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一章:酒漪魅影   深春夜里月色迷蒙,偌大的皇城东边笙歌,西边泪落。福宁殿里灯火通明,丝竹与银铃般的笑声混为一体,而不远处的慈元宫里灯色将亮未亮,偶有黯淡的身影投在窗上,在浅薄的月色中愈显憔悴。   醉月亭淡紫的帷幕在风中荡漾,亭中的酒池波光粼粼,皓腕拂过池面撩起一阵酒香,女子青丝齐腰,如薄唇般绯红的衣物从肩头滑落,脚缓缓探进酒池之中,在春夜里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凉。   女子将整个身子浸于酒池之中,垂首望着池面隐约的倒影,怜惜的望着自己水中的容颜,微微叹息,撩乱了水纹,才幽幽自问:“你说呢……你究竟是谁?”   月光倾洒于整个皇城,从草叶流淌到鹅石小道上。一行人由远及近,为首的两名宫女提着灯笼,身子弓得老低。侍卫将轿子抬的极稳,微风迎面,也未敢有丝毫动摇。   夜风如魅,轿帘轻拂,沈靖渊端坐轿中,间隙中他面若上仙,盛气凌人。   “停。”沈靖渊剑眉微凝,若有所思。   “太子爷,怎么了?”眉清目秀的太监小票子上前询问。   “落轿。”沈靖渊说着,手拨开轿帘,目光已然落到了醉月亭。   轿子平稳落地,沈靖渊着一身黑袍下轿,径直便朝醉月亭的方向而去,身后一干人等随即跟上。   就是方才那迎面的一阵风,将酒气送进了轿中。沈靖渊作为当朝太子,世间百酒几乎品过,今夜偶然一阵酣纯的酒气扑来,其中夹杂着另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只是闻闻,沈靖渊便觉得这酒有些意思,不禁就想去看个究竟。   这醉月亭中有个流仙酒池是宫人都知道的事,沈靖渊路过此处闻到特殊的酒香也自然猜测是醉月亭散发的,只是他不明白,醉月亭是平日里父皇与女子嬉戏作乐之地,池中之酒向来是朝都第一酒楼所进贡,唯独今夜酒香不同寻常。   沈靖渊信步朝醉月亭而去,稍近些才隐约见着亭中有人影。   “你们都在这候着。”沈靖渊说着,独自向前。   步子越加靠近,酒香越加浓烈,近了沈靖渊脑中才一个激灵,那混在酒气之中的竟是女儿香,这股香气犹似如火如荼的杏花,竟掺杂了几丝莫名的熟悉之感。   沈靖渊轻步停到亭外,各种帷幕隐约见到一个女子正沐浴于流仙酒池之中。她青丝漂于酒面,面庞在夜色中略显模糊,只是身子在酒池中映出一道诱人的弧线。   “亭中是何人?”沈靖渊开口问到,保持着随时动手的警惕。   池中女子懒懒的朝声源移去目光,看着高大的身影投在帷幕之上,不惊反笑,杏眸微睨,带着几丝笑意道:“亭外又是何人?”   沈靖渊显然被这样的回答怔住,随即笑道:“你深夜在御用酒池沐浴,就不怕被斩首?”   女子徐徐抚弄着青丝,缓缓道:“既然都说了是深夜,哪有人会看见我呢?”女子停了须臾,轻笑两声,继续道,“当然除了你。”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找人抓了你?”沈靖渊威胁着,嘴角却仍挂着笑容。   夜风吹拂,紫色的帷幕似女人的手一般温柔拂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谲的气氛。   女子扬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怕,怎么不怕,不过……你就不怕我是个女鬼?这深宫之中,亡魂怨灵可是芸芸无数。”她的语气中略带嘲讽。   沈靖渊闻言倒是觉得一阵渗人的凉风幽幽拂过,但却无丝毫恐惧之意,反倒笑道:“这世上,我可不信鬼神。即便你真是女鬼,俗话还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本是调戏的话语,偏偏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没有那轻薄之感。   “哦,不信鬼神?呵呵呵……”女子饶有深意的轻笑了几声,然后缓缓从池中起身,顺势取过池边的红袍,迅速的披在了身上,将曼妙的身姿藏了起来,步步生莲,朝沈靖渊走去,“那么,你可信我?”女子如此说着,停到了帷幕边上,两人之间便只隔着这一层隐约的帘子。   距离近了沈靖渊才看清了女子的脸,虽说隔着层幕帘,但还是掩不住她倾世的容颜。青丝如瀑直到腰间,两弯细眉犹如柳叶,鼻嘴娇小甚至别韵,最令人挪不开视线的是那双杏眸,眼睑微扬,瞳孔中一番风采依稀。她仿佛集齐了世上最美的五官,美的不像世人。   可凝视着她的双眸,再加上那股女儿香,令沈靖渊心头那股熟悉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时光溯回,一切景物都退变成为很多年前的杏花林。那一年的杏花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隔已久,他已记不真切。   “你当真是女鬼?”沈靖渊都不禁有些疑惑,这般好看的女子,他在宫中还是头一遭见。   女子低头含笑,轻应道:“对呀。”   沈靖渊半信半疑,仍不畏惧,反倒是扬唇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伸出手拨开帘幕欲上前去。   “公子,你的随从来了。”女子柳眉微挑,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姿。   沈靖渊不悦的回头,小票子果真领了几个侍卫匆匆赶过来。   “你来作何?”沈靖渊一脸愠意的望着前来的小票子。   “回太子爷的话,奴才远远见您一个人站在着亭子外面,一站就是这么长时间,奴才担心得很,便带着人前来看看。”小票子言辞切切。   “没见着我正与人交谈吗?!”沈靖渊显然不高兴这群奴才过来破坏了方才的浪漫雅兴。   小票子浑身一颤,怔怔的抬起头来,神色惊恐的望着沈靖渊结结巴巴道:“奴奴……奴才只见到太子爷您一个人呀……”   沈靖渊挑眉回过身去,亭子里果真空无一人,连忙拨开帘子疾步进去,四周寻看一圈确实无人,莫非方才的女子真不是活人?沈靖渊匪夷所思,这世上哪有鬼神之说?!低头望去,池水尚余波澜,池边还静置着一个腰饰。   沈靖渊弯腰拾起腰饰,是一块通透的珏玉和一指蓝色的香包,放于鼻边嗅了嗅,是那股略带回忆的女儿香。   神秘女子……沈靖渊不露声色,眼中却露出了难以压抑的兴趣,将腰饰系于自己腰间,然后与随从一起离开。   不远处的树下,凉风微习女子将红袍更裹紧了一分。   “你大可直接杀了他。”女子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男子,这男子说话带着几丝狠戾。   女子眸色阴暗,勾唇带着几丝高深的笑意,低低道:“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不管你要如何对付他,总之别忘了主上送你进宫的目的。”黑衣男子并不友善。   女子笑意全无,撇过视线道:“我知道,无需你再提醒。”   春夜凉风习习,仿佛还夹杂着几丝未消融的冬风,吹得人脸庞生疼。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二章:红花似血   春色和煦,阳光懒懒覆盖皇城,聚景园里莺莺燕燕一派闹腾。   天气尚好,后宫的嫔妃们自然都爱出来走走,打扮的花枝招展,来这聚景园与百花媲美,也各怀几分心思,若是皇上恰巧也来了,能得天子青睐两眼便是莫大的荣幸。   婉兮作为右武大夫的亲妹妹入宫参加选妃,想来已有半月,从苏良人变成了苏才人,和另外五名一同入宫选妃的女子住在掖庭宫东苑,还有两日才是殿选。这半个月来终日学习礼仪,才人们都闷得慌,于是拉着婉兮一起来聚景园逛逛。   聚景园位于西湖之滨,每当阳春三月,柳浪迎风摇曳,浓荫深处莺啼阵阵,皇上与后宫嫔妃都甚是喜爱此处,春日踏青流连忘返。   “婉兮你看那边!”邱紫一把拉过婉兮的手,朝着柳堤的方向指过去。   婉兮顺着众人的目光一起望去,不远处的河堤上柳树蓊蓊郁郁,偶有微风吹拂,柳枝摇曳相互私语,然而最美的还是那弥天的柳絮,纷纷扬扬,尤似大雪。   “走,咱们快过去!”邱紫乃邱尚书令最疼爱的次女,虽有些高傲瞧不起身份低微的人,但性子也还算率真爽朗。   几位才人中邱紫父亲官位最高,其次便是婉兮的兄长,再加上婉兮脸颊两侧密密麻麻的雀斑,令那些漂亮的女子都分外安心,所以邱紫也格外亲近她,把她当做姐妹。   六名身着水蓝色才人服的女子翩跹而至,大家驻足与柳絮之中,皆被美景所惑。   婉兮面带微笑,凝视这漫天的柳絮,眼神微有空洞,仿佛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来。婉兮身旁另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却面带忧愁之色,双手轻搭与栏杆之上,不时还轻声叹息。   “如月,你怎么了?”婉兮收回视线,正好看见了满脸愁色的如月,于是上前询问。   如月见说话的人是婉兮,勉强笑了笑道:“有些想家了。”   邱紫听见,几步走过来,微微挑眉道:“你家住在边城那边,算上进宫的日程,离家都一个月了,想家也是人之常情。”   本是安慰的话语,如月听起来却有几分刺耳,她本就是边城小县令的女儿,在才人中容貌中上,家世却是最低,心里便暗暗存了几丝芥蒂。   “过两日殿选,以如月你的才情与容貌,定是能够博得皇上喜爱,到时皇宫便是家了。”婉兮淡淡的说着。   “哎呀,别这么伤感了,来我们一起抓蝴蝶,忘记那些不开心的!”邱紫说着,一手拉着婉兮另一手拉着如月便往路旁的花丛跑去。   三人到了花丛里,邱紫追着一只最美的花蝴蝶最为欢快,婉兮则面带浅笑,站在花丛里望着百花争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如月还是没有从念家中缓过神来,又难过又好笑的望着邱紫。   不远处,几个更为明丽的身影也朝柳堤盈盈而来。为首的便是皇后,也是当朝太子的生母,左右分别跟着的是圣宠最旺的宸妃与吃斋礼佛的贤妃。   “皇后娘娘到,宸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皇后身边的李公公见着前面的一群才人,尖着嗓子老远便吆喝到。   众人闻言,连忙整理着装,整齐的站在路旁,待皇后一行人临近,齐齐行礼。   “都免礼吧。”皇后虽年过四旬,可风韵犹存,眼角眉梢都带着几丝无人能及的风姿,然为六宫之首,每日压力重大,再美的模子都掩不住那缕沧桑。   “看来今年选妃的质量都不怎么样嘛。”皇后话音刚落,宸妃便以丝绢掩唇嘲讽了起来,鄙夷的扫过婉兮。   “妹妹莫这样说,瞧她们的服饰应是才人,定是有独特之处。”贤妃面善,端庄的笑着为才人们解释。   邱紫与其他几个心高气傲的才人一样,听了宸妃的话心里都不舒坦,可现在碍于身份悬殊,只能够忍气吞声。   婉兮暗暗瞧了一眼皇后,这个女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慈祥,可能够稳坐后位这么多年的女人,又能够有多简单呢?原来这就是他的母亲,两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是吗?这样的人也能够有才情?”宸妃上前,嫌弃的指着婉兮。宸妃进宫也才三年,比起皇后与贤妃便显得年轻貌美许多,皇上自是宠爱,于是她也仗着皇上的溺爱,开始目中无人。想来今年宸妃才二十有三,皇上却年近五十,她的美貌也还能够持续一段时日。   “妹妹,人不可貌相。”皇后也打量起了婉兮来,面前这个女子满脸雀斑,听闻在讨论她,面色微惧,想来定是成不了气候。   婉兮面色恐惧,邱紫与如月也甚是为她担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前戏罢了。   “不可貌相?”宸妃显然不认同皇后,挑眉望着婉兮,轻笑道,“那本宫可得考考这个丫头了。”   “婉兮惶恐。”听见宸妃说要考考自己,婉兮连忙跪下。   “婉兮?倒是个好名字,不知出处是何?”宸妃顺势问到。   婉兮眉头微蹙,不敢抬头道:“回宸妃娘娘的话,出自《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贤妃微微点头,听见“婉兮”这个名字便有些看好这才人,只是想到皇上的性子,这才人即便是造诣再高,也怕是博不得圣宠。   宸妃轻哼一声,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挥了挥手道:“罢了,本宫真是糊涂,再过两日你们这些人也该出宫去了,何必与你们浪费唇舌。”   皇后淡淡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微笑道:“妹妹这话可错了,瞧瞧她们都这么年轻,美貌如花的也不少,其中必有皇上所爱。”   当今圣上喜好淫乐,纵情声色乃众所周知的事情,只要是年轻貌美的,便没有皇上不喜欢的。   “哎,本宫可真羡慕你们年轻活力,可这儿是皇宫,不比你们家中,该收敛的还是要收敛。”皇后语重心长的教训完她们,然后望着贤妃与宸妃道,“我们继续游园吧。”说着先缓缓前去。   贤妃微微点头,随即也跟上。   倒是宸妃心有不甘的扫过所有才人,心里很是不服气,她们是年轻一些又如何?如今皇上喜爱的是自己,她们不过一群新人,哪有那个手段与自己争宠。想着,宸妃昂首从众秀女面前走过,彼时婉兮还跪在地上,宸妃不偏不倚,正好一脚踩上了婉兮的手背,当成垫脚石一般不痛不痒的踩了过去。   宸妃这狠狠的一脚,疼得婉兮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恨意。   待皇后三人走远,邱紫才连忙扶起婉兮,几个人都凑过来连连询问她是否安好。   “这宸妃真是狗眼看人低!”邱紫狠狠扫了宸妃的背影一眼,心高气傲的她被人如此贬低心中怒火难灭。   “你的手怎么样了?我们赶紧回去叫人给你看看。”如月紧蹙眉头,望着婉兮已经淤青的右手很是担忧。   婉兮面色委屈,道:“无碍,你们继续散散心,我自己回去便是。”   “行,那你自己小心些。”邱紫说着,又四处望了望,心中暗暗想着皇后她们都来了,也不知待会儿是否能够邂逅皇上。   “婉兮,我陪你一起吧。”如月说着,欲与婉兮一同回去。   “不用了,如月你心情也不好,就在这儿透透气吧。这儿离掖庭不远,我自己回去便是。”婉兮几番推辞,如月也便应了,让婉兮独自回去。   三月的阳光很是明媚,婉兮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阳光洒落她的青丝上,流淌下她的睫毛,再是脸庞,最后覆拥了她全身。   “宸妃……”婉兮望着自己的右手,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与她方才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今日的帐,我且先记着。”   时至正午,婉兮要回掖庭,正好要与垂拱殿前方路过。垂拱殿是皇上每日处理政事,召见大臣的地方,可皇上贪图享乐,平日里这些事情便交给了太子。婉兮本来在午时之前便能赶回掖庭,偏偏在垂拱殿不远处侯了一会儿,见着垂拱殿中有人出来,才又继续前进。   “大胆,见着太子了竟然不行礼?”   婉兮正巧从一群人正前方路过,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被小票子给喝住了。   婉兮故作无知,连忙朝着迎面过来的人叩头行礼:“掖庭宫苏才人见过太子。”才人们尚未被皇上宠幸,算起来身份也就比宫女高一等,见着太子还是需行礼拜见。   沈靖渊听见这声音,顿时双眸一亮,打量起前面垂首的女子。这声音与昨夜的神秘女子甚是想象,看着身形也相差不远……   “抬起头来。”沈靖渊淡淡命令着,心中却多了几丝期待。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三章:清扬婉兮 垂拱殿前,绿草芊芊,油油丛中紫色的鸢尾竞相开放,空气中都弥漫了淡淡的幽香。 沈靖渊微有期待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脑海中无数次回忆起那夜邂逅的场景。 婉兮则是牵动薄唇暗暗一笑,然后故作平静,缓缓抬起头来,视线不偏不倚,稳稳对上了沈靖渊。 他没想到如此婉转的声音下竟是这样一张不堪入目的脸,吓了一怔,本欲匆匆撇开视线,可偏偏这女子的目光清澈如溪,又有股说不出熟悉之感,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女子除了脸上那密密麻麻的雀斑之外,和那夜所遇见的女子都十分相似。莫非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沈靖渊很是疑惑,想要问问,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殿下,请恕婉兮无礼,婉兮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婉兮见状,先发制人,若叫他现在问自己那夜的事情,也甚是不好回答,毕竟火候还不够。 沈靖渊实在费解,可转念一想那日的女子翩若惊鸿,而眼前的女子只令人反胃,怎会是同一个人呢?顶多也就是有那么几丝神似罢了。 “去吧去吧。”沈靖渊有几丝不耐烦,挥了挥手甚是苦恼。 婉兮淡淡一笑,从沈靖渊跟前盈盈拜退,一举一动从容淡定。 倒是沈靖渊无意间瞥见了婉兮右手的伤痕,不禁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疾步离去,心中却暗暗记下了这个女子的姓名……苏婉兮。 人之一生,最留不住的便是岁月,如白驹过隙,沧海桑田不过都是转瞬之间,更别说两日,只是沧海一粟。 殿选之日,掖庭宫中从清晨便开始闹腾起来,美人与才人们各自梳妆打扮,为正午的殿选精心准备。 东苑侧房之内,晨曦柔和的折进木棂落于梳妆台面之上。水墨罘罳之后,婉兮一脸祥和的浸泡在浴桶之中。水面上各色花瓣飘浮着,房间里热气腾腾,芳香四溢。 沐浴良久,婉兮徐徐起身,擦干了水渍,换上一身雪白的薄纱曳地流仙裙,然后盈盈坐与梳妆镜前面,凝视着铜镜中的面容淡淡一笑。 有多少次她自梦中醒来,多少次如梦靥般凝望镜中之人,都不信那张陌生的面容会是自己……若是时光逆流五年,那时的她常伴青灯,哪曾奢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婉兮望着镜中自己满脸的雀斑,然后从抽屉中取出一拇指般大小的白玉青花瓷瓶,将其中通透的液体全部倒于左手掌心,再用右手中指沾取些许,一点点的望脸上涂抹。待掌心的液体全部均匀的涂与脸上之后,那脸颊之上的斑点竟如同小纸片一般剥落,最终一颗不剩。 “晴儿,拿水进来。”待脸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她才唤来陪嫁丫头晴儿。 晴儿早已备好了洗脸水在门外候着,她虽才陪伴在婉兮身边一年,可摸清了婉兮的嗜好,比如她喜欢独自沐浴更衣,这一点晴儿不敢忘记。 待晴儿端进清水,婉兮将脸上的液体彻底清理干净,原本的沉鱼落雁之容才呈现眼前。晴儿羡慕的望着婉兮,仿佛觉得这一刻阳光都更加明媚了。 “小姐,你真是美若天仙。”晴儿毕竟只有十三岁,一年来仅仅这一句话婉兮便听她念过不下百次。 婉兮只淡淡的笑了笑并没说话,当她以这张脸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时,那些奉承与赞美的话,便似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 她又坐回了梳妆镜前,拾起炭笔轻勾柳眉,一笔一笔的添着眉,每一个动作都温柔似水。她青丝悬瀑,略施妆粉,绯红的薄唇轻扬之间,岁月都被她颠覆。 “晴儿,给我绾个最简单的发髻吧。”她淡淡说着,满意的看着镜中的容颜,瞳孔之中却暗藏着些许恨意。 “小姐,今日可是殿选,为何只绾个简单的发髻?”晴儿很是不明白,以小姐的姿色,若是再精心打扮一番,恐怕世间没有男子会不为她而拜倒。 “晴儿,日后你我在宫中安顿下来,你这张嘴,可得少说些话。”婉兮说着,从镜中淡淡望向晴儿。 晴儿瞧见她的目光连忙点头,识趣的闭上小嘴上前来开始为她梳发。 婉兮目光却不曾偏移,一直望着认真为自己绾发的晴儿,想着一年前哥哥将她从府外买回来确实是个明智之选,越是普通的人才越不招人怀疑。 想着,婉兮抚上自己的面庞,而自己要的就是这般锋芒逼人,要的就是将皇宫搅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当今皇帝好逸恶劳又贪图美色,还特意下了道命令,殿选皆可不用按照宫中规矩来穿着打扮,自行装扮,只要出现在殿上的是美人即可。且每年参加殿选之人一共美人十名,才人六名,皇上曾一度要将人数名额扩大,苦于百官齐声反对,也只能作罢。 正午时分,十六名美人才人已整齐侯在集英殿外,众人又是欣喜又是紧张,只有婉兮从出门便带着白色的面纱,一路上沉默不语。 “婉兮呀,你看我这流苏美不美?”邱紫拨弄着她发髻上的一串紫色流苏,神情甚是得意。 婉兮微瞥一眼,笑道:“流苏倒是美。” 邱紫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旁边的如月听见却楞了一下,这可不像是平日里温婉的婉兮会说出来的话,这言外之意岂不是“流苏倒是美,人就不怎么样了”吗?也亏得邱紫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还在那儿洋洋得意。 “婉兮,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月今日见到婉兮的第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今日的她仿佛蒙上一层冰雪似的令人难以接近,而且她身上还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由的香气,叫女子闻了都有些流连。 “对啊,婉兮,你干嘛蒙着脸,你就算挡得了一时,也挡不了一世的,倒时候殿选,皇上定会叫你摘下来。”邱紫也望着婉兮,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很是羡慕,“你今日用的什么香粉,味道怎如此好闻?” 婉兮望着如月与邱紫,眼中略带愧色道:“两位好姐妹,婉兮先前隐瞒了你们,可那都是为了自保,还望你们原谅。”她待在宫中这十多日,若是不先遮蔽锋芒,恐怕还未见到皇上便被其他有心之人给算计了。 邱紫笑道:“什么原不原谅的,你到底做了什么呀?都是自家姐妹,我们怎么会怪你呢。” 如月也点头道:“对啊,婉兮,我今天就发现你怪怪的,究竟怎么了。” 婉兮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伸出手缓缓摘下自己的面纱,当面纱落下的一刻,邱紫与如月瞬间石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真的是婉兮吗?”如月难以置信的问到,面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婉兮吗?如此倾国倾城的人儿,真的是她之前所认识的那满脸雀斑的女子? “当然是,前些日子隐瞒了你们,还望你们原谅。不过,先前你们也不嫌弃我,待我如姐妹,真心待我之人,我定是不会忘记。”婉兮缓缓说着,拉起了如月的手。 邱紫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踉跄退后一步,拧着眉道:“苏婉兮,你竟然如此戏耍我!” 众人闻言纷纷朝这边望过来,诧异的目光越增越多,那些人都不知进宫的新人里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强敌。 “邱紫妹妹,你若不原谅我,我也甚是无奈。”婉兮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苏婉兮,你别还在这里惺惺作态,你这模样,看得我真是恶心!”邱紫愤怒的说完,拨开身后的人大步走开,与婉兮如月刻意拉开了距离。 婉兮冷漠的望着邱紫离开的背影,有些人就是这样,对你好不过因为你不如她,对你坏,是因为她明知不如你,却又无可奈何。 “婉兮,原来你这么美。”如月先是感叹,然后又朝邱紫的方向望了望道,“你别往心里去,邱紫的性子你我都明白,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其实你也是知道的,她说话虽不好听,可心里确实拿你我当姐妹的。” “是么?”婉兮淡淡一笑,“总之日后都在宫中,低头不见抬头见,待她原谅我了再说吧。” 姐妹之情?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婉兮相信的,那恐怕只有她从未体会过的亲情吧。 她只知道,世上已无她再能相信之人,她不是侩子手,没有必要见谁杀谁。谁对她好,她便记得放他一条生路,而谁若想害她,她定会不择手段,让那人后悔莫及。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四章:芙蕖雅居 天色明朗,花香随风弥漫,垂拱殿前花香与胭脂香更是混为一体,撩人心魂。 午时一刻起,众新人纷纷紧张起来,按照家世显赫程度一一入殿面圣。十六名女子之中,婉兮排在第七位,而邱紫排在第一位,如月则居末尾。 邱紫从殿中出来,春风得意,走过还在等待的新人身边时,还是忍不住朝婉兮望了一眼,婉兮自是毫无察觉,倒是邱紫轻哼了一声,加快了离开的步子。 “婉兮,你紧张吗?”如月连连吸了几口气,微微咬唇问到婉兮。 婉兮淡淡一笑道:“还好,倒是你莫这般紧张,我敢保证,今日在这里的十六人一个都不会落选。” 如月半信半疑的望着婉兮:“你怎么知道?” 婉兮笑而不语,如月家乡远离临安,有些事情她自是不清楚。天下百姓倒是只看见了安居乐业之景,殊不知这一切与那昏庸无能的皇帝没有半丝关系,皇上终日只知享乐,又舍不得放弃这万人之上的权势,便将正事都交于太子,而享乐留给自己。 “下一位,右武大夫之女弟苏婉兮苏才人。”皇帝的贴身总管周公公高声通报,掖庭宫管事姑姑立马卑躬屈膝请婉兮入殿。 婉兮记得,前几日练习宫廷礼仪之时,这姑姑还对众人恶脸相向,倒是知道今日殿选之后各位新人都将有个全新的身份,于是便来讨好了。 婉兮微微垂首盈盈进殿,步步生莲花。来到殿中央,微捻裙侧缓缓跪下行礼,柔柔道出:“掖庭才人苏婉兮参见皇上,吾皇万福。” 大殿之上,金色龙椅分外耀眼,皇帝沈文端坐其上。沈文年过四旬,又加上纵情声色,面容酷似半百,却还留在几丝年轻时的俊气。沈文左右坐着的便是皇后与宸妃,两人听见“苏婉兮”这个名字自不陌生,尤其是宸妃不禁掩口偷笑,等着看殿下之人的笑话。想来皇上在宫中定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女子。 皇后则一脸平静的打量着殿下之人,眼中暗藏匪夷,下面跪着的女子,真的是那日聚景园遇上的人吗? 沈文被婉兮的一身素色白衣给吸引,虽还未见女子容颜,只是这一袭白衣,便流露出她如莲的气质。 “抬起头来。”沈文命令着,微带细纹的双眼泛着光彩。 婉兮绯唇含笑,故作些许羞涩的抬起头来,视线犹如西湖涟漪般柔和。 婉兮这些年深居简出,所以很少有外人见过她,若非如此,她早已取缔了宰相之女上官玉儿成为了临安第一美人。 沈文对上婉兮的第一眼,便在她柔腻的目光中沉沦,天下竟还有这般出尘绝艳的女子,白衣素发,淡妆薄粉,简直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婉兮凝视那张与沈靖渊微有几分相似的脸,娇美的面容似笑非笑,看得人分外销魂。 沈文不禁扶着龙椅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婉兮而去。而一旁的皇后与宸妃早已是目瞪口呆错愕不已。这哪里是那日御花园见到的女子呢?若不是名字与声音,再见到定是认不出她来了。 沈文径直走到婉兮跟前,有力的双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在他认为,叫这样的女子多跪片刻都是一种罪过。 “你叫苏婉兮?”沈文双眸泛着光彩,如获至宝一般的望着婉兮,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女儿香之后更是舍不得松开手。 “嗯。”婉兮轻应,双颊为红的微微垂首,一举一动颇为撩人。 沈文早已心猿意马,不禁抚上婉兮白皙的脸庞,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他力道都不敢多用半分。“真是好名字……” 皇后良久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见着皇上为了一个新人竟然还亲自下殿相扶,连忙蹙眉提醒道:“皇上,现在尚在殿选,您这般于理不合。” 闻言宸妃双目怒火难以抑制,微微咬唇冷笑道:“这苏才人还真是美若天仙,莫说皇上情不自禁,就是本宫看了都有些心动呢。” 婉兮听着宸妃这话,微扬视线朝宸妃望去,不紧不慢应了句:“宸妃娘娘谬赞。” 宸妃顿时双手紧握成拳,一腔暗火越燃越旺,这苏婉兮进宫来般伪装自己,再在殿选之时惊艳全场,如今尚未的宠便敢如此与自己争锋相对,是说她蠢呢,还是说她心计恐怕比西水还深。只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皇后在一旁面色微有异常,却还是从容说到:“皇上,您这么喜欢苏才人,便封个身份让她下去歇息吧,后面还有九名女子侯着殿选呢。” 沈文闻言,望着婉兮一笑,随即松开手,朝着龙椅大步走去,然后下令,一气呵成。 “今封苏婉兮为三品昭仪,入住芙蕖居。朕乏了,殿选不用继续,剩下的人全封五品婕妤。” “皇上,不可啊,这于理不合。”皇后连忙阻止。 沈文颇为厌恶的望着皇后道:“朕已下令,莫非要朕收回?!” 皇后目光微瞥,暗暗咬牙,又道:“臣妾不敢。” 而殿下,婉兮扬唇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盈盈拜身谢恩。 沈文满意的望着婉兮,然后宣布殿选结束,与皇后宸妃先行离去。 殿外的女子们听闻这个消息有的人已经哭出了声来,想不到还未见到圣上便已经结束了殿选。有些美貌的女子定是认为,若见了圣上,怎可还是个小小的婕妤呢?殿选可是一个俘获君心的好机会,可惜就被那个叫苏婉兮的女子给生生阻扰了。 整个殿选进行不到半个小时,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于是苏婉兮这个名字一时之间便在朝中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殿选便如此猖狂,不知日后后宫将会被她搅成什么样子。 此女子定是妲己转世啊! 有不少舆论与猜疑,已在朝中渐渐传开,然而作为苏婉兮的亲兄长正六品右武大夫苏子右,他对朝中众人的指责与猜疑却从而不闻,仿佛他与苏婉兮没有半丝关系一般。 殿选结果除了婉兮被封为了三品昭仪,便是邱紫封了四品顺容,还有另外两名女子封了四品修容,其余全是五品婕妤。十六名女子参加殿选,虽有九名还皇上的背影都没见着,可还是全部留在了皇宫,没一人被遣回。 婉兮入住了芙蕖居,身边除了晴儿又多了两名贴身宫女“春去”“秋来”,以及服侍宫人二十几人。 芙蕖居位于皇宫西侧,幽远僻静,恍如皇宫之中的一个世外桃源。不少嫔妃都打着芙蕖居的主意,可都未能如愿,就连宸妃,几次向沈文提出要搬去芙蕖居都未被允许。 芙蕖居被一片竹林相围,共有三座宫殿,正殿便是婉兮就寝之所,左殿则是宫人们休憩之地,而右殿是平日里用膳、接待之地。三殿之前,竹林之后的路程种满了各种花草,一条鹅石小路曲折蔓延,仿佛一座幽静的别院;三殿之后,有一方数十平米的清池,池中一到夏日莲花便如火如荼,由此得名。池子与西湖之水相通,常年清澈见底,水中还有各种鲤鱼嬉戏莲间。 沈文常将芙蕖居作为夏日避暑的行宫,而今却将它赐给了婉兮,可见对她的喜爱并不一般。 这夜,内务公公们也自是知趣,早早便备好了承欢辇到芙蕖居的门口侯着,生怕坏了皇上的大事……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五章:春宵一夜 春月如钩,清冷的挂在树梢之上,溟濛月色之中新桠显得分外诡谲。 承欢辇中,婉兮面目清俊,青丝悬瀑,着一袭血红亵衣,宛若一朵出水芙蓉。婉兮双眸犹如月光一般凄冷,空洞的望着前方两名提着灯笼的太监,以及他们脚下由远及近的小道。 道路漆黑,一行人只靠两盏灯笼前进,但抬轿的人依旧健步如飞。当远处的灯火依稀起来,福宁殿由一个隐约的光点变得越来越大时,婉兮才回过神来,薄唇紧抿,右手纤长的食指不禁缓缓点着座位,仿佛在深思些什么。 “苏昭仪,请下辇吧。”内务总管卑躬屈膝伸手相迎。 按本朝的规矩,得皇上宠幸的女子必须沐浴更衣乘上承欢辇由内务总管领人接其到皇上寝宫,辇停于寝宫门口,以好让被宠幸的嫔妃直接迈入寝宫大门而不沾屋外任何秽物。 婉兮抬眸望向灯火通明的寝宫,嗅里面的檀香味倒是令人不时宜的感到几分安心。望着里面婉兮有些出神,停在辇上良久不动。 “苏昭仪,该下辇了。”内务总管再次提醒。 婉兮猛然回过神来,微微咬唇然后露出浅笑,将手轻搭于公公手背之上,扶着小心翼翼踏进了寝宫。待婉兮前行两步,宫人们便依礼关上了房门,偌大一个寝宫里仿佛只剩下婉兮一人。 婉兮从容不迫的望前行,还未走几步,便听见了些异样的声音。 “嗯,皇上,不要嘛,苏昭仪已经到了~” 婉兮尚未走到龙床便已听见了这般的声音,心下也是明白了几分,可笑容依旧,步伐也不减,依旧转过正厅拨开水蓝色的帘幕踏进侧卧。 “臣妾拜见皇上。”她盈盈行礼,声音甚是酥人。 宽敞的龙床之上,沈文着一身明黄色的亵衣,怀中正拥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女,那宫女早已是衣衫凌乱,白皙的胸隐约可见。 见着婉兮已经来到跟前,沈文这才连忙放开了怀中的宫女,起身向婉兮迎去,愉悦的说到:“爱妃,你终于来了。” 被沈文松开的宫女面有不甘,壮着胆子直直望了婉兮一眼,不料恰巧这时婉兮也在看她,那凛冽的一眼吓得宫女连忙收回了视线,垂着头立在床边手足无措。 “皇上,那个小宫女是怎么回事?”婉兮微嘟粉唇,见着沈文的双手就要将自己揽在怀中,一个侧身故意避开了他。 对于这种男人,婉兮再了解不过,越是让他得不到,他越是心急火燎,越是想要。 沈文瞧见婉兮的模样,心下懊悔他这是把她给惹生气了?连忙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生怕她跑了似的,赔笑道:“她是今夜的掌灯宫女,刚才你还未来,都是她勾引朕,爱妃可是怪朕了?” 一旁的小宫女闻言,吓得花容失色,扑通跪在了地上。明明她一进来就被皇上唤到了身边,然后强行将自己拉入怀中开始越礼,可如今皇上却说是她主动勾引,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不敢有半丝反驳。 婉兮调皮的望着沈文,伸出手有意无意的拂过他的脸颊道:“臣妾不高兴了~” 沈文觉得她的手简直像细草一般,撩的自己浑身酥痒。“那爱妃要如何才能高兴呢?”沈文已迫不及待,将她拥得更紧,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独特的女儿香。 婉兮轻描淡写道:“臣妾不想再看见这个宫女。” 沈文闻言不舍的松开婉兮,对着外面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周公公和几个侍卫便连忙赶进来。 “把这个宫女拖出去斩了,尸首扔西湖里去。”沈文挥手下令,毫不留情。 一旁的宫女衣襟都尚未整理好,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四肢乏力瘫倒在地上,连求饶都变得结结巴巴:“饶命……饶命……啊,皇上……皇上你饶了奴婢吧……” 不容等待,侍卫们立即上前执行命令,将宫女架着拖了下去。 “皇上!皇上!你不是说要封奴婢为妃吗?皇上……饶命啊……皇上……”宫女一直嚷嚷,直到声音逐渐小去,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到寝宫里又安静下来,婉兮才带着满意的笑容,故意挑眉道:“皇上,您太残忍了。” 沈文迫不及待将婉兮直直横抱于怀中,大步朝龙床走去,呼吸混乱道:“爱妃难道还不高兴吗?朕这样做,才让你永远看不见她呀。” 沈文将婉兮轻放于床上,婉兮顺势搂过沈文的脖子,双目犹如惑人的妖瞳,直勾勾的望着沈文,有意微舔自己的嘴唇道:“皇上为臣妾如此,臣妾自是高兴。”她呵气如兰,模样诱人。 沈文早已按捺不住欲望,白日的她犹如清新脱俗的仙子,夜里的她就是红衣诱人的妖精。 沈文凌乱的吻下来,婉兮自是极力迎合,芙蓉暖帐,春光一片旖旎。 夤夜,沈文已酣睡过去,婉兮身子微感疲倦,浑身上下零零散散的吻痕犹如烙痕一样,在深夜里呐喊着嘶鸣着,饶得她心烦意乱。薄弱的烛光静静映着寝宫一隅,婉兮起身径直走到房间角落里压着声音干呕了一阵,这是她每次做完这种事情之后都会产生的反应。 待顺畅些了,她才深吸一口气,环顾寝宫搜寻起来。最后将视线落到了烛台之上,轻声上前伸出手,将右手食指按在尖锐的烛台上用力一划,鲜血便汩汩涌出,然后在将鲜血滴到龙床上的白色锦帕之上,伪装成落红的模样。最后将食指含于口中,血腥味弥漫嘴中,待不流血了,婉兮才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又躺下继续睡去。 次日婉兮被送回芙蕖居之后,不时便有人登门送礼,如今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上颇为钟意她。婉兮也来着不拒,皆以礼相迎。 待午后,客人们都一一送走,婉兮正欲小憩,又听宫人来报,右武大夫求见。 听闻是哥哥来访,婉兮本卧在软榻之上,立马高兴的前去迎接。 “哥哥,你怎么来了?”婉兮出门正好遇见右武大夫从院外进来,兴冲冲的便迎上去。 “臣见过苏昭仪。”苏子右依规矩行礼。 “哥哥真见外,芙蕖居又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只是哥哥,你怎么来后宫了?”婉兮问着,同苏子右一起进入侧殿,又连忙叫人备上瓜果茶点。 苏子右身材颀长,面目刚毅,颇为俊朗,温和的望着婉兮道:“我再过两日便要带兵南下,所以特求皇上开恩,许我来与你见一面,看来皇上很是疼爱你。” 婉兮淡淡一笑,然后又问道:“此次南下多久回来呢?” 苏子右想了须臾,应道:“边境不太平,估计得一年半载。” 婉兮娥眉轻蹙,微微叹息:“这一去定是辛苦得很,妹妹为哥哥做不了什么,还望哥哥珍重万分。” 苏子右点头,随即道:“叫宫人都先下去吧,此次我要离开了,有些话想要我们兄妹单独说说。” 婉兮闻言微微一怔,然后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再亲自去关上了房门,与苏子右一同走进偏殿。 “不知哥哥有什么事情?”婉兮脸色变得冷淡起来,说话间,自顾自的坐到了软榻之上。 “你倒是很会演。”苏子右的脸也异常冰冷。 婉兮闻言一声轻笑:“这还不是哥哥调教得好。” “看来你将沈文伺候得很安逸。” 婉兮故作无辜的望着苏子右,道:“这还不是哥哥的功劳?”那一年她是如何咬牙过来的,无数个夜晚,她都生不如死,只有仇恨支撑着一步步走到今日,若不是那腔怨念,她只怕活着,也仅是具行尸走肉。 苏子右猛然俯下身来,双手支撑着,将她按于了身下,双眼犹如雄鹰狩猎般的锋利,毫不留情的望着婉兮,一字一句道:“我不在的时日里,一切计划行事。你莫不要在我回来之前先死了。” 婉兮伸出手故作爱怜的抚摸着苏子右的脸颊,笑道:“哥哥都没有死,我这做妹妹的怎能先去?日后你我可是要共赴十八地狱的。” 苏子右拨开她的手,欲起身,又猛然低下头,擒住她的嘴狠狠吻了一番,才冷着脸大步离去。 婉兮冷眼看着他离开,不急不慢的落下视线,狠狠咬唇,面若冰霜,心下暗暗思索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六章:相逢如别   自殿选后,苏婉兮便宠冠后宫,成为了皇上夜夜专宠。不论其余人如何劝诫,沈文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只爱她一个人。而原本最为得宠的宸妃,如今也是备受冷落。一时间苏婉兮便成为了整个临安炙手可热的人物。   垂拱殿中,沈靖渊清晨便从东宫赶来,然后批改政务,偶有大臣求见,又商议些国事。大臣们对那荒诞的皇帝已是失了信心,幸好还有一个太子能够主持大局,曾经也有人上书提议,叫皇上位居先皇,令太子登基为帝,谁知皇上龙颜大怒,说是那人有谋反之心,生生下了个株连九族的罪,还因此连累了太子,令沈靖渊也禁足宫中半月。从次之后,再无人敢上前提议。   一些开国元老看着皇上今日的模样很是痛心,曾经沈文年轻时,意气风发,亲领十万雄兵,一举攻下临安。而今的他,做了十几年的皇帝,越发的只顾享乐,完全忘记了年少时曾励志要造福黎民百姓的旦旦誓言。可时过境迁,沈文从今这幅模样,说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太子,先喝杯热茶歇息歇息。”御案旁,小票子给沈靖渊斟满热茶。   茶香四处溢开,沈靖渊也颇觉疲惫,才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朝殿外望去,阳光耀眼已是晌午。   “父王今日又未去上朝?”沈靖渊抿了口茶,微皱眉头放下茶杯,沈文对上朝之种事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似的,好像从未放在心上。   小票子面色为难,还是开口道:“回太子爷的话,皇上这几日天天召幸苏昭仪,已五日都未上过早朝了。”   “苏昭仪?不是宸妃吗?”沈靖渊对沈文后宫的事情从不过问,更是不了解,只听说宸妃以前最为得宠,怎现在又变成了一个苏昭仪。   小票子面色怪异,仿佛像说不出话似的。   沈靖渊撇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便说。”   小票子这才咽了口口水,低头回道:“太子爷,这苏昭仪就是前不久刚参加完殿选的新人苏才人啊,皇上为了她,不仅连选妃的女子都尚未看完,还将芙蕖居赐给了她。”   沈靖渊自不陌生,苏才人,就是苏婉兮对吧?那样的女子,父皇怎么可能钟爱?沈靖渊觉得自己这几日一直忙着处理政务以及边境的战争问题,忙的焦头烂额,完全没有时间来听父皇后宫琐事。   小票子瞧见沈靖渊也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然后又补充道:“奴才听人说,这苏昭仪美若天仙,皇上很是喜爱……”   “美若天仙?”沈靖渊难以将这个词语与那日见到的满脸雀斑的女子联系到一起,倒是提起这个词,他不禁又想起那夜在醉月亭中邂逅之人。   小票子点点头,对沈靖渊这疑惑的语气表示赞同。   “我们去芙蕖居看看。”沈靖渊难以抑制住好奇心,更是想着那日所见的苏才人与那夜的女子确有几分神似,若她当真像人说的那般倾国倾城,恐怕便真是醉月亭中之人了。   芙蕖居,婉兮正在门前浇灌花草,如殿选那日一般,又是一袭白衣,一脸淡妆,身后晴儿、春去、秋来都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这些事情本该下人来做,偏偏苏昭仪要自己动手,她们三人也无可奈何。   竹林之外,有脚步声渐渐传来,婉兮假装没有听见,继续舀着清水怜爱的浇着脚边鸢尾。都这么多日了,该听见风声赶来的人,也该是要来了。   沈靖渊与随行的人才到别院门口,还来不及通传便瞧见了一白衣女子正在花圃边浇灌含苞欲放的一片鸢尾。仅是侧脸,沈靖渊便心魂一怔,果真是那夜的女子!   “太子到。”倒是一直垂着头的小票子,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到了芙蕖居门口,按礼通报。   婉兮闻言,才连忙放下手中的事物,转过身与门口的人四目相对,她的脸上也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而沈靖渊凝视着婉兮的面容眸中竟略有悔意。   众人开着他们的反应都甚是奇怪,如今婉兮是妃,而沈靖渊是太子,他们之间也不必行礼,可至少得相互问候一句,但今日他们二人见面却直直相似,众人自是一头雾水。   “果真是你。”良久沈靖渊才负手说到。   婉兮美目微垂,道:“我也不曾想到你会是太子,若不是那日在垂拱殿前巧遇。”   沈靖渊凝视着面前的女子,若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恰是不错,而一身白衣更是出尘不似凡人,与那夜俏皮的她相比,今日的她面色微怜,令人更有疼惜之感。   又是良久的沉默,沈靖渊才露出一抹笑容,却依旧感觉拒人千里。“靖渊今日只是作为晚辈来给苏昭仪道个安。”说罢,沈靖渊朝婉兮行了个小礼。论辈分,婉兮可以说是沈靖渊的姨娘,可论年龄,婉兮却还要比沈靖渊小上几岁。   婉兮一脸无辜又心疼的表情,娥眉点愁,问道:“太子都不进来坐坐吗?”   沈靖渊面无表情:“多谢昭仪好意,不过靖渊还有事物要处理,便先告退了。”说着,沈靖渊也不待婉兮再发话,带着人自行便离开。   婉兮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倏地有些泪水朦胧,趁着还未有人发觉,连忙回过身又若无其事的浇起水来。那离开的背影,令她不适宜的又回想起了往事,多少年前,自己也曾这般目送他远去……可那一去,便是再也不回……想着,婉兮要种的泪水变成恨意,不禁一整勺水全部淋上了脚边的花朵,婉兮低头望去,白色初开的鸢尾显得颇为狼狈,那娇弱的枝干与花叶,仿佛满是泪痕。   沈靖渊离开芙蕖居之后并未再回垂拱殿,而是径直返回东宫,一路上心烦意乱,颇为不安。   想不到真的是她……初见她时,尚且还未殿选,她也还只是个才人吧?若是那夜与她能够再聊几句,问到她的姓名,那今日也怕不是这个样子。   沈靖渊眉头紧蹙,不就一个女人罢了,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她无非比别的女人美艳些,其他还有什么?沈靖渊虽如此想着,可那夜邂逅的场景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如烙印一般刻在心间。   然而令他对她难以忘怀的,并不是她有多美的容颜,而是与她初见,便如相候了千年的重逢,那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就像是故人一般……   故人……沈靖渊倒是想起了另一个女子,婉兮给她的熟悉之感,偶尔就像那个杏花林中的女子一般……那个女子的容貌,时隔久远,沈靖渊都有些忘了,与他而言那也只是一场梦罢了,只是还记得,那个女子唤他为“阿七”。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七章:含沙射影   后宫中自沈文称帝以来,便有了五日一晨安的说法。若太后尚在人世,则每隔五日后宫众妃便要在辰时去向太后请安,而如今太后不在,便是向皇后请安。   婉兮本在卯时便已起来,明知今日要向皇后请安,可起来后偏偏在芙蕖居中捣鼓一些花花草草,慢慢悠悠施肥浇水后,才乘着辇朝慈元宫而去。   待婉兮抵达时,众嫔妃都已到齐,由于后宫人数实在太多,本是该所有嫔妃来请安的规矩,皇后便改成了正四品及其以上的嫔妃来请安。   婉兮从正门而入,穿着一身微近正红色的长裙,发髻上左右别着流苏,走起路来叮咚碰响。   正殿主位之上,皇后端庄坐于凤位,着一身正红色宫衣,金叉满头,整个人雍容华贵。左右依照顺序,依次是宸妃赵青青、淑妃刘倩、贤妃冉子衿、顺容邱紫以及其余几名昭仪、顺容。   自婉兮走进来,独特的芬芳便四处溢开,而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若说每道目光都是一道利箭,那么恐怕此刻婉兮早已千疮百孔,偏偏她处之若泰,盈盈而进然后向皇后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苏昭仪今日可是来的有些迟,不过本宫念你是初次请安,便不与追究。”   皇后面色和蔼,也不见有愠意,毕竟她是沈文未称帝时便一直在一起的结发妻子,这么些年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对婉兮这样恃宠而骄的女子也见过不少,更是对那些女子都没有好下场心知肚明。比如前不久还凭着皇上宠爱向自己耀武扬威的宸妃,如今也不是一脸不甘的望着这个苏婉兮?   皇后心里暗暗想着,这苏婉兮的出现倒也不是件坏事,先挫挫宸妃的锐气,再让她们二人相斗,自己渔翁得利。   婉兮再一拜身:“多谢皇后娘娘。”说罢正欲入座,令一个声音又响起。   “不过一个小小昭仪,竟穿红衣佩流苏?”宸妃双手搅动着手绢,说话间目光锋利。她倒是没有因为失宠而有憔悴难过之感,倒是满脸不甘,对婉兮带着恨意。   婉兮停在位置前,也不向宸妃行礼,而是嫣然一笑,好似唠家常一般对宸妃说到:“姐姐,我这红衣可不是正红色,并未触犯宫规。至于这流苏嘛~”婉兮故意抚弄了耳边的流苏,发出一阵轻响,又继续道,“是皇上赐予我的,说是流苏配美人,于我再合适不过了。”婉兮毫不掩饰承认了自己的美貌,并且说话间不给宸妃留一丝台阶下。   宸妃闻言怒火尤浓,论美貌恐怕没有人感恬不知耻的说她比婉兮美,而婉兮仅仅一个昭仪,便在宸妃面前得意,宸妃自是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宸妃妹妹,算了,苏昭仪进宫不久,许多规矩尚不清楚,何必与她计较?”说话的是淑妃,淑妃、贤妃与皇后一样,陪伴在沈文身边已多年,面容被岁月刻上细纹,看上去甚是沧桑。   宸妃轻哼一声,看着有台阶还是知进退,道:“也是,倒是怪我太计较了。”   宸妃不再说话,婉兮才得入位。   皇后看着众人来齐,便吩咐宫人备了早膳,大家一起食用。整顿饭气氛过于压抑,唯独若无其事的只有皇后与婉兮。   一顿饭下来,婉兮对这后宫的局势也颇有些明了。皇后主持大局,谨言慎行,而淑妃、贤妃年老色衰无意争宠,婉兮最大的敌人是宸妃,而宸妃也只芸芸后宫唯一一个有资本与她相争的女子。其次其余的嫔妃都不受宠,不论对婉兮还是宸妃这样的宠妃都心怀有怨,又想将她们扳倒,又无可奈何。   用完早膳之后也不再寒暄,大家纷纷拜退,各自回宫。   婉兮才踏出慈元宫们便被喊住。   “苏婉兮,你站住!”听见这个声音婉兮便知道是邱紫,也只有那大大咧咧的她,到如今还能不顾身份高低,直呼她的名字。知道是她,婉兮便停下了步子。   邱紫大步赶上来绕到了她的身前,姣好的面容上也不说出是恨意还是其他。   “难道以前的你都只是装出来的?”邱紫毫不客气开门见山。   说话间婉兮见着她眸中隐约泛光,却不予理会,婉转一笑道:“以前?邱顺容,我倒是不知道我以前是何模样,今日又是何模样。”她故意称她为“邱顺容”,说话的口气也竟是挑衅,没有丝毫情谊。   邱紫闻言微微咬唇,脸色颇为难看,“以前真是我瞎了眼!”说罢欲拂袖离去。   婉兮却盈盈一笑,道:“眼神不好使可别来后宫里,总之你也还未得临幸,念在姐妹一场不如让我帮你个忙,叫皇上放你出宫,然后找个如意郎君共度一生吧?”   邱紫闻言更是怒火冲天,泪水仿佛顷刻便要涌出,狠狠转身匆忙离开。   婉兮冷眼看着邱紫离开的背影,撇过目光自嘲一笑。邱紫,这么好的机会你却不珍惜……   回到芙蕖居之后,婉兮才进门,便看见院子两侧的花都开得艳丽,随即叫晴儿拿来竹篮,婉兮亲自开始采摘。   婉兮从中午开始采摘,也就两侧半亩都没有的花朵,她却整整采了一个时辰,待她满意的提着竹篮走过来,晴儿与春去、秋来更是目瞪口呆,这么一个时辰,她的竹篮子里却只有寥寥几朵花。   “娘娘,你这……”晴儿跟在婉兮身边一年了,虽说婉兮进宫之后雷厉风行,可晴儿伺候了婉兮这些日子,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婉兮都是个安静温婉的女子,所以晴儿并没有春去、秋来这般惧怕婉兮。   婉兮平日在芙蕖居里态度倒是一向和蔼,见她们三人错愕的表情不禁笑道:“我自有打算。”说罢她进了主殿,命人取来井水,然后关闭门窗不许透风,自是也将下人全部屏退在了门外。   婉兮一个人在房中,从柜子底层取出了一个微大的箱子,然后将里面的仪器一一取出来。这几年来,她调香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好,不论是惑人的香还是杀人的香,她都举手拈来。   她制香调香对花的要求首先很高,她搬来芙蕖居之后便发现这里的花草事态十分不错,想来底下埋得都是人肉肥料,开出来的花定是娇美无比。其次便是水、还有些特殊的香源。   她自是知道男人都酷爱天然的女儿香,于是她花了两年的时间埋头苦研,经历了上千次的失败终于研制出与女儿香所差无几的香气,那夜她去醉月亭酒池沐浴,也正是完成那道香的最后一道工序。   那道香研制实属不已,如今她也只是小有所成。研制出了香粉,首先要将香粉涂抹与全身各处,然后再用十年以上的老酒沐浴片刻,使得香粉变味香水被肌肤所吸收。可毕竟这香尚未成熟,每隔三日便要沐浴一次,否则香气将不复存在。   在皇后的打理下,后宫制度也算严明,对嫔妃的俸禄要求苛刻。如今婉兮才进宫来,要每隔几日便有那么多老酒沐浴实属不易,她也只能想到醉月亭的酒池,虽有些风险,可她每次去身边都会有苏子右安插在宫中保护她的暗卫跟着,真有情况不对劲的,暗卫可随时将她带走。   婉兮想来,今夜又得去醉月亭一趟了。若不是这股香气,仅仅靠些狐媚手段,又怎能够让沈文对她着魔呢……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八章:戏子入戏   初夏夤夜,皇城寂静只剩偶尔窣窣而过的巡逻军。万灯早已暗淡,只有空中萤火飞舞,月色浅浅映着深深宫巷。   婉兮带着黑色的斗篷,刻意躲过半刻一巡的御林军,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醉月亭。她脚步微有仓促,连连回头往身后看,确定没人才拨开醉月亭的帷幕连忙进去。   待进了亭子,婉兮正欲摘下斗篷,才见酒池边竟坐着一个人,猛然一惊,险些叫出了声来。   “是你?”池边的人先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闻声,婉兮一怔,竟是他……“太子?”她有些不可置信,这么晚了,他怎会一个人在此处?   沈靖渊也没料到,初夏天气开始闷热,他最近心烦意乱,独自出来游走,无意间又想起醉月亭,便鬼使神差的过来,竟没想到她也来了。   “你?”沈靖渊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这样的巧遇微有尴尬,“你来作何?”   婉兮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第一次醉月亭的邂逅只是她精心设计安排,可这一次绝对是偶然。   “太子这话可问的奇怪,婉兮还想问问,你在这儿作何呢?”知道是沈靖渊,她也没了担心,兀自摘下了斗篷。   沈靖渊望着婉兮依稀的容颜,倏地起身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我觉得你很可疑。”   两人的距离甚近,婉兮呵气如兰,笑道:“我又为何可疑了?”   “你为何总半夜来此?”沈靖渊的眸子泛着精光,生生要想将她看透。   婉兮依旧带着笑,道:“那便不瞒太子,婉兮酷爱调香,这醉月亭的陈酒,也是一味重要的香源。”   闻言,沈靖渊才注意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比起初次邂逅那股一泻千里的浓香淡了许多。他缓缓松开婉兮的手,转过身道:“你也是狂妄,若是被别人发现,早已将你当成刺客抓起来。”   婉兮掩口微笑,低声问道:“你这可是在关心我?”   沈靖渊心烦意乱,他不知自己为何总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她的一言一行,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而今日巧遇,心中更是烦乱,无所适从。   “苏昭仪说话注意分寸。”沈靖渊说着,也不回头望她。   醉月亭中一段良久的沉默,沈靖渊觉得甚是怪异,正欲回过头,却不料她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抱住了自己,身子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我很后悔。”婉兮轻柔的说着,将头依靠在他结实的背上。   沈靖渊能够感受她薄薄的呼吸,任她这有拥着自己,语气微有压抑:“悔什么?”   “我若不是官宦之女该多好。”婉兮的语气楚楚可怜,话外之意如此明显,沈靖渊听后也自是明白。   深深后宫,又有几名女子是自愿的呢?   “我想住在一片杏花林中,然后与自己所爱的男子白首偕老。”婉兮轻声说着,嘴角却带着几丝不为人知的笑容。   沈靖渊闻言不由得一怔,缓缓回过身来伸出双手托起了她的脸庞细细打量了起来。杏花林……自从遇见婉兮之后,沈靖渊时常都做同一个梦,梦里全是回忆。那是五年前,偌大的一片杏花林,一个晦涩不知的小女子,绯红着双颊柔柔的唤着自己“阿七”。   婉兮的脸精美无比,沈靖渊找不出一丝瑕疵,只是对上那双水灵的眸子,仿佛像看见了梦中的那个女子。梦中的人,甚至没有个姓名,沈靖渊回想,自己当初好像给她取了一个名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叫你桃夭可好?   若不是梦到了,沈靖渊都要忘记自己生命中曾出现过这么一个女子。明明也就是风流史中无关痛痒的一笔,偏偏从婉兮出现后,他时常便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只是庵中的一个小尼姑罢了,容貌他都记得模糊了,只是知道即便她有朝一日长发及腰,也不及眼前这女子的一半美貌。   “我们曾经是否见过?”沈靖渊淡淡问到,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魔怔了,会将面前这个女子与那小尼姑联系到一起,或许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梦吧,扰的他有些神志不清。   此言一出,之间婉兮美目噙泪,凝视着他的双眸,声音微涩道:“那年临安大赦,我曾见过你。”   三年前,沈文得第十三子,君心喜悦,便在城楼之上,大赦天下,当时作为太子,沈靖渊一直陪在沈文身边。   “这件事情,我原以为会成为与我一同化为黄土的秘密,可每每见到你的模样,听到你的消息,我都不愿……不愿让它永远成为秘密……早因那一眼,我便动了心。可惜我的命早已注定,我这一生,早已被人安排。”婉兮说着,哭的梨花带雨。   沈靖渊不曾想到这个女子几年前曾见过自己,还对自己一见钟情,心中恻隐,一把拥住了恸哭的婉兮。   她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三年前大赦之时,她确实就在城楼之下,只是那时的她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冷眼望着城楼上一袭白衣的他,咬着唇,都渗出了血。   沈靖渊不知该说什么,拥着婉兮仿佛拥着随时会破碎的梦境一般,她的娇小令人甚是疼惜。怪只怪命运弄人,若是三年前他垂头也望见了她,恐怕也会一眼成痴……   婉兮哭了良久,连忙推开了沈靖渊,自顾擦拭着泪水道:“太子,今夜之事还望明日全部忘记。你我如今身份悬殊,萧郎路人不必再念。”她故意将话说的绝情,男人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想得到。   沈靖渊依旧沉默的望着苏婉兮,莫名的感到心痛。   婉兮泪眼朦胧,连忙戴上斗篷,转身欲逃,不料沈靖渊却再次握住她的皓腕,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猛地便是一阵缱绻悠长的吻。   明知她已是父王的女人,他还是忍不住动了心……他也自嘲,自己一生风流倜傥,视女人为玩物,偏偏对这个女子做不到视而不见。她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暗暗撩动着他最弱的一根心弦。   “若是再早些遇见。”沈靖渊将头埋在婉兮的颈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醉月亭今日的酒气甚至醉人,婉兮只觉得有些头晕,再次推开了沈靖渊,撇过视线道:“太子,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说罢,连忙离去。   这一次,沈靖渊没有再留下她,她说的何尝不对呢?她已经是父皇的女人,而自己是太子,和她若发生了什么被人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一个女子一场梦境罢了……何必如此牵念?沈靖渊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心中五味俱全,目光微睨,咬着牙转身离去。   回到芙蕖居寝宫,婉兮并未掌灯,漆黑中坐到了床边,倏地便扬唇轻笑。   沈靖渊,如此简单的手段便将你骗倒了,这也仅是前戏罢了,你欠我的,我要你百倍奉还。我要折磨你,一点一点的折磨你,有朝一日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黑暗中,她笑声犹如鬼魅。清幽的月光从窗外折进来,隐约见到,姣美的脸颊上,两行清泪无息落下。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九章:枕边柔风   秋香软烟罗幔帐之下,婉兮侧着身子,将头枕在藕臂之上,脸颊绯红未褪,睨笑着对身旁的男人道:“皇上,您真是英明神武,婉兮每每一想象当初您推翻暴政的模样,就觉得甚是心动。”   身旁,沈文华发微生的两鬓还带着汗珠,满意的望着身旁的美人道:“可惜朕当年意气风发,你却还只是孩童,不然定与你携手一同受万民朝拜。”   婉兮闻言如小猫儿似的蹭进沈文怀中,娇嗔道:“如今能与皇上相遇,已是臣妾莫大的荣幸。”   沈文闻着她身上诱人的香气,再次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舍不得松手道:“你啊,真是老天赐给朕的礼物,可惜岁月不饶人啊,若在早些遇见你便好了。”   婉兮含笑,抬眸望着沈文道:“皇上,别总感叹您年岁增大,您不过才四旬,还年轻得很呢。”   “都四旬了。”提到年龄沈文着实伤感,如今他坐拥天下又如何?岁月如梭,转眼自己已从二四变成了四二。恐怕再一眨眼,岁月迁流,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自己最爱的美人,终将成为过眼云烟,终是带不进棺材,留不到来世。   “皇上,臣妾自幼酷爱调香,不如日后让臣妾为您调一些强身健体的香吧。”婉兮说着,抚摸着沈文的脸颊,那微带褶皱的脸,令她的手掌十分不适。   “爱妃还会调香?”沈文稍有诧异的望着婉兮。   “嗯。”婉兮羞赧的轻应一声。   “看来朕的爱妃还是个德才兼备的女子。”沈文满意的笑着。   婉兮笑着,又道:“皇上,您都在宫中这么些年了,都不觉得闷得慌吗?”   闻言,沈文思考了须臾,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确实,皇宫也就这么一块地,朕确实有些烦闷了,若非有爱妃陪着,朕还不知日日夜夜如何度过呢。”   婉兮闻言轻笑一阵,娇羞的望着沈文道:“皇上这张嘴,可像是涂了蜜糖似的。”   “噢?是吗?那爱妃来试试,是否甘甜。”说着沈文捧着她的小脸吻了起来。   婉兮不迎不拒,待沈文吻够了自然也就松开了。   婉兮才巧笑道:“皇上就爱打趣臣妾,哼,臣妾刚才本是有个好主意能帮您排忧解闷的,如今臣妾不说了。”   沈文连忙哄着,道:“朕的好爱妃,快说说什么主意?”   “不说。”婉兮笑着轻推了他一下,故意侧过了身子。   “真的不说吗?”沈文笑着问道,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曼妙的身子,显得有些不安分。   “哎呀,人家说,人家说了。”婉兮故作害怕,连忙推开他,又转过身子来与他对视。   “这才对嘛,快说给朕听听。”沈文放开她,做出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婉兮微微一笑缓缓道来:“在您英明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尤其是这临安,年年丰收,您没有出宫去看看,外面的百姓安居乐业,过得很是快乐。倒是这皇宫,天子之居,倒是显得年代久远,还比不得一些平民百姓家好看了。”   “你说朕的住所还没有老百姓的好?”沈文微有质疑。   婉兮挑眉道:“臣妾自小在宫外长大,当然知道,自是不敢胡说。”   “那太子还老给朕上奏说天灾人祸年年发生。”   婉兮轻叹一口气道:“泱泱大国,偶有地方发生祸事很是正常,太子也还年轻,从小于富饶的地方长大,看到大臣们的上书,再禀告给皇上,定是有些夸大其词了。您瞧瞧临安的百姓,哪一个不是穿金戴银的?这都是因为您啊,带给了他们一个如此太平的盛世。”   沈文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是,太子年轻,处理事情起来确可能有些不稳妥。那么,你说的为朕排忧解闷的好方法是什么?”   婉兮咬唇笑道:“皇宫地势宽广,空旷之处居多,不如再建些阁楼亭轩,然后按照皇上您喜爱,作个娱乐之地。娱乐之地多了,处处流连,也便不觉得日子无趣了。”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可大兴土木,务必劳民伤财。”沈文想着,他当初做皇上的初衷就是为了帮百姓摆脱先皇的暴政,如今自己断不可重蹈覆辙。   婉兮蹙眉道:“皇上,臣妾真是替您感到不值。您一生戎马,为了百姓治国平天下,到头来您在宫中过得凄凄苦苦,百姓们倒是在外幸福快乐。他们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如今只想要再修几座房子,他们莫不是也有怨言?”   沈文双眸微皱,想来也是这个道理,自言自语道:“说来也是,朕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如今朕渐渐年迈,只想安度余生,他们付出些许也是应当。”   婉兮见沈文一步步入套又道:“况且皇上,臣妾方才都说了,如今临安百姓个个穿金戴银,夜不闭户的,修几座宫殿也花不了多少财力,他们出绵薄之力却能为天子分忧,乃是他们的荣幸呢。”   沈文点点头道:“爱妃说的真是在理,朕曾经终日想着如何让百姓过得更好,倒是一直苦了自己,如今朕也垂垂老矣,该是他们回报朕的时候了。”   “对呀。”婉兮说着,缓缓靠在沈文的肩头,缓缓道,“皇上可以稍微加一点税收,然后再征些劳力进宫来,要是能快些完成宫殿建设,皇上也好携臣妾早日逍遥。”   沈文钳住婉兮的下巴笑道:“就你这小妖精最理解朕了,说罢,要修怎样的阁楼,朕全依你。”   婉兮掩唇轻笑:“那臣妾明日可得好好策划策划,定不负皇上期待,为皇上建出最美的宫殿来。”   “嗯,深宫之中,就你一个人懂得真心实意为朕着想,这次若不是你一言惊醒梦中人,恐怕待朕入了皇陵,还是个清贫的皇帝。”   婉兮微笑:“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只是明白,您作为一国之君甚是不易,臣妾一个小女子,只求所爱之人开心快乐便是。”   “好好好!”沈文连叹了三声,婉兮言辞切切,他觉得这个小女子虽然不懂国事,不知政治,但她一心都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心中颇为安慰,“不行,朕一定要奖励你。”   婉兮受宠若惊,望着沈文道:“皇上,您要奖励臣妾?”   沈文笑道:“嗯,爱妃想要什么,尽管直说。”沈文溺爱的抚摸着婉兮,想来她才是年少,偶尔还像个孩子似的,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喜爱她,越是想要将她捧在掌心去呵护。   婉兮粉唇微嘟,略有所思,然后天真的说到:“那臣妾要做皇后也行?”   沈文连忙做出个噤声的动作:“爱妃不可胡言,皇后若听见你刚才的话,定是给你定个罪不可。皇后陪伴朕已有二十几年,从来贤良淑德,公事公办,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婉兮蹙眉道:“瞧您说的这么认真,臣妾不过就开个玩笑罢了,皇后姐姐才能过人,臣妾自是不敢攀比,皇上说的这般着急,看来皇上更爱皇后姐姐。”   沈文连忙搂住她道:“爱妃怎么如此孩子气,你当然是朕最爱的了,皇后与朕早已没了感情,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婉兮咬唇,微有不甘道:“皇上说的也是……”   沈文双眸一亮道:“不如朕封你个皇贵妃吧,虽不是皇后,可也仅次于皇后。”   婉兮顿时喜爱颜开,拥住沈文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您最好了!”   沈文喜欢看婉兮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与这样的婉兮在一起,自己都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第十章:戏里戏外   “翌日宫中便像炸开了锅似的,婉兮进宫不过数月便被擢升为皇贵妃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皇后听见这个消息,小小昭仪,连身孕都尚未有过便被封为皇贵妃,实在是于理不合。一大清早皇后便想去福宁殿请沈文收回成名,谁知福宁殿竟然没有人,皇上今日竟上了早朝。   皇上今日早日,大臣们甚是欣慰,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文只爱答不理的听了大臣们上奏,然后便颁布了新的交税政策,并下令征劳力,宣布了要新修宫殿的决策。不少大臣很是反对,可偏偏沈文铁了心这件事情一定要做。   他在位都二十余年,从未做过什么触及到百姓利益的事情,如今仅仅想修几座宫殿,绝不让人阻拦。   这件事情沈文强行决定,大臣的反对之声他全然不愿听,回到福宁殿之后也拒绝召见任何人,皇后与太子两次三番来访,皆被拒之门外。   宫中传言也自是四起,皇上钟爱苏贵妃,要为她修宫建殿,这样的话也逐渐传开。   翌日芙蕖居中,婉兮提笔站在书案之前,案上呈放了许多宣纸与一把直尺。婉兮望着空白的宣纸若有所思,提着笔久久未下。   临近晌午,盛夏的白日越来越热,婉兮一手拿着笔,另一只手从案上捻来罗扇缓缓扇动。   春去、秋来两人守在书房门口,晴儿从门外端进来一碗黑漆漆的汤汁,恭敬的呈到婉兮跟前,道:“娘娘,您的避暑汤来了。”整个芙蕖居的人都未想到,昨夜婉兮还是苏昭仪,而今日便成了苏贵妃。   婉兮看着药,然后放下笔和罗扇,端过黑漆漆的一碗,大口便饮下,仿佛喝水似的并没有异样。喝完后将碗放回盘上又才挥手命令晴儿下去。   晴儿看着婉兮一口喝完,自己有些不禁咽口水。进宫之后婉兮便给了她两张方子,叫她分别去两个太医那里抓药,然后再讲两个方子的药一起熬,说是降火的汤药,偶尔喝一喝也没关系。   晴儿发现每次婉兮侍寝的第二日都会叫自己熬上一碗,晴儿想来侍寝之后喝一些清火的汤药也算强身健体,有一次好奇的偷偷抿了一口,那药简直比黄连都苦,叫她常喝这般苦的药,她还不如上火呢!偏偏每次都见婉兮喝得如此淡然,仿佛食不知味似的。   婉兮见晴儿诧异的表情,也没说话,这其实是绝子汤,曾经她也没少喝这东西,早已习惯了那苦涩的味道,如今喝着也视同白水。   婉兮如今一心考虑的是设计宫殿,沈文已经答应她要修葺宫殿,她自是得好好设计一番。如今天下也就临安的百姓过的富足一点,其他地方年年天灾时常人祸,偶尔还颗粒无收,这是沈文还加重税收征劳入宫,百姓定是叫苦连连,对这个皇帝更生怨恨。   正午,婉兮的设计已有了些眉目,春去、秋来备好了午膳,叫婉兮用膳,正巧门外又通传太子驾到,婉兮连忙出了书房,并亲自将门合上。   “见过苏贵妃!”沈靖渊见婉兮从房中出来,依旧站在芙蕖居门口不肯进来,隔着很远的距离便向她行礼。   婉兮顶着烈日上前,道:“太子今日来访定是有事吧?不如进来坐坐,正好一起用膳,慢慢道来便是。”   沈靖渊面色冷清道:“不了,靖渊就在此处说便是,您是贵妃娘娘,以免招人闲话。”   婉兮也不知沈靖渊说这话是真为了自己,还是想表达其他的意思,可她知道,他心里定不好受,毕竟自己如今又进封为了皇贵妃,说明了皇上对自己是宠爱有加。   “你当真要本宫站在这烈日底下跟你说话吗?”婉兮轻蹙眉头,纤指扶额。   沈靖渊迟钝片刻,然后挥手示意小票子等人都侯在外面,径直走向接待客人的偏殿。   芙蕖居里一切从简,干净明亮,沈靖渊本想着父皇对苏婉兮如此宠爱,赏赐她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她的宫里应该也装饰的富丽堂皇,谁知今日一进来,里外如一,简朴犹如隐居一般。   “秋来,沏一壶茉莉花茶来。”婉兮说着,叫其余人侯在偏殿门口,与沈靖渊一同坐下。   “我听说父皇是为了你要大兴土木?”沈靖渊开门见山,毫不含糊。   婉兮面色无辜,凝视沈靖渊道:“宫中那些流言蜚语,莫不是你也信了?”   沈靖渊不愿与她对视,刻意避开她的视线道:“不论是否流言,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   婉兮望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庞,心中暗暗嘲笑,这般刻意冷漠的待我,我倒要看看,你能否逃的了这置人于死地的石榴裙。   “太子有话直说便是。”她说着,微微叹息,仿佛很是难过。   沈靖渊眸色微沉,继而道:“皇上对苏贵妃恩宠有加,还望贵妃能够在父皇面前多多劝诫,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为了江山社稷,还望父皇三思。”   婉兮暗嘲,原来是想让自己劝沈文放弃修建宫殿的决定。呵,真不知若沈靖渊得知是自己给沈文吹的枕旁风时,会是怎样有趣的表情。   “太子说的话本宫自是明白,我正想找去求见皇上跟他说说此事呢。我知道宫中许多人都传言皇上是为了我,我也是百口莫辩。”婉兮说着,委屈的垂下头。   正说此话时,秋来端上了茉莉花茶,然后在一旁低头为沈靖渊斟茶。   沈靖渊却起身,微微行礼:“靖渊告退。”说罢,大步离去,完全不理会婉兮是何表情。   见沈靖渊大步离开,婉兮目光微沉。   竟如此无视我?你是动了心魔在极力掩饰吗?呵,沈靖渊,沈靖渊……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看清楚你自己真正的模样。   茶水未凉,人影已逝,婉兮看着桌上的茶水,心中颇不是滋味。   “娘娘,您要去福宁殿吗?奴婢去被您备辇。”秋来进来之时,正好听见婉兮说要去求见皇上这话。   婉兮没有多大表情,只淡淡道:“不了,本宫现在还有事。”说罢,又径直走向书房,继续开始设计。   修建宫殿的事情并未因为谁的劝阻而停止,沈文一意孤行,几日之后便开始强行征用劳动力。   而婉兮仅仅两日便拿出了设计草图,并以劝阻的名义求见沈文,实则是给他看设计草图,并继续煽风点火。沈文待她溺爱,婉兮怕背上朝野上下魅惑君王的骂名,与沈文说修建宫殿这一事千万别说是她出的注意,沈文也答应,并承诺谁若敢说她祸国殃民这话,定斩首抄家,不留活口。   夏末,沈文征用了无数劳动力,大张旗鼓的开始修建“九重宫”,其中的“芙蓉阁”与“香兰亭”是整个工程的核心,而整个宫殿的修建,沈文全部采纳的婉兮的意见。   芙蓉阁预高五十丈,仿商纣王之摘星楼所造,其手可摘星还是其一,其二是整座阁楼共三十层,每一层室内都得栽植满一种奇花异草,以供观赏。奇花异草本就难以存活打理,如今还要大量移栽于室内,实在是难于登天。   而香兰亭有过之而无不及。亭虽不高,可要求帷幕以鲛绡而制,金玉琉璃为瓦,四层重檐,四角皆缀夜明珠。亭中桌椅皆由温玉而制,烛台酒杯更是黄金所打。整个亭子错彩镂金、精细华丽,极尽奢侈。