武双xiu的体质?丁老不会看走了眼罢?! 半晌,丁老带着木头一样的五岁拔刀走出检查室,丁老的助手随之出来,却因失神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伍秘书长笑道:“丁老,您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这侄子的体质,在外面检查了五六次,毫无结果。没想在您老的慧眼下,几下功夫就鉴定出个幻武双xiu,真叫书荣大开眼界!五岁拔刀,快谢谢丁老。” 五岁拔刀依言沉声道:“谢谢丁老。”语气生硬冰冷,对比叔叔伍书荣的热情洋溢,他就像大热天里跑出来的冰雹,硬是能叫人打一激灵。 丁老表情复杂看着五岁拔刀,点点头,朝伍秘书长道:“你就是伍书荣?我记得,二十年前也给你做过鉴定,你是幻枪双xiu,毕业时幻术五段大成,但没修枪术。听说毕业后从政了,真可惜了你这双xiu体质!” 一番话说得伍秘书长面色微变。 丁老又道:“你这个侄儿,更不简单,但愿能吸取教训,不再重蹈你的覆辙!” 八面玲珑的伍秘书长面色又是一变,不过马上又堆起笑脸,道:“丁老真是好记性,二十多年了还记得书荣的名字。真是惭愧啊,这些年来,书荣的幻术已经退步到五级进阶,枪术更连融合都成问题……我愧见丁老啊!” 丁老眉头一拧,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2亦流 一边是yu望,一边通神灵。 清醒的时候,或者说通灵的时候,亦流这么分析自己。 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我不能理解自己,也不明白身边的一切事物。可一切仍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并继续发生着。 记得,当我意识到自身的存在,那是呆在一个鸡蛋壳似的封闭空间里。 我听到远远的地方,有人如怨如诉地唱着: “亦流啊,轻轻松松每秒;惆怅啊,平平凡凡到老!”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就这么两句。 那人不知疲倦地唱着,唱得我都烦了,产生了离开封闭空间的念头。 跳出封闭空间后,我的身体产生变化,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 经过一段漫长的星际旅行。我来到一个生机盎然的星球,在那里度过了较长的时光。那时候,星球的雨水充足,温度适中,原始森林里,空旷草原上,生活着千奇百怪的动植物。 那是恐龙一统江山的时代,作为人类的我,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形只影单。 但是很奇怪,不管我走到哪里,一切生物(包括动物和植物),都毫无理由地对我敬若天神。打一开始,我便是它们的无冕之王。 可是,这样孤孤单单地过活,却也实在没有乐趣。 每当无聊到极处,我就会唱起在封闭空间里听到的歌: “亦流啊亦流,轻轻松松每秒!惆怅啊惆怅,平平凡凡到老!” 你们会发现,我唱的和原版之间,已经产生变化,多出四个字来。我不关心变化,只觉得:非如此不足以表达我的无聊和寂寞。 每当我这般轻轻唱起,周围的树木就枝叶摇颤,卷起阵阵波浪,那些胆小的小动物吓得四处乱窜,如果不小心被那些手脚灵活的类人猿逮到,便免不了被作为贡礼献到我跟前。也许是物种相近,猿类更能理解我的感情,它们知道我在忧伤,因此就想这样的花样前来讨好。 在和猿类相处的过程中,我的寂寞有所舒解。碰得心情极好的时候,我便耐下性子,教它们一些简单的魔法。但猿类畏惧魔法,更多时候是吓得一哄而散。不过,它们总算学会了钻木取火,学会享受食肉,并开始开动那简单的脑筋,做一些简陋的工具,用于对付恐龙。 和猿猴呆久了,我也不自觉染上它们的一些习性。比如说:光天化日之下,习惯于赤身裸体在森林里窜上窜下。冬天风大,森林里阳光稀薄,我就浮到高空,让思维象缎子一般伸展开来,把控制范围内的阳光都收集起来。既暖身子,也可以让我那些动植物朋友们受益。所谓受益,当然是一种俏皮的说法,实际上它们非常害怕,不明白天空为什么多出一个小太阳来,把原来太阳的光辉都掩盖了。 不久,星球所在的星系,运转到远离大规模星云群落的空旷地带。整个星系的大冬天来了。 日以继夜、春以继秋持续不断的严寒,对恐龙的生存造成极大危胁,尤其是那些体格庞大需要更多食品来维持身体基本热量的恐龙,整个种族都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当星系再次回到星云群落的时候,我发现,恐龙家族基本灭亡了。 那个大冬季,我一直呆在星球的外太空睡觉。收集存贮散落到宇宙各个角落的阳光、以及包含热量的各种宇宙尘埃,当我热醒的时候,发现身体竟被它们聚合形成的物质包围了。我跳出自己创造的空间,马上为它的可怕体积和重量惊呆了:它竟然变成一颗接近星球质量六分之一的巨大卫星。 我回到星球上,我造的那颗卫星在晚上仍发射着收集来的热量和光芒,并引起星球的潮汐。此时的星球,山脉高高耸起,地形变化复杂,很多物种都绝迹了,而生存下来的,则化分成许多新物种。我的猿类朋友,也分化成数支。其中一支,面貌上,已经和我没有太大区别。 然而,我很怀疑它们是从猿类进化来的。虽然在魔法方面,他们的大脑构造,和我的猿类朋友没有区别,但在别的事上他们聪明许多,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些和我差不多的人类,此时已布满整个星球,接替恐龙成为统治者。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语言,称呼我那颗卫星,管它叫月,崇拜得不得了。 长久的冬眠,并没有彻底解决我的孤独和寂寞。在这些人类中间,寻找伴侣的愿望,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而且越来越强烈。 可是,一直没有满意的。直到我碰到那个笑得像枫叶一般灿烂,两只小辫子像蝴蝶一样翩然的女人(就人类的标准而言,这个所谓女人只能叫女孩,而且是小女孩——易流按)。 那穿蓝格子裙的女人坐在水塘边沿的一块青石上,小脚丫时而拍打水面,时而浸泡水里一动不动,光洁柔软有如两段雪藕。她轻轻地哼着歌儿,背向着我。我被她的歌声吸引过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意义,焦躁烦闷的心,随着她的歌声掀起一阵阵涟漪。 我悄悄地从天空落下,落在她背后不远处的两棵松树间。 我的灵觉如海洋般地展开,去感应这个人类的心灵。那是一股快乐奔腾的溪流呢!仿佛是从雪山冰窟窿里的一个缝隙流出来的,清纯得不带一丝杂质。我不禁欢欣鼓舞,整个心灵便如春日和风,从这片林子,这块平原,一下子延伸到了大地的尽头——天涯海角。 我感觉到水塘里有许多小鱼,其中最大的那条,金黄色的身子,鳞片闪闪发光,分外漂亮。我想那女人一定会喜欢它的吧。于是我便对那鱼道:“嗨,跃出水面去,和我朋友玩耍!”金鱼道:“尊敬的无限生命之王,我没法和人类狭隘的心灵沟通,也不能长久地停留在空气当中。他们人类,十分残暴,经常撒网或用诱饵把我的伙伴网走钓走……但是,无限生命之王,我仍旧听从您的指示,愿意跃出水面!”我道:“好极了。她不会伤害你的。看到她的脚丫吗?去亲吻去把她弄痒吧。如果她要捕捉你,你也别逃跑,就让她捧在手心,我会保护你的。而且,我将传递你的心意,让她以为是你和通话。”于是金鱼便依我的吩咐去做了,它把女人弄痒,让女人发现,让女人惊喜,和女人捉迷藏,时时又让她抓住。女人玩得开心极了,她的歌唱得越来越动听。 我又让林子里的淘气小猴,摘了无数的野花野果,用最绿最柔韧的藤蔓,编成一个个帽子装成,排着队献到她的跟前;我又唤来远方草地上的梅花鹿群,让它们顶着花圈,排成两队哟哟叫着奔到女人的面前,让最雄壮的公鹿驼起她,小心翼翼地往草原去观光。到达草原后,我把更多的野兽都叫过来。让它们一圈又一圈地围在女孩周围,百鸟为她歌唱,大象为她打鼓,蝈蝈为她奏乐。女人快乐极了,她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比水里的圆月还要可爱。 当血红的太阳沉入西山。狂欢了一整天动物们逐渐散去。该我出场俘获伊芳心了。 小女人已累得睡熟了。她娇小玲珑的身子陷在柔软的凤凰羽绒里,脸红扑扑的,还挂着甜甜的笑,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十分可爱,也不知是笑的眼泪还是某些小动物们离别时的亲吻弄的。她睡得很熟很熟。而我则静静地蹲在她的跟前,细细地用目光打量她,用灵觉进入她的梦境,和她相识,快乐地玩耍。 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按世俗的观念,亦流对小女孩的爱或许是有罪的,然而若从亦流本身出发,他的爱再无邪不过了。当她熟睡,沉浸于美梦,而他以白马王子的身份出现,两人的互动关系都是自然对等的,不存在谁入侵谁欺骗的问题。 但是接下来,当几丝乌云漫过圆月。一股带着yu望的强烈邪念,仿佛从黑暗的深处倏忽而来,转眼就吞没了他的灵觉。于是原本温情脉脉充满怜爱的白马王子,转眼之间,变成了一条发狂的邪恶之龙,不仅在梦中对小女孩进行了狂暴的侵犯,也在现实世界粗暴地褪去了她的衣物。亦流那具不知经过岁月的太阳神般的身躯,压向了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 也许,宇宙之神创造物,凡有其善必有其恶。人世间大多伟人都是这样,善与恶兼备一身,叫后世争论不休。而在亦流那具半神之躯上,更达到了矛盾的极限。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边是yu望,一种通神灵。 两者都与生俱来,居于寂寞灵魂的两边,轮流着占据上风。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3章 初临雪域 一年前,星红野被卷入雪域,来到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 就象回到了久违的家乡一样,举目都是山,四处都是不见日光的原始森林。森林里的动植物都见所未见,除了星红野,没有其他人类的活动踪迹。而野兽却是极多,那嘶叫声令人心惊胆颤,他曾躲在树上近距离观察过一些,果然都是闻所未闻、超乎想象的可怖动物。 在地球上,星红野所学的知识不算什么,但对常见的植物和野兽还是有印象的。可是在这个世界,原有知识全部被推翻,什么都是新鲜的。星红野内心矛盾,摆脱不幸的过去叫他心情愉快,但危险的处境又让他提心吊胆。最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朝着东方,他在森林里艰难但坚定不移地走了下去。 他知道,就像所有小说描写的那样,肯定是那叫欧阳城的家伙把自己弄到了这个地方:或者是地球以外遥远宇宙中的另一个星球,或者是与地球宇宙并行但互不干涉的另一个空间,当然也可能是其他。总之问题是已经在这里了,并且还可以活下去。 “为什么我没有变得更帅一些,更英俊潇洒一些呢?也没有拥有天赐的神奇武功!”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换了时空后,总是获益匪浅,什么特异功能魔法武功,什么超强装备变态秘笈,总之作者会想方设法,让读者一看就绝望:“完了,没人打得过这厮!”……在修炼武功的同时,该男主人公脱胎换骨,整得一身好皮囊,英俊潇洒,魅力非凡。并在接下来的不平凡经历中,艳遇连连。 这种美事竟然落不到自己头上。星红野不禁大骂作者:“□□□□”(雪域圣地,污言秽语,丢尽地球人的面子!禁言三天,以示惩戒!) “嗨,长相不算什么,最重要是有内涵!”蹲在水潭边,掬水洗尽污尘,现出尊容。星红野做了一个自认为很有内涵的表情,很快便把自己逗乐了。 “也许这个世界的美女比较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人。”他突发奇想,“如果他们的美丑观完全相反,那所谓的美女不全成了超级大恐龙了?哈哈,那样最好,我要把那些超级大恐龙一网打尽!耶!” 带着满脑子的YY,星红野朝着东方继续进发。 天公不作美,他的美好愿望很快告破灭。原因是他遇到了雪域人类,明白到:在这个世界,他仍旧一无所有。 那天,当他遇到第一个人类,即一名肩扛兽尸的猎人时,他昏迷过去。倒不是被猎人的样子吓坏,而是猎人操着的怪异语言,那种语言的难懂程度,和古人类巫师的咒语相差不远,星红野一听就绝望了。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他正在大树的枝丫间瞌睡,忽然风中传来落叶被踩踏的声响,原以为又是什么肉食猛兽,不料却是和自己相差不大的人类。皮肤黝黑,仿佛非洲人,细看居然是一超级混血儿:皮肤是非洲人,面相和身材却接近欧洲人,黑眼睛和黑头发又表明他是黄种人。 当时的惊喜无法形容,他兴奋地在树上冲那男子大叫大嚷,尽自已所知地涌出各式各样的问候语(汗,连八格亚路都出来了)。倒把那人吓了一跳,险些举枪射杀。 看清是人类后,男子粗豪地吐出人语。 双方语言之间的巨大差异,总算叫星红野清醒过来,然后绝望地跌下树去。幸喜猎人迅速跑过来,在半空接住,他才没有摔死。 大汉把他放下,两人连比带划又叫嚷半天,谁也没搞清对方在说什么。 最后那大汉烦躁起来,拔刀在野兽尸体上割下一块肉,血淋淋地放到自己嘴边,另一只手再拍拍肚子。星红野总算舒出一口大气:“还好!有一点是相通的——肚子饿了得吃东西。”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饥饿很久了。心中一宽,眼前一黑,如同所有小说所描述的那样,昏迷过去。 如同所有小说描述的那样。星红野在猎人阿布的指导下,在森林里生活接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时间,他大致完成了“从野人向现代人的进化”(阿布语),学会了雪域的日常用语,也学会了在森林中如何生存,如何与各种野兽巧妙周旋,如何用枪射杀猎物。 和地球枪支不同,雪域人的配枪都是有灵性的半活之物,是一种寄生体,平时潜伏在主人的身体里睡大觉,使用时像突然多出的第三只魔手一样,迅速射击。发射的不是弹药,而是激光。有两种激光可供选择,红色光是死光,能穿透所有生命体,掠夺生命;绿光由致迷素组成,能使一头狮子(雪域不存在地球上的狮子,但有类似的猛兽,此处直接翻译成狮子)立即昏迷。 “不是每个人都能用枪的,只有体质符合的才行。”阿布一边说,一边把拇指大小的绿色短枪从体内取出,放在星红野手心,再告诉他密码。 刚念完咒语一样难记的密码,那枪就如活水融入松土,眨眼就从星红野手中消失了。两人都吃惊不小。 阿布又讲了用枪的方法。 星红野抬目远眺,发现对面山上树林上空有群白鸟在盘旋,就问:“能打到他们吗?” 阿布摇头:“就算雪域第一神射手惊,也没办法拿我这枪打中它们。这支枪的极限射程是一千五百米。” 星红野哦了一声,瞄准其中一个白点。心念一动,发出了射击的命令。 只见一道绿光疾射而出,紧接着,山那边的一个白点猛地坠入林中。群鸟惊惶四散,很快又聚合在一起,爬高飞远。 星红野回头问阿布:“这不是行吗?”却发现阿布嘴巴正呈O型,呆呆地看着那边,还反应不过来。 于是挥枪又是两下,这次看清楚了,的确是被绿光击中的——这两枪,再次无声无息地打下两只。 “你是天生的神枪手!”许久,阿布把星红野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不能置信地摇头说。 这之后,阿布多次把枪交给星红野,让他对付各种类型的可怕猛兽,每一次射击的结果都叫人意外,枪在星红野手里,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不仅能突破极限射出两三千米,而且命中率全是百分之百;有一次深夜更大发神威,有只发qing的母虎在密林深处连声介吼,吵得人没法睡,阿布生气地鸣枪示警,母虎却浑不在意,于是星红野出手,只一枪那母虎便没了声息,第二天在四千米外的一个林子里找到了尸体,一枪从头到尾打个对穿,没有丝毫偏离。 于是第三天,阿布外出。几天后带回一支红色短枪,郑重地交给星红野,憨厚地笑道:“将来不会有人想到,雪域第一枪手的第一支枪,竟是这种不值钱的货色。” 但星红野已经很满足了。在地球尤其是中国,私人配枪对普通人来说,只能是一种意淫。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4章 隐雪潭 在密林里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到达平原了。 只见一条大河沿着北边山脉奔腾而来,带子似的闪着白光。流经平原时,河水冲入低洼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此际,厚云堆积在天空,湖水绿得发黑,像一块坠在平原边上的墨玉。 湖畔靠山脚这边有八九间屋子,错落有致分布在湖边,高耸的锥状屋顶一律呈青黑色,和深山里的猎人阿布的竹楼相比,各有其趣。 这就是阿布来过的隐雪潭吧? 我像风一样冲下山,冲进柴门里头,站在蓠芭旁的一棵高大柳树底下,厚颜大喊:“有人在家吗?” 九间茅屋都没人应声。一阵风刮来,柴门叭的一声掩上。 我惊疑回顾,猛觉疾风从头顶卷来,那柳树像活过来似的,万千枝条变成千万只手,一把圈住我缠个结实。没等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高高吊起,荡起秋千来。 “救命啊!……”刚喊出声,脖子也缠上了枝条,而且是特别粗韧的一根,勒得我呼吸停止,舌头直伸,脑袋里星星一颗颗直冒——这样只需再过三两分钟,一个吐出大红舌头的吊气鬼将新鲜出炉。 那些枝条猛力一甩后全部松开,我深感“生命真可贵,氧气价更高”时,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好象在腾云驾雾——睁眼看,却觉天旋地转,不一会便头朝下往湖水里跌落。心中便想,淹死总比吊死要好看一些,到了地狱阎王看着顺眼,转世投胎的机会也就大一些。 一头撞进水里,头脸撞得疼不堪言。这还是小事,最讨厌的是鼻孔和嘴巴连连进水——我在深水中挣扎了几下,结果越是挣扎,身体沉得越快。整个胸腔好象都灌满水了,我好想浮上去,吸几口气,再把水全吐出来。可这个湖泊太好客了,一个劲地把我往底下拉,难道龙宫的龙女还没领结婚证,正等着我去喜结良缘么? …… “救命啊!”总算大声喊出来了! 梦中那个龙女真是温柔大方,新婚之夜掀开头盖,可把我吓坏了:她那高挺宽阔的鼻子,那水汪汪深陷下去的小眼睛,那红通通的血盆大嘴……哎哟我的妈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猛地挣扎起来,一时眼花缭乱。等看清楚些,才发觉不对头。这里没有水,不是龙宫更没有龙女……我吁出一大口气,这做梦就是快啊,刚才还是水底龙宫洞房,转眼就上岸躺在床上了。等清醒一些,发现这不再是梦,而是痛死人的现实——以后怀疑自己做梦时,千万别咬舌头,那太痛! 眼下我是坐在一间比较黑暗的屋子里,屋顶是不透一丝光亮的整张树皮,椽子是被刨出各种花纹的精致坚木,床上铺着既柔软又不沾手的毡子,身上盖着细滑暖和的缎子,门和窗都掩着帘子,透过帘子可以望见湖岸边的柳树。 我掀开缎被挪身起来,发现粗陋的兽皮衣服已经换成质地极好的白色长袍。这长袍叫我想起诸葛亮,哎哟,难道一不小心又转世来到了三国? 就算是三国,这袍子也嫌太长,走起路来碍手碍脚。这怎么行,我还想跑步出去见刘备呢。 看看床下,鹿皮靴也不见踪影,却有一双印着大脚印的拖鞋板,光溜溜的连鞋带都没有一根,这诸葛亮还不是一般的抠。 我把脚放到鞋板的脚印上,才放上去,那鞋底竟自动粘上来,牢牢地贴住脚板,甩都甩不掉。《三国演义》里说诸葛亮是发明家,果真不是吹牛。我试着走了几步,稳当得很,感觉就像小日本踩木屐一样牢靠。赶明儿得叫张飞给我打把东洋刀。 趿着那双诸葛亮发明的拖鞋,走出茅屋去。 湖边有个四四方方的透明鱼缸,湖里的鱼可以通过几个碗口粗的孔,钻进来观赏人类。不过,它得小心行事。这会儿正有个满头银发的老者,坐在一张大藤椅上,弯腰低头钓鱼。 我大吃一惊,难道这不是三国,而是姜子牙的卦神榜? 我赶紧抬头看天,想看看雷震子和哪吒会不会从天而降,结果我失望了。 太阳正在西斜,肚子还胀胀的,这表明我是溺水之后被老头救起来的。从事发到现在,大概只经过四五个小时。 “醒来了?”老者淡淡地问。 “是啊——是您救了我?”虽然随遇而安是我的特长,但起码的尊老爱幼还是懂的。 “不是。是鱼。”老人别过头来,他的脸竟然也是银白色的,没有太多的皱纹,笑起来时眼眯眯的,给人一种拨云见日的温暖感觉。 老者的回答把我准备的感谢话堵在嘴里。 “怎么可能是鱼呢?”我疑惑道,“我记得自己掉进水里,沉得很深。” “既然沉得很深,我怎么能救你呢?救你的当然是鱼了。”老者呵呵笑起来,眼睛眯得更细了。 “这么古怪的事情,阿布怎么从不告诉我?”我嘀咕道。阿布话不多,说的又都是打猎的事情,因此我并不知道这世界会有树精和鱼妖。 “你是说猎人阿布吧,他没跟你说,因为他是纯粹的猎人嘛。”老者耳朵好灵,我说那么低声他都能听到。 “那您?……”我指了指他的钓杆。 老者笑道:“你叫星红野是吧?阿布说起过你,天生的神枪手,将来惊的挑战者。” 我赶紧谦虚道:“我是星红野。不过没有他夸的那样神,对于枪,我只觉得好玩。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我很老吗?”老者呵呵笑问,“我叫钓。和阿布不同,我是虚有其名,算不得纯粹的钓者。” 这时候,“哗啦”一声,一条大鱼扑腾着从鱼缸里跃起。 我没眼花吧?那鱼和钓杆之间,好象并没有钓丝。 忍不住凑近细看,不禁目瞪口呆:哪里又有什么钓杆了?那只是老者钓的一根粗厚的银发! 当他把鱼抓在手里,那根钓杆一样的头发也迅速收小变细,很快和别的头发混在一起,分不出来了。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5章 娅雪的容颜 钓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说得一点不错,他不是纯粹的钓者,相反他和鱼是朋友。钓上来的鱼最后都放生了。钓和所有动物都是朋友,无论是隐雪潭的小鱼,还是大河里的凶狠鳄鱼,或者树林里的大小野兽,在他面前都显得温温顺顺。钓这种神奇能力,在雪域那叫幻术。和玄幻小说里的魔法差不多。 忘了说我在隐雪潭住下来了。早就听阿布说过,隐雪潭住着一位漂亮的公主,没想住下来的第一晚就受到她的邀请。 “娅雪公主请你进去一下。”钓指着一间茅屋的门帘,示意我自己进去。 我走进去后,一个久违的词语蹦上心头:闺房。 关于闺房,以前只在小说中读过,一直羡慕得很,甚想有朝一日深入参观。没想今天夙愿得偿,而且是受主人邀请,光明正大地进来。 机会难得,我马上集中注意力,如出山捕食的饿虎一般,先闭眼闻闻气味——嗬,果不其然,女孩子特有的幽香布满整个闺房。幽香如此充足,她一定在房间里呆了很长时间。 适应屋内的光线之后,我看到一位黑发黑袍,身影朦胧的女孩,站在两扇珠帘隔出的小厅那边。 拨开第一扇珠帘,看得更清楚了,她是背对着我,听到响动,好象要转过身来的样子。 为了给她留下好印象,我连忙别开视线,装作打量小厅布置,微微地点头,一副深得我心的陶醉模样。 “坐吧。”没等我做足戏,她就随意地招呼道。 真是绝妙的开始。我心想,主人越是随意,接近的机会越大。 装作惊醒过来的样子,我转目去看她,这一看不禁大为失望,原来公主仍是背对我,并没有转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尽情地欣赏她的背影,而不怕失礼或造成尴尬。她的黑发很长,长到刚才我误会她穿着黑袍子,长到站着都能接触到脚后跟。因着这头长发,她的身影在屋顶透下的蓝光里,显得那么的轻盈、飘逸。 我的心猿意马,对着这样美妙的身影,便如对着清风朗月,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了。 “闻着幽香,看着背影,但愿时间慢走。”我迷醉地在心里念叨。 她却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知道《米粒集》中的灵光反应是怎么回事吗?” “啊?……这个,星红野只是山野之人,从没听过。”我回答道。 “那么——”说着话,公主转过身,弯腰低首走出珠帘。 我忍不住直视她的脸,但马上,几乎吓得倒退两步,不能掩饰地露出惊骇欲绝之情。 “那么,你就是父皇所说的那位少年了。”她把话说完,可我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 她的声音仍是那么地动听,像小天使扇动翅膀在我耳边游荡,可她的面容,却叫我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这样美妙的声音,相配的容貌也必是天仙一般,冰清玉洁叫人不能仰视。可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却看到一张电脑屏幕般的半球面,嵌在她披散的黑发间,开始我还以为是戴着面具,但细看,根本不是,那球面与额头衔接如此自然,绝不可能有假。 在她电脑屏幕一样的脸上,这会儿正画满印象大师的杰作,七彩斑斓,流光闪烁——我绝对没有故意去形容什么,实际就是这样,她长着一张立体动画的半球脸。 这就是帅形容的:最漂亮最可爱最……的女孩么? “大吃一惊吧?竟然有我这样的怪人。”公主轻轻笑道,笑声中透露出一丝落寞和无奈。而她的脸上,也幻化出一些忧伤的曲线,看了叫人心碎。 “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脸庞。”我使劲摇着头说。 “呵呵,你真会说话。这样难看还安慰我。” “不,我没有这意思。当然,第一眼看到不免吃惊,但第二眼,第三眼,就不一样了,如此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感情……”我搜罗词句道。 “可是,即使是你来的那个世界,这样的脸也是不存在的。……我就是个怪物,呜呜……” 她抱脸哭了起来,但仍掩不住脸庞上的*,站在她前面的我,更被飘出冷风细雨弄得手足无措。 “不……”我叫着,却无法给予更多安慰。情急之下,我搂住了她的肩,把她搂进怀里。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会好过一些。 她的身体僵硬一阵后,慢慢放松下来,靠在我肩上继续哭。而我只能不住地轻抚她的肩背。 一会儿后,她停止哭泣,哽咽道:“我好痛恨!” 我只能说:“没什么啊,在我看来,你确实很美丽的。” “原来不是这样的,可现在……呜呜,我宁可拥有最丑陋的五官,也不要这张美丽的电脑脸!” “原来不是这样?那……为什么……我是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傻了。才刚刚见面,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 ※※※ 娅雪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去世,襁褓中的她虽然活了下来,却患上一种可怕的疾病,气息奄奄,随时可能跟随母亲而去。她的父亲,是雪域名义上的皇帝、幻术宗师欧阳城,妻子之死对他虽是巨大打击,但仍不足以摧毁他的意志,因为女儿还活着。他发誓要从魔鬼手中救回女儿,治愈她的顽疾。 在雪域最高水平的医院,最高明的大夫留给他的是一句话:“这不是病啊,是魔鬼在掠夺她的灵魂,老夫实在无能无力……” 为了挽救女儿的生命,欧阳城不惜代价。他请圣殿梅达尔长老,给女儿施以浩然正气的“光明普慈赞”,让她的灵魂在光明之境得以苟延残喘;自己则施以最恐怖的“七鬼魔心咒”,让死神也望而生畏,不敢继续靠近。 最后,他更冒险打开时空之门,穿梭时空,找到地球,找到女儿在该世界的灵魂。他要把她带回雪域,让两人的灵魂共享一个身体,并最终融合为一。 不料阴差阳错,遭到七位灵异之士的阻挠,而欧阳城在地球世界,幻术大退一时难以脱身。尤其是最关键的时刻,半路又杀出星红野和五岁拔刀,使得欧阳城不得不提前开启时空之门,结果只收集到小部分的灵魂,几人就传回了雪域。 得到地球灵魂后,虽然成功驱走了病魔,但使娅雪原本美绝人寰的面容,化为虚有,成了终日生活在黑暗之中的脆弱公主。 ※※※ “地球发生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原来这么复杂……那这样子有什么办法补偿吗?”我问。 “父皇说,只有一种办法能让我回复原来的容貌。”娅雪回答道,此时她的面容里,正展现一幅辽阔的草原景象。 我喜道:“有办法就好。是什么办法呢?” “这……”娅雪也说不上来,“父皇没有细说,总之需要你的帮忙。” 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再次发傻道:“我能帮什么啊……” “这是父皇说的。除了你,再没有别人能帮上了。为了等你,我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十七年呢。”娅雪的面容里,春夏秋冬在迅速嬗递,演示她在隐雪潭度过的漫长岁月。 我只能瞪大眼:“……怎么会等了十七年呢?我来雪域还不到一年时间啊!” “传送的时候,会发生时空扭曲,每个人传来的时间和地点都不一样的。” “可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虽然很想看看你的真实面貌,到底如何的美丽。” “想看的话,就在这里陪我住下去吧,总有一天会想到办法的。”说着话,她的面容上有大片大片的雪花洒下,掩盖了白天黑夜交替的世界。这是雪域特有的霰雪花,我曾在冬天的森林欣赏过的。 其中一片落入我的掌中,幻化出美丽的图案,可惜光线微弱,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雪还没下完,娅雪就转身走进珠帘,仍旧长发披地,再无言语。 我不知她怎么突然这样,颇为惶恐,赶紧告辞出去。 走出屋外,才觉星河冷寂,夜已深沉。 ※※※ 此后,我每天都在等待的希望中度过,希望自己突然有灵感,想到治好公主的法子,回复她的绝世之容。 但每天总是在失望中结束。 时间一久,原本很强烈的念头也慢慢淡化了。 偶尔我会悄声进屋,去看她那长发披肩的背影,看她在帘子里头做一些我猜不透的事情。我久久地站在暗处看她,有时被她发现,她便把我叫进去,或者自己拨开帘子走进小厅,让我透过这边的帘子看她脸上的美丽动画。叫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有一次,竟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从她的立体面容里蹦出来,把我撞了一下,穿过门帘,哟哟叫着,跑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这只小鹿,我和钓后来还曾远远瞧见过。 那天我们在大河上游采够“香*错”(一种珍稀药材)后,因为时间充足,钓就让他那数之不尽的鱼朋友们,用鱼鳃在水底推着我们前进。当时,若是他人从岸边望来,便会看到两个赤着上身的家伙,载浮载沉,顺流直下。 当时,头顶上飘着厚厚的云,稀薄的太阳照在远处。突然我看到左岸的草地上,有大片美丽的蘑菇,就大叫着坐起来。钓也坐起来,披散着满头银发,眉头深皱地往远处看。 那不是蘑菇,而是一群顶着珊瑚角的小梅花鹿。 “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动物!”钓惊讶地说。而我则像小孩子一样叫嚷着跳起来,可惜是在水面,水下的鱼顶不住,我扑通一声沉下去了。 好半天才被大鱼救起,灌了几口江水,一时没法再说话。等我恢复过来,梅花鹿早不见了。 钓说:“看你兴奋的样子,该是认识它们吧。” 我点头:“它们是地球世界的动物,通过娅雪搭桥跑到这边来的。没想在这里它们发展得如此神速。” ※※※ 无风无浪的日子被亦流的突然出现打碎。 那天朝霞满天。 足不出屋的娅雪,破天荒从茅屋里跑出来。我和钓都茫然失措,想不通这意味着什么。 只见她跑向东方,双臂高高举起,雪白的长袖像两只不断生长的蝴蝶一样,越变越长,朝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飞去。 当时我正在湖边掬水洗脸,钓在逗弄鱼缸里的一尾金鱼。 娅雪的长袖曲曲折折,越伸越长,一直蜿蜒向东,直到没入云彩深处。 我看着这种奇特的幻术,感到不可思议。而钓好象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叫喊着跑到娅雪前面,想看看她无奇不有的“电视”里,这时调的什么“频道”。 结果,我看一轮太阳从大海波涛之上一跃而起。 她在搞什么呢? 这时,天地间忽然刮起猛烈的大风。就像台风一样,毫无征兆地来临,把湖水卷上天空,把湖边的柳树连根拔起。看到这个情景,我震骇莫名,去拉娅雪道:“快进屋去!”可是娅雪的身体僵硬,两只袖子高飞到云端,拉之不动。 风一起,钓就跳起来往我们这边跑。可是大风立即向他迎头卷去。 钓抵抗着大风,满头的银发像钢针一样四散开来,迅速变粗变长,深入泥土扎下根须。有的支撑他不被吹倒,有的拉着他前进,有的平衡他的身体,使他不东倒西歪。 钓一边艰难前进,一边向娅雪喊:“~~~~~~公主!~~~~~~~~~~~~~~~白马尚未降临~~~~~~~~~~~~你不能见他!~~~~~~~~~~~不能见到~~~~~~~~~~~~~~~~~~~太阳!!!~~~~~~~~~~~~~~~” 他的话很拗口,我只听懂最后一句——公主不能见到太阳。 可是,公主的面容里,太阳正跃出海面,整个场景瑰宏壮丽,也许正在显示:她渴望重见天日的心情激烈无比。她想见就让她见罗,钓为什么要阻止呢?但看到钓那样抵抗狂风艰辛前进,我就明白他是对的,必须阻止娅雪这么干。 只见娅雪的面容里,大海那轮太阳的正中央,一个黑点蹦了出来。与此同时,我转头看到东山之上一片光亮,太阳就要探出头来了! 娅雪一直默不作声,她的黑发乱飞,面容中的大海波涛汹涌澎湃,象征她内心的波澜起伏。她这样面朝东方举臂扬袖,是要挣脱精神上桎锆,在大风中、在旭日底下轻舞飞扬吗? 就在我寻找娅雪此举动机的时候,一把动听之极的男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雪、我爱你、从前世、到今生、到永远!” 只片刻功夫,这些断续、交错、纠缠不清的语句,就充斥天地之间,放射到每个角落,并且发生折射和回震。我的耳朵都快被震裂了,身子就像打摆子一样在风中摇晃起来,整个大脑连带脑壳都支离破碎,不成形状。我苦苦地抵制着那种撕裂的痛楚。 当痛楚达到极限的时候,脑袋里好象有什么东西破了一样,一些奇怪的根本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包括影像、声音、感触、精神体验,如同大河之水滚滚而来,不可阻挡地从那个破洞冲进来,把我碎不成形的大脑,冲击得七零八落。脑袋胀得好象一个大南瓜,要爆炸,像原子弹一样爆炸! 我痛苦地挣扎着。 这时钓大吼一声,满头银发从中断裂,整个空间以他为中心,产生螺纹状扭曲。那袭击钓的强风和充斥天地的强音被吸进扭曲的时空,再不能对我和娅雪产生影响。 而钓从断裂的中心跳出来,一根断发如电飞出,将娅雪的两根白袖子斩做两截! 他跃到我身前,一指点在我眉心,我大脑内的风暴立即风平浪静,那窟窿眼也被堵住了。 就像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我湿淋淋的不成模样。抬头却见娅雪那一头长发也从中断裂,慢慢地浮向高空。透过她那飞天黑发的空隙,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外飞来!是顺着娅雪的白袖子飞来的!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将娅雪抱住,用湿透的衣袖挡住她的面容。 就在我掩上她面容的刹那,东山的太阳一跃而出,把世界照得一片通亮。 “快掩住公主的脸!进屋!”钓一边迎向天空那个黑影,一边回头大吼。 我松开搂住娅雪的手,撕下自己的衣袍,将娅雪的头脸整个包裹起来。娅雪发疯似的挣扎,一边用手去扯衣袍。我使劲把她摁倒,把她的双手夹在腋下,拦腰抱起,费劲往最近的屋子挪动。娅雪发狂地以两腿蹬地抗争,不料反加快了我们挪动的速度,没多久,我们一并摔倒在茅屋门口。 当我拖着娅雪爬进茅屋、门帘掩下的瞬间。天空那个黑影发出痛苦疯狂到极点的嘶吼,那嘶吼声几乎要把整个星球震碎——茅屋里灰尘四漫,帘子上的珠子全部散开,滚落得到处都是。 “雪是我的,雪是我的!你们抢不走的!”那个声音疯狂嘶吼着。 紧跟着,接二连三的剧烈爆炸声传来。钓和他交上手了。 这人就是亦流。 据说亦流拥有让所有女性臣伏的魅力,娅雪正是受到他的盅惑,才不能自制地跑出屋子,做出失常的举动。亦流的幻术更足以媲美任何宗师级高手,成名已久的大宗师钓,也差点被他偷袭得手,晚节不保。 但在当时,我对他丝毫不惧,我就是要抢走娅雪,让他陷入真正的疯狂! 于是,在屋外,钓银发四散,像一把把利剑,缠、绕、刺、劈、捅,无所不至极其,和亦流生死相搏。而在茅屋内,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住娅雪雪白的颈项吻去。 当嘴唇触及她雪肤,就像触电一般,我们全身的细胞都颤抖起来。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6章 幼儿教育 钓:出生年月不详,雪域久负盛名的幻术宗师,生平未尝一败,三次不分胜负的著名交战记录分别为:壮年时挑战当时幻术界第一宗师宗暮,交手之际风云变色,天地震荡。百里之内人不得近,十日后宗暮再次出现在弟子面前时,自言不能取胜;566年魔界天、地、人、和四大魔王结集万名魔师突袭雪域,钓以一人之力独挡人、和及数百魔师,伤其大部,人魔、和魔惧而退走,而天魔、地魔也被欧阳城和宗暮所阻,终于无功而返;581年,欧阳城巡视与魔界接壤的边镇星球天外天,中伏受伤,危急之际钓及时赶到,与魔帝撒旦赌战三招,钓以命相搏,伤而不败,撒旦依诺撤走。于是钓也得以成为有史以来和撒旦交手不曾败亡的第一人。 这是娅雪找到的钓的基本资料。 “这么说,”我一边看,一边后怕不已,“竟然钓的幻术仅次于那个魔鬼撒旦,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人,他怎么会赢不了那个该死的亦流?” 娅雪解释道:“也不能说是天下第二人,他没有赢过我父皇哦。现在很多年轻人,甚至以为钓不是父皇对手呢。当然,那只是无知之徒的浮浅之见。事实上,由于各种原因,宗师级高手都避免相互交手,哪怕仅仅是切磋意义上的交手。” 此时娅雪的面容已恢复如初,她那时而皱眉思索、时而解语轻笑的醉人模样,实在叫人迷醉,因此我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 “发什么傻呀!有没有听我说话?”她面现羞色,轻怒薄嗔地伸指弹我额头。 我如梦初醒道:“啊,我听着的。”目光却落到她的红唇、玉项等处,回想当日热吻,不禁又心猿意马起来。 娅雪刷的飞红了脸,粉拳不依地向我打来! 雪垠星是斑马星云中央地带的双子星系的两大生命行星之一,是雪域文明的发源地,也是雪域联邦的教育文化中心。双子星系的另一颗行星是异域星,异域星是雪域的政治和军事中心。 在雪垠星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公主的五官不可能再跑出小鹿来,但我却比前更容易发傻了。 我们的称呼也变得微妙起来,她平常只管唤我道:“喂,那个,快过来呀!”而我答应一声,一个箭步往前冲……不好意思,是一个箭步踩到自己裤脚摔倒了……她笑得打跌,边笑边嚷:“嗨,嗨,那个,那个,快!”我再应一声来了,爬起来再冲刺……不好意思,再次跌跤!这次是故意的。她便嗔道:“笨!笨!笨!再不快点我不等你了。”这下我不敢再耍滑头,老老实实冲到她身边,正要说话,不料脚下一滑……你猜咋的?她被我一个虎扑扑倒了……不要误会本人占了多大便宜,只是她独个儿跌倒而已,本公子则站着纳闷:“你怎么……”公主见我半天不拉她,恼羞成怒跳起来……哎,接下来发生的惨剧,不用我转述了吧? 还有一桩很头痛很丢脸的事:二十三岁的我,竟然还要读书上学。读书是好事啊,有什么丢脸的?这么想大错特错,我上的可是幼儿园!因为对于雪域,我什么也不懂,一无所知,干净得像个弱智儿童! 不过有娅雪这样的好老师带路,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啦。幼儿园又怎么了?上就上吧! 再有,钓说,隐雪潭之变后,我的体质发生了重大变化,更适合修习他的幻术了。 在进入虚拟幼儿园“阳光男孩”的培训教程之前,娅雪微笑道:“你得有个正式姓名了。” “不可以继续叫星红野吗?”星红野是我在地球上的网名,这个虚拟幼儿园,很像小说描述的未来世界的虚拟网游,沿用这个发音奇怪的名字应该不算另类吧? “既然不想换,那就叫‘星;红野’好了。红野既是雪域一个神秘家族的姓氏,又是一个神秘星系的名字。你的出现那么神奇,特像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从传说中的红野星云,突然来到雪域,来到我身边一样。”娅雪笑道。 我奇道:“红野星云?那是什么星系?是雪域的河外星系么?” 娅雪道:“现在跟你解释红野星云,很有难度。这么说吧,红野星云就是用科技找不到,但幻术大师通过灵觉却能感觉到的存在。你们地球所在的宇宙,很可能也是红野星云那样的存在。” 就这样。星;红野,原代码42421980,来自T星球(即隐雪潭所在星球)。成为我正式身份的基本资料,溶入雪域浩如烟海的资料库中。 雪域的幼儿教育,和“等绿灯看左右过马路”的地球幼儿园教育类似,都是学习生活所必须具备的基本常识,但程度远为复杂,实际相当于地球小学、初中阶段的教育。 “阳光男孩”的授课教程,按授课的现实时间,分为极速教程、普通速授教程、普通教程、半同步教程、完全同步教程五种。时间分别从三天到九年时间不等。娅雪帮我选择的是为期三十天的普通速授课程。 在三十天内接受相当于地球时间十年的教育,那怎么可能呢?但在雪域,这种天方夜谭的神话已是现实。通过调整时间比例,真正实现真实世界一天幻界(即雪域的虚拟世界)一年。不管什么时间比例的速授,在幻界中,学习者都要经过几年非人的学习生活。 也许是大脑不能适应雪域的这种变态时间转换吧。虽然“阳光男孩”的授课方式极为生动活泼,但我的学业却十分糟糕。糟糕到什么程度呢?简而言之,我在幻界“阳光男孩”的三十个月,百分九十的时间是在睡觉,换言之,我仅仅只学到三个月的东西。返回现实世界后,记得的东西就更少了。 娅雪无可奈何,总不能逼我复读普通教程甚至半同步教程吧,那会要我老命的! …… 休息半月后,娅雪决定带我去上小学——即接受相当于地球高中到大学的教育。和上次不同,这次不再是幻界的虚拟学校,而是雪域联邦首屈一指的学府——天马小学。 “怎么去呢?这方圆百里,都是原始森林、草地、峡谷、河滩,除了玉龙圣山那座宏伟的光芒闪烁的圣殿,还有我们去过的几栋别墅,我没有发现别的建筑啊?”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娅雪又气又好笑,前仰后合地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更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娅雪止住笑,抚胸道:“难道‘阳光男孩’的老师没告诉你,在雪域,日常所有的交通都是通过走廊进行的吗?” 一听“阳光男孩”,我立刻痛苦地抱头:“好象说过,但我天天都想睡觉,怎么可能记住呢……什么叫做走廊?” 娅雪几欲晕倒:“真不该选择速授课程的,实在应该让你和那些幼儿园的小朋友呆上一年!那样你也许能多听进几句……” 这是她第N次后悔选择速授教程了。我一如既往地呵呵傻笑,不敢接腔。 说话间她已装扮妥当,拉起我的手便出屋。 想到马上要和外面的雪域人接触,要努力溶入他们的世界,我不禁有些担忧。会不会又像在阳光男孩那样,天天都想睡觉呢?要真那样的话,娅雪会不会很失望? 隐雪潭隐居的十七年间,娅雪就在幻界内博得全宇宙的美名,拥有粉丝无数。欧阳城就这个宝贝女儿,未来的雪域之主不可避免地落在她头上。那是何等高贵的身份! “你想什么啊!”娅雪忽然停下。而我因为出神,差点踩到她的脚。 “没什么,我在想……想那个什么走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掩饰道。 “呵呵,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我装作很兴奋的道。 说着话,娅雪已带我快步穿过花园小径,走近她的“梦幻空间”。 ******************** 附录:《那一吻的温柔》 (回忆之一,时间:钓、亦流大战之际,地点:隐雪潭茅屋内,人物:男女主角,事件:亲吻) 当我们都老得不能再老以后,娅雪也许会这样对年青人说:“初吻的滋味当然美妙难忘,不过对我来说,却糟糕得很。我的初吻发生在一个遥远的星球上,一个叫隐雪潭的地方,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你们一定听说过,钓和亦流之间那场最著名的幻术大战吧?就在那次大战中,失去感觉的我,被可恶的家伙占了便宜,真是恍恍惚惚,毫无思想准备,我被迫献出了自己的初吻。”对这样的描述,作为老滑头的我,肯定不会傻到去反驳,也不会接腔。就装聋作哑,让年青人认为和我毫无干系吧! 关于那次接吻(注意,是接吻不是强迫),细表如下: 当时,亦流疯狂的嘶吼铺天盖地。整个星球,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仿佛都陷入他疯狂的泥潭中。一切因之发生旋转弯曲,变得疯狂,不可理喻。 回想起来,还得感谢他的疯狂,若不是他激怒我,我肯定不会去强吻娅雪。 把初吻的发生归因于情敌,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这很容易让人生疑,此君是不是做了什么更出格的事情,公主迫不得已,才移情别恋,承认他的恋人身份的? 在此我以人格担保,娅雪从没有移情别恋过,她爱的一直是我。当然我也一直爱她。 初吻发生之前,暗恋的情愫都已种下。但那时娅雪还没恢复容貌,因怕伤她自尊,又有点信心不足,正常情况下,我是不敢主动吻她的。在她那方面来说,采取主动更不可能。她怎可能往接吻上面想呢?没有五官,没有嘴唇,生命都靠注射营养素维持,如何产生接吻的yu望? 娅雪很少谈及灰暗的少女时代,对她那时的精神状态、对生命的感想体验,特别是相识之前的体验,于我而言一直是难解之谜。对我的试探,她总是笑而言他,不愿深淡。 对于那次接吻,我只记得前半部分,也就是我强迫进行的部分,余下则是娅雪的转述。 我清楚地记得,我吻在她的雪颈上,感到她体内情绪波动所带来的血液澎湃,在我不容分说的强吻下,她整个身体由挣扎变成僵硬,然后颤栗起来。她的肌肤一定是有味道的,也是有温度的,记得接下来我吻到她的锁骨窝,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感到心动。然后继续,吻锁骨,吻锁骨两边的肩肌;再然后,吻她下巴,在吻下巴的时候,我不知何故失去了知觉。 对我失去知觉的事,娅雪认为可以这样理解——不是不记得,而是有意忘记,因为吻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感觉应和吻电脑屏幕没有区别,这样糟糕的事情,当然忘得越彻底越好。她说,当时虽然神志不清,却能意识到我的这点存心。 真是天大的冤枉。退一万步,就算我存心不良,总不至于连她的下巴都不记得了吧?女孩子的这个部位,我一直很喜欢的,不可能有意忘记。 总之,关于初吻,我和娅雪这两个当事人,失去了体验、回忆、复述的资格。倒是目击证人钓,能够说上那么几句。 当时,钓和亦流的幻术大战,已进行到最后的生死关头,两人都短暂地休战,准备以最恐怖的绝招相搏。就在那时,亦流受到的刺激也达到顶点,他突然冷静下来,趁着钓在准备绝招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溜走了。 虽然没出绝招,隐雪潭方圆百里内,已是一片疮痍,很难想象在那种可怕的爆炸和冲击波中,还有别的生命可以存活——只有我和娅雪公主不仅安然无恙,还在那儿吻得不亦乐乎。 山崩地裂,仿佛核战的现场,我们却安安静静在接吻。 钓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乎要晕死过去。那也难怪,一大把年纪的在前线拚死拚活,年轻力壮的却躲在后方偷欢享乐,叫他老人家如何不气? 还好他意志坚强,没有真个晕倒。不然他就没法发现,两个败类的异常之处:娅雪的电脑面目不见了,代之以倾城倾国之容!星红野更绝,一定是兴奋过度,亲嘴都亲断气了! (回忆之二,时间:钓、亦流交手后的第十天,地点:斑马星云雪垠星娅雪别墅,人物:星红野、娅雪,事件:捉迷藏游戏或一见钟情) 我从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中醒来。 醒来的时候,还在下意识地喳嘴,舔着嘴唇,仿佛回忆人世间最可口的美味,意犹未尽。 “啊!”女性惊喜交加的呼声响起。 “娅雪?” 睁眼,适应刺目的光线后,我看到一双动人心魄的妙目,一张陌生的吹弹得破的俏脸,雪白的脸蛋此时正印着两团羞喜交错的可爱红晕。真是一位美得叫人不敢多看的女孩。 “哎,又做梦了……”我连忙闭上眼,感到极满足。 “你……还难过吗?” 真是天堂圣女才配拥有的动人声音。如果这声音是对我说的,那么女神,我愿意立即为你而死! 不禁呻吟道:“让我去死吧!” “啊?很难过是吗?钓说你早就没事了的啊?”圣女既焦虑又疑惑地道。 钓?钓??咦?这圣女的声音怎么有点像娅雪?! 我猛然睁眼,坐起身子,把跪在席前的陌生圣女细看。没错,就是娅雪,虽然面孔变得如斯漂亮不再是那张电脑脸,但从她剪得齐肩的短发上,找得到过去长发披背的痕迹;而颈下锁骨线条清晰平滑,锁骨窝不深不浅,肩头饱满圆润,看上去颇具弹性——这是当时我狂吻迷恋的部位,在梦中又反复出现过,哪能记得不清? 总有一些幸福,在不经意的时刻降临 不曾惊心动魄,只是呼吸急促 不等前世来生,只惜眼前光阴 千言万语,欲说还静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她的部分黑发反衬着透穿而入的朝阳,镀上一层金色;密集的头发下面露出小半边耳朵,穿着细微小孔的耳垂向脸蛋稍稍靠拢;雪肤上的茸毛隐约可见,皮表下透露出毛细血管,它们在脸颊上汇聚出一些特别的红晕,叫人忍不住想轻轻亲吻。 近距离盯住女孩子的眼睛看,是很失礼的行为,但我第一次盯住娅雪的时候,却一点不觉得失礼,而她也不觉得尴尬。可能是我们以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等今天这刻来临的缘故吧!仿佛能顺着瞳孔直看到心灵,彼此都那么坦诚,没有任何掩饰。因此,两人都是怔怔地看着。 就整个人生而言,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片刻时光,但我却感觉在那片刻,迷失了自己的一生。 那种迷失的感觉,怎么形容好呢?惊艳?太庸俗了;一见钟情吗?太平淡了;放电?磁场?万有引力?……哎哟,都哪跟哪啊!我真笨,连个稍微中意的词语都找不出来。 或许可以这样描述:先是发现有一道宛若流星的光迅速向我照来,我连忙去捕捉时,彼此的目光便接上了,像是漠漠真空之中,各自寂寞奔走过亿万光年的,两束承载着生命记号的微粒子碰撞在一起,一瞬间,两个人身体里都有某种东西炽烈地燃烧起来……这样的燃烧、这样的销魂灼骨,不知持续了多久,两道目光方才错开,仍沿着原来的轨道,奔往空荡荡的别处。然而,从此仿佛多了点新事物,目光已不再是原来的目光,自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满心欢悦的、满心惆怅的,承担着她的一部分失去了我的一部分了。她留下一个独特的印记,藏到我灵魂的某处,却又顽皮地探出头来,微笑着逗我,叫人蠢蠢欲动,直痒到骨子里去。可是若想找它出来挠一挠,却无论如何抓不住够不着,它在我灵魂的每个地方生根发芽,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那一刻,若可以选择,我会选择死去!我想她会陪着我!两个人轰然一声,在寂寂长河中,爆成微尘! 那一刻宁静,充实,温柔,甜蜜,幸福……满载人类最珍贵的语言。 那一刻时间停顿,空间无限扩展,整个世界剩下她,只剩下我。 是的!那一刻,我们一齐死去。死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 我们死去…… 但那一刻还是过去了,并没有奇迹发生。 我们仍然活着,看上去和以往并无二样。 然后,然后我再寻找她的目光,好象一只发qing的公鸡一样,急不可待。但她躲躲闪闪,脸上的朝霞越来越艳。但在我的穷追猛打下,她对自己的退缩和羞涩恼怒了,猛然勇敢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气呼呼地迎上来。这下,强弱互易,失去勇气的变成我了……真不可思议!我的目光竟然一阵风似的落荒而逃!她反过来紧追我的目光,穷追猛打,并且不放过我面部的每个细微表情! 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有趣极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就那样玩着,乐不知疲。一坐一跪,谁都不说话,谁都不动弹,任由目光调皮地捉迷藏。 最后我们终于撞到一起,毫不相让打起架来,都等着对方逃跑,不料这次谁都不肯逃。于是一怔之后,两人都有会于心,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笑不可抑,开心得眼泪都流出来。 不过后来我有些后悔,当时笑得太投入了,以至连她动人的笑姿,也忘记去欣赏、用心记忆了!因此回忆起来,只有活泼泼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7章 爱情刽子手 1.爱情刽子手 “梦幻空间”是一栋用能量罩保护起来的全封闭建筑,出入都需要指令,才能激光控制的护罩门。进入后,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大两倍,空荡荡的,好象荒弃的教堂一样,表面看不出这就是进入幻界和时间走廊的正空间通道。 不过,当娅雪眉心放出一道光芒,射到大殿的中心后,殿心就现出一个内接六角星的圆形光台。 我们走到光台上,娅雪闭目竖起右手食指,眉心的光芒再次射下,照着她的手以及圆台。娅雪开始念一串咒语似的指令。 于是,我们脚底的圆形光台开始发出淡红的光芒。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幻化出四面桔黄色的水晶墙壁,将我们围在中间。 娅雪道:“学我的样,闭上眼睛,放松精神,注意力集中于眉心。马上要传入时空走廊前的结点了。”我照办无误。 虽然闭着眼睛,也觉外面亮堂堂的是一片红光,刺得眉心灼热。四周围安安静静,只听得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这样过了两分钟。突然射来一束强烈无比的光,这束光像是穿透了整个躯壳。直达灵魂深处,明明白白地猛力一推,于是灵魂就象一枝离弦的箭,脱离了熟悉的缚束它的身体,往一个从未涉足的神秘空间奋力飞去。 灵魂像真空中的一片羽毛,飞啊飞,飞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似乎也有一个热乎乎的身体。灵魂钻进这个身体,变出了另一个我。 我开始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去意识去感觉头脸的存在,去感觉唇舌,感觉手,脚,腰……一切都安好,该在的都在。呵呵! 适应的过程中,有一种轻如鸿毛的失重感,眉心处仍光亮亮的,留着刚才强光的记忆。睁眼,但觉光彩夺目眼花缭乱,一时间不知置身何处。 “这儿是‘小雪的村口’,以后你想来圣殿,可以通过走廊传来这儿,我收到信息后就来接你,当然前提是我在圣殿罗。从这里,可以去雪域任何一个大中型结点。”娅雪的声音传来了,那声音轻灵得仿佛长着翅膀,飞过遥远得以光年计的距离,最后终于抵达我的意识。 我听到了娅雪的话,却看不到她的人。就问:“你在哪里?形象点的说,什么叫结点?” “看不清啊?我就在你身边啊。”娅雪抓住我的手,温暖细腻的感觉传来,“结点就是走廊的交错点。如果说走廊好比我们别墅通往圣殿的阶梯路,那结点就是阶梯路的起点,还有半路上的岔道口。到达一个结点,就意味你达到了乡村或城市。” “那隐雪潭有结点吗?我们能通过走廊回隐雪潭去吗?”我忽然强烈地想念起遥远的星球上的隐雪潭来,想念湛蓝的湖水里载浮载沉的无数鱼儿,想念隐雪潭所连接的江河,想念江畔那些从娅雪的面容里跑出来的小鹿,想念那些数目永远都在变化的茅屋,想念不知所踪的帅和玉,还有阿布。 娅雪的声音听起来仍像是从九天之外传来:“那里的结点被破坏了,穿越那么远的星际,还是搭飞船走反空间安全些。怎么,想回去啊?” 这时候,我的视力恢复了正常。 幻界里的娅雪比现实中更美艳,气质更惊心动魄。脸的轮廓完美无缺,肤色亮洁透明,点缀些淡淡的红晕,水晶似的眸子……此刻她眼神里尽是温柔体贴,凝视久了,就能看到那温柔里头,包含着更多的坚毅和信心。她的眉棱分明,鼻梁修长高挺,红唇紧抿。整个身子都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娅雪看我傻傻地瞧她,不禁绽颜一笑:“感觉有什么变化?” 我打量自己,发现身上穿着甚是利落,给人一种挺拔的感觉。 再看娅雪,她离我约两步距离,华丽的长裙,将她衬得容光焕发。袖角下露出玉葱似的指尖。我很想去拉住那手,却有些犹豫。便赞道:“你比外面更漂亮了。” 娅雪笑道:“那你自己呢。有什么变化?” 我摇摇头:“看不出。我看不到自己嘛。” 娅雪贴近我,比了比高度:“看,我已经很高了,你比我还要高呢。真笨,这都看不出。”我一看可不是嘛,她比我矮上半个头;而在外面,她的个子和我十分接近。 “我长高了?……哎哟!从这个角度看,你可真漂亮!”我惊叹道。 娅雪的身后,不知从何处溢出的七彩之光,竟将她的满头黑发映照成金黄色。 娅雪笑了,这次是整个人都在笑:“看你又发呆了!在结点,我们的身体都是心灵的产物,心灵越是强大,形象就越接近完美。换言之,你是因为自己心灵的强大才变高,而我也因为你,变得更漂亮。‘; 因为我变得更漂亮?这是什么逻辑? 我再次打量自己,不仅身材有变化,体形也壮实了不少,手臂大腿上的肌肉发达而精干,感觉确实不错,但转念又有些担心:“是这样啊,那到了天马小学,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感觉不错吧!我奇怪的是,难道在‘阳光男孩’那么久,你从没注意这些东西吗?那也太难想象了!” “到了天马小说那边的结点,我们会有一个克隆体的,比本体要好一些,但不会有现在的完美。” 说着话,娅雪红唇开合,配合她酡红的笑容,真是三分端庄七分妩媚,叫人晕眩。 我定定神,目光从她红唇溜走,不料稍不留神,又陷进她那黑中透蓝的一汪秋水中,再也逃不开来。 她忽然停住话头,掩嘴胡卢。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紧紧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好象想干什么似的。在这儿,她的手比外面温润柔软,像没有骨头一样。 “吻我。”她咬着下嘴唇道。 我只觉热血直冲脑门,想都不想便执行命令,猛然把她拉进怀里,然后左手扶其腰,左手捉肩膀,使她的脸更贴近我。 而她微微仰首,眸微闭,唇微动,呼吸无。等待我的慰藉。 我低下头去。两唇渐近,相就…… 理论上,这是我第二次吻她。但那一次的吻,根本就没啥印象,如果不是钓亲眼所见,娅雪亲口转述,其真实性都很值得怀疑。 不过正因为没印象,留下了无穷的想象。在我心目中,它就像一个甜蜜的、安静的、无忧无虑、绝对纯洁的梦。每每念及,都会陷入无止境的幻想,就会像喝了蜜糖似的,幸福得想睡去。若是娅雪在身旁,那时再痴痴地望她一眼,就更像朝圣者得靓圣颜,产生终生不悔此生不渝之类的念头。 现在梦幻空间的这个吻,就体验来说,又是我们共同的初吻。 一开始,我们都只是轻轻碰触,颇有蜻蜓点水的君子风度;几回碰撞之后,胆子放大了,就抛弃君子当起小人来,重重的、狠狠的、贪心的,最后把舌头整个伸进嘴唇里去。这样一来,不免要大量地交换口水。可能是准备充分吧,连口水都觉得甜腻人。 口水交换久了,就感到口渴,那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手帮帮忙就行了。换换别的地方亲,可能也有效果。 不过,怎么好象有点不对劲了呢? “不要这样……”娅雪猛然挣脱我的怀抱。 原来,我的手帮忙的地方,已经不局限于肩和腰了。这使娅雪感到紧张,生怕我得寸进尺。 璀璨奇丽的光照下,她微微喘息,脸上红晕夺目,美艳不可方物。发有些乱,衫有些飘。这形象很像一位不属于尘世的仙女,正为英俊王子大动凡心,而且刚刚被占了便宜。 可是那位英俊王子,也就是主角我。既得意满足,却又矛盾得犯贱。似乎感到那种最清纯美好的东西离开了,心底还无由地惋惜,感到藕断丝连的不舍。 不过我很快清醒过来,不能让娅雪知道这种想法。 她的目光也不敢接触我。良久,脸上的红潮渐退,轻声道:“这件事,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哦!” 我琢磨她的话,想半天转不过弯来。便说:“当然会说呢?这种事,实在也不好意思跟别人提起呀。” 娅雪的手落在树枝的一朵花上。 我这时才注意到这里有一棵树,珊瑚似的,美仑美奂的树。树枝上点缀着万紫千红、形态各异的花骨朵儿。再看四周,到处都是这样的树这样的花,茫茫然没有尽头。花和树放射出瑰丽无比的光芒,而我们立在花海和光芒的中央,衣袂飘扬。若是有第三人见到,必以为是雪域版的杨过和小龙女了。 我在花海中走了几步,回视娅雪。 娅雪却向我招招手,要我过去。 我鬼笑一声,朝她走过去一点。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是1.5米。 她皱眉瞪眼,嘴角撇了一下,很不满意我的行动。 于是我再笑,再走近一大步。这下,距离不足0.5米。 “公主有什么示下?请吩咐!”我正儿八经地敬礼。 娅雪眉毛一跳,凶凶地道:“笨!快抓住我的手,天马小学的千年庆典快要开始了!” 娅雪牵着我的手,仍和离开大殿一样,离开‘小雪的村口’,来到时空走廊。 我一路东张西望,发现时空走廊的水晶墙壁上,竟流动着许多中文字迹。我惊讶地把这个发现告诉娅雪,娅雪却说,这都是幻象,是我灵魂里的文字。 我赶紧看那墙壁上的字,看看自己灵魂里到底有啥。 “七点三十九分。原是我独个儿的空间,而今我却要说,将它全献予你。若你说那不可能,我将黯然默祷,呈一支玫瑰,上沾露,沾雾,有星,有黑的夜……独不复有惊人语;但我也知道,那确实是不可能的,如此便有一个矛盾,如石碑,立于荒陌之尽头,你若回首,观之必孑孑似故人。转身之间,千里万里,痴语一束,永伴卿侧。若厌,尽管嗔而弃之,亦可以化为彩虹,亮卿人生之一瞬。” 读得我莫明其妙,本公子的灵魂,还真是令人费解! 走廊里还响着一首歌,与墙壁上的文字,相和相应。那曲调时而滚烫,时而缠mian,时而忧伤。那歌词也是我熟悉的中文: “时空,停顿在这,亲爱的,过来 牵着我的手,你可以达到任何地方 放下你无尽的忧伤、剑、傲岸倜傥 尽情地歌唱,奔跑,狂欢,不要有 那些忧伤,快赤裸你胸膛,心儿敞 开,唇如火烫,今儿我是你的新娘……” 后面的听不真切了,那旋律仿佛跟我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听上去很熟,可叫不出名字。 沉浸在曲里,细看娅雪的眸子,清澈的深蓝的眸子,似有柔情万缕,一丝一扣把我锁实锁牢。而我也甘于溺浸,受她的支配。随她的潮起潮灭,酸甜苦辣,一体同受。 一曲既起,便有终了。 恍惚间像有风吹来,九月的凉风。那是娅雪悠悠的话语:“传说,最先踏进走廊的是一对情侣。他们在人世受尽了折磨,只希望那走廊,如一个华丽的坟墓将他们埋葬,或者是上天的梯子,一去永不回来。” 我猜测着问道:“可是最终他们还是走出来了,对不对?不然,雪哉就没有这走廊了嘛。” 雪的目光错开,露出深思的神色道:“没有,他们消失了,给后世留下一个永久的谜团。但在当时,却叫科学家以为是技术问题,结果实验被迫后推了几十年,才由一些死囚,最终完成了这个雪域史上最伟大的创举。” 我迷茫了:“既然不是技术问题,那他们怎么消失了呢?” 雪摇摇头,叹道:“谁知道呢,也许是他们不愿意回来吧。” 我默然。 “别发呆了。我们进去吧。”雪道。 我吃惊道:“进去?难道这还不是走廊?” “那当然。这只是走廊之门,又叫爱情刽子手。在爱情刽子手里,据说时间永远是静止的。因此,很多无法走到一起的情人,都选择在这里举行他们的婚礼,考验彼此的爱情。但遗憾的是:至今没有一对情侣,能够熬过漫漫无尽的时间折磨,于是跨出走廊之门后,无数情侣分道扬镳,永不聚首。” 我涌起黯然魂销的感觉,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而娅雪却幽然一笑,拉起我的手,往那漩涡状的闪光之门跃去。 2.五岁拔刀 转眼,五岁拔刀在天马小学已呆了十个年头,按说,他至少也该长到十五岁的模样了(实际入天马之前,他已在雪域呆了数年时间)。可他却一点不见长高,仍是刚入校时的孩童模样。当年丁老的检查结论“幻武双xiu”,更成了天大的笑柄,他不仅没改造身体往武术方面发展,幻术更差到极点,任教授再如何耐心教导,他也是顽石一块一窍不通。最后,教授和同学暗地里都达成共识,认为他是一个孤独的、不合群的、不合作的、令人不悦的侏儒,除了语言文字方面颇有进展,其他一无是处。 但不知为什么,大家对这个侏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感。他的身上带着深渊地狱魔族似的死亡气息,即使在他熟睡的时候,也没人敢随便靠近。因此,他在天马小学十年,既无好友,也没宿敌。 因为资质太差,入校才半年,他就成了“三不到”的逃课大王:幻术课不到,武术课不到,选修课更不到。他唯一认真听过的三堂课是文科的《星际之间的人类社会》和理科的《走廊原理》和《幻界浅说》。 怪人有怪癖,五岁拔刀喜欢到天马小学幻境之一的流沙河静坐。他经常逃课去那里静坐,有时候一坐就是几天,期间不吃不喝,好象地球人坐禅一样。 自打他有了这个怪癖,流沙河的人迹一日荒似一日。到最后,除了教授按时组织的团队幻术训练,这里就是五岁拔刀独个儿的禁地了。 “说吧,这一次杀的是谁?”静如石塑的五岁拔刀忽然道。 一阵沉默之后。一把飘乎的怪音响起:“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被你发现。” 五岁拔刀不语,望着河水翻腾,上游有一片落叶卷来,从他的视线正中穿过。他眨了眨眼,那片叶子便在河心凝住不动了。 “我离开的这十天,你似乎一直没动。”那缥缈的声音说。 五岁拔刀还是没有说话,叶子像一艘有人操纵的小舟,以一道妙不可言的曲线,朝岸边斜斜划来。 “你真是个谜。一个奇迹。”隔一会,那人又道。 再游一片树叶的距离,叶子便可以泊岸。 但它却一个筋斗,像鱼一样扎进河底。 五岁拔刀轻叹道:“你别试探了。我的确没有动过。你留下来的那些食物,也是我吃掉的。这二者并不矛盾,就像我能为你杀人一样,没有什么稀奇。” 五岁拔刀打坐的地方,是大河转弯处的悬崖边上,他的背后有个隐蔽的洞穴,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那个和他说话声音,就是从洞穴里头传出来的。 我们都知道,他就是隐身人。 隐身人罕有地叹息一声:“可是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一直长不大?我甚至怀疑,你是一位未能度劫堕入地狱的圣僧。” “对你来说这很重要吗?无论怎样,我都是为你所用,杀那些不知死到临头的人。” 隐身人阴森森地笑了:“别那么悲观,我可以保证。等找到你哥哥,我们的条约即告结束。也许,他很快就会有消息。” 五岁拔刀忽由坐姿变为立姿,又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对着洞穴,就像此时河水里的落叶一样灵动之极,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毫不凝滞。 他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嘲弄:“每次你都说,很快就有消息。结果怎么样?我记得你差不多说了十五年了吧?真是毫无创意!” 隐身人没有搭腔。 大河像一条怒龙奔腾而来,似要把拦它的石崖一口吞食,结果却让高高的石壁给予迎头痛击,碎成千万朵水花,复又落入河道,莫可奈何地随波而去。 “说吧,这次杀谁?只要不是星红野,我很乐意帮你达成心愿。” 那片叶子钻到河底,却忽然失去力气,附在一尾逆流上来的小鱼身上,再不肯分开。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8章 千年大典 山中只一日,世间已千年。 当星红野和娅雪通过时空走廊,从天马小学的结点弹跳出来时。星红野就像那个看仙人下棋归来的打柴人,看着参天古木上的烂斧头,惊觉世事变幻人是物非,不胜蹉跎。(参见附1) ~~~ 我和娅雪站在天马小学结点出口处,无数人流擦身而过,那些走的快的,就像透明的烟雾一般,转眼消失不留痕迹。有些人则和我一样,在烟雾状变幻不定的人流中,茫然呆立。 娅雪解释道:“这里是结点的缓冲区。刚从走廊里出来,人体的很多功能急需恢复,因此就有了这个休息缓冲的地方。现在我们的静止状态只是幻觉,在别人看来,我们也是飞快流动的。那些看起来呆头呆脑一动不动的人,也是一样。” 我问:“那么还要多久才能到达?”正说着,好象半夜忽然来电、开着的音响轰然响起把人吓得要跳,我们冲出结点缓冲区,一个壮观无比的世界呈现眼前。 “飞流直下三千尺。”我不禁想起李白的诗句。我们冲出缓冲区,从半空降落的情况就是这样:仿佛天河倒悬,持续不断数之不清的人流从三千尺的高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瀑布飞流直下。 我牵着娅雪的手。她在左边,衣袂飞扬,如天使般乘风而行。同时或比我们迟一点早一点冲出来的旅客,分别居于我们的左右、头顶、脚下,一起构成大瀑布的细小水分子。而大地和城市则像一张巨网,向我们迎来,越来越大。 很快我们落到实地上,被一个硕大无比的七彩光轮所接纳,大光轮旋转不休,把我们带到边缘,又转到稍小一点的光轮上。这个光轮再转,这样也不知传递过多少光轮。我和雪终于逸出了光轮和人群的包围。 被这样壮观的场景所震憾,我久久不能发一言(走廊中经历的一切也被冲淡,真个恍如隔世了)。雪把我的手用力握了一把,道:“没想到吧,这就是以天马小学为中心,发展起来的宇宙级大城市。” 我们不禁回头看那继续奔泻的七彩大瀑布,那光彩夺目转换不休的硕大广场,叹而观止。我忍不住担心道:“这么多的人,迷路了怎么办?” 娅雪哈哈大笑起来:“迷路?什么叫迷路?你以为这里是隐雪潭吗?在雪域,根本没有迷路这回事。”现在她也不后悔速授教程了,详细向我解释,原来雪域的交通是全智能化一步到位的,只要预设好目的地,就能通过走廊,再经光环带传送,最终达到目的地。 和宏伟壮观的结点相比,依山而筑的天马小学静谧如同处女。 为了避开闻讯迎接的大队人马,避免被粉丝包围纠缠的尴尬,娅雪带着我从一扇秘门进入,途中遇到几道全自动的激光检查,都安然通过。 路畔松柏错落成林,掩映着古色古香小巧精致的屋子,小鸟在屋顶上唱歌。除了我们,周围静悄悄地不见人影。我觉得奇怪,问娅雪:“还没开学吗?”娅雪这时已戴上了墨镜,脸上也蒙上了一层保护色,看上去怪模怪样,只听她道:“今天是小学千年大典的日子,现在大部分人都该聚集在大礼堂、大广场参加典礼吧。” 当我们再次走秘门,步入灯火通明的地下大礼堂时。掌声和叫喊声就意外地轰然响起,把我吓得不轻。 随着一道无形的紫红大幕徐徐拉开,我们慢慢暴露在十数万道目光面前。我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知所措地往娅雪看去。娅雪却是成竹于胸见惯场面的样子,步子没有丝毫放缓,这只手大大方方拉着我,踏上彩光齐聚的移动地毯,那只手则把墨镜和保护色撤去,然后轻举飞扬,向注目者回礼示意。 掌声渐消,一把浑沉有力的男中音适时响起:“欢迎我们雪域最有才华也最美丽的娅雪公主,欢迎星红野公子,两位都是第一次光临天马,更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的重要场合现身,在这亿万星球亿亿万观众都激动叫喊的时刻,受贺校长、长天长老妥托,我仅代表天马小学全体师生,欢迎两位的到来!娅雪公主和红野公子的来到,使我们倍感荣幸、心情激动!” 话音未落,大礼堂就被第二轮山呼海啸般的叫喊声吞没。我在惊讶自己也成为欢迎对象的同时,更清醒地意识到,现在和自己携手前进的女孩,是雪域受尽崇拜的千金公主!这么想着,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想抽回手,结果惹得娅雪暗中踩我一脚。 地毯发出红绿橙三色交错的萤光,慢慢加速,带着我们横穿空中往主席台飞去。整个礼堂的聚光灯照此刻都集中在我们身上。我学着娅雪向周边微笑挥手,而眼角余光却看到,娅雪长发飘飞,妙目闪烁着幸福而自信的光芒,一举一动,无不充满着国色天香的魅力。在这样的光环身边,我就算再丑陋再暗淡无光,也因公主的垂青,变成铁打的阳光男孩,足够让人妒忌死了。 欢呼如雷,经久不息。 我注意到,大礼堂各处人群中,“小朋友”所占的比例竟然极高,达到了可怕的四分之一,他们年龄从五六岁到十五六岁都有,夹杂在各式各样的青年和成年人当中。整个场景,使我怀疑这不是雪域名校成立千年的大庆典,而是地球的超级电影院正在热映《哈利波特》。而娅雪和我受欢迎的程度,绝不亚于好莱坞最顶尖的超级巨星(强烈鄙视,整个就是优惠大酬宾买一送一,而你就是那搭配送出的小手电)。 光毯带着我们在壮观有如“超级古罗马竞技场”的大礼堂旋转一圈,受尽欢迎后,渐渐往主席台方向降落。主席台像一颗埋于地底的大珍珠的体表部分,微微凸出于大礼堂的正北方,它的上方,笼罩着一道帐幔式圆柱体的能量罩,能量罩旋转着发出使人舒服的柔和光线,将整个地下大礼堂照得如梦如幻。 娅雪一边灵巧挥手,一边向我解释:那是由古代幻术大师兼大建筑家索拉别制成的智能安全光罩。今天前来参加庆典的,多为政、军、商三界名流,保安措施自然得做到万无一失。即使有人胆敢不请自来,混进大礼堂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再有这道千年不破的安全光罩,除了魔鬼撒旦,实在想象不出世间还有别的不速之客能安然闯入。 我想起她的父亲雪域之主欧阳城,他绝对是极其可怕的人物。还有我最熟悉的钓,唯一与撒旦交手不死的顶级幻术师。便问:“那你父王还有钓,他们也不能进去吗?”娅雪粲然一笑:“钓老和父皇当然例外。父皇是雪域之主,没有他不能去的禁区。不过今天他们都不会来……”说起父亲,她不免露出一丝娇憨的小女儿神态,看得我心神荡漾,右手食指忍不住在她的手心轻轻画起圈来。说着话,光毯已带着我们,飞进能量光柱。 我正要问钓在忙些什么。忽然间警报铃声大作! 在千分之一秒内,光罩由柔和的珍珠色激变为深红,尖锐的警哨也立刻将人群的呼喊声盖过。身处光罩能量夹层之内的我,只觉那红光强烈得像亿万个太阳,冒着火向我扑来,而我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丝毫,更无法躲避,那位古幻术大师的伟大作品,果真不是盖的! 刹那间,不久前在时空走廊所“经历”的一切,恍如旧梦重回脑海,我感到自己仿佛又和那燕高飞共享同一具身体,处在最危险的环境! 红光的定身、挤压,将我的身体幻化得仿佛透明,燕高飞那悲愤孤绝的情感如大河之水汹涌而入,将“我”原有的感情冲得支离破碎。伴随那种情感涌入的,还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异能量,这股能量仿佛一座桥梁贯穿多个时空,将各个时空那个“我”的精神联系到共同的身体上。 该能量似乎是纯精神的潜能,它能够激发别的时空的“我”拥有超凡能力——像现在,我就忽然变成了一代剑术高手燕高飞,以蓬勃的内力抵抗着灼人的红光,同时脑海里掠过他的一段回忆。(见附2) “不!”我凄然大喊。 “星,你怎么啦?我没事呀!”娅雪伏在我怀里问。 我清醒过来,发现我们早已脱出红色光罩的控制,站在主席台的边缘空处。 “怎么回事?”我讶道。 “是你带我飞进来的呀!”她幸福地微笑着,那笑容,竟和燕高飞深爱之人神似,更巧合的是有着一个连发音都极其相似的昵称:雪。 现在的问题是:光罩为什么会针对我们呢?或者只是巧合?是有刺客潜入了? 忽见蓝光一闪,一道人影落在身前,娇喝一声,手中魔杖上的宝石放出千道蓝色光芒,寒意逼人,将我和娅雪笼罩在内。娅雪打了个寒战,我赶紧把她搂得更紧些。看那持杖之人,身材高挑穿着性感,是一位头发火红的大美人。 我算不得好色之徒,但看到这位美女的时候,还是禁不起诱惑,一颗心砰砰直跳,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起伏有致的胸脯以及厚实性感的红唇间,两处游移难以割舍。“哎哟!”正看得发呆,背上重重挨了一拳。 “瞧你那色相!”出手者当然是娅雪。我叫苦不迭,赶紧看别处,一看又吓一跳。原来除了美女,另外还有五个黑袍巫杖的男幻术师,其中两个在能量光柱外,把我们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还不放开公主,乖乖束手就擒!”喊这种很没水准的话的,是个皮包骨头的瘦高老头,看他声色俱厉的样子,敢情真把我当成挟持公主的恐怖分子了。他的脸瘦得实在夸张,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那双眼深邃之极,不可见底,里面充满无穷的幻象。刚才还看见一头择人而噬的恶虎,打一个滚就变成草地上散步的小鹿,咦?小鹿旁边站着一人,不就是说要教我幻术的钓老头吗? “小心他的魔眼法照!”娅雪喝道。 我一身冷汗惊醒过来,那不过是丑老头眼里乾坤,又哪来的钓老头!这是一种很高明的幻术吧?比武侠小说中的摄魂术厉害多了!幸好娅雪及时示警。 领教了丑老头的厉害,另外四个男人我不敢多看。还是看美女好了,那身材,那媚态,水灵灵的真不是一般漂亮! “她就是雪域最年轻风liu的超九段幻术师蓝影,据说追求他的男人没有一亿也有九千万……怎么样?很性感是不是?”“是啊,很性感。”“有没有兴趣?”“有啊——啊!没有!绝对没有……哎哟!我真的没有!”“哼,可是你都流口水了!”“啊?不会吧……咳咳,都怪我意志不够坚定,一时糊涂……不就是小有姿色吗?跟我的娅雪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娅雪你的崇拜者好多啊!刚才……”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使尽解数,娅雪都爱理不理的,还故意装出战战兢兢被劫持的样子,叫蓝影丑老头这帮幻术师对我误会更深。 光罩的红光已经恢复为浅白,警哨也没有再响。但对我来说,噩运才刚刚开始。偌大礼堂十多万双眼睛,杀气腾腾,全部冲我而来,其中肯定不乏幻术高手(高手的目光当然更能杀死人),那种不容分说的架势,仿佛表明:铁证如山,你就是万恶不赦的恐怖分子! 对峙一会,又有大批幻术师、武警、保安赶到,把我们围成铁桶。眼看事态扩大,娅雪这才收起小姐脾气,向蓝影及丑老头等解释我的身份。 “他是钓老的幻术嫡系传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星红野。钓老委托他来参加这次典礼,资料我前天亲自传过来的,难道你们没收到吗?是谁负责保安的?!!” 那丑老头站出来,用慢得出奇的语调回答说:“娅雪公主,这次庆典的安全由我负责,公主传来的资料,也是经我过目输入保安系统的。” 娅雪不高兴了:“你是书院的幻术领袖长天长老吧?父皇提过你的名字。既然资料已经输入保安系统了,怎么还发生这种误会??” 长天像没看见公主的脸色,仍旧慢吞吞地道:“公主见谅,原因正在查找。目前只知道,光罩针对的,的确是这位公子。”另一位中年幻术师赶紧补充说:“我刚才再次验证了红野公子的全息资料,和公子本体、克隆体都分毫不差。问题可能出在光罩上吧,毕竟它有几千年历史了,出点小问题也是常事。” 长天立即反驳:“不对!光罩运作近千年了,绝无问题!我敢绝对保证!” 娅雪冷笑道:“这么说,问题倒是出在我身上不成?尊敬的长天长老,我看您是不是该检查一下本公主的资料?” 谁都明白公主恼怒了。那位中年幻术师急忙道:“公主误会了!我是长老的助手比恩,这次庆典和安全事务都是由我实际操作的,现在出了问题,是我的失职——既然是误会,我看公主和星红野公子还是先入座吧?” 比恩说罢,示意众人让开去路。娅雪哼了一声,拉着我撇下众人,大步往主席位行去。 走了几步,我回头一瞧,乖乖!还在紧盯我不放呀!长天、蓝影这些幻术师,更是毫不讳避地直视我,有两人甚至窃窃私语! 当我们走近主席台首席最中间的三个空位时,不知由谁带头,主席台就坐的人齐刷刷地起立,鼓掌热烈欢迎。娅雪也不客气,微微颔首即径自上前。她一靠近,中央偏左的空位竟如鲜花怒放似的张开怀抱,同时在我们的身前响起悦耳的女声道:“娅雪公主,请您移驾入座,谢谢!” 我硬着头皮跟上,于是偏右的空位也自动敞开怀抱,同样响起悦耳女声请我入座。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觉就像坐在棉花堆上,软绵绵的好象带有按摩作用。抬头再看正前方,蓝影等人已经不见踪影。光罩外面,十多万与会人员,大部分看上去还很有情绪,但在经过过滤的主席台这边,却安安静静,听不到什么吵闹声。 定定神偷看右邻,却是个银甲白袍的将军,白白净净的脸,正襟危坐,看上去年轻傲气;左边正中的位置还空着。这空位主人的架子拿得也够大的,人家公主都大驾光临了,他还没影呢!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 不一会,我和娅雪跟前变魔法似的升起一张精致的水晶桌,桌上摆产着色泽动人的水酒饮料以及鲜果,看得我口渴之极。但包括娅雪在内,很少有人动那些东西,我只好咽咽口水装得没事人一样。 因为刚才的警报,外面人群情绪未稳,比恩通过扩音器高声解释了几句,这才彻底平息了事态。很快,人群当中,幻化出一些华丽的幻术条幅,上面写着“娅雪公主我好爱你!好崇拜你!”之类的美术字体,在一片肉麻当中,一副另类的作品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那个谁呀,我妒忌你!” 这些幻术有的转瞬即逝,有的维持了很久,维持最久的,就数那副另类作品。我旁边的白袍将军笑语提醒我道:“外面公子的那位对手,幻术很是高明哩!” 这声音怎么有点女人味?我一边点头应是,一边顺势细看,哎哟我的姑奶奶!这位看来地位极高的将军,还真是铿锵玫瑰! 我和她的说话引起隔一座位娅雪的注意。有了蓝影的教训,我赶紧收摄心神,随口应付几句,总算渡过了危机。 如果不是隔得远,我倒有很多话要问娅雪。 刚才她明确地告诉众人,说我是钓的幻术传人,是她的好朋友。后者倒也罢了,我们入场的亲昵举动早已说明一切。但幻术传人的事,有点先斩后奏或打蛇随棍上的味道,钓是说过我的体质,很适合学他的幻术,但从说过要收我做徒弟!以前我们是忘年之交,我对他亲近多于尊敬,他也不曾拿什么架子。这下倒好,以钓在幻术界的地位,我这个“幻术传人”的大名,只怕此时已通过记者之口传遍雪域!可事实上,我连什么叫幻术都不太明白哩! ~~~~ 附1: 跳进时空走廊后,娅雪的意识全部归于虚无。但星红野的灵魂,穿越乱糟糟一团的时空波状物,来到某个异世界,附在一位侠客的灵魂深处,体验他传奇的一生。侠客的故事与我们的雪域没有太多关联,如果有,那也只和星红野的灵魂相关。作者的意图是:如果说宇宙中存在超人的力量,那获得这种力量的方法,并不是理解他所在宇宙的规则,而是超脱规则在缝隙中另觅险道;而宇宙守恒的总法则,又限制他不可能获得除自身之外的全新力量,那么力量究竟从何而来呢?唯一的可能是:存在于无数平行世界的“同一个我”的能力共享,即,在此世界平平常常的能力,到彼世界却能呼风唤雨,超越常人。 ~~~ “但愿,这是一场梦。”我想道。时值残秋,长亭尽处,落叶潇潇,前面就是大漠。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不是梦。 我暗叹,驻足转身道:“我去了,你要保重。” 紧跟在我身后的残雪,心事重重,以轻功“晓风残雪”独步天下的她,此刻竟然收不住步子,踢到我的脚尖,踉跄撞进怀里。 她柔软的身子轻若无物,仿佛只要伸出双臂紧紧相抱,她便会彻底熔化在我怀里。这当然是一种错觉。残雪外表柔弱,内心却坚强顽固得像千尺峭壁,在我们因缘巧聚共闯江湖的日子里,她奋勇争先;后来父亲遇害,帮中小人当道、众叛亲离之际,我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武林中人都说“大漠孤鸿”燕高飞冷血无情,那实是高估我燕某人了。像眼下,在这位新任天下第一大帮风云帮帮主的大美女面前,我如何能够做到冷血心肠! 一阵难以克制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竟糊里糊涂地凑下头去——不是要亲她,而是想轻声说点什么。不料残雪猛然抬头,显得惊恐不安。慌乱中她猛力挣脱,施展轻功远远避开。 见她反应这样激烈,我心里便如阴风扫过,空空落落一无是处。 “我,我……”想解释,却语无伦次。 残雪很快恢复正常,幽然一笑:“燕兄,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有缘咱们来日江湖再见。” 想好的离别言语,这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气苦地低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要这么客气?!” 残雪表情微微一变,马上又笑语嫣然地道:“燕兄当世大侠,风云帮想留也留不住啊!” 真是强烈的讽刺!我大怒道:“又是风云帮!除了风云帮,你就没有别的好说了吗?告诉我,那个快意江湖视名利如无物的残雪,到哪里去了?” 残雪笑道:“不错,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残雪了。我的心里,除了风云帮,还得给一个男人腾点位置。” 我的心霍然跳动起来:“一个男人?你说谁?” 残雪的笑容变得怪异,却坚定地一字字地道:“飞龙堡,易天龙。我的未婚夫。” 她的话像大铁锤一样敲击心胸,我呼吸困难,身体发软两眼发黑,几乎不支倒地。心里有一个声音发狂地高喊起来:“燕高飞燕高飞,你真丢脸丢到家了,快找个地缝钻进去吧!出生入死三个春秋,满腔的侠骨柔情,尽数倾注!看看现在,你得到的是什么?你真是可笑啊!直到今天才知道爱到深处的女人,竟是名花有主!哈哈!” 我狂态毕露,蓦然间放声大笑。 残雪冷若冰霜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个陌不相识的疯子。 “记得三年前初逢,你也是这般狂笑不止,诱杀的金刀五虎。” 我本已万念俱灰,听到这句话,更是痛不可当。斯情斯景,如在眼前!当时我身中巨毒,如果不是残雪以江南一战相胁迫,带我吞下她珍藏的天山雪莲,燕高飞早就一命呜呼,剑埋大漠了。不禁苦笑道:“往事如烟,你还提它做甚?” 残雪沉默半响,却道:“燕兄此去,可要记得去看嫣儿姑娘。你该知道,她一直还盼你回去的。” 我道:“多谢关心了。我早说得清清清楚楚,嫣儿姑娘和我,不可能再发生什么。‘; 残雪摇头,珍而重之地道:“世事难料,燕兄不必说得如此绝对。嫣儿姑娘如此深爱你,她做错事,归根结底也是为你。答应我,燕,你要拿出男子汉气概,原谅她!‘; 燕?在我们共闯江湖最快乐的日子,娅雪曾这样亲昵地叫过我。可是柳老帮主猝然辞世后,她伤痛之余,刻意疏远我。起始我不以为意,以为那是父恨家仇的正常反应。可是直到我们大闹风云帮,揭穿护法长老的毒杀老帮主的阴谋,残雪大仇得报并继任帮主,一切风平浪静后,才发现她是真的变了。 我咬着牙,不为称呼的一时转变所动,高傲地点点头。 可是残雪却很不放心,再三叮嘱道:“一定要记住啊!记得去找嫣儿姑娘!” 可我坚持不下去了,只想快快离开这里,永生永世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要见她。 长长地打声呼哨,数里外爱马飞鸿长嘶回应。 烟尘飞扬,蹄声哒哒中,两马并驰而至。一匹是飞鸿,另一匹是残雪的雪狐。 看着它们亲昵至极的样子。我感慨无限。 残雪的眸中亦隐有泪痕! “别了!”我飞身跃上飞鸿,双腿狠命一夹,飞鸿眷恋雪狐,踟躇三圈,方始悲鸣驰去。 驰出老远,马背上回望,但觉扬起的尘土漫进眼内,不觉泪流。 残雪孤零零静立在大漠边缘,雪狐伴着她。一人一马,夕阳下煞是凄凉。 一滴泪无声滑落。 我不敢再看,打马绝尘而去。 ~~~~~~~~~~~~~~~ 附2: 和梦中一样的红光——不,是血红的火光——是木塔上的熊熊烈火将天也映得血红! 燕高飞——不!我燕高飞一路杀来,浑身浴血,死在剑下的天龙堡高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九层高的木塔尽数没入火海,而残雪正在塔里和仇人作生死搏斗。 奋力挥剑,最后那名敌手的头颅应声飞出老远。 “残雪!我回来了!” 我怒吼一声,高高跃起,破窗闯进尚未被火波及的第三层。到处都是烟,根本不能视物。脚下拌到人的尸体,用手摸脸,有胡须,是男人。于是紧悬的心暂时得以松解。 四楼,同样是烟,同样有死尸,同样是男人; 五楼,也一样; 六楼,还是一样; 七层,烟稍微稀薄一些了,上面隐约女子的呻吟声——“残雪!”我吼了一声,吸进了一口的烟。 她披头散发倒在血泊中,胸口插了一柄剑。我心头剧痛,真气提不上来,两腿发酸,几乎软倒在地:“残雪……”我颤抖着用手去拔她的乱发,“我来迟了,来迟了……”她的脸还温热,但有些僵硬。 “去死吧!”她突然凄厉发啸,十指如钢爪,向我的咽喉抓来。我本能地一闪,躲过了要害,但胸前衣服尽碎,还留下十条长长的血痕。 这女人不是残雪!残雪没有这么厉害白骨爪!这么一想,我也再懒得理这疯女人,忍痛冲上八楼。 八楼无人; 九楼,九楼也没人; 最后我冲上塔顶瓦背,却看到这样一副骇然欲绝的画面: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易天龙的剑正刺入残雪身体。 “不!”我狂叫。 “你来晚了,燕高飞。”他狞笑道。 易天龙拔剑,血如泉喷,残雪的身子倒跌而出。 她看见我,好象早料到我会赶来一样,微微一笑。一如当年初遇,七分温柔三分刚毅。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 “雪!”我悲呼,长剑脱手掷向易天龙,飞身去抓娅雪,却哪还来得及。于是紧追她跃出塔去,在坠落的呼呼风声中,最终抓住她的手,搂在怀里。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9章 贺雄遇刺 在整个大礼堂的光线变暗,播放着轻快欢乐的音乐,万众畅饮气氛高涨浓烈的时候,一个像从地下突然冒出来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主席台正中央离我两三米的地方。老者的相貌相当普通,但两眼甚为有神,脸上浮着浅浅的笑容。 老者刚出现,主席台上便有人霍然立起,嘴里大声叫着“贺校长”、“贺球长”、“贺主席”、“贺董事长”之类的称呼。连我身旁的白袍女将军也肃然站起,行了一个下级见上级军礼。 “各位不必客气了!我来晚罗,请坐下,都坐下,庆典马上开始!”贺校长笑容满面地向大家挥手致意,简短有力的话语经无形的扩音器传遍主席台的每个席位。虽然他特意隐瞒行踪,仍不可避免地受到主席台各方要员的恭迎,连我这个外来人都一眼看出,这是个权倾雪域的超重量级人物。 在贺校长一再要求下,众人纷纷坐下。娅雪不失时机地向我使个眼色,在他走向我们中间的空位时,雍容大方地起立,以晚辈的身份俯身行礼:“娅雪见过贺伯伯!”我也赶紧站起行礼。 贺校长带着不变的笑容,点着头先后和我们握手,握手的时间颇短。坐下后,这才略略偏身,和娅雪亲切交谈,赞美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大方。娅雪一脸的欢快笑容,险些让我相信,贺伯伯小时候对她痛爱非常。 和娅雪寒暄完毕,他又往我这身偏身,亲切说道:“红野公子,尊师钓先生近况还好吗?我已近二十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我连忙笑答道:“很好哇,钓……家师他很好,很好。昨天还和我说起贺校长在幻术上的贡献。”贺校长有点惊讶地“哦”了一声,然后呵呵笑着,客气地说些名师出高徒之类的恭维话,然后就中断交谈,微笑着目不斜视了。 音乐由奔放变作肃穆庄严。再隔一会,完全停掉,有人在扩音器里清咳两声,主席台轻声细语的交淡便完全停止,最后整个大礼堂都变得鸦雀无声。 贺校长再一次清清嗓子,宣布庆典开始,全体起立,奏校歌。在惊天动地的齐刷刷的起立声中,我抽空扫了他一眼,他身前桌上同样摆着酒水鲜果,并没有麦克风之类的东西,可是他的声音却能震耳欲聋地在大礼堂回荡。我特意咳嗽,但很遗憾,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到。如此有效的隔音、扩音系统,却看不任何形状,真是不可思议。 校歌慷慨激昂五六分钟后,大家又齐刷刷坐下,开始听贺老头儿的长篇大论。贺老头儿说:“天马小学是雪域文明的奇迹和象征。”我面带微笑地听着,暗中却理解如下:如果没有天马小学,雪域人现在说不定还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贺老头儿又说:“天马小学是雪域历史的见证,三千年来,它培育了成千上万的顶尖人才,而这些人才,正是雪域最重要最光辉历史的谛造者。”这就是说如果没有天马小学,雪域的历史就不会有进步,在座的各位指不定个个都是奴隶,过着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贺老头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对历史进行了回顾,然后他着重对雪域联邦成立以来特别是近二十年来,天马小学对社会做出的重要贡献进行生动总结。他说:“我可以骄傲地说,天马小学这二十年来在科技、幻术、军事、经济等各方面突破性的研究,对雪域联邦万个星系万亿颗行星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是意义深远的。我个人甚至有一种感觉,雪域联邦最辉煌鼎盛的日子已经来临了!而在座的各位,你们本就是天马小学培育出来栋梁之才,在缔造这个盛世的时刻,整个宇宙都将传颂你们的名字,你们将是天马小学的骄傲,也将是雪域的骄傲!” 这个老头儿突然神情激奋地站起来,大声嚷嚷道:“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天马小学一直在进行一项秘密研究,这项研究在过去二十年,得到了包括联邦政府、商业同盟、军队、幻术界、教育界在内的几乎所有领域的广泛支持,前不久,它终于迈进了最后的攻关阶段。”贺老头的这番讲话显然已脱出庆典惯有的演讲范围,达到了一石惊起千层浪、奇峰突起的效果。包括娅雪在内,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嘴型呈O,期待着石破天惊的下文。只见贺老儿振臂高呼道:“各位,在这个人类文明即将出现重大转折的时刻,我仅以天马小学第八百四十三任校长、雪域联邦政府第一主席、雪域联军军委第一主席,雪域商业同盟董事会总董事长、首都双子星名誉球长的身份,请求各位无比珍贵的合作!” 他这番话出来,连我都感到不可思议。天马小学到底搞的什么秘密研究呢?大礼堂、大广场这十几万形形色色的不同年龄段人,又能给这样重要的秘密研究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可贺校长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停下观察大家的反应,见大家都回不过神来,显得十分满意,便搓着手说:“现在,请允许我卖个关子。各位请先看秘密资料。”说完,他有力地击掌三次,然后坐下,带着一丝神秘而自得的微笑,端起桌上红酒,兴奋地一饮而尽。 ※※※ 地下大礼堂,明亮辉煌的灯光先后熄灭。而外延的大广场上空,魔法产生的乌云合拢过来,使整个天马小学由白天变成黑夜。 三维拟真星空图在虚空中蓦然浮现出来。但见茫茫宇宙中央,如三座雪峰连绵高耸的那团星云分外醒目。后来我知道,这就是雪域的总星系图。 一把低沉、略带磁性的陌生男音开始在整座学府回荡:“传说,在浩瀚无垠的星空当中,曾经有一个古老的星球,这个星球孕育了人类最早的文明,并扩展到宇宙各个角落。我们不知道这个文明发展的具体情况,但所有研究者一致认为,这个文明在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年月之后,终于在各方面都达到了它所能达到的巅峰,也就是遇到了所谓的‘星球瓶颈’问题,长达数百年内,无论科技还是其他领域,不能再进一步。可是后来,不知是哪一位伟大的天才,某天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解决“瓶颈”的办法,于是难题迎刃而解,这个星球的人类立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其文明传送到了宇宙各处。而雪域文明,也正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在幻术界广为流传的关于雪域文明起源的传说,但因为缺少有力的事实根据,多数科学家不以为然。然而,在幻术界,它几乎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因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幻术宗师,无一例外都说到,他们的灵魂曾经超越时空,回到那个古星球与古人的灵魂进行过奇妙的接触。正是通过这种接触,他们的幻术才有了本质的进步,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 “但问题是,星际探索已发展到已知宇宙每个角落的今天,为什么这个星球衍生的文明却像根本不曾存在一样,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痕迹呢?即使文明本身已经消亡,化为宇宙记忆,但它灭亡前向宇宙各个角落发出的信息,仍旧将以各种形式在茫茫宇宙飘荡流浪,直到宇宙复归为一,凝聚为一点。 “因此科学家说,就算传说是真实的,也只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星球只是我们对上一个宇宙的延续记忆,我们不可能再找到它。 “但是,你知道我们尊贵的雪域之主欧阳城对此怎么说吗?请看下面这段影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 就在三维图景即将跳转的刹那,虚空中突然降下一道白光,以主席台的能量光罩为中心,把整个大礼堂、大广场笼罩! 短短数秒的时间内,十几万人都被这道白光挤压得动弹不得,暂时性地休克了!人们像被装在一个凝固的真空里,身体的一切生命征兆都暂停活动,没有呼吸,没有思想,更不可能做出任何反应。 我是主席台第一个回复知觉的人!我立即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而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娅雪。 “雪!”我蹦起来,直接从贺老头儿的身上跳过去,此时的娅雪和其他人一样,眼神呆滞,一动不动。我抱起她,她的身体僵硬、冰冷,像是死去一样。一探鼻息脉搏,不!这不可能!竟然没有任何生命征兆! 我绝望之极,在她耳边大喊她的名字,希望她能醒过来。这时候,偌大的空间仍处于白光的包围当中,睁目几乎不能视物,我的喊声空荡荡地回响,显得诡异之极。 长天长老是第二个回神过来的人,这老家伙不愧是幻术大师,醒过来就知道大事不妙,马上瞬移到我们身边查看情况,他极其惊讶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移向贺校长,只一秒的功夫,他那张本就难看的脸顿时异常可怕起来。 第三个醒来的是蓝影,她挥动水晶宝杖,杖上宝石的蓝色光芒冲天而起,逐分逐寸地和那片死亡白光抢夺空间,发生哧哧的声响。 接下来那个白袍女将军也娇喝一声,双掌合十举起一团紫光,和蓝影的蓝光合在一处,慢慢把白光逼离主席位。 更多的幻术师醒来,瞬移到我们身边。情形一片混乱。大家都忙着驱逐那道直接危胁主席台的白光,却没注意到长天脸上的一片死灰。 然后,白光倏地消去,就像它忽然来临一样。大广场上乌云笼罩,天马还是人造的黑夜,只是没有了三维图景。然后,所有的人都醒来了。 娅雪也醒来了,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疑惑地看着我,摸不着头脑地问:“你哭什么呀?” “你醒了?!”我高兴得抱着她转起圈来,“哈哈真醒了!没事了!” “你说什么呀?发什么疯?!我当然没事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放声大笑,肆无忌惮地拥着娅雪狂吻不止。 在我大悲大喜的时候,周围则是一片混乱。 前不久还侃侃而谈的贺老头,此时斜靠在软椅上,耷拉着头颅,嘴角流着涎,好象睡熟了一般——十几万人,就他没有醒来!!!! 长天、蓝影、白袍女将军、比恩以及另外三个幻术师,还有几位重要人物,围在他的周围,脸色都苍白无比,大家都失去了思索的能力,骇然之色一览无余。 没有谁会真的蠢到以为这位大人物还在睡觉!长天、蓝影、白袍女将军,这些人都是非同小可的幻术大师。不可能连这个权倾雪域的大人物是生是死还判断不出。 “天啊!校长遇刺身亡了!”不知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只片刻,这个可怕的消息就像炸雷一样传遍天马小学的大小角落。人们交头接耳地传递着贺校长贺球长贺主席贺董事长的死讯,却又没法得到进一步的肯定,于是一个劲地向传话的人打听——显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满意答案。 人声鼎沸、混乱一团当中,我和娅雪也不例外。幻术师、近卫、保安很快就一拥而上,组成人墙护着主席台上的重要人物,从能量光罩内部的安全通道,紧急撤出主席台,转移往安全的地方。 ※※※ “公主殿下,红野公子,请在此稍息片刻。”护卫我们转移的幻术师将我们安顿在一间雅室后,施礼告退。 娅雪叫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惊慌失措的?” “公主还不知道吗?贺校长刚才遇刺身亡了。” 其实娅雪和我也都听到了消息,只是很怀颖消息的可靠性而已,娅雪道:“怎么可能呢?!校长就坐在我身边,我怎么一点不知道?你可别胡言乱语!” “娅雪公主,这样的大事,我怎么敢开玩笑!包括长天长老和蓝影教授阿佳西元帅在内,在场十多名幻术师都确认,贺校长确已死亡。红野公子也是幻术大师,难道不曾觉察吗?” “我……我没有留意。”我赶紧摇头道。嘿嘿,他哪知道,我是根本不会幻术! 娅雪面色凝重地听着,若有所思,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忽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幻术师顿时愣住了,这人很机灵,马上明白公主此问大有深意,忙答道:“我是书院幻术系的林峤教授,幻术七级。公主有什么示下?” 娅雪点点头,在椅上坐下道:“林教授,你大概还不到三十岁吧?父皇在你这个年纪,幻术也只达到七级。你很了不起啊!” 林峤惶恐地道:“公主折杀林峤了,我这样的水平,怎么能和雪域之主相提并论呢?城主那时之所以只有七级,是因为他毕业后就再没有参加过幻术考核,他三十岁时的实力,至少已超越九级。否则后来在天外天遇袭,很难支持到大宗师钓赶去。” 娅雪微笑道:“不愧是天马教授,在幻术上,不是我们比得上的。”稍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想不到贺校长就这么去了,着实令人惊震惋惜。林教授,现在的天马小学,谁更有能力来料理贺校长的后事?” 不知是没回过神来,还是故意装傻,林峤道:“像贺校长这样的大人物,天马小学应该无权操办他的后事吧,会不会是由尊贵的城主或者是圣殿……” “我不是问这个,”娅雪打断他,陡然收起笑容,“贺校长是军政商等各界都有重大影响的元首,他的不幸遇害,是雪域不可弥补的大损失。现在有两件事是至关重要的,第一件当然是缉拿凶犯,找到幕后黑手——林教授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凶犯选在这样的场合动手,显然是有备而来,其阴谋也是显而易见的——第二件是贺校长在军政商各界的要职,暂时由谁来顶替?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是会出大乱子的!” 娅雪说得很严肃,林峤不太敢接腔。 我对娅雪的有意倒是有三分明白,便道:“公主的意思是,未来的天马小学由谁做主吧?贺校长出事了,如果再发生什么明争暗斗的事情,那就非常地不好。” 我边说,边冲娅雪眨眼:你是这个意思吧? 娅雪并不否认:“现在情况复杂,稍不留神就会引发大变。” 林峤不好继续装傻,便道:“是啊,弄不好会出大乱子的。别的领域我不知道,在天马,那些副校长之间的明争暗斗本来就很激烈。贺校长一死,他们不争个你死我活才怪……” 说到这里他就停住了。 娅雪“嗯”了一声,笑笑道:“其实林教授各方面的才干都很优秀啊,当个副校长绝对不成问题。” 林峤甚为尴尬,脸微红地道:“公主开玩笑了……林峤从事幻术教授,才六年时间不到。副校长嘛,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娅雪却正容道:“我可不是爱开玩笑的人。只要有信心,什么事不可为?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和父皇商议一下。等一下,你带我们去议事厅。发生这么大的事,作为父皇的全权代表,我怎么能够置身事外不听不闻?你先等一下,呵呵,红野公子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林峤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这是个有野心但一直受到压制的人。他听到娅雪最后的话,明白这是让他先避一避的意思,连忙告退,临出门前忽然想起什么,道:“其实,天马很多事情,都是由长天长老实际负责的。公主是不是先听听他的意见……” 娅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我知道。” 林峤不再多言,退出外去,门轻轻合上。 “我有什么私事要处理啊?”见娅雪的脸有些红,忙抓起她手亲了一下,想入非非地问。 “别闹了,”没想娅雪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抽回手瞪我一眼,“天都快塌下来了,亏你还笑得出来!刚才还以为你聪明来着呢。” 我悻悻然道:“别说这么严重好不好?这些事我本来就不懂嘛。” 娅雪白我一眼:“哼!还敢强词夺理……你笑得出来,是不知道这个贺校长的分量有多重。跟你说啊,在雪域近万个大星系中的每一颗星球,不管是军队,是政府,还是商界,他拥有的支持都是最广泛的。我父皇名义上是雪域之主,可实际上呢,他不没有什么事做!当然这和父皇淡泊名利有关,可另一个原因,是贺老头的野心太大了,手伸得也大长了。你听听他今天的讲话,幻术界是最少受他影响的了,可他忍不住还是要往里钻,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因此,他今天的遇刺,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当然这是个大麻烦,稍有不慎,都会给雪域带来大灾难!” 娅雪极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我说话。说得我大气不敢出,半天不吭声。 见我战战兢兢,娅雪神色缓和下来:“你给我留意外面,不要让人进来。我先和父皇通通气,看他有什么指示,然后我们立即去议事厅。” “和你父皇通气啊?那怎么联系?”我打量一下雅室,傻傻地问。 “真是笨蛋,什么都不懂!”娅雪哭笑不得,扬手给我一记响头。 我夸张地叫痛,娅雪不再理我,坐下斜倚着软椅,竟闭目养起神来。 第一卷 初临异域 第10章 头号嫌疑 很快我发觉,娅雪并非在闭目养神。从她表情的变化来看,应该是通过一种我不知晓的方式,和欧阳城见面聊天。只见她一脸的欢快娇羞,显然是向老爸撒娇发嗲,接下来表情变得严肃,张嘴无声地说着什么,应该是报告事态,表达自己的看法。最后是欧阳城进行指示,她乖巧地聆听。 十分钟后娅雪睁开眼睛。冲我嫣然一笑:“我和父皇会见过了,他还亲了我,是恢复后第一次亲我哦!” 我照旧傻愣愣地道:“见着真人了?还是只看到影像?” “什么影像啊?拜托!现在是我们的克隆体在天马哦,随时都可以进入虚拟情境……哎,不说了,看你糊涂的!看来速授教程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还得从头学一次。真搞不明白,你跟阿布呆一年,他到底教你什么东西了?” 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说道:“可能是我太贪玩吧,阿布好像说过的。不过那时我连日常的雪域语都说不流利,阿布只好选择比较直观的东西教我,比如说打猎。” 娅雪道:“算了,反正接下来你就是天马小学的学生了,有的是学习机会,只要谦虚用心,慢慢都会明白的。好了,我们去见长天吧。他的精神幻术不错,要小心。”说着就往外走。 我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头,就皱眉拉住她道:“雪,等一等。” 娅雪回头道:“怎么了?” 我拉住她,感到她手指微凉掌心微湿。不料这一分神,却把刚想到的东西全忘了。只好尴尬地道:“刚才好像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正想问你,可忽然又忘记了。” “莫名其妙!”娅雪瞪眼甩掉我的手,拉开雅室的门就往外走。 我挠挠头,自己也感到莫明其妙:“我这是怎么啦?”刚才的那种感觉,用什么来形容比较恰当?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或灵感,经她提醒掠过我的脑海,但又飞速弃我逃跑。我下意识地抓那种感觉,抓住的却是娅雪的湿润的手。抓住她的手没什么不对,关键是失神了,结果灵感逃之夭夭,再没有任何头绪! 好像有什么错位了……又好象一个失忆者,在触发最重要的回忆事件的时刻,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什么都想不起了。只好浑浑噩噩地再等待下一次奇迹。 算了越说越玄!本来并没有什么!不想了……“哎哟!”额头上重重挨了一记。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快走呀!”娅雪回头道。 “啊,刚才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哼!”娅雪气恼之极,对准我的脑门一阵连弹——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敲门都没这么响。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弹完就走人了嘛。 “呜呜呜,还弹上瘾了?把脑袋弹坏变成傻子怎办?”我哭丧着脸嘟囔着,摇摇晃晃地跟上。 娅雪在前,林峤紧跟,我次之,十多个全副武装在前后左右护卫。一路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巡逻卫队。走近议事厅,戒备更加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再加上激光检查。 我们走进议事厅,林峤带的那些卫士则留在门外。 通过前厅时,林峤犹豫道:“公主,要不要先通知长天长老?” 娅雪摇头道:“不必,我们直接进去。” “我还是在外面候着好了。”林峤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道。 我奇怪了:“怎么,你不进去吗?” 林峤只好实话实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幻术教授,不经特别充许,是不能进议事厅的。” 娅雪却胸有成竹地道:“有我在,你跟着就是。”我瞄了娅雪一眼,这林峤看来极不得志,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对他特别关照。 从前厅去议事大厅要通过一条布满激光检查的七曲长廊。林峤告诉我,如果克隆体内没有植入特别通行证,贸然闯入,就算是超九级的幻术师,也会被可怕的死光绞成纯能量,连一个分子都不会留下。 我不清楚超九级幻术师是什么概念,但看到林峤小心翼翼、步步惊心的样子,就知道这里绝不好玩。而长廊寂寂,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对话在回荡。这种诡异的情形,连我都有些心惊胆战。 娅雪却是若无其事,只管玉步轻移,每遇到封道的激光屏障,她的眉心便射出一束七彩之光,然后屏障撤去,我们安然通过。 推开议事厅的大门,虽然早有准备,我还是暗暗咋舌:这哪是什么议事厅啊,简直就是巨型宇宙飞船的指挥室嘛! 厅顶是一层透明的弧形护罩,护罩外面繁星满天,也不知是真实还是虚拟的星空。透明的墙壁外面,包裹着一层七彩的流动液体。大厅正中,一个直径达十数米的虚拟球体悬在空中,正以快镜头播放着资料片。四周围是一排穿着制报的工作人员,正背向大厅埋头忙碌。工作人员的后面,是拱型阶梯状的是圆环席位。此刻,可容千余人的座位,几乎例无虚席。 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射向我们的光线也随之转柔转暗。 因为大门的开闭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议事大厅里的众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到来。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娅雪道。最外围还有几个空位,我们便走过去坐下,旁边的人正抬头盯着大屏幕,没谁理会我们。 球体内的资料片正好放到了结尾。影像逐渐模糊,幻化为流星状的美丽背景,底下的人群也恢复了正常的活动,开始交头接耳。 只听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发言道:“各位!贺校长这二十年的个人资料,除了涉及隐私及联盟机密的,都传送到大家的个人脑库里了。在座的至少有一百位是九级的幻术大师,凭你们的能力,完全能够在十分钟内把资料分析完毕。我希望你们,就在这十分钟内,提供准确无误的线索!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大礼堂、大广场上那十几万人,不可能一直呆在那里。必须进行分流,把刺客和凶手都筛选出来!” 底下一片嗡嗡之音。 林峤显得颇为兴奋,悄声道:“还不到一个小时,就集中了这么多幻术师,还有百多位是幻术大师。真是不可思议啊!可惜我们来迟一步,不然也可以参加分析了。”言下之意不无遗憾。 我心里暗笑:如果不是公主,你进都进不来呢。 “红野公子,您是钓老前辈唯一的传人,级别应该很高吧?”林峤找话题问我。 我吓了一跳,支吾道:“这个,我还没参加过级别的评比。嘿嘿……以前我一直在隐雪潭的深山老林里修炼,对外面的事不怎么懂。以后还要林教授多多指点。” “隐雪潭?这是什么隐蔽的幻境?我从来没听过。哎,我真是孤陋寡闻哪!” 一看林峤这般大惊小怪,我就哭笑不得。谎话的可怕性在于,只要你说了一句谎话,就必须用更多的谎话去填补漏洞。因此我也不得不胡说下去。 “是一个无人居住的星球。我在那里整整呆了二十年。真是无聊透顶啊,除了打猎,根本就没有其他好玩的……” 娅雪“噗哧”笑了:“红野公子呀,我听说你除了幻术,枪法也挺不错的,什么时候能让我开开眼界?” 林峤惊讶得合不拢嘴:“会玩枪的幻术师?真的吗?红野公子你是双xiu体质啊!” 妈呀!我几乎晕倒了。难道幻术师就不能玩枪吗?可恶,死公主你什么不好说啊,偏偏给我出难题,可叫我怎么回答! 越想越怕,只好用力握娅雪的手。 娅雪毫不怕痛,继续挖我的“老底”:“当然了,红野公子天赋英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双xiu体质啊,不然钓老怎么会选中他做传人?” 林峤信以为真,他看我的那种眼神,几乎到了崇拜加妒忌的地步。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连连谦虚,说的话连自己都差点吐出来。 ※※※ “好!!第一位完成分析的幻术师出来了!她就是蓝影教授!”十分钟不到,主持人兴高采烈地宣布道,“蓝影教授,请发表您的看法!” “谢谢,大家请看!”蓝影令人呼吸短促的娇媚声音响起。 只见球体上一道白光亮起,充斥着整个屏幕。 “是出事时的那道白光!”林峤低声叫道。 我这才明白,原来刚刚发生的事是有录相的,不知能录到怎样一种细致程度? “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凶手正是靠这束令我们所有人都陷入死寂状态的神秘光束,才使这场雪域联邦成立以来最大的恐怖事件,得以成为事实。非常遗憾的是,我的幻术能力微薄,还不足以通过资料还原光微子,分析光的来源、成分。不过我相信,这项工作将由特委会的同仁圆满完成——我发现,在所有人进入死寂状态时,发生了三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请看资料!” 球体将白光照耀下的主席台放大,放大,再放大,一个模模糊糊的彩色影像出现了。 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特别是我,更惊讶得一塌糊涂!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叫了起来。 “好象是一种叫香蕉的珍异水果……”这是一位流口水的白痴的猜想。 “也有可能是弯弯的月亮……”这位恋爱中的花痴继续独语道。 “是刀!柴刀!”该花痴像天才一样大叫起来。 这位天才就是本人我。还是年少的时候,在地球的深山老林里,我就是用柴刀修炼幻术的。成绩好的时候,能把一条五寸长的毛虫砍成两段,成绩不好的时候,就会错手把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砍出大量的血来,并且哇哇大叫,流少量鼻涕及若干滴眼泪。 不过,雪域很少有人熟悉这种伟大的兵器。就算他们最古老的博物馆里,也不可能找出柴刀。 因此,当我大声叫出这个正确答案的时候,议事大厅的目光全部投向我,连娅雪、蓝影这样的美人也不例外。 我几乎晕倒!因为娅雪正敬佩有加地悄声说:“哪里跑来的野猪啊?出这种风头!”需要说明的是,雪域并无野猪这种美丽大方的地球动物,只有比地球猪更大方美丽的相类似动物,为了方便,我把它直译为猪。 这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蓝影“多情地”看我一阵后,又继续她的发现: “请看,这……这把柴刀的运行轨迹。” 球体上的强烈的白光束被过滤,当时能量光罩内的情形以清晰的慢镜头浮出水面。 但见主席台上众人姿态各异地处在死寂状态,有人正在张嘴说话,有人打哈欠,有人翻白眼——所有人的动作都是僵硬的、静止的。只有柴刀例外。柴刀在能量光罩外劈出一道青蒙蒙的光影,光影如离弦之箭,破开能量光罩,飞向主席台正中。然后悄然隐没。 镜头再次放大,慢放:柴刀,光影,光影飞、飞、飞、飞……一直飞到消失。镜头定格在青色光影消失的瞬间。原来,它消失在某人的额头上!这人的相貌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正是贺校长。 蓝影大美人一面操纵影像,一面提示道:“请大家对比死者前后神态的变化。” 影像回跳——贺校长面带微笑,神情自若——白光束突至,贺校长表情凝固——青色刀影至,贺校长面部肌肉迅速收缩,头颅慢慢耷拉下去,涎水流出——议事厅里响起一片惊叹之声:“原来贺校长是柴刀刺杀的呀。” 蓝影适时地提示道:“这是第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现在,我将播放一段比较有意思的录相,大家请看。” 但见球体内,一帅哥携一美人缓缓走过红地毯……咦?那不就是我和娅雪吗!!! 我和娅雪警惕地对视一眼。球体里播放的,正是我们通过大礼堂时的情景。但见我们通过光罩时,红光笼罩,警笛大鸣。 镜头放大,聚焦在帅哥身上。“各位,请注意!”蓝影不怀好意地大声提示道。 但见慢镜头中该帅哥——红野公子——我——突然面露凶相! 妈呀!我呼地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那个突然间穷凶极恶的人是我吗?怎么可能? 但见慢镜头中该凶徒猛力把美女拉到怀里。而美女一脸可怜委曲之态,真是我见犹怜。唯独该凶徒无动于衷。 我的脑袋空白一片,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是我吗?是我吗?是我吗? 但见能量光罩的红色能量波从四面八方攻击该凶徒。该凶徒的面目更趋狰狞。然后,怪异的事发生了……只听蓝影添油加醋地道:“大家请注意!” 该凶徒竟然凭空消失了!无踪无影了!红色能量波中只余羔羊似的美女公主。 看到这里,一阵强到极处的电流突然击中我(如果这时候有人注意大厅中的当事人红野公子,会恐怖地发现,红野公子像球体内的凶徒那样,瞬间神秘地消失了!)——我只觉自己堕入极寒、极冷、极孤独的深渊里,无人解救。这时候,哪怕只有一根稻草,不,仅仅是一节稻草,一点稻草的香味,我也会感激零涕。可惜没有。难道只有通过尔虞我诈才能减轻自己的孤独感吗?为了抵制孤独,就必须痛苦一生忍受难以忍受的折磨吗?而抵制终究是要失败的,并走向死亡。只有死亡才能抵抗孤独吗?——电流消失(如果有人留意,红野公子正由虚影变成实体人,最终又恢复为潇洒不群的帅气面目)。 不知为什么,在那股难受的电流肆虐身体的时候,我的思维居然会跳跃到一些古怪的问题上去。 但见球体里的凶徒又重新出现在能量光罩里,重新变做帅哥,帅哥挺身救美,大吼一声抱着美人公主冲出红色能量波的包围圈。 “刚才真有意思啊!”是娅雪,她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她笑颜如花,语气欢快。但我能够感到她对我的不信任、狐疑。林峤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悄悄地从我身边往旁边挪开两个座位。我只觉心冷如冰,胸脯里面有个东西正一点一点地离我远去。“我无法解释什么,真的,那不是真的……”我的话是那样地无力,以至于我自己都觉得它十分遥远,像是一个遥远的星球的挣扎者说的。 娅雪没有再说什么,她抬起头,继续看球体里的影像。我空空洞洞地随她抬头,看影像。可是别人却以一种惊骇莫名的眼神看着我们。 “这是第二件怪事。现在,请大家再集中注意力,看第三件怪事。这件事同样非同寻常!”可爱的蓝影大美人又说话了。 我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她这样分析下去,我铁定变成刺杀贺校长的头号嫌疑犯。最痛心的是,连娅雪都有点相信她了! 真是人生如梦,我感到自己的未来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