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祁谨出生   这里是天和大陆,这里林立着大大小小近百个国家,这里各国和平相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大陆各国之间暗潮汹涌,整个天和大陆犹如一个一点就爆的火药桶,缺的只是一点星星之火。   天和大陆国家分三等,其中一等国家为:东方霸主楚国、西方霸主姜国以及北方霸主云国,而南方却是十个实力相当的二等国家相互牵制,内部小打小闹不断,一旦强敌入侵,立即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其余小国依附这些国家生存,年年上贡。   南方十国中最著名的是靖国,只因靖国皇帝祁望的痴情。现今哪国皇帝不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三宫六院,环肥燕瘦,左拥右抱,甚至后宫佳丽三千也不仅仅是个传说,即使是平民百姓也有那么一两个小妾。祁望与皇后少年夫妻,鹣鲽情深,祁望为了郑婉废尽三宫六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即便郑婉多年无所出,自己无后继者,祁望仍顶住朝堂的群臣相逼的压力,坚持不纳妃,待婉皇后始终如一。   今天是七月七日,夜色如水,繁星罗布,一条璀璨迷人的银河在天穹之上静静流淌,牛郎织女渐渐交汇。   靖国皇宫中,女子声声凄厉的哀嚎撕破了皇宫的寂静。祁望站在产房外,眉头紧蹙,焦虑地踱来踱去,不时担忧地望向产房,拳头紧握,时而冲到紧闭的房门前,凶狠的瞪着房门,没有丝毫一国之君应有的从容。   “怎么还没好,皇后为何叫得如此凄厉?太医,太医······”   “陛下,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一颗流星悄然滑过天际,撕裂银河,与此同时,产房内传出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哇哇哇······”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成功诞下一名小皇子,母子均安。”一位老嬷嬷奔出产房,来到外间,手里抱着裹者棉袄的啼哭不停的男婴,眉开眼笑的向祁望道喜。   “哈哈哈!重赏、重赏,好好照顾皇后,否则······”   “奴婢明白。”   “快抱过来,让朕看看朕的小皇子。”   “哎呦,陛下!小皇子真像您。”   祁望小心翼翼的从宫人手中接过小婴儿,这可是他和婉儿的孩子呀!小脸红红的,听说婴儿刚出生时脸越红,长大后越白。呵呵,这鼻子像我,嘴唇像婉儿,长大后一定面如冠玉,英俊潇洒。   小婴儿仿佛知道那双温暖的手是赐予他生命的父亲,才刚被祁望抱在怀里,就发出“呵呵呵”的开心的笑声。   “哈哈哈!吾儿果非常人!你便名谨吧!谨儿、谨儿,朕的谨儿。”   靖国史记载,天和历五百三十三年七月七日,谨帝诞。有野史记载,谨帝诞生之日,流星划破银河,贪狼星现。   时光匆匆打马过,一岁繁华一岁枯。靖国皇宫的一座精致小亭中,一位头戴金冠,身着镶金边锦衣的俊美少年坐在栏杆上,双脚悬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慵懒的气质。   少年将手中的鱼食一点一点的撒入湖中,湖中五光十色大小不一的锦鲤争相抢食,体型大的锦鲤仗着身体优势,抢到了更多的食物,小锦鲤或在夹缝中挣扎,或在边缘捡漏。不远处,一只小蜻蜓轻轻降落在微微泛黄的荷叶上,引得荷叶微微晃动,原本在荷叶上安乐享受阳光的青蛙吓了一跳,“呱”了一声就跳入了湖中。   “殿下,吉时快到了,请您沐浴更衣。”一位老太监走到离亭子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恭敬地道。   现在还只是叫殿下,一个时辰之后就该叫陛下了,想及,老太监愈发低下脑袋,愈发恭敬。   少年慢慢地转过身,瞥了老太监一眼,慢斯调理的整理好衣裳,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然后少年一步一步的悠然离开亭子。   前面明明只是一个瘦削的十岁少年,老太监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自己是如此的渺小,高山磅礴威严的气势令他动都不敢动。少年逆光而行,身影被阳光包围,衬的少年有如天神下凡,刹那间,老太监仿佛看见少年头上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蟠龙。   那些人都错了,我们靖国的太子殿下岂能已常理论,先帝、先后,殿下必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靖国一定会出现前所未有的繁华的。   老太监的视线微微模糊,连忙追上渐行渐远的少年。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天和历五百四十三年九月,望帝甍。旦日,婉皇后哀伤过度,甍。同年十月,十岁太子祁谨登基,号谨帝。   望帝突然病逝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在大陆暗潮汹涌、各国虎视眈眈时,十岁太子登基而不是望帝的亲弟弟——名声显赫的敦亲王继位这件事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都在可惜望帝聪明一世,临死前竟因自己的私心做了一件令国家灭亡,令自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愚昧无知的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靖国即将内乱,靖国离灭亡不远了,那十岁的小孩或沦为可怜的傀儡皇帝,或成为别国的刀下亡魂。然而事情的发展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南方的其余国家竟然陆续出现不同程度的百姓暴动、地方诸侯谋反,两国交界时有摩擦。边关战斗号角响起,边关百姓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习以为常,最后甚至以号角之声设赌,赌一天之内迎敌号角吹响多少次。   靖国赢得了喘息之机,这是所有人的唯一念头,更令人们讶异的是,靖国竟没出现人们所想内乱,平静得犹如一潭没有丝毫涟漪的死水,不,靖国也有大事发生,那就是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谨帝。   谨帝虽然只有十岁,但表现得完全不像一名天真烂漫的十岁孩童。他登基没多久,就颁布了一系列耐人寻味的政策:裁减官吏,合并郡县;设立巡查院,监察百官;鼓励经商,提高商人地位,商人通过缴纳一定数量的金钱可参加科举或封荫祖上一人或多人为举人;开放边关互市,与各国通商。谨帝还提拔了大批年轻的文人武将,仅二十岁的商人之子任青行被授予骠骑大将军一职,驻守边关。新政策会损害到一些名门望族的利益,自然就会遇到拦路虎。谨帝为了让自己的政策得以顺利实施,在朝堂之上当众刺伤两位反对新政策的两朝元老。虽然谨帝后来公布了那两位大臣贪赃枉法的罪证,但谨帝的独断专行、冷酷暴虐还是传扬开来。传闻即便是谨帝的亲叔叔——对谨帝关爱有加、对国家忠心耿耿的敦亲王都不能改变谨帝的决定。就是这么一位独裁专制的帝王,消弭了祸乱,稳定了朝纲,富强了靖国。 正文 第二章 霸主 “师兄,我眼光不错吧!”   “哼!还有几年的时间呢!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福夕旦,世事无常,你又岂能料到他下一刻不会死呢!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呵呵呵!我相信他,他可是我培养的······”   芷国是南方十国之一,桑季国是芷国的附属国,盛产铁矿。风沙关是桑季国距离靖国最近的关隘,漆黑如墨的夜里,一阵整齐却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在街道上静静回荡。当风沙关的守关将领还抱着美貌小妾熟睡时,一群身披甲胄,手握泛着冷光的镶有靖国标志的武器的士兵闯了进来,生擒了守将。   “你们是谁?竟然敢对本大人无礼,不想要你们的脑袋了吗?”被抓得太快,守将完全没看清是什么人,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来掩饰心中的惶恐。守将心中冷汗连连,究竟什么人竟敢劫持他,难道是那些死平民谋反了?   被靖国士兵强按跪在地上的守将艰难地抬起头,就看到靖国士兵整齐划一的让出一条可四人并行的路,并用恭敬而崇拜的眼神看向徐徐行来的两人。   走在后面的是一位威严沉稳的二十多岁的青年,持剑而立,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戒备的环顾四周,犹如一位尽忠职守的护卫。走在青年前面的是一位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精致的五官配上淡漠的眼神,犹如一个让人爱不释手的巧夺天工的陶瓷娃娃。   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美艳小妾见守将被擒拿,而且来人竟如此俊美,不禁心生爱慕,媚眼如丝,当众向青年暗送秋波。   青年见女子竟如此伤风败俗,厌恶地瞥了女子一眼,得到少年的眼神允许后,微微招手,道:“处理掉她。”   “什么?”小妾惊恐地看着向她逼近的士兵,连连后退,“不要,不要,大人,奴家愿意为奴为婢,不要杀我,求你了,我求求你。老爷,快救我,快救我。”   守将都自顾不暇,又能怎么救她呢?小妾被两个士兵拖走,声音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人是······百战不殆的骠骑大将军——任青行!守将瞳孔紧缩,任青行骁勇善战、运筹帷幄之名闻名天和大陆,东方霸主楚国国君到靖国时,曾与任青行狭路相逢,任青行未曾退让分毫,夺路扬长而去,骠骑大将军不屈之名自此传扬。现在他看到了什么,骠骑大将军竟将自己定义为侍卫,遇事先询问那名少年的意见,而能让骠骑大将军低下他高傲的头颅的人,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谨帝!”   夜尽天明,城中百姓见一夜醒来城墙旗帜竟变成了靖国的旗帜,连连惊呼,奔走相告,更有甚者蹲在被靖国士兵层层守卫的城主府中,渴望一睹胜者风采。   在众人意料之外的城墙上,一名十三四岁的可爱少年手舞足蹈的给祁谨比划他刚刚的所见所闻。   “陛下,现在外面的人都说你是神仙下凡,还有人说你有三只眼睛、八只手,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有的人只看到我成功的结果,有的人只会嫉妒我的成就,他们不知道我为这风沙关,为这天和付出了多少!”三年来如一日的收集情报,勘察地形,绘制地图,培养奸细。   “风沙关的铁矿关乎军队的整体战斗力,绝不可失,任青行,重兵把守风沙关。”   “遵旨。”   天和历五百四十六年,靖国谨帝突然出现在风沙关,神鬼莫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费一兵一卒占领风沙关,时谨帝年仅十三。   风沙关一役犹如一把大火,瞬间点燃了南方这个火药桶,战火以风沙关为起点迅速蔓延,不过一月,各地狼烟四起,战鼓声滔天,史称“风沙关之乱”。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奇招妙计、奇人异事层出不穷,即出现了通敌叛国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也有可歌可泣流芳百世的英雄豪杰,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谨帝。   传闻谨帝用兵如神,时而从天而降杀敌人个措手不及,时而如鬼魅般出现在敌后,与任青行联手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传闻谨帝极为俊美,有倾城之貌,南方十国之一的浮锦国的公主——被誉为“南方第一美人”的玲珑公主曾自愧不如谨帝,玲珑公主言其对谨帝一见钟情,誓要嫁与谨帝,并愿以整个浮锦国为嫁妆。   传闻谨帝冷酷无情、残忍暴虐,玲珑公主对谨帝投怀送抱,谨帝却毫不留情的将美人推开并将玲珑公主赐给一位三十岁的未成亲的士兵为妻。   太多太多的传闻分不出真真假假,但谨帝的文武双全、雄韬武略以及神机妙算却绝对是事实。谨帝挥兵之处往往不堪谨帝一击,敌人闻风丧胆,束手就擒。   “陛下,听闻今日是你的诞辰,只可惜我们不能回帝都为您庆贺,但卑职还是要祝贺您双喜临门。”任青行高兴地道,喜难自禁,连冷硬的五官都软化许多了。   “嗯!这其中一喜你的功劳最大。”祁谨站在城墙之上,眼睛触及城墙上迎风飘扬的靖国旗帜,唇角微弯。   靖国的旗帜终于在刘国国都上空飞扬了。刘国是南方十国中离靖国最远的国家,也是最后没灭国的十国之一,自风沙关一役起不过是六年的光景,他就已经完成了先祖百年来的心愿——统一南方,成就靖国的千秋霸业。   “陛下,姜国、云国、楚国约您前往迷雾小镇商议要事。”   “鸿门宴罢了,何需惧?南方战乱初起,他们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没想到养虎为患,现在便想联合起来向靖国施压,只是道不同的国家又能如何互谋呢?回复他们,我只会在南方迷雾小镇见他们。”   天和大陆的中部是一片方圆百里的森林,名为“迷雾森林”。迷雾森林常年弥漫着雾气和有毒的瘴气,林中随便一棵草都有九成的可能是毒草,随便一个角落都有可能栖息着毒虫,人们还时常能听到猛兽的咆哮,闯进森林的人往往有去无回,所以人们又称之为“死亡森林”,有传言森林中心是刺客之楼——雾锁重楼的所在地。迷雾森林东南西北四方边界都伫立着一座小镇,名“迷雾小镇”,因迷雾森林中的猛兽时不时会下山袭击小镇的人,所以小镇之中藏龙卧虎,即便是一个小乞丐都不能小瞧。   由于迷雾小镇的地理位置特殊,去哪一座迷雾小镇商谈就代表哪国向哪国屈服。去南方迷雾小镇商议便是代表楚国等国家向靖国低头,承认靖国南方霸主的地位。   离城墙不远的一条幽深小巷中,隐约传出交谈的声音。   “师兄,如何?”   “还有五年呢!你急什么?”   “师兄,你现在就像死鸭子。”   天和历五百五十二年十一月,靖、姜、云、楚四国的国君及其他在战乱中幸存下来的国家的国君齐聚南方迷雾小镇,口头协议休战。至此,“六年之争”划下句号。 正文 第三章 清风居士   又是一年莺初解语时,春江水暖,百花争艳,百鸟欢歌,蜂蝶双双过东墙。天和大陆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人们似乎都忘记了两年前的战乱。   靖国的帝都临城四处张灯结彩庆祝春分的到来,富丽堂皇的皇城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没有一点春天的活泼气息。   祁谨悠然的坐在御花园的石椅上,浅嫩绿色的锦衣与四周苏醒的嫩色春景交相辉映,如一幅绝美的画卷。祁谨专注的看着桌上的棋局,纤细修长的手指执起一枚黑子落到棋盘上,与他手谈的是教导他治国之策的老师——清风居士,旁边坐着的百无聊赖的少年是祁谨的少年玩伴、绥江侯之子苏白,恭敬的站立在一侧的是祁谨的近身侍卫挽逐和任青行。   “姜国暗刺传来消息,姜国国君姜宇元昏庸无道,骄奢淫逸,朝堂奸佞横行,残害忠良,国内接二连三出现百姓暴动、王侯造反等事。”   “看来一代西方霸主的气数也要尽了,现在各国都在观望吧!只要有一点苗头,便蜂聚姜国。”清风居士落下一枚白子,困住祁谨的黑子,浅笑。   “若不是当初四国有言在先,这姜国早就在大陆的版图上消失。这姜宇元虽然昏庸无道,却也有点小聪明,懂得缩在龟壳里,不给别国出兵的机会,再加上有连青行都自愧不如的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尉迟凛平定内乱,各国也只能偃旗息鼓。”祁谨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鄙夷,“正所谓功高盖主,尉迟凛与阴险嫉妒心强的姜宇元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一层一触即碎的薄冰。”   “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不过那个办法不够光明磊落。”苏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呵!自古只以成败论英雄,即便是乱臣贼子,只要他赢了,史书也只会留下他光辉灿烂的一面,成王败寇,所谓历史,不就是胜者的传记吗!”   “我想起曾经有人跟我讲过姜国大将军尉迟凛有一个女儿,名尉迟雅。尉迟雅五岁时曾被尉迟凛的仇人掳走,尉迟凛半年后才在一群乞丐中找到瘦骨嶙峋的尉迟雅,为此,尉迟凛对尉迟雅极其愧疚,尉迟一家都非常疼爱尉迟雅。尉迟雅想要星星,尉迟凛就不会摘月亮。陛下向姜国提出联姻的意向,尉迟凛不同意,我们就可以此出兵。”苏白偷偷瞄了一眼祁谨,见祁谨没因他言外之意生气,不禁松了口气。虽然陛下俊美非凡,有时候连他都会被陛下的美色所惑,但陛下的冷酷无情是出了名的,尉迟凛怎么可能让宝贝女儿嫁给陛下,就连我都不同意喜欢陛下的妹妹嫁给陛下。   祁谨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苏白的言外之意,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因为这确实是诸国公认的事实,他也不介意。   “尉迟凛有一个女儿这件事,孤还是第一次听说。苏白,你究竟是听谁说的?这其中可能有古怪。”   苏白冥思苦想良久,最终只能摊开双手,无奈地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能肯定我们当时是在闲聊,天南地北的胡吹海谈,而且我很信任那个人。”   祁谨眼神一凛,“挽逐,让暗营去查一查苏白这件事和尉迟雅这个人,若尉迟雅这件事是真的,那此事大有文章。”   “我觉得尉迟凛肯定会同意让尉迟雅嫁与陛下。”任青行肯定地道,“我与尉迟凛打过交道,对他有几分了解。尉迟凛这个人在忠诚国家上可是一条路走到底,他可以为了姜国抛头颅,撒热血,更何况区区一个女儿。姜国衰微,靖国强大,以一个女儿换得一方百姓安宁,尉迟凛岂会不同意?”   “这件事的重点不是尉迟凛有没有女儿,也不是尉迟凛同不同意,而是姜宇元的态度。”祁谨的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让出使姜国的使者带上一幅绝世美人图,在提出联姻时给姜宇元看那幅画,言画中人即是尉迟雅,姜宇元见色心起,仗着有当年的口头之约傍身,必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即使姜宇元同意了,尉迟雅又怎么可能与我们的画师所画的美人一模一样。一方面因为姜宇元的同意,尉迟凛内心深处也会对姜宇元心生间隙;另一方面,因为尉迟凛的隐瞒,多疑的姜宇元必会怀疑尉迟凛的忠心。”   “当尉迟凛将真正的尉迟雅带到姜宇元面前,因为尉迟雅与画中人不一样,或者说比画中人丑,再加上姜宇元本身对尉迟凛的猜忌怨恨,姜宇元就会认为尉迟凛是在仗着自己为姜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欺骗他,姜宇元那份早就滋生的除掉尉迟凛的心思就更大了。”   “啪啪啪!”   “哈哈哈!陛下此计不错,面面俱到。”清风居士鼓掌大笑,儒雅的脸上溢满骄傲,“陛下已经成为一位能独挡一面的称职的帝王了,我也是时候告辞了。”   “老师为何要走?我有今日多亏了您细心栽培,为何您不留下来与弟子共享这如画江山,弟子还有许多事需要请教您。”祁谨急忙站起来挽留清风先生。   清风居士停下手中的棋子,看向桌中的棋局,眸中是欣慰,是喜悦,是骄傲。棋局还没完,但是他的败势已显,这是他第几次输给小谨了呢?是第九十九次,自小谨成为南方霸主起,他便开始输棋,连输九十九次,未有一次胜绩。   清风居士目光温柔而骄傲的看向祁谨,道:“小谨,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最骄傲的弟子。能教你的帝王之术,我均已倾囊相授,我不知道我还能教你什么,你也知道的,相比于荣华富贵,我更喜欢清风明月,更喜欢石上清泉,终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弟子明白,未知老师何时启程,弟子好为老师践行。”时隔六年,祁谨终于再次听到清风先生清风居士亲昵地唤他“小谨”,而不是尊敬的“陛下”,祁谨觉得很怀念,却也真真正正的意识到陪伴他多年的如师如父的老师真的要与他分别了,心中泛起丝丝苦涩。   “不必劳师动众了,我自己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走,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你跟内侍吩咐一下,免得他们大惊小怪。”   “那小谨现在就以茶代酒,祝老师一路顺风。”祁谨笑着举起桌上的茶杯敬清风居士一杯,与清风同饮而尽。   入夜,万籁俱寂。想到白天清风居士的那番离别之言,祁谨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只好起身,走向窗边,走近才发现窗边竟然有一个全黑色的盒子,祁谨打开盒子,见到一支墨玉簪安静地躺在盒子中红色锦绸上,镂空的花纹是祁谨最爱的君子兰。   “老师的功力还真高深。临别礼物,老师走了!老师还是老样子,每次离开回来都带礼物,可是这次不会……”再有回程礼物了……   祁谨握紧墨玉簪,望向窗外,窗外乌云蔽月,没有一丝月辉,像极了他初遇老师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他八岁,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房中诵读国策,一阵怪异的风从窗外吹来,烛光摇曳了几下,然后就有一个人影站在他的书案前,翻动着案上的书籍。那时他没有惊慌失措的喊护卫进来,因为清风居士儒雅淡泊的外表,谪仙似的气质,因为他心中对突然出现的清风居士有莫名的信任。   “很有胆识的一个孩子,我听说你是帝王之材,看来此言不虚。你,可愿拜我为师?”清风居士的嘴角噙着一抹儒雅的笑。   “好!”生性谨慎的他竟然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我的名号是清风居士,你呢?”   “祁谨。”   “小谨,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老师,你好。”   “小谨,你这里的笔记不错,这里的笔记有点问题……”   就像话本子描述的故事一样奇异,他拜了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师。老师极其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随便举个例子都能旁征博引,滔滔不绝,而且老师还精通武艺,轻轻松松就能将一个杯子捏成粉末。   不过老师也有点奇怪,当他在某一方面取得巨大突破、展现自己惊才绝艳的天赋时,老师就会自言自语,口中总会蹦出个“他”。   有一次他内力突破了,老师在一旁高兴地嘀咕:“当真都是上天的宠儿,小谨比起他也毫不逊色,一样惊才绝艳的天纵奇才。”   老师走了,也是,这世上谁都不能陪伴谁到永远,或许宿敌可以.战乱将起,老师口中的那个“他”,会是他一生的宿敌吗? 正文 第四章 君不君,臣却臣   夜,一轮皎洁的圆月孤零零地悬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清冷的银色月辉给树叶、小草蒙上一层银色薄纱,庭院四周都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又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渐渐地,乌云越积越多,最后圆月被彻底遮住,天地间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芒,风静止了,夏虫沉默了。   尉迟凛一口咽下手中的陈年佳酿,今晚的百年花雕没有特属于佳酿的甘醇美味,只有丝丝苦涩在口中荡漾,在腹中萦绕。   “这是什么鬼百年花雕,都那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老李竟然还敢骗我,看我……”尉迟凛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苦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老糊涂,老李都被陛下罢官了,几天前就已经离开了帝都,现在应该在南方老家悠闲自在的游山玩水吧,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还有朱老头、老方……”   尉迟凛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仿佛是被心中不断变大变重的巨石压了下去,若此时有人在这里,必能看到姜国的铁血真汉子尉迟凛正用双手捂住双眼,开裂的嘴唇被牙关紧咬。   果然借酒消愁愁更愁,越醉,尉迟凛对今日朝堂上的事记得越清楚。   今日是靖国使者路奇书觐见姜国国君的日子,路奇书在靖国主要负责外交,每一个与路奇书打过交道的人对路奇书的印象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即使路奇书只有二十多岁,有传闻路奇书跟在谨帝身边学习过几年之后才长袖善舞。   路奇书面见陛下虽行礼周全,但是仪态却不够恭敬,看陛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平等地位的人,当场就令尉迟凛火冒三丈却只能在陛下的眼神示意下隐而不发。   “尊敬的姜国国君,我此番前来是为我靖国国君求娶一事。想必陛下也知道,我国谨帝后宫无妃,现在难得陛下看上了一位女子,所以就派我替陛下求娶。”   “哦!敢问那位女子是哪家闺秀?”   “首先请各位原谅我国皇家首席画师纳兰逸的唐突,纳兰公子喜好游山玩水,不久前他游历到姜国的普陀寺远远瞧见一位女子,惊鸿一瞥,惊为天人,纳兰公子觉得陛下应该会喜欢画中女子,就立即将其画了下来并迅速赶回国呈递给陛下,陛下果然喜欢上了画中人。”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让谨帝一见钟情,孤能否看一下那幅画?”   “当然可以,就是这幅。”靖国使者慢慢展开一幅画,画中人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   明眸皓齿,眉如远黛,冰肌玉骨,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高矮肥瘦恰到好处,飘然欲仙,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   见到如此天香国色,众人心中只觉唯有一句诗应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见到众人一脸惊讶赞叹的表情,尤其是姜宇元眼中的惊艳、垂涎与志在必得,路奇书暗暗点头,这可是纳兰以陛下为原型画的,能不倾城倾国吗?   “经过纳兰公子明查暗访,终于确定这女子就是尉迟将军的女儿——尉迟雅。”   “什么?这是尉迟将军的女儿?”   “尉迟将军有女儿吗?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   ……   朝堂上议论纷纷,如菜市场般热闹,姜宇元平息议论声,问道:“尉迟爱卿,你有女儿吗?是不是靖国弄错了?”   “不不不,姜国国君,我们是不会弄错的,尉迟将军确实有一个女儿。”路奇书暗自偷换概念,尉迟凛确实有一个女儿,但是不是画中人,他就不保证了。   “启禀陛下,微臣确实有一女,尉迟雅。但是……”尉迟凛苦涩地道。   “爱卿不必再说了,爱卿瞒得我们好苦呀!爱卿这样,怎么能为爱卿爱女找着好归宿呢?”姜宇元不耐地打断尉迟凛的话,似笑非笑地道,眸子深处是熊熊怒火。   “路使者,看样子尉迟将军是舍不得爱女的,这门亲事还是作罢吧!”   “姜国国君,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还是不要考虑了,路奇书在心中幸灾乐祸。   “不必考虑了,路使者先回驿站休息吧!”   “姜国国君,我们陛下愿意以凤位为聘。”   “带路使者下去休息。”   “国君,国君……”   “退朝。”姜宇元甩袖离去,离去前阴测测地看了尉迟凛一眼。   尉迟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中更多的是对谨帝的惊讶与对陛下的失望。路奇书说出雅儿的名字,他就知道糟糕了,雅儿从未去过什么普陀寺,也不出席官家子女举办的宴会,谨帝怎么会知道雅儿,难道谨帝的情报系统已经如此完善了?还有陛下为何不信他,他尉迟一族满门忠烈,为这姜国战死沙场者比比皆是,付出了一切,陛下为何不愿意信他?还将一切原因推到他的身上,若能换得一方平安,他怎么会不乐意剜去他的心头肉呢?明明是陛下……陛下……看上了画中人……   想起今早国君看到画中美人时眼中淫邪的光,尉迟凛连口中酒都咽不下去。   求娶尉迟家女,愿以凤位为聘,在场的人有谁看不出这是靖国找借口出兵的狼子野心,可笑的是如此浅陋的连三岁儿童都看得出来的阴谋,陛下竟然也中计了,还心甘情愿的往里跳,难道先攘內比安外更重要吗?   画中人眉宇间无半分像雅儿,如果陛下多信他一分,,允许他再说几句话,将这件事当堂说出来,就算靖国如何狡辩,应该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画中人是雅儿,真到两国短兵相接时,舆论也不会全在靖国那边。   难道陛下当真以为云楚两国会遵守当年的口头协议,在靖国来犯时出兵相助吗?云楚两国不趁机落井下石,我们就该偷笑了。国内接二连三的发生起义事件,这完全表明陛下已失民心,而民心向背是决定一个国家存亡的关键,难道我姜国传承百年之后真的要灭国了吗?好!好一个谨帝!环环相扣,谁能逃脱?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月亮依旧没有出来,杯杯苦酒陆陆续续地被倒进尉迟凛的口中,不知醉意,仿佛那不是醉人的酒,而是平淡无味的清水。   黑暗中渐渐浮现一位白衣女子娉娉袅袅的身影,女子止住尉迟凛不断斟酒的动作,拿走了尉迟凛手中的酒杯,将带来的醒酒茶放到尉迟凛的手中。   女子以白纱覆面,身着月白色琉璃锦裙,身姿玲珑曼妙,比靖国带来的画中倾城美人还要迷人,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百灵鸟在浅唱低吟。   “爹!” 正文 第五章 为臣之道   “啊,是雅儿呀!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尉迟凛揉了揉眼睛,笑着道,声音和蔼温柔,没丝毫以往的冷硬,这一刻,在子女面前,铁血将军也只是一位父亲。   “爹不也还没睡吗?雅儿很担心爹。爹,别喝酒了,酒多伤身,喝点醒酒茶,不然明天您又要头疼了。”   “雅儿真乖,爹知道了。”尉迟凛一口喝光手中的醒酒茶,将空碗倒过来,“看,一滴不剩,雅儿放心了吗?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尉迟雅没有离开,而是顺势做了下来,看着尉迟凛,目光如炬,“爹可是为早上的事情忧心,若是能换得一方安定,女儿愿意嫁与谨帝,谨帝虽暴戾之名在外,但他守信重诺也是四国皆闻,且谨帝倾国倾城,女儿嫁给他也不吃亏。”   “雅儿可知整件事情的经过?”   “大哥已与我细说,陛下实在是太过……”尉迟雅看了尉迟凛一眼,不再说下去,“爹,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爹您为一个女儿,不顾国家安危,坚决不同意和亲一事。”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传闻?”尉迟凛大吃一惊,难道谨帝的手竟然深入到姜国的大街小巷了?   “爹,唯今之计,唯有我嫁与谨帝才能保住爹的名声。”   “不,不用了,我的名声受损也好过陛下的名声受损,是吧,雅儿?”尉迟凛笑了,笑容中的苦涩怎么也掩藏不住。   “爹……”尉迟雅焦急地喊道。   “雅儿,不要再说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画中人根本就不是你,如果你出现,靖国的人只会咬定你是假的,谨帝是下定决心要出兵了,你快回去准备吧!爹也先回房了,你娘想必等得很着急了。”想起那位总是点着一盏灯等他回家的温柔的妻子,尉迟凛冷硬的五官都柔成一汪清水,眸中的柔情足以淹没一片森林。   “对了!等一下,雅儿!你从未出过门吗?为何谨帝会知道你的存在?那谨帝是不是也知道了那件事?”说到最后,尉迟凛连声音都因惊吓而变得尖锐。   “爹,谨帝一定不知道那件事,如果他知道了那件事,就会派遣其他人来提求娶一事,以示重视,而不是派遣老奸巨猾的路奇书,令明眼人都觉得这是陷阱,从而不同意和亲一事。爹,您是关心则乱,女儿行事一向紧密,是不会留下破绽的。”   “不知道就好,爹走了,你也快回去休息。”   “是,女儿告退。”   近日来,姜国国都颍城热闹非凡,如果问之前街头小巷都在讨论的事是什么,那么所有人都会告诉你是关于尉迟将军爱女尉迟雅是如何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引得倾世英雄谨帝折腰。而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是姜国国君横刀夺爱,谨帝冲冠一怒为红颜。   半月前,靖国使者路奇书终于走了,临走前站在城墙前面向皇城,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怒责姜国国君:“元帝,你后宫佳丽三千,怎能不体谅一下我们陛下的心情?”   百姓一听这句话,立即来精神了,这句话透露的消息有点隐秘呀!元帝后宫佳丽三千,而谨帝空置六宫;元帝不体谅谨帝,怎么个不体谅法?就只有不同意谨帝与尉迟小姐的婚事了,为什么不体谅呢?元帝喜好美色,尉迟小姐的美貌连视玲珑公主无睹的眼高于顶的谨帝都迷住,更何况是元帝,莫非元帝横刀夺爱?   “那之前传说尉迟将军不顾国家安危,恣意妄为,不同意尉迟小姐嫁给谨帝这件事不就是假的了?”   “我也觉得是假的,我就说嘛,尉迟将军可是大英雄,一直保护我们,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那究竟是谁乱造谣,被我知道是谁污蔑大将军,我一定撕了他。”   “你怎么撕得了?你连他住的地方都进不去。”   “你怀疑是……”   “不可说、不可说。”   交头接耳的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渐渐靠近他们,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讲话,两人似乎嫌弃地方变得挤了,拨开人群离去,与此同时,相同的一幕在颍城的各个角落上演。   皇宫中,姜宇元听到内侍传的关于百姓的议论,立即回到寝宫,当晚,倒垃圾的人又被垃圾桶中出现的一大堆御用盘子的碎片割伤手。   靖国使者离开颍城半个月后,边关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送到颍城,同时回来的还有谨帝率兵攻打庞县的消息,庞县岌岌可危。消息到达的第二天,元帝竟然没有颁布圣旨,而是派兵将尉迟将军府围了起来,软禁尉迟将军府的人。   匆匆一月,时光飞逝,边关的形势越来越严峻,边关将士面对靖国军队竟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元帝依旧没有解除将军府的禁令,颍城百姓集结起来站在皇城外向元帝讨说法,跪求元帝释放尉迟将军。   “爹,急报,一月未到,边关连失三城。”尉迟纪满脸焦急的跑进书房,尉迟雅紧跟着尉迟纪也跑了进来。   “爹,陛下究竟在干什么,就算是猜忌,也要先分清主次吧!”尉迟雅不满地道,面容依旧被白纱覆盖,没有遮住的柳眉紧蹙。   两人进来时,只见尉迟凛正坐在书案前,桌上摆着边关的地图,地图上作了密密麻麻的记号。   “他是君,我们是臣,陛下自有他的主张,我们听命就是了。”尉迟凛头也不抬地道。   “爹,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等吗?”尉迟纪道。   “嗯。”尉迟凛也沉默了,昏黄烛光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爹,你现在还在等着那个皇帝回心转意吗?”想到之前中伤爹的流言蜚语满天飞时,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谨帝在陷害他,而不是像她一样认为元帝在对付尉迟家,尉迟雅就心酸难忍,元帝这种人怎配她爹的百般信任!   “雅儿,陛下必会明白我的忠心的。”   “爹,功高盖主,那个皇帝心里早就想除尉迟府而后快。若不然,为什么娘遭受宫妃陷害从此不能生育;为什么当年大哥中毒九死一生;为什么当年我会被劫持?那个皇帝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国家吗?如果有,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边关?贻误军机,这罪名到最后还不是得爹背,我们离开这里吧,不要再为那个皇帝卖命了,我尉迟一族战死沙场的列祖列宗的几百个灵牌还不够偿还当年的知遇之恩吗?”   “闭嘴!雅儿,从小到大我都教过你什么,你怎么这样说话?”   “您教我忠君爱国,但是我们怎么能忠诚于昏君?”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书房上空荡漾,尉迟纪愣住了,尉迟凛呆呆地看着尉迟雅,尉迟雅也呆了,回过神后,立即低头跑出书房。   “雅儿。”尉迟纪叫了尉迟雅一声,却没得到回应,转头看向尉迟凛,“爹,虽然雅儿的话偏激了一点,但她说得没错。老实说,早在当年查出所有事情的真相时,我就已经不想为那个人效命了,是因为不想您一个人深陷泥潭,我才一直留在军中,这些年真的够了。爹,我去看一下雅儿,从小到大您都没打过她,捧在手心怕碎,含在嘴里怕化,没受过委屈,现在被你这么一打,那丫头心里一定很难受。”   尉迟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从抽屉中拿出一瓶伤药,摆了摆手,“你好好安慰雅儿,将这瓶活血化瘀的药给她,还有告诉她,我忠的是民,民才是国家真正的君。至于国君,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天下大乱,黎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尉迟纪找到尉迟雅时,尉迟雅正坐在庭院的小亭子中,抬头看天上的弯月,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似乎心情好多了。   尉迟纪走过去将药递给尉迟雅,“雅儿,你果然在这里,每次你不开心都会来这里看天空。给,爹给你的,活血化瘀的药,不要怪爹了。果然女儿是宝,儿子是草,小时候他揍我可没一点留情,揍完后,也不送药。”   “噗嗤。”尉迟雅被尉迟纪逗笑,接过药,摇了摇头,“我没怪爹,是我当时太冲动了。”   “其实爹他刚打完你,就后悔了,你走了,所以没看到他刚才的脸色有多难看,这是我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在查出当年所有事情的主谋的时候。”尉迟纪笑着道。   “你刚刚确实冲动了,你也知道我们家一直被元帝监视,幸好今天没人监视,还有谨帝无缘无故知道你的存在,爹担心府中有奸细,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不留把柄。”   “雅儿,爹让我告诉你,他忠心的是民,而不是君。”   “若那君民心尽失呢?我们还要忠心吗?大哥应该猜到了吧,一月之内连失三城的原因!若想一月之内连得三城,靠先进的兵器和奸细里应外合只有一半的成功几率,唯有百姓高度配合才能稳操胜券,我从家里的情报系统得知,边关将士烧杀掳掠,视百姓为畜牲,坏事做尽,百姓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谨帝统治下的百姓却安居乐业。两相对比,百姓会选择谁,这还用说吗?爹应该比我们更早知道吧!”   “雅儿,可惜你不是生而为男。如你所料,我确实知道,但又能怎样呢?我们尉迟家纵是绝子绝孙也不能背上卖国贼的罪名,世家这种东西,面子比里子重要。”   “是呀!”   “雅儿,我有感父亲也许有所决断了,我们静候吧!”   “嗯!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大哥,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嗯?特别想去的地方到没有,不过我有想过,如果爹卸甲归田,我不当少将军了,我们一家人就一起住在海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和你嫂子生几个胖娃娃,我再给你挑个对你好、宠你、爱你的如意郎君,那我的一生就圆满了。”   “大哥,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许多年后,尉迟纪对亲爱的妹妹当时的笑容仍记忆犹新,他懊恼为何当时他不深究雅儿的话,若他继续追问下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件事?唉!晚矣,晚矣! 正文 第六章 无盐之名 尉迟将军府外,御林军有秩序的来回巡逻,看似戒备森严,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实则不然。 “老李,昨晚又去倚红楼找小翠了,是不是很销魂呀?”士兵甲朝士兵乙挤眉弄眼的。 “老张,你不是也去找美衣了吗?我都看到你了,咱们半斤八两,王八对绿豆,谁也不能笑谁?” “我哪敢嘲笑你呀!男人嘛,好色点纯属正常。我还看到老大进飘飘姑娘的闺房了呢!” “唉!日子这么无聊,当然要找点乐子了。” “就是说呀!陛下也太会没事找事了,我说呀,这姜国里就算是陛下不再网罗美女,尉迟将军也不可能叛国。” “这些大人物的事跟我们可没有关系,我们还是想想今晚去哪玩吧!听说丽春苑新尽了批雏儿。” “真的?咱们今晚就去瞧瞧!”两人淫笑着离开。 一墙之隔的尉迟将军府内,尉迟雅静静地站在一棵椿树下,一袭曳地嫩绿色广袖璎珞长裙完美衬托出曼妙身姿,即使尉迟雅手上提着一个食盒,也不减尉迟雅丝毫仙气,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原本只是来看看树上的鸟窝,尉迟雅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话。 在其位不谋其职,不尽忠职守,还开小差,身为下属却在背后妄议主子是非,陛下,你还真是既没有威信,又不会御人之术;连下属都认为你所做决策是错的,陛下,你还真是愚钝。君不君,臣不臣,国家将倾。 尉迟雅慢慢走向尉迟凛的书房行云流水间带着说不出的写意,随云鬓上的流苏随着脚步一摇一摇,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离书房没多远,尉迟雅就听到书房中传出“嘭”的一声巨响,接着是东西碎裂了声音和东西撒落一地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尉迟雅迅速跑向书房,鬓上流苏乱颤缠绕。 尉迟雅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尉迟纪站在一旁,脸色阴沉难看,尉迟凛站在一张裂成两半的梨花木书案后,书籍散落一地,脸色同样难看,比当初知道那些事情的幕后主使时的脸色还要难看。 “爹,出了什么事?”尉迟雅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开始收拾地上的书籍,尉迟纪也蹲下来帮忙,收拾好散落的书籍后,尉迟凛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爹,你的手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引得您这样生气!”尉迟雅眉头微蹙,梨花木是一种名贵木材,材质很坚硬,尉迟家特制的梨花木书案需要一位成年男子用二百石的力气才能劈裂,爹究竟是有多生气,又是什么事情惹得爹如此生气? “雅儿,爹可是练武之人,手怎么会有事?倒是你的脸怎么样了?爹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尉迟凛脸色缓和了些。 “我已经没事了,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不过,爹你别想转移话题。”尉迟雅俏皮地笑了笑。 “还真是瞒不了你。”尉迟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宫中传来消息,陛下欲纳你为妃,明日将派内侍来将军府传旨。” “什么,陛下怎么能这样?”尉迟雅惊呼,明眸圆睁。 尉迟雅一直知道尉迟家在宫中布有棋子,世家王侯都会在宫中布下或多或少的棋子,就算不是为了与宫妃联手,也要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以便做好周全准备。尉迟家先祖也布了两枚棋子,代代相传,一直只有两枚,尉迟家从未动过这两枚棋。没想到第一次动用就得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陛下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颁布圣旨?早在之前因为陛下骄奢淫逸,百姓对陛下横刀夺爱、污蔑爹的流言就半信半疑了,现在陛下来这么一出,不就坐实横刀夺爱和污蔑的罪名了吗?陛下必定大失民心,陛下就那么相信如此的自己能坐稳帝位吗?”最后一句,尉迟雅说得低沉暗哑、咬牙切齿。 尉迟凛沉默了良久,才道:“雅儿,你做好准备吧!” 尉迟雅猛然抬头看向尉迟凛,见到尉迟凛眼中坚定的神色,明亮的眸子黯淡了,尉迟雅闭了一下眼眸,道:“爹,女儿明白。” “对不起,爹……”尉迟凛说到最后也沉默了。 尉迟雅笑了,明亮的眸子比月亮还亮,“因为是爹,所以我愿意。” 第二天,元帝最信任的宦官——于公公在颍城百姓的目光中带着特属于宫妃的轿辇和圣旨浩浩荡荡地驶向尉迟将军府。将军府的大开门前,尉迟凛与蒙白纱的尉迟雅已等候多时。 于公公一见到两人,立即笑意盈盈地上前向两人道喜,“恭喜两位,贺喜两位,陛下对尉迟小姐心仪已久,纳尉迟小姐为妃,特赐号宝,为珍宝之意。尉迟小姐,请坐上妃子轿辇,随老奴进宫吧!” “慢。”尉迟凛道。 于公公目光一凛,沉声道:“尉迟将军,难道你要抗旨不遵?”哼哼,终于有机会教训这个自视甚高的尉迟凛了,我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将这个总是与我作对的讨厌鬼踩进泥土里。 “当然不是,陛下看上小女是小女的荣幸,只是若就这样让小女进宫,那臣才是犯了欺君之罪。” “什么?” “那画中人确实不是微臣女儿,公公请看。” 尉迟雅将面上的白纱除掉,于公公一看到那张脸就呆了。左半边脸满是被火烧伤的痕迹,右半边脸肌肤光洁无瑕,但却有一道伤疤从鼻梁蔓延到耳际。 “鬼……鬼呀!”于公公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公公。”尉迟凛连忙扶起于公公,眼神示意尉迟雅戴好面纱,尉迟凛见尉迟雅退回府中,才道:“公公,还望你美言几句。” “老奴明白明白,老奴先走了,快走快走。”于公公吆喝着侍卫,慌慌张张地走了,似乎后面有鬼在追赶一样。 尉迟凛回到府中,尉迟雅正在一旁等候他。 尉迟凛上前摸了摸尉迟雅的头,愧疚地道:“雅儿,今日过后你貌丑无比,胜于钟馗的名字就会传开来了,可能找不到婆家了。” “没事,反正爹一定会养女儿一辈子的。爹,谁让现在只剩这个办法能破谨帝的阴谋呢!有爹的好信誉作保证,现在百姓应该会相信这是谨帝的阴谋,民心应该会倾向陛下了吧?”尉迟雅弄了几下,一张人皮面具安静地躺在尉迟雅的手上,没有了任何遮掩的脸现于人前。 肌肤玲珑剔透,吹弹可破,眉如远山,轻轻两笔,简约写意,挺翘的鼻梁让人有捏的冲动,明亮的双眸画龙点睛,为倾城容颜添几分安谧与亮彩,靖国呈上的画中美人委实只有真正的尉迟雅七分姿色。 “爹当然会养你一辈子,此番下下策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或多或少总能挽回陛下的声誉。只是苦了你。”尉迟凛懊恼不已。 “尉迟家家训第一条:尉迟族人必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尉迟雅笑着道。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尉迟家的人。” “爹,陛下性子多疑,对你猜忌已久,我唯恐陛下钻牛角尖只看到你阻止我进宫,你不给他面子这一方面。” “已经无所谓了,债多了不怕,我尉迟凛无愧于天,无愧于祖宗,无愧于本心。” 这边相处融洽的两人不知道有一个人正窝火得厉害,于公公一想起尉迟凛求他美言几句时竟然不给辛苦费,就一肚子火,好你个尉迟凛,放那么丑的人出来吓到咱家,也不给压惊费,竟然给我玩空手套白狼这招,看咱家不给你“美言”几句。 于公公一回到皇城立即跑去找元帝,这时元帝正在用膳,几十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元帝正拉着一位有点漂亮的宫女的手不放,一只手摸向宫女的脸蛋。 姜宇元一见到于公公,立即放开宫女的手,急切地问道:“美人安排好了?今晚就让宝妃侍寝。”姜宇元一想到画中仙子满脸情欲地在自己身下苦苦哀求啜泣,就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喝了杯酒。 于公公跪在地上,头压到地板上,地上啜泣:“奴才……奴才有负陛下所托。” “说清楚点。”姜宇元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射向于公公,皇帝之威尽显,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尽显皇威。 好你个尉迟凛,害本公公下跪,于公公在心里给尉迟凛又记了一笔,战战兢兢地道:“奴才刚到将军府就见到那尉迟将军父女早已在门前迎接,尉迟将军当众令尉迟小姐脱下面纱,尉迟小姐那张脸就跟鬼一样,跟画中仙子一点都不符合。陛下,奴才都糊涂了。”哼!以陛下对尉迟凛的厌恶,不管尉迟凛说的是真是假,陛下都只会认为是尉迟凛欺骗了他。 果然姜宇元听到那些话后面沉如水,目光好似在冒火,从喉头中蹦出几个字:“滚!滚!所有人都给朕滚出去!” 所有人陆续离开房间,独留元帝一人面目狰狞地呆在房间中。 “啊!”元帝生气地将桌上的盘子扫落在地,“好,好一个尉迟凛!竟然敢欺瞒朕!不过是打赢了几场仗而已,有什么了不起?那些百姓崇拜相信的竟然不是我这个姜国的统治者,而是那个老匹夫。那个老匹夫平时仗着自己劳苦功高,竟然当堂反驳我、折辱我。还四处造谣我污蔑你,朕就不信杀不了你,该死的尉迟凛!” 正文 第七章 风起   自从于公公宣旨召尉迟小姐入宫,尉迟小姐展现惊天丑貌一事过后,百姓对谨帝的阴谋半信半疑,也再一次见识到了陛下的爱美之心,同时百姓也看到了尉迟将军的拳拳忠君之心,尉迟将军不愿欺瞒陛下,将爱女丑貌外露,爱女有可能从此找不到如意郎君,这对爱女如命的尉迟将军该是多大的打击?尉迟将军爱国之心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时间又过了两天,靖国的军队又往颍城方向推进一百米,在皇城外讨说法的百姓因为一直没得到回复,终于受不了而骚动了,他们袭击每一个从皇城中出来的人,元帝终于顶不住百姓的群情愤涌以及边关严峻的形势,释放了尉迟一家,并派遣尉迟凛和尉迟纪第二日立即率兵赶赴边关。   “尉迟将军,陛下说行军打仗,女眷不便随行,他一定会好好看顾尉迟将军府,让您与少将军无后顾之忧,尉迟将军,你可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呀!否则你万死难辞其咎。”于公公收好圣旨,笑眯眯地道。   “微臣遵旨。”   尉迟将军府主院中,尉迟夫人柳芜蘅为尉迟凛戴上盔甲,每日仔细擦拭的盔甲不染一尘,光亮如新,衬得尉迟凛愈发英明神武。   “夫人。”尉迟凛抓住柳氏为他整理衣服的手,力道极轻,唯恐抓伤柳氏的素手。   “嗯?”柳氏抬头温柔地看向尉迟凛,嘴角噙着一抹温柔恬静的微笑。   尉迟凛一阵恍惚,想起当年他就是被爱妻嘴角恬静的笑所吸引,小小的一个人儿就坐在那里,面容不是绝美,甚至称为清秀亦是勉强,但那抹笑却极为安谧,一下子就击中了他心中的柔软,从此两人纠缠不清,密不可分,一生一世一双人。岁月如梭,自夫人嫁与自己为妻,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呀!   “夫人,我又要战场了,这数十年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你,可曾怨过我?”   “老爷,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当年嫁与你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有些时候还是怨你的,怀纪儿时你在徐州监军,而我第一次怀孕什么都不懂,特别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可你不在,那时我是有点怨你的,不过很快我就想通了,我觉得孩子一定不会喜欢因私废公的爹,一定不会怪为国办事而赶不回来看他的爹,一定会为忠君爱国的爹而骄傲。老爷,我从未后悔嫁给你。”柳氏脸上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笑容,眼神坚定无悔。   “夫人喜欢吃海味,打完这场仗后,我们与纪儿夫妻,还有雅儿,一家五口一起去吧!”   “好啊,老爷!”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顶天立地、言出必行的,他是她相扶一生的夫君。   与此同时,相似的情景也在清逸院上演。   “晴儿,我走了之后,娘就拜托你了。”尉迟纪叮嘱妻子方若晴道。   “相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和妹妹的。”   “呵呵!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尉迟纪低下头亲了亲方若晴的像鸡蛋般光滑的脸蛋。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孩子等着你回来。”方若晴脸上飞入两片红霞,煞是可爱。   “咦?你怀孕了!”尉迟纪吓了一跳,连忙扶方若晴坐下来,眼睛一直看着方若晴的肚子。   “嗯。有两个月了,本来打算今天告诉你的。”   “嘻嘻嘻!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尉迟纪傻兮兮地摸着方若晴的肚子,没有一点外人传言的坚勇果断的少将军的样子。   “晴儿,你是第一胎,要多加小心。娘是过来人,有经验,你遇事多问娘。我们一起去告诉爹娘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听闻方若晴怀孕的喜讯,将军府上下都兴奋不已,喜悦冲淡了离别的哀伤。   尉迟凛站在城门外,城墙处送行的人有他的妻子、儿媳、交好的朝廷命官、素未谋面的百姓,却唯独没有姜国的国君。   “出发!”尉迟凛一声号令,姜国军队迅速整齐的离去,背后的一切渐渐远去。   战争,一将功成万古枯,可怜多少白发送黑发,将士出关不回头,纵使前方风雪交加,也要争得马后桃花开。   方若晴肚子里怀的是老爷和自己的第一个金孙,为了就近好好照顾方若晴,柳氏决定一日三餐都与方若晴在清逸院里吃,以免方若晴走去主食厅时出意外。   “呼!陛下终于撤走那些监视的人了。娘,妹妹呢?”方若晴见一向准时的尉迟雅竟然没有来用晚膳,不免有些奇怪。   柳氏听到方若晴的问话,停下筷子,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笑着道:“若晴,有件事你不要怪纪儿没跟你讲,你嫁进我们家不到半年,从那时起老爷和纪儿都赋闲在家,我们也没有刻意提起,所以你就不知道那件事。若晴可听说过‘飞扬’?”   “自然听过。”方若晴点点头,道。   飞扬,姜国的一个能与谨帝比肩的传奇。与谨帝年龄相仿的不及弱冠的少年,尉迟将军义子,终日以面具覆面,曾了了数语就让无数老将心服口服,后随尉迟将军征战多年,骁勇善战,擅长以少胜多,用兵如神堪比谨帝。   “莫非妹妹就是那飞扬?”方若晴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雅儿抓周时就抓了一柄小木剑,幼年时对兵法的领悟连老爷都感叹惜不为男儿身,雅儿十三岁时就自请上战场,迄今,雅儿未尝一败。”   “天啊!”方若晴得到了婆婆的肯定回答,仍然觉得难以置信,方若晴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相公不提让自己看顾尉迟雅了,分明是知道尉迟雅的另一层身份,料准了尉迟雅会跟去战场。   方若晴实在是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妹妹的另一层身份竟然这么厉害。平日里,方若晴见到的尉迟雅就是一个标准出色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口成章,才华横溢,如果尉迟雅出席名门贵女举办的各种宴会,那么姜国第一美人非她莫属。   倾城绝色,惊才绝艳,文武双全,世上竟有如此之人,那又有谁能配得上这样十全十美的妹妹呢?方若晴也像自己相公想到要给妹妹找什么样的夫婿时一样困惑了。即使双方是对立关系,方若晴也不禁觉得闻名遐迩的谨帝真的很适合妹妹,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到了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时,闲聊的柳氏与方氏婆媳两人忽闻下人来报宫里来人召尉迟小姐进宫,两人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柳氏也不去接见宫中来人,不耐烦的打发下人去回复来人:“你去回复那人,让那人告诉陛下,雅儿身体不适,已去庄子上养病,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派人来搜,将军府只剩老弱妇孺,肯定抵挡不了陛下的御林军。可是也请陛下想清楚,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不要寒了臣子和百姓们的心。”元帝还真是好算计,竟然趁老爷和纪儿出征家中无男子时召雅儿入宫,得到雅儿,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老爷也只能认了,而且元帝是在夜晚召人,百姓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当雅儿当妃子的消息流传时,不知道的百姓还会以为是老爷卖女求荣,损坏老爷的名声,那元帝却得了个好名声,还真是损人利己。幸好雅儿不是平常女子,否则还不被元帝得逞!这陛下阳谋不足,阴谋诡计倒是会不少,委实落了下乘。   来人将消息带给元帝,立即就被元帝下令处罚,宫里的其他人再也没见过这个人。第二天,运送垃圾的奴才发现垃圾堆里御用盘碟的碎片多了不少,不由感叹那些宫妃的宠物——那些猫猫狗狗真会糟蹋好东西,昨天竟然糟蹋得比往常还多,这么多好东西若能换成银子,够一家五口三年平常衣食住行的花销,畜生就是畜生,一点都不了解民生疾苦。 正文 第八章 少年战将飞扬   由于担忧边关战况,尉迟凛命令军队一路急行军,不过三日便行了几百里,直到落日的余晖敛尽,闪亮夺目的北极星高高挂起,尉迟凛才会吩咐军队找地方休息。   宿营的地方在一条清凉的溪流旁边,溪流芳草萋萋,离溪流二十米内都是平原,再往后则是树林,很好地掩藏了军队。   夜色深深,灯火万千,明亮的篝火照亮了漆黑的原野,一队士兵围绕着营地巡逻,脚步整齐划一,没有人走快一点或慢一点,令人不禁绷紧了神经,肃穆的氛围渐渐侵染四周,草丛中还欢歌的虫子也渐渐消了声,最后四周陷入了死寂。   潺潺流水声淅淅沥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营地,马蹄声在寂静的原野中尤其响亮惹人注意,巡逻的士兵立即手持长矛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做攻击状,巡逻队的动作极其整齐,似乎其余九人只是另一人的残影。   “什么人?”巡逻队队长厉声问道,一股杀伐之气由然而生,若不是身经百战、经过鲜血的洗礼,是锻炼不来这种煞人的气势的。   “许久不见,看来你们没有沉溺在安逸中,还没有忘记战斗。”青年富含磁性的声音伴着有序的马蹄声从黑暗中传来,声音带着别样的清爽飒凛,犹如沙漠中的一泓清泉,直击人的心灵。   来人骑着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一袭白衣胜雪,柔顺如绸缎般墨发仅用一支碧玉琉璃簪固定住,簪上君子兰半舒半睡,轻松写意,又带着说不出的飒爽潇洒,几缕墨发垂在耳际,透着几分玩世不恭,面上用一张银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左眼部分暴露在空气中,看不出容颜,双眼竟然是奇异的蓝色,如大海般湛蓝深邃,又清澈透亮,若青年眼中有鱼,那鱼鳞必定清晰可见。   “飞扬公子!”巡逻队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惊讶之余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巡逻队一看到那熟悉的装扮、那与众不同的蓝瞳,立即就认出来人正是尉迟凛的义子、他们多年的战友、文武双全的飞扬。   一见到飞扬,巡逻队队长不免想起了前段时间军中的传闻——神秘莫测的飞扬公子是尉迟将军的爱女——女扮男装的尉迟雅,毕竟他们同样凭空冒出来,同样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巡逻队队长又偷偷瞄了一眼飞扬,暗自摇头。不可能,尉迟小姐没有飞扬公子的蓝瞳,而且听说尉迟小姐左半边脸全是火烧伤的痕迹,而飞扬公子没被面具遮住的左眼周围的皮肤光洁细滑,看起来好像比瓷器还滑。还有飞扬公子走路是龙行虎步的,没一点大家闺秀的娉婷优雅。   “我们以后再叙,我想先去找义父。”飞扬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   “劳飞扬公子等一下,卑职要先去禀告将军,才能放您进来。”巡逻队队长乱想归乱想,但是做事可一点也不耽搁马虎。   “嗯。”飞扬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巡逻队队长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向这边走来的尉迟凛等人,毕竟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尤其响亮,尉迟凛等人都听到了,之前所有人猜测迟到的飞扬到这个时候也应该到达了,兴许这就是飞扬的爱马——追雪的马蹄声,于是就走出营帐看看情况。   巡逻队队长向尉迟凛禀告了飞扬公子到达希望进入营地的消息,得到尉迟凛的亲口同意后,才将飞扬领到尉迟凛等人面前,之后又迅速回去巡逻。   “诸位大人,好久不见了。”飞扬笑着道,走到尉迟凛与尉迟纪的面前,“义父,大哥,好久不见,你们可安好?”   飞扬神色真挚,似乎真的许久未见过尉迟凛父子,连尉迟凛父子都差点信以为真,两人不禁感叹飞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见长了,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军中生活没一点表现得像女子,又能不着痕迹地与人保持距离而不惹人反感,这样又有谁会觉得飞扬是女子呢?此外,飞扬在军中只叫尉迟凛义父,从不叫爹。还有一点,飞扬极其谨慎有耐力,即使当年飞扬过敏,满脸痘痘,瘙痒异常时,飞扬也没有摘下面具。这样隐忍的飞扬,有谁能从飞扬联想到娇生惯养的尉迟小姐呢?   尉迟凛父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营帐,留下飞扬一人与那些人叙旧。   “飞扬,你怎么现在才来?往常你可是与大军同时开拔,一起奔赴战场,可是你这次竟然迟了那么多天,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一位将士熟谂地向飞扬问道。   “请求师父同意我下山费了点时间,以后我们再聊,大哥叫我了,我先过去了。”飞扬见尉迟纪站在营帐门帘处向他招手,连忙向那些人告辞。   “快去吧!反正我们也谈完了。”   飞扬走进营帐,就见到两人已经坐下,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义父,你带出来的兵真不错,即使休息了一年,也没有被生活的安定磨平棱角,还是那么杀伐果断,遵守军规。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时,警惕冷静;知道我是飞扬之后,坚持要禀告你之后才肯放我进营地。”   “那些老兵跟我出生入死多年,自然不是那些新人能比的。”尉迟凛笑得极为傲然轻松,也只有在军中,他才会感到轻松自在,就是那种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消失了的轻松自在的感觉。   “飞扬,你都去做了什么?我可不相信你那些说辞。”   “义父,就像我说的,那些老兵不错,但那些新兵就不怎么样了,良莠不齐,甚至奸细也不少,当然也不排除选择叛变的老将士,我之前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观察那些将士,所以才直到今天才现身。义父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只派绝对信任的亲信巡逻营地。”飞扬笑道,刚才进营地时,他就暗地里打量了一下营地,发现无论是巡逻营地外的队伍,还是巡逻营帐的队伍,都是一起杀过敌、染过血好几年的熟面孔,没有一个生面孔。   “飞扬,你发现不少了吧?”尉迟纪笑吟吟地道,黝黑的眼底闪烁着噬人的光芒,膝盖上紧握的拳青筋暴出。扰乱军队者,杀无赦。   “大哥不也一样吗?”飞扬瞳孔的蓝色愈发深邃。   “今晚就解决那几只藏头露尾的老鼠吧!若你今晚再不现身,你就没老鼠试身手了。”明明是杀伐血腥的语气,尉迟纪却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是在聊今天吃什么一样轻描淡写,不值一提,但却令人从心底发寒,如坠冰窖。   “幸好我赶上了!” 正文 第九章 初显峥嵘   夜晚的营地中,有的人闭目养神;有的人不断擦拭兵器,令兵器锃亮刺眼,吹毛断发,锋利无比;有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天论地吹牛皮。毫无意外的是,擦拭兵器的人大多数是老兵,少数是没染过血的新兵,闲聊的都是新兵。   一堆篝火旁边,一群面显天真之色的新兵围成一圈谈天说地,其中一个面容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男子不着痕迹地朝四周瞥了几下,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兄弟们,你们知道我们是要跟谨帝打仗吧?”   “当然知道,想不到我们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个大家伙!”   “我听说谨帝是天神下凡,谨帝可以差使鬼卒,驮着靖国士兵日行千里,穿墙越壁,如入无人之境。”   “这……这么厉害!”一个新兵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过咱们飞扬公子也不差,飞扬公子也跟着尉迟将军南征北战多年,战斗时间和次数不比谨帝少。”   “何止是厉害呀!虽然外界一直传言飞扬公子能与谨帝媲美,但是我觉得他们根本没可比性。你们想想,谨帝那可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敌军将士各异,战术风格各异,凶险万分,而飞扬公子虽也打过,但更多的是国内的平乱战,姜国除了尉迟将军还有什么好将领呢?所以飞扬公子根本比不上谨帝。”男子一脸的崇拜,仿佛谨帝就是全知全能的神,若谨帝在此,男子必定毫不犹豫地匍匐上前请求亲吻他的脚尖。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新兵被男子的神情感染,也渐渐被说服了,开始点头同意那人的说法。   “兄弟们,我再跟你们说件事,我听我奶奶的三叔的表侄子的堂姐的媒人外婆说,他邻居的田地被尚书的侄子强行霸占了,那人被尚书侄子威胁所以不敢去告状,可是谨帝竟然知道了这件事,那个人的田地拿回来了,而尚书被革职,那个尚书的侄子也被抄家了。你们说,如果不是鬼卒帮忙,谨帝怎么会知道得那么快?”   “哎!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谨帝让我觉得很害怕,但是谨帝还真应了‘爱民如子’那个词耶!哪像我们陛下!”男子说最后一句时忽然提高了声音,义愤填膺,隐怒气后的悲凉苍白无人如何也无法忽视。   男子身旁的人似乎也被男子的情绪感染,纷纷低下头,默默地喝水,其实这几天类似的话也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了,没有人注意到男子低下去的头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篝火的映照中愈发诡异。   “啊,飞扬公子!”   周围传来阵阵惊呼,飞扬踏着声音行来,行云流水间白色锦衣上的金色丝线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如同阳光下游动的湖面,细细碎碎的流光浮动。   “我只是四处看一看罢了,你们不用紧张,我还打算再去别的地方转转,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飞扬就转身离开了。   “我早就听说飞扬公子习惯了每晚在营地四处转转,探查情况,所以我一早在这里守株待兔,果然,我见到飞扬公子了。”一个士兵对旁边的人道,笑得见牙不见眼。   男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原来是习惯呀!幸好不是因为发现了他。   趁着其余人还沉浸在见到偶像的喜悦中,男子悄悄避开人群,独自一人来到漆黑的森林里,向四周看了一下,双手放在嘴上摆了个奇怪的手势,“咕咕咕,咕咕咕……”   叫声非常特别,有两分像鹧鸪的叫声,但又不是,应该是那个奇怪手势的缘故。   “怎么?在叫你的同伴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男子满脸骇然,他刚才明明检查过四周没有人的,为什么……男子迅速转向发声处,眼底闪过狠戾的光芒。   “飞扬公子!”男子的声音因讶异而变得扭曲,那站在树干上的人正是刚刚离开了的飞扬。   “你是不是很得意?看到自己轻易就鼓动了那么多人萌生退意。”飞扬冷冷地看着男子,如同在看一个死人。这个人是靖国的奸细,混入军队之中蛊惑人心。   “飞扬公子,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冤枉人呢?凡事都讲求证据,就算你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飞扬公子也得拿出证据来才能给我定罪。”男子反驳道,微弯的唇角表明男子坚信飞扬找不到证据。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能找到什么证据!   “哼!”飞扬嗤之以鼻,左手飞出两颗石子。   石子正中男子膝盖,男子感到膝盖上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地跪到地上,飞扬迅速跳下来,如疾驰的闪电般瞬间来到男子面前,用右手卸掉男子下颌,防止男子咬破口中的毒囊自杀,接着眨眼的功夫就卸下了男子的双臂,男子四肢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   奸细通常都会将毒药藏在牙齿中,一旦被识破身份,立即就会咬破包裹毒药的毒囊自杀。从前飞扬不了解这件事,就让好几个奸细在自己面前自杀,差点坏了大事。   “我只是简单的将我怀疑的人抓起来而已,根本就不需要证据,惹得士兵抗议也好,他们相信也罢,我正好趁这个机会看一看哪些人臣服义父,那些人包藏祸心,清洗一下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军队。”   飞扬微微靠近男子,抬起男子的头,如大海般深邃的蓝眸直直地看向男子心底最深处,“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刚刚我听到你说的关于谨帝的那些传闻了,想不到谨帝的情报系统已经这么完善了,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你出卖你的主子了,虽然是不经意的,但出卖就是出卖。”   男子渐渐陷入恐慌中,眼神是抑制不住的害怕,双手开始瑟瑟发抖,他昏迷前只听到飞扬说:“你,就跟我走吧!你的同伴已等候你多时了!”他们竟然都被抓了吗?   黑暗中走出两名尉迟凛的亲兵,得了飞扬的示意,架上那名奸细跟在飞扬身后,向主帅营帐走去。主帅营帐除了尉迟凛父子外,还躺了十多个人。飞扬指挥亲卫将奸细放到地上,就挥手让两人退下。   “人都齐了吗?”尉迟凛坐在椅子上,双手立在书案上,手掌交叠托着下颌,古铜色的脸在晕黄的烛光中看不清神色。   “军队里的奸细都抓齐了,负责传递消息的人也抓到了。这些人都是谁召进军队的?几千人的先头部队竟然就有十几个奸细,招兵的人都不会查一下报名的人的底细吗?”飞扬不屑地嗤道。   “谨帝这一手玩得漂亮,不战而屈人之兵。谨帝攻打玉瓷城交战时,三日内,玉瓷城士兵逃跑过半,剩下的士兵也不战而降,想来玉瓷城也遇到了我们现在的状况。”尉迟纪为谨帝的奇思妙想啧啧称奇。   “这不像谨帝的风格,应该是靖国其他将士做的。谨帝除了在尉迟小姐一事上做得不好外,其他时候都是光明磊落的。这些人的面容还真是普通没特色,扔到大街上都不一定还认得出来,连声音也是那种听过就忘的类型的,这种人无论是做奸细还是做刺客都是一把好手。”   听到飞扬轻描淡写地说尉迟小姐时,尉迟纪不禁一阵恍惚。啊,又是这样!飞扬每次说起雅儿时都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尉迟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仿佛他从未见过雅儿。虽然这种说法很贬低飞扬,但他不得不说,飞扬真是一个绝佳的戏子。   飞扬没心思去猜测尉迟纪心中的诸多感慨,看向一旁沉默的尉迟凛,“义父,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我看过士兵的登记册了,这些人进入军队都不到半年,而且一直都呆在新兵营中,得不到关于尉迟军的半点信息,我与纪儿今晚连夜审问他们,卯时你再过来一趟。”尉迟凛忽然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特别容易心软。”   “我明白了。”飞扬与尉迟纪异口同声地道。   第二天清晨,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士兵一大早就听到将领传令迟点再开拔,刚出营帐就看到树上吊了几个被绳子裹成毛毛虫的人,一时间,军队中议论纷纷,一刻钟后,飞扬出现了,并跳到吊人树干上,令所有人都能见到他。   “我知道,各位有许多疑问,这些被吊在树上的人,有的你们见过,有的你们交谈过,有的你们甚至素未谋面。我也不瞒你们,这些人都是靖国的奸细,混进军中散播谣言,引诱士兵当逃兵。”   飞扬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许多士兵羞愧地低下了头,说实在的,当听到谨帝有多么厉害和仁政时,他们确实有想过当逃兵,还期待谨帝能统治这个国家,给他们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   “有人想当逃兵很正常,毕竟谁都不想死,我也不想,但是你们有想过以后吗?你们的孩子会以一个不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的父亲骄傲吗?你们的孩子只能背负着‘逃兵的后代’这样的名头被人嘲笑一辈子,你们忍心吗?”   “有的人会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我们不说以后,就说现在,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父老乡亲,你们希望含辛茹苦的养育你们的父母、殷殷期盼你们功成名就的妻子等到的是一个受人唾骂、连累家人的逃犯吗?你们忍心他们背上亡国的标志吗?即便国君再怎么的仁义,战胜国的百姓总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即便那些人没有自视甚高,难道你们面对他们时就不会自惭形愧、觉得屈辱吗?”   “呜呜呜!不要再说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飞扬公子,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   “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爹、娘……”   ……   飞扬的一番话如春日惊雷震聋发聩,直击所有将士心底最深处,令人感触颇深,即便是吊在树上的靖国的奸细都不禁用崇敬的目光看向飞扬,清晨的阳光给飞扬染上一圈光晕,恍若天神。   “马后桃花马前雪,何不争得桃花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护国佑疆,本就是身为大丈夫的我们的责任,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保家卫国的路上!”   “军人殉国,魂佑疆土。”   飞扬忽然振臂一呼,坚定不移的声音通过内力传满整个营地。树下的所有士兵也都纷纷举起自己的右手,握紧拳头,振声高呼。   “军人殉国,魂佑疆土。”   “军人殉国,魂佑疆土。”   ……   坚定不屈的誓言游离在每一片叶子上,环绕在每一棵树上,荡漾在苍穹之上,每一片叶子镌刻了他们的誓言,每一圈年轮见证着他们的誓言,每一片白云哼唱着他们的誓言,世界只剩下他们的声音。 正文 第十章 翎邑之危   嘉兴关,姜国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关后千里平原,一旦被攻破,敌军便能长驱千里,如入无人之境。守护嘉兴关的则是翎邑城,所以元帝必须派有能力的将士把守,翎邑城的守将名杜擎,是尉迟凛的直系,纵使元帝再怎么厌恶尉迟凛,也不得不承认姜国有能力的将领都属尉迟凛麾下,都对尉迟凛忠心耿耿,也因为这个原因,元帝对尉迟凛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当年元帝任命杜擎为翎邑城守将时,杜擎是坚决不接受的,后来尉迟凛请杜擎过府一叙,第二天杜擎就接受了元帝的委任,当晚元帝就生气得将自己最爱的琉璃夜光杯摔碎。   杜擎不愧为尉迟凛麾下的一员猛将,以三万士兵对上靖国的十万大军,兵力悬殊之下依旧坚持了七天,只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翎邑城外,硝烟味挥之不散,地上坑坑洼洼随处可见,箭矢铺满一地,形成一片百米长的箭矢地。   城墙内,受伤的士兵随处可见,城中的大夫根本忙不过来,杜擎帮一名士兵换好药之后,发现带来的伤药又没了,背上空药箱,却没有去拿药,而是慢慢踱上城墙。   几百米开外,一面镶有“靖”字的玄黑色旗底镶金边的旗帜迎风招展,即便相隔这么远,杜擎仍能感觉到那阵凛冽冷煞的肃杀之气,那阵即便是尉迟将军都没有的肃杀之气。   杜擎脸色愈发凝重,近日来城中百姓都在说他领兵不输谨帝,在双方兵力悬殊下,仍坚持了七天,但那些人又怎么能猜到这只是表象罢了!杜擎能看得出来谨帝根本就没有认真。他们现在就像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老鼠,谨帝则是那只将他们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猫,谨帝从头到尾都在戏耍他们,谨帝竟然完全不顾忌自己战神之名受损。   由于谨帝的不在乎,战事延长了许多天,杜擎丝毫不觉得谨帝攻打姜国只是一时兴起或心情不好,根据他多年的经验,他怀疑谨帝在等一个人的到来,难道谨帝在等的人是尉迟将军?谨帝嗜战,多年来所向披靡,未尝一败,但凡遇到有名的将领必要亲自出马,但求一战。尉迟将军是天和大陆有名的将领,谨帝会想与尉迟将军一战未尝不是没有道理的。   靖国军营中,百无聊赖的祁谨独自一人下棋,执棋子的修长如玉的双手停了良久,最后将棋子随手扔到棋盘上,头向后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帐篷顶部,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陛下,陛下。”苏白急吼吼地闯进主帅营帐。   苏白焦急的语气唤回了祁谨的神志,祁谨淡淡地瞟了苏白一眼,不急不慢地收拾棋盘上散落的棋子,“你和派往姜国军队的探子失去联系了?”   祁谨虽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极其肯定并且淡然,似乎这件可以左右战局的事就和吃饭一样平常。   “陛下,你怎么知道的?派去姜国军队的探子全都了无音讯,无一缺漏。”苏白郁闷地道,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神采飞扬的脸没有笑意,只有深深的颓然。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失败的事,这令以前无往不利的他深感挫败。   “小白,计不用老,我早就说过你的方法对尉迟凛没用了。你和杜擎交过手,觉得他怎么样?”   “虽然他是敌人,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比我强。”苏白扭扭捏捏地道,傲娇的脸上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杜擎可是尉迟凛手底下出来的兵,杜擎都将你派进翎邑城的探子清掉了一半,更何况是不输给杜擎的由尉迟凛亲手教导出来的尉迟纪,以及尉迟凛,你别忘了尉迟军中还有个神秘莫测的飞扬。”祁谨将棋罐放好,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茗了几口,眼神高深莫测,晦涩难明。   祁谨淡淡地瞥了几眼暗自颓废的苏白,慢条斯理地道:“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做小女儿姿态?你们差的不是天赋,而是时间和经验。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追上他们。”   “可是你不就……”苏白越说越小声。   祁谨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白,“小白,我们的处境不一样,我是帝王,我幼年失牯,我自幼就必须学习帝王心术,而你不需要,还有,教导我的人是清风居士,而你的是苏侯爷。小白,我若不强大一点,怎么能护住父皇留下的靖国,”   “还有护住我们这些追随你的人,给我们提供更广阔的天空,我可是一直都没忘记你小时候的话!”苏白忽然笑起来,看起来傻兮兮的。   祁谨翻了个白眼,沉声唤道:“挽逐。”   站在营帐外的挽逐一听到声音,立即就进入营帐,单膝跪地,“陛下,有何吩咐?”   “挽逐,你去查一下尉迟凛是怎么处置那些抓到的探子的。”   “卑职遵命。”话音未落,挽逐就已经离去了。   “陛下,为什么要让挽逐去查这个?”苏白好奇地看向祁谨。   “小白,你可以稍微动一下你的脑子吗?”苏白这个人从小就很聪明,举一反三,他的左将军之位也是他自己真刀真枪的拼出来的,不掺一点水分,可偏偏……   “这不是有你在吗?我只要当你手中的剑就行了,指哪打哪!”苏白说得极其理直气壮。   “我们之前不是收到消息说姜宇元没有给出征的士兵送行,还呆在宫里寻欢作乐吗?再加上之前的和亲一事和御林军包围将军府一事,以及姜宇元自登基以来做的一系列蠢事,即使是再忠心的臣子也会忍不住心寒吧!如果尉迟凛不像以前一样将奸细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那么我们就有九成的把握会赢。”   “我还是听不懂。”苏白挠了挠脑袋,最后还是苦恼的摇了摇头。   “听说过猎狗和兔子的故事吗?猎人带猎狗出去打猎,见到了一只兔子,猎人用枪打伤了兔子的一条腿,兔子拼命的逃跑,猎狗开始追兔子,后来兔子跑的太快了,猎狗追不到兔子,就回来了,猎人见到猎狗没有追到兔子,非常生气,问它:‘我用枪把兔子都打伤了,你还没有追到。’猎狗回答说它尽力了,兔子跑到太快了,所以没有追上。当兔子跑回洞里的时候,其他兔子非常惊讶,说:‘你都受伤了,怎么还能逃回来?’这只兔子说:‘猎狗是为了一顿午餐在奔跑,而我是为了生命在奔跑,为了生命的曙光,我是全力以赴。’”   “将奸细一个不留都杀光的尉迟凛就像兔子,每一场仗都报着视死如归的念头,所以他每一场仗都全力以赴,最后打胜仗。饶过奸细性命的尉迟凛就好比猎狗,虽然仍然忠于姜国,却不会以命相护,只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姜国,这样如猎狗般的尉迟凛破绽多多。只要不出意外,尉迟凛必败无疑。”   “意外?”   “没错,就是意外!”祁谨笑着点了点头,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就像孩童即将得到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   自从师父呢喃说出“他”的时候,他就特别注意师父的话,从师父的只言片语中,他感觉得到那人在谋略、兵法、武功方面完全不输于他,甚至更强,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兴奋,没错,就是兴奋,一种遇到宿敌的兴奋,高处不胜寒,没有对手的日子未免太无趣了点!可是他明查暗访了很久,可是都没有找到一点关于老师口中的那个“他”的任何消息,直到查到尉迟凛时才发现蹊跷。   在调查中,他发现有几次尉迟凛必败无疑的仗最后还是赢了,尉迟军中一定有一个力挽狂澜的人,因这几次战役声名鹊起的飞扬就是重点怀疑的对象。与飞扬交手,还真是期待呀!   “苏白,明天拿下翎邑城,我要让尉迟凛退无可退,背水一战,倾尽全力。”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